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394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但那冰蓝色的瞳中却饱含刀剑般的寒意,好似结了层冰,任谁都得在那目光前后退。

“小莫提还说你很适合这里,它选的房间果然没错。”开口的仍是那小女孩。

“只是不适合另一人,而我偏偏又对房间向来没什么要求。”

青年淡淡的回应道,让女孩儿露出些许的困惑,下意识便看向了一旁那被自己拽着手的大布偶。

“要换么?”女孩看过来问,这一次没有提到小莫提,不禁令人疑惑是她的意志还是懒得再加转述的前缀。

“不用,出门在外,对房间要求高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管那丫头愿不愿意,都该好好待会儿。”

青年一面说着,一面走近,那对醒目的银爪搭在两手的手肘上,双手抱臂的姿态加诸于本身的身高足以带来明显相当的压迫感,却只是令女孩的目光再次困惑起来,缓缓开口问:“怎么了?”

“观察……”青年口中蹦出个叙拉古词组,接着重新后退了些,拉出了通常对话的距离,继而道,“看起来你缺乏一些人通常应有的反应和情绪。”

“在我刚才走近时,能够真正毫无波动的人不多。”

“反应和情绪?”低声复述着对方的话语,女孩摇了摇头,一对蓬松的马尾连同其上的一颗苍白骷髅发饰一同晃动着,引得青年片刻的目光投驻,“有小莫提在,我用不着情绪,很多情绪都是小莫提的食粮。”

“好的坏的都一起?”

“让人哭出来的感情,都可以是小莫提的食粮……”女孩说着,顿了顿,“小莫提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呃……”青年闻言而抬眼瞥了眼一旁那动也未动的布偶,一抹血色也在那冰蓝色的眼孔中展开,暗金色的菱点微微颤动。

这样的眼睛,让女孩盯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小莫提说你眼睛很漂亮。”

“谢谢……”青年点了点头,继而回了一句夸赞,“仪式构筑的很棒。”

“你能看懂么?”女孩儿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是问着然后站起了身来,走到一旁将那大布偶抱在了怀里,“小莫提说你可以帮忙,但我觉得你和那个九只尾巴的沃尔珀,都很危险。”

“她叫丽萨,年龄与你应该相差不大……”青年说着,看了眼她怀里的布偶,“危险与否是相对的,你我并非对立,便不存威胁。”

“并非对立也会有威胁……”女孩沉默着,摇了摇头,“就像这别墅中的人们一样。”

“我不否认确实存在的无端恶意……”楚信然平静道,“但你应该了解个体的差异,简单来说,他们是怎么样,同我们无关。”

“不,不是无端……”作为一个孩子,却也同样是同丽萨一样在人情世故上远超同龄人的女孩刚有所否认,但又沉默了片刻,转而道,“小莫提希望你能送走这里的所有人。”

“为什么?”

“他们都被恶灵缠上了,但小莫提送不走。”

“自己招来的却送不走么?”

“呃……”女孩有些怔然的看着他,而楚信然回以注视,目光平静深远。

“我并不在乎他们为什么会招来这种境遇,也不想深挖如何的真相,我和我的同伴来到这里只是寻求此地暂时的庇护,但若是需要协助,还请至少告诉我,你们无法收场的原因为何?”

“是情况恶化,还是单纯的不想动手。”

“前者很重要。”

楚信然说罢,静候着这逐渐埋下头去,好似在苦恼思索又好似单纯只是在望向怀中布偶的孩子回答,在这份等待的间隙中扫了眼这屋中的窗口。

狭小的窗口只能瞧见澄碧如洗的天空以及些微的建筑屋角。

那对父女和煌那边差不多也该是到了吧。

“是……情况恶化。”

女孩的沉默终是结束了,在突然的开口令楚信然的目光从窗口挪回后,脸上隐有抗拒但还是努力继续开口道:“小莫提,小莫提想要帮我。但那时候……是做过头了……”

衣兜里传来能够透过织物与金属隔离的微热,抬手插兜捏着那张直接接触却也谈不上灼热的塔罗牌,楚信然轻声问:“怎样的过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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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孩子,她是女巫,是魔女,是萨满!主啊,请消灭她吧!”

“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凭什么老主人死了之后我们就要照顾一个诡异又愚蠢的丫头!她能做什么?她能有什么好?!是骗局,都是骗局!!

不论是拍卖还是这下面的秘密!全都是骗局!!主,您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求您带我离开。”

“那孩子又在自言自语了……斜对门的莉莲昨天突然烫伤,上周是茵格莉特被菜刀切到手,兰德尔连锻炼都被剑刺到,这一切都不同寻常,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传说,我想来忏悔,万能的主,宽恕我的罪孽吧,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这座别墅,这些佣人,那个大小姐,全都有问题,这座教堂也是!我不是来忏悔的,我是来记录的,这忏悔录上面写的已经很明白了,这里真的有诅咒!

诅咒全部都是因为那个女孩!所有看到这条讯息的人,你们想要活命就必须杀掉她!那是个怪物!!

我失败了,我活不久了,但你们一定要做到!”

