作者:军神骑士
低贱的平民审判高贵的血脉,若是放在故事里一定会是人人都感兴趣的故事,但是放在现实之中却不会像是故事中那么令人群情激奋。
空弦抬起头张望了一下四周,能够看到施工的现场外有人影晃动。
关于审判的事情早已经进行过全城的通知,然而人们对于审判却没有什么激动的响应,没有群情激奋的支持,也没有旗帜鲜明的反对,大多数人就像是这些天游离在周围的那些影子那样,只是保持在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担忧地注视着事态的展开。
空弦毫不怀疑如果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站出来反对,这些人可能就会跟着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游行。
这些人,就是会在洛洛改变后的秩序下生活的人。
说实话,每次想到这一点,空弦都有一种难言的挫败感,她一开始认为洛洛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才在那么小的年纪背负起如此重大的责任,可是这些人看起来压根就没有那样的诉求,眉眼间更多的是质疑与厌恶,强行去拯救这样的人真的有意义吗?
“我说,奥尔芬斯先生正打算让那个小丫头进行公开审判啊?”
空弦拉了拉身边的同样挥舞着斧头削砍圆木的凛冬,兰登卫队中最年轻的天才与三小只的关系很好,或许是年龄带来的亲近感,一路上的旅行加上林德尔上的生死与共,三小只都快变成四小只了。
“嗯?是这样吧,如果要拒绝早就拒绝了不是吗?”凛冬将战斧踩在地上,有些好奇地看向空弦,“怎么现在还问这个?”
“这样真的合适吗,你不会没感觉出来大家其实都挺反感这样的审判吗?”
空弦指了指那些远远看着这边的沃伦姆德居民,有些窗户中的人注意到他们的视线,有些慌张地直接拉上了窗。
凛冬微微动了动眉毛,然后衣袖被空弦扯了扯。
“有些消息我不知道奥尔芬斯先生告诉了你没,我从叔叔那儿听到一些消息,说是城里那些商会的人和小贵族们勾结在一起,似乎正在打算向八月集市求助,他们表面上对我们言听计从,但是底下一直在搞小动作,我不明白为什么奥尔芬斯先生不抓出来一两个人警告其他人。”
现在的沃伦姆德并没有一个切实的统治阶层。
小半个月前,林逸斩落高塔之人头颅的一剑宣告沃伦姆德统治的解体,然而没有人真的支持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成为这个城市的主人,就连沃伦姆德警备队也是持中立态度,仅仅只负责维持沃伦姆德的治安,避免混乱的蔓延。
想要成为城市主人的人其实不少,只是最大的暴力却站在那个小丫头身边。
于是整个城市就变成现在这种鬼样子,人们明里暗里地反对来自林德尔的遗孤,但是话语与态度上却无可挑剔,每个人都能找到理由来摆烂,大概都想着等到整个城市玩不下去之后,林德尔的小丫头主动向他们低头。
兰登卫队一直监视着这些商会与小贵族。
这些人的行动在洛洛的无所作为下已经越来越大胆,前不久空弦偷听到这些人竟然还在谋划是不是要在公开审判上联名将被捕的侯爵救下来,好像已经在为贵族重新拿回沃伦姆德秩序之后的事情在做准备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些人就这么喜欢自己头上有一个主人?
“那样做会很麻烦的,商人与贵族虽然都是没骨头的东西,但是脑子都转得很快,被抓出来的那个人会立刻跪下去,但是其他人却会团结在一起,他们吃准了乡下来的洛洛根本没办法管理一个城市,所以敢把自己的命压上赌桌来换取一夜暴富。”
“一夜暴富?”
