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278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关联不大,也不是名单里的,放了吧。”

名单?

麦克在恐惧中还能被好奇心驱使,可被拷在搭车厢边缘的低矮视角让他瞄都瞄不到内容,只能看看纸背。

被车厢昏黄灯光映照的纸张有那么点透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点。

全是字啊……

照这话得死多少人?

“今天看到的……算了,说出去也无所谓,就这样把,给他解铐,我们走。”

就那样自己被扔下了,和千疮百孔的团长尸体丢在一起,而他也压根不想跟对方的尸体来什么互动,连踹几脚都没心情,只感觉自己或许撞破了什么秘密,也或许不是秘密。

毕竟那个领头的都说说出去也无所谓。

可也正因此反而不敢说了。

就当是自己杀的吧,没什么问题,反正那尸体都烂成那样,也没有铳伤。

这么一想,也没别的人知道,好像能够心安理得起来,连带驱车手法都轻快了些,略微加快速度开在这狭窄崎岖还多出了几个混混身影的道路上,黑枪麦克满意的享受周围投来的羡慕、嫉妒,乃至恶意,已经到了「李」的地界范围。

倒是压根不需要担忧什么突如其来的铳击,甚至连道路都宽敞平稳了那么一些,令他进一步提升速度,终于瞧见了那模样体面的杂货铺。

却又眯了眯眼睛。

以往都是掀开大半的幕布此刻是落下罩上的,本该卷起的铁门也安静伫立,橱窗后的窗帘也没有打开,看起来就像打烊了。

大白天的,李叔这人会打烊?

麦克虽然在下城区很少长期停留,但也算是熟悉这个脾气挺好,性格也挺好的老头,最重要是是这个老头明显有着不错的靠山,让他也曾努力巴结过。

但那老头手下的小鬼实在太嘴臭了。

试探不出具体靠山的麦克很快就放弃了,照着正常的生意伙伴来对待。

虽然那老头开的是杂货古董店,但在贫民区的人脉能把他处理不少东西,合作颇为愉快的前提下,麦克也不介意常来拜访。

下城区的开店老板们和雇佣兵是截然不同的生存之道,基于这样的前提,他挺喜欢找那个不会聊着聊着就动刀子,也不会突然背后给上一枪的老头聊,甚至敢蹭点饭什么的。

那老头做的菜是真的好吃。

但今天或许来的不是时候?

正当他停下车来还坐在驾驶位思索时,便瞧见一个银发黑衣的女孩从车旁走过,那显眼的模样令他立刻招呼道:“霜叶小妹!”

头上竖着一对沃尔珀耳朵的女孩回过头来,暗红色的瞳孔中带着淡淡的困惑,正是他所认识的霜叶,这个被老李收留有一段时间的女孩在这片区域相当著名,不论是那清冷中带着机械感的性格还是本身的容貌,乃至是被老李长期收留本身就有颇高的话题性,尤其是她还总是拎着一把过于显眼的,不太适合她模样的斧枪。

因为她那下城区难得的美貌,麦克也曾有过想法,但在那柄斧戟与李老头难得发出的警告下,麦克也就不得不停下那没意义的追求,看一些别的愣头青丢人,获取低劣的满足感。

之所以说追求没意义,也是因为对方那异样的性格,就像此刻那女孩困惑中发出的疑问:“你是谁?”

“麦克啦,麦克!”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了,麦克的应对也算是轻车熟路,“经常来找老爷子的麦克,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

“唔,是么?”

“当然是!”

不是什么失忆,也不是什么记性差,单纯只是,这女孩对所有没兴趣的人都记不住名字,或者说不愿意去记。

老头说霜叶有很大的心理创伤,如果能将那些也一并忘记就更好了。

但又不说具体是什么创伤,麦克只知道自己大概不够有趣,都没法引起她的注意。

“那,有什么事?”女孩问。

“老爷子今天怎么了?”他指了指远处的店面,“我第一次看他白天关门,难道出门了?”

女孩摇了摇头:“有客人……”

“客人?谁啊?”

他刚问出来这句话就想拍自己头。

老头那能冒出个这种阵势的客人,肯定是新来的,新来的怎么可能被她记住,自己这个蹭了这么久饭的她都记不住名。

“医生……”

不出所料的,少女吐出一个不像是名字的称呼,但这同样值得惊奇,名字和称呼都是次要的,重点是对方居然记住了,而不是冲着自己问「你是谁」。

但也或许是因为刚才见过?麦克瞥了眼霜叶另一只手里挎着的小包,以往见到的霜叶小姐可不会带这种东西,也不知道是老爷子送的还是什么需要……

光想是想不出来,但准备问的时候,就又看到那女孩已经走远了,白色渐黑的尾巴轻缓摆动,暗红色的黑丝颇为诱人。

看着看着就意识到人都已经不见了。

“啊……”

老色批麦克无言的扶了扶额,自感丢人。

总之今天不适合拜访和蹭饭吧,医生……真好奇是个什么医生。

……

“医生,你要的东西。”

“我不是医生。”

“不是么?”