“做不到啊,那魔女已经完全警惕了,不幸降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这座教堂真的能庇佑大家么?那扇门下到底是什么?”

“疯了!大家都疯了!只有那些老人还保留着理智,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他们绝对也有问题吧!只是,问题在哪?”

“都是假的,根本不是……”

“这是,什么东西?”

已然行于教堂之中,瞧见那些之前还在大厅喧哗的人群在那里虔诚的做着无声的祈祷,煌和神官都选择了姑且不露面的监视与等待,而那似乎被给予厚望的沃尔珀小孩儿,则是因为身高所限连窗台都够不到,外加爸爸都不愿意把自己抱起来看的缘故,只能在边上站着,无聊到用法杖尖端勾划地上那点淡淡的泥沙。

但这样看起来实在是需要等上太久,于是两人又带着那孩子直接突入教堂的窗口,接着小心翼翼的绕去了其他房间。

在这过程中,三人也由此见识到了彼此的身手,都有些惊讶,而最惊讶的大抵是煌。

毕竟她没想到连小丽萨都有这份潜行的素养,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祈愿在培养女儿。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三人此刻已经摸到了告解室,并且三个压根不信上帝的家伙非常堂而皇之的在这个室内物品并不算多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倒出了一本看得出经常被翻阅以至于有着明显卷页的书来。

其中的内容信息量未免太大了些,那份一开始是叙拉古语书写,之后则是些略显变形的维多利亚语书写的忏悔书上,甚至连书写的原料除却墨水外还有着疑似血的痕迹,便不由令那诡异与离奇之意剧增。

他甚至不太愿意给孩子看。

这种东西,对孩子的坏影响,不可计量。

“有这种东西,甚至都不用再上去接触那些人了吧?”煌是不怕坏影响的人,作为精英干员虽然没有真正涉及过超出源石技艺解释范畴之外的事件。

但人性丑恶与骇人听闻同那参与力量并无直接关联,小小的罪恶一样能够震撼人心,但在此之前,首先要有所确认。

也要相信另一边的楚大哥不会出事。

“我非常怀疑去上面正经问那帮家伙知道的还没这东西多,那些家伙应该也都还没发现这忏悔簿。”

煌这么说也是现实依据的,最直观的证明便是这小本子塞的地方是个有着不少孔洞的小箱子里,甚至锁得紧紧的,在被翻出时的一些薄尘也能证明那份有段时间无人问津过的事实。

“但他们看起来像是直接亲历者,否则没必要这么一群人一道来教堂里。”男人皱了皱眉,抬手抓起那被煌放回桌上的忏悔书。

到了最后,这东西的职能显然从忏悔书转移到了联络书上,一开始还是当地的仆人自己做的记录,之后则是外来人以此互相留言提醒,还有着没什么意义的呓语,看起来便似一份狂人的手札,能让男人初看便发出了疑问,问这是什么东西。

他其实知道这是什么,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再往前翻也能翻出更加能说明着册子职能的忏悔内容,那都还是些普通忏悔。

到了后面才不对味儿起来,并且笔记也愈发潦草,看起来很是缺乏时间。

就算是能看出这些,也依然不影响他看到这种东西的那一刻便打从心底泛起寒意的事实,那句疑问也就由此发泄而出。

“听起来他们应该也快疯了……”煌耸了耸肩,已然开始朝着那上面的思路走,以炎语道,“姑且整合一下内容吧,首先这别墅以前是有除了老人以外的仆人的,只是看起来都对这里本身都很不满,现在也不知道下落如何。”

用炎国话来说,孩子会听的有些晦涩,毕竟年纪轻轻能掌握东与叙拉古两处土地的语言已是不易,同时还要学炎语和维多利亚语未免也太为难孩子了。

虽然孩子对维多利亚语已经有了颇多的掌握,显得聪慧无比,但炎国语还真就是个异常难搞的东西。

众所周知,炎国人觉得维多利亚语艰无比难学,而他国人则都觉得炎国语晦涩难懂。

“这种类似状况的事件我遇到过,几乎可以判定为遇害……”神官开口道,“里面提到的几种受伤状况与孟章君收集的情报吻合,看起来对方的诅咒是相当婉转的,利用生活中的危险来巧合般的害人。”

“自言自语应该是说那所谓的小莫提,这些人口径一致都说那女孩是加害者,还有那扇门,是什么门?都是假的,什么不是又是指什么?”

“最后一句看起来更像是疯言,暂时不列入考虑吧……”神官摇了摇头,“门听起来很有问题,可以找找,至于加害者到底是不是那个女孩……”

神官垂下目光来看向一旁的女儿,后者注意到之后也看了过来。

这个因为看得懂的话不多而且还被父亲故意挡住了一些内容,导致知之甚少,更听不懂两人对话的孩子,眼睛忽闪忽闪,开口突然道:“爸爸,我觉得那个小姐姐不是坏人。”

令人惊讶的时机,就好像她其实听懂了两人的对话与此刻父亲的迟疑那样。

看着她那副认真又坚定的目光,当爹的也就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她就不是吧,我相信小丽萨看人的眼光。”

“而且……”他回过头来看向了煌,说出了自己刚才迟疑着差点没想说出口的话,“那所谓的「宽恕罪孽,不想和他们一样」,很让我在意,我曾经作为神官接到过一个除灵委托而牵扯出几条命案,事情发展到最后,委托者才是一切不幸的源头,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

“这里的受害者也都没有一个是无辜的……”煌沉静道,“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男人想了想,认可道:“差不多。”

“这种可能性也确实是……”

煌认真考虑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双耳轻微晃动,而在那之后,男人与小女孩儿也先后耳朵微有反应继而回头看向了楼梯口,显然是都听到了那脚步声。

躲起来吗?还是……

“动手!”