“莱塔尼亚的北部八月组成的商业联盟盘活整个北方的经济,同时每个城市也有守望互助的义务,当然,更可能的是其余贵族不会放过这一个介入沃伦姆德的机会,现在我们封锁了消息,但是消息迟早会传出去的,一旦传出去,贵族就会组成联军压过来,等到贵族重新拿回城市,他们的表现关系到今后在城市内的地位。”
凛冬转头虚起眼睛看向内城区方向的那些豪华建筑。
那是城市内大商人的住宅区,而周边的高级住宅区则有很多没有封地,没有足够的财富,却有技术与知识的小贵族。
抛开所有的附加词缀,这些人也可以有一个简单的名字:
沃伦姆德的居民。
人口加起来足足有莱塔尼亚的十分之一,也就是说整个沃伦姆德至少有十分之一想要颠覆莱塔尼亚的现状,那么支持的有多少呢?
没多少,就算目睹小半个月前那一场处刑的感染者也有很多人选择中立。
至于根本就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人就更多了,而在那些人中,自己这些人恐怕更像是破坏他们日常生活的入侵者吧。
就像是整合运动之于切尔诺伯格。
切尔诺伯格的大多数人都不会忘记整合运动对他们的城市做了什么,凛冬可以确定如果要用自己的战斧劈开整合运动任何成员的脑袋,她大概都不会有任何手软。
不过她其实对于整合运动的个体,却并没有什么仇恨。
就像是停留在龙门的切尔诺伯格分城区主动接纳了整合运动的残余那样,对于整合运动的仇恨并没有蔓延到整合运动成员的身上,那么莱塔尼亚的拒绝,或许也并不是绝对无法改变的东西。
关键就在于这一次审判。
审判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样才能用这一场审判来告诉其余人你所坚持的道路并非是空想?
你怎么才能让所有人支持你的理想?
凛冬从高级住宅区那边收回眼光,高高举起斧头劈了下去。
“只是言语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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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言语是不够的。”
冰冷的言语追上站在窗前的林逸,林逸回过头,看见推开房门的凯尔希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侯爵府邸的客人即使在侯爵府邸换了主人依旧住在这里。
林逸还记得凯尔希在知晓那一天的变故后展现出来的惊讶,那是第一次不用微表情分析也能从这个女人脸上读出来她的情绪。
“民众想要安定,你却将斗争给予他们,没有立足现实的话,任何理想都不过是蛊惑人心的空想,人们比你想象得要更加敏锐,妄想用一次演说让人们盲从于你,你从人类史中得到的只有如此天真的结论吗?”
林逸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露出一个笑容。
“凯尔希女士,要和我打一个赌吗?”
凯尔希没有说话。
“如果今天的审判之后,这个城市举起崭新的旗帜,那么就算我赢了。”
“赌注?”
“我想知道普瑞赛斯究竟给你留下了什么使命。”
凯尔希紧盯着林逸,随后移开眼神:“很好,那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然后究竟为什么会在现在苏醒过来。”
第五百九十九章:理想与空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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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刺破初秋的薄雾之后,刑台的搭建差不多也进入了尾声。
这一次的公开处刑并没有要选择一个良辰吉日的打算,前些天拿出这么一个想法之后,兰登卫队的人就开始负责在广场上建设刑台,顺便修复一下先前战斗给广场带来的损伤,而在完成这些工作后的当天,沃伦姆德原来的主人就要走上他的刑台。
哪怕沃伦姆德的人并不想要卷进一场危险的风波,但这种事情总也躲不过去,太阳逐渐升起的过程中,广场周围的人影也渐渐多了起来。
人们不敢靠的太近,怕惹上一些祸事,但是广场周围的一些咖啡馆或者是商店檐下倒是挤满了人。
一丛萝卜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铃兰穿过心不在焉的人群,来到和亚叶约好的咖啡馆,这里的咖啡馆已经挤满了人,若是在平时肯定是盆满钵满的一天,但是现在这种时候店主人也没心思收钱。
这里的店主是一个比较多愁善感的人,铃兰和店主是在先前沃姆伦徳爆发的感染者冲突中认识的,她和亚叶姐想要阻止蔓延到整个城市的骚乱,可惜她们终究没有那位天灾信使直接斩断混乱的力量,只能在随波逐流之中尽可能地去保护那些无辜的人,这里的店主就是其中之一。
走进咖啡馆之中,铃兰拉下兜帽抖了抖耳朵,她很快就看见靠窗的桌子旁招手的亚叶姐。
“老师那边怎么样了?”