“不是。倒不如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医生。”

“李叔说你救了我。”

“能救人的不只是医生,好了……话就先到这,店长……”

兜帽放下的青年朝着不远处站在柜台前写写画画的老人招了招手,维系着比女孩更冷淡的语声,“算出来了吗?”

他问的正是时候,又或者说判断的正是时候,老人端起面前的纸来,朝着一旁研墨的孩子做了个继续的手势,然后便整着那几张钢笔书写的纸张以双手恭敬递出:“卑职所能查到的所有名字都在这了。”

青年接过那纸张,看了十几秒,这十几秒的安静中,按着墨锭的孩子频频偷瞄,而老人依旧保持着垂首视地,旁边的少女有些不明白的扶了扶老人的头。

“诶!”老人摆了摆手,又怕惊扰到青年,只能低声说,“去边上坐着,霜叶。”

虽然还是不明白,但女孩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去远处的一个椅子上坐下,而在这同时,青年也垂下了抬高纸页的手,将其递了回去:“你可以去报备了。”

“是!”老人接过纸页赶忙加快脚步重新回到柜台前,拂开面前的钢笔,提起一旁架子上的毛笔蘸了蘸孩子磨了大半的墨在长纸上照着那名单开始动笔,笔走龙蛇。

而在他这样抄写的时候,他还能有余力补充道:“少主,其实早上也可能有人遇害,哥伦比亚在这方面的动作是会有延时的。”

“无所谓……”将纸页递回给他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的青年,没来关注他抄写,也不去看那研墨的孩子,更没有去搭话安静的少女,只是在这杂货铺内昏黄的灯光下看着一件件古朽的藏品,多是些杯碗,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哥伦比亚人大抵看都不会看的藏品,“最先落网的是干部,之后才是基层,哥伦比亚的执法习惯一贯如此,我也只想看干部。四十二个,在这外城区都有四十二个干部……”

说着支棱着耳朵的男孩和有些懵懂的女孩都听不懂的话,青年从仿佛想要触碰但又还是收回的动作下感叹道:“不知内城区又能有多少,能上千么?”

“孽教当真能有如此规模?”店长身处外城区只作为一个接头人,听到这些话没有惊讶道写错字便是心性坚稳。

“通常而言,孽教,或者说所有宗教,都很适合在混乱的地方滋生,尤其是其中还有着死亡、绝望、恐惧乃至麻木之类的情绪富集时,你觉得哥伦比亚怎么样?”青年回过头来。

店长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但这叹气,便是回答,令青年重新开口:“是的,人心薄弱所以需要信仰,当信仰成为内心的支柱,虔信者的扩散就会如同病毒感染,哥伦比亚没有大炎那般的管控能力,倒不如说他们没想过管,只想着一朝斩断。”

“关门大吉,避避风头什么的,看来你已经在做了倒是犯不着我多言。”

“谢少主关心,卑职这把岁数还是有些警觉性的。”老人说着继续书写。

“那么避风头之中,不要试着庇护太多人,能做到么?”

“这……”听到这话的老人有些迟疑起来,抬起头来,看着他漠然的注视,又看了看旁边的舟寒和远处的霜叶。

“路上听过一些你的事,在这等地方抱有善心与善行实属不易,但也该明白何为量力而行……”

青年缓步走近,抬手间是那枚熟悉的楚氏徽章搭在柜台前,眸光森寒,带着明显不快,“在给我办完事前,不准你死,别徒增事端。”

不准你死什么的,看起来温婉柔和,甚至有些孩子气,可青年那念得却是咬牙切齿,令人全然生不出一丝一毫的误会心来。

“卑职领命。”老人提笔,没有放下,颤抖着垂首。

已然可以想见届时该是何等难言的画面。

“我今天看过另一个试图冲动妄为的蠢人,打着义理仁孝的名号,若他之后会有好下场,且可观你后事……”

青年收回了徽章,也退后了些步伐,冰蓝眸光下的血影若隐若现,“现在你当明白,我的脾性不怎么好。”

“卑职明白。”

“善……”

青年便点了点头,看着他继续提笔抄写,又重新四顾,走近了那在之前就放弃倾听的沃尔珀少女,看到她带着耳机在那微微晃头哼歌。

他就安静的站在那,似乎在听对方断断续续哼的旋律,七八秒后他突然说:

“吐气拉匀,漏了三拍。”

“呃……”少女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走到旁边,听到这话摘下右耳的耳机有些怔然的抬起头来。

同样愣住的还有不远处的老人和小孩。

“嗯……嗯!嗯……嗯!”他以换了个拟声接替对方开头的旋律,抬起手指作指挥棒状的晃摆,“后面应该是循环但做低沉上扬,你那首歌不全,自己写的?”