铃兰刚走过去,还没做下来,桌子旁的乌萨斯少女就将点好的果汁推过去,然后火急火燎地问道。
“凯尔希医生又去和奥尔芬斯先生吵架了,我想她应该发现我们的小动作了,这次大概是故意给我们留下行动的空间。”
铃兰老老实实地爬上有些高的椅子,悬在半空的小腿乖巧地并在一起。
她们到现在还住在侯爵的府邸。
侯爵府邸换人之后,她们的境遇与先前倒也没多大区别,只是比起先前侯爵大人的重重监视,现在让她们不好自由行动的是立场与身份。
罗德岛的身份倒不是什么见得不得人东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师和那位天灾信使互相看不过眼。
这就很尴尬了。
沃伦姆德之所以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掌握话语权而沉默以对,就是因为那位天灾信使的支持,很难说城里有多少人真的将林德尔的小姑娘当回事儿,更多的人大概是觉得那就是个傀儡,天灾信使才是城市现在的统治者。
所以与城市实质上的掌控者出现冲突之后,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误会,凯尔希让她们不要到处乱跑。
“我想也是,老师不会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动作,不过既然老师默认我们的行动,又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亚叶摇了摇头。
她和铃兰想要尽可能帮一下洛洛,虽然她们也只是与那个小姑娘在侯爵的宅邸内相处过这小半个月的时间,算起来也不过是见过几次面,但是她们有些惊讶地发现那个小女孩并非是别人推出来的工具,甚至也不是仇恨的工具。
小姑娘的身上看不到仇恨的阴影,她想要做的事情不是复仇,竟然是想要在沃伦姆德建立一个新的秩序:
一个让去除强加上去的不平等,让所有人都可以凭本事而不是身份生活下去的城市。
不会有人天生比其余人高贵,也不会有因为血脉而低贱的人,所有人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价值,这样的想法与罗德岛的理念不谋而合。
理性其实一直在提醒亚叶与铃兰,沃伦姆德没有实现这种理想的条件,不过——
亚叶看了一眼摇着尾巴的铃兰。
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足够冷静的人,而铃兰,这孩子与林德尔的小姑娘也差不多大,她们在沃伦姆德的一事无成在先,现在铃兰这丫头都快把那个同龄人当成自己的偶像了。
“铃兰,这些天你有什么成果吗?”
听见亚叶的声音,铃兰转过头,耳朵有些耷拉下来:“对不起,亚叶姐,大家都不愿意公开站队,得到的大多数回复也只是保持中立,大多数人都担心这之后的问题。”
“果然是贵族战争吗?”