“我,记不清在哪听的……”少女回过神来,又有些黯然,“自己录的。”

青年听完点了点头,扶着下巴思索了几秒,然后问:“我现在能想出三种补法,正好打发时间,你想听么?”

“想!”

“好……”青年点了点头,立马摸出手机调出了备忘录,再熟练地点开了一个MSR发行的简易编曲app,语气稍微热情了些,“我先给你串第一组。”

这算哪门子的脾性不好啊……

老人看着回过头来,同孩子的对视中都瞧出对方相似的感想,然后扯起嘴角,淡笑着摇了摇头。

继续抄写吧,都让人等得无聊到开始补曲了。

待会儿还要聊聊外城区的可疑勾当呢。

NO.242:工具。

(昨天有些事耽误了,番外一章都还没写完,今天的番外会晚点更新。)

“李叔好……”

“啊,你们好。”

看似好像老年人常有的慢半拍那样,实际是在想事情的店长微笑着回应一路上遇见打招呼的孩子,以及友善的年轻人。

便是托了他的福,一旁拢在灰色长袍下还戴着兜帽的身影也得来的些许友善,这样隐藏身份的装束在外城区不算少见,只是仍不免让人暗自警惕,想来若是兜袍人只身前来,那这些人定然不会有什么脸色看。

在贫民区生活的人,「变脸」是一门必须学会的手艺,在老人及老人引路的客人们面前表现的友善亲切并不能代表常态下的秉性,楚信然对此很熟悉,倒不如说,在这外城区中总是充斥着怀念熟悉的味道,能令他想起些初临维多利亚时的往事。

有着那样的熟悉,那特制内撑兜帽下的目光也就能逡巡与令常人无所适从的糟糕环境,察觉到那些能透露出背后的意义的细节,而这一切,走在前方的老人毫无所觉,还在以寒暄闲聊的方式初步介绍着这里的背景,而孩子走在前方昂首阔步,大摇大摆的步伐堪称六亲不认,也不知是老人平日在这就有的极高威望还是在仗着楚信然在的时候狐假虎威。

这叫舟寒的孩子自打当初见过他使出水法后就一直维系着高度的友善热情,虽未明说,却也俨然是要作个小厮或书吏的态度。

但这里不是炎国,楚信然也不需要那等下人,所以这孩子想求道的念想显然是成不了的。

同样存着错觉的还有一旁的少女,持着那始终寸步不离的斧枪跟在老人和楚信然之间,目光可以说是走一步扫一眼,从并不生疏的动作可以看出她经常跟着老人一起走并负责这类突发状况的保护应对。

但在楚信然一次不经意的拉开距离时她也跟着选择了个两人中段位就可以看出——

她将楚信然也当做了需要保护的目标之一。

有必要么?

没必要……

可就算是楚信然直言自己不会有危险,还是将注意力全放在店长身上的好,她也没什么改变。

这位会将不想认识的人名都下意识遗忘的少女或许有着更加自我且难撼动的认知,楚信然说的话等于鸡同鸭讲。

那没什么办法了,对既是又是感染者又是女孩,且还有心理障碍所表达的善意,他只能略微提升些速度跟上老人并与其保持步调的一致,既像是要将老人的介绍听得更明白,也能让后方的少女将两人看的更容易。

“霜叶这孩子,以前是军队里的,她的心理障碍也是军队里养成的,我就在这外城区里捡到她的时候,她甚至三天都没说过话。”

青年的提步虽然没被女孩察觉用意,但老人这把岁数确实积累了足够的洞察力,便将对周遭的街道的介绍话语一首,开始介绍起了后面那孩子。

因为初次见面方式是以女孩重伤的形式成立,那时谁都没有介绍说明的心思。

所以这介绍可以说是有些迟了,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初见时事出突然,他还没能摸出少主的秉性。

如今才算是确定他对感染者并无偏见,还不介意对霜叶那看起来就很孤僻的丫头一些关照。

脾性不好什么的,倒是很难看出来。

也或许是因为霜叶这丫头一直都讨男孩子们喜欢,以至于需要他频频照看询问免得被些坏东西给骗走的危险,外城区的男孩多是些不干正经营生的下三滥,纠缠丫头也不过是色心支撑的情欲,他们不在意感染者的原因多是自己也是感染者,同时也有很大原因是外城区的风气糟糕,所以老人也算是非常关注霜叶的交友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