铃兰点点头。
莱塔尼亚北部八月成立经济联盟以来,城市的贵族们固然在水面下交换着毒酒与匕首,但是明面上却一致维护贵族的统治,沃伦姆德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一旦泄露出去,整个北境的贵族都会联合在一起重新夺回沃伦姆德的控制权,当然,那时候沃伦姆德的控制权就不会交还给马利侯爵了。
一座中型移动城邦的归属,足够让那些贵族动一动家本了。
现在沃伦姆德的军事力量,贵族私兵早就一哄而散,冒险者的佣兵也不会搭上一条必沉的船,至于警备队这边更是公开表示只维持城市秩序,到头来可能去抵抗贵族联军的也只有天灾信使的三十来人护卫,不用去比较都能知道战争的结果。
这些天铃兰一直有偷偷摸出来去联系在先前的混乱中与她们有过交集的人,但是愿意站出来的人不能说少之又少,只能说根本没有,这还是得到大家喜爱的铃兰去交谈的结果,换作是自己的话,可能这些人连一个“看情况再说”的态度都不会给自己。
“沃伦姆德如果团结起来,其实并非没办法对抗贵族联军。”
亚叶有些不甘心地微微握紧拳头。
莱塔尼亚并不像是乌萨斯那样的集权国家,这个国家的动员能力其实十分糟糕。
除了中央领直属的军队以外,大多数所谓的城市驻军不过是贵族豢养的士兵,素质层次不齐不说,人数更是少得可怜,就像是沃伦姆德,警备队人员总数不到两千人,贵族私兵看贵族的经济能力多的两三百,少的几十人,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又是个小三千的数。
算上雇佣的冒险者与强行动员起来的武装人员,沃伦姆德这种八万人口的中型移动城邦在不妨碍到城市运转的情况下,大概能凑出来七千左右的“军队”,那么八月联盟能够动员的总人数大概在五万左右,而贵族联军不会动员到极限,数量打个对折,贵族联军的总数可能也就不到三万人,并且还没有重型攻城装备。
若是沃伦姆德真的打算固守城邦,这两三万人根本就没办法攻陷沃伦姆德。
问题是根本就没人想要对抗莱塔尼亚的秩序,人们或许算不上是安居乐业,但是生活总是过得去的,一旦真的对抗贵族联军就意味着反抗莱塔尼亚的秩序,意味着击退三万人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三万人,理想可以赋予人们对抗现实的勇气,然而现在城市内只有林德尔的小姑娘拥有那样的理想。
铃兰看出来亚叶的愤怒,赶紧撇过这个话题:“亚叶姐,你那边呢?”
话刚问出口,铃兰就后悔了,因为亚叶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阴沉。
“那些人准备动手了。”
铃兰微微瞪大眼睛。
这小半个月,她们之间有不同的分工,铃兰去联系那些可能愿意站到这边的沃伦姆德居民,而亚叶则去收集那边可能站在对立面的人。
两人都经历了先前波及全城的冲突,自然知道城里的那些人最会在这种时候投机倒把。
“凯利尔勋爵,摩莎商会的大商人西米利,丝织商阿克曼,还有一些他们那一边的人打算在这次公开处刑上直接提出反对,他们去搞了一套万人签名,想要用这个将马利侯爵救下来。”
话语中有些意外的名字,铃兰不由得瞪大眼睛:“等等,阿克曼先生不是前几天还见过洛洛小姐,并且谈得很不错吗?”
“所以他们知道了洛洛不是那种杀伐果断的统治者,才去搞了这么一套万人签名,他们知道只要他们以‘正义’为盾,天灾信使的刀锋就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怎么这样……”
“这次公开处刑会变成很麻烦的事情,真是的,洛洛不太懂人心的复杂,为什么那个啥奥尔芬斯还要由着洛洛来上这么一出啊,无论怎么说那都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应付不来那些险恶的人心。”
亚叶长长吐出口气,但是眉头却始终松不下来。
她们这些天调查的情报都已经通过塞弗林先生那边转交过去,不过所有情报都没能阻止这一次的公开处刑。
若不是知道塞弗林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亚叶甚至怀疑自己那些情报是不是压根没有送到洛洛的面前,否则怎么可能有如此理想主义的举动。
人群中突兀的骚动如同波浪开始泛滥,亚叶圆圆的耳朵动了动,她站起身看向刑台的方向。
一行人分开人群正在靠近广场的刑台,警备队负责在前方开路,木质的囚车中运载着这座城市过去的主人。
马库斯·马列阴沉着脸,但是完全看不出来任何憔悴。
除了那一身干净的囚服,他全身上下看不到一点属于囚犯的标志,囚服整洁干净,发型一丝不苟,甚至还能看得出来装扮的痕迹,那整齐偏向一边的头发显然是在出发之前做过一次打理。
这些侯爵大人一直在警备队的严密看管下,很显然,就连警备队内部都有不同的声音。
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下子收紧,亚叶看见广场的人们下意识对那囚车低下头或是别开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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