煌果断道,直接提起了一旁地上的武器盒!

有什么好躲的,之前躲着进来也就够了,没什么环境好调查就该调查人了!

NO.47:他又下意识熟练地教起了孩子。

(鬼泣5的维吉尔Theme曲已经有人自购资源了!听得半夜码字都能燃起来。九分多钟就听出来俩字,抛瓦!)

畏惧可以造就隔阂,恶意可以滋生仇恨,而当两者届是兼具时,便再无共处同一屋檐的机会。

离开岛屿时向船夫们的低声下气,在城镇中采购而被当做诅咒的同伙遭到不公的待遇,乃至是与其本身接触时所获得的消极反馈,都足以令那份负面情绪继续壮大。

即便初有愧疚,即便初有歉意,也无法填补中和那份由负面情绪啃食破坏的内心缺口。

当恶意化作行为的那一刻,便有阴影降临而至。

「小莫提」来了。

将恶意反馈为伤害,初时仅仅是借以自保的打算完全没能阻止那份恶意的滋生,连同主动出言建议对方离开的话语都被当做是讥嘲与侮辱,就算是相较于同龄人都过于成熟的孩子,却也还是弄不清这些人是在想些什么。

人心的复杂和难以捉摸,对一个孩子而言仍显太过深奥,而更加深奥的是那些人在明显尝到苦果后仍是不改那份加害之心,甚至变本加厉时的心理活动。

也正是到了这一刻,女孩已然意识到了某种令她会想哭出来的发展已然成型,可她不会哭,小莫提会吃掉那些想哭的情感。

可仅仅是这样,却不见其他有意义的成果,一切便都只是朝着深渊继续下行罢了。

当那些看似执拗的佣人们终于一个个在更加可怕的遭遇与氛围下同意离开,却又来了那些慕名而来的外来者后……

发生在佣人们身上的不幸便在这些身份与性格乃至动机各异的外来者身上,以更加激烈短促的形式展开。

重复的发展宛若一场轮回,对始终不变的人而言则是一种折磨。

痛苦与疲惫,令她希望一个结束,摆在她面前的选择仅有二途,要么送这些外来者离开并封闭这里,要么便是她自己离开。

显然,她的委托是选择了前者。

岛上曾经的主人与她有着血缘关系,她是这里的大小姐,即便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也仍然有着留在此地的坚持,否则她完全可以在很早之前便离开了。

“听起来哪边都有问题啊,恶意的连锁回环,其实两边都谈不上无辜。”

在幽暗的通道中听完小女孩那份平静的叙述,青年淡淡的评价道,继而推开了面前有些阻碍开门的老旧木箱。

他们现在走在一处地窖中,只因委托已然达成。

“我做错了吗?”女孩问。

“错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对孩子要求太高……”楚信然淡淡道,挪开那几个木箱后抄开了那份略显老式的门栓,“就这一点而言,你可以愧疚,但没必要自责,因为你总不能像个成年人一样策划一系列的宣传方案把别墅的声名扭正,破开他们那被流言迫害的不公待遇,令他们的心理重新恢复平静……那样的大工程让一个成年人规划都需要花些功夫,而孩子,通常想不到也做不到。”

女孩沉默了一下,大概是不想被称作孩子,但她也确实是在那会儿没有考虑过这些,她看起来那么消极,就只是在看着他们受苦,最后还要对抗他们那好像突然而起的恶意。

哪来的突然呢?长久的压力终于破口,最终朝着那份源头倾斜,哪怕那份源头一开始什么都没做,仅仅是被恶意的流言所缠,他们也不再在乎。

这样的疯狂正是她自己造成的,从一开始的却是满不在乎到后来诧异之中想要做些什么,却只是无能为力的难过中,迎来他们之中部分人的自我毁灭和另一部分人歇斯底里的离开,令那早已意识到一切的女孩只能沉默,无力反驳青年的话语。

她确实是个孩子,在这件事中,旁观者、被害者、加害者三个位置全部具备,有心却没能做出像样的行动,很少有孩子能够真正做到楚信然说的事。

他自己那种假孩子另说。

“对面的错更加明显,所以当两边都有问题,两边都谈不上无辜的前提下,我会放弃对这方面的执着,凭着本心做事。”

“本心?”

女孩疑惑着看了他一眼,然后拎着提灯快步上前,照亮门后的古旧痕迹,连蛛网都随处可见,只是很快就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搅碎,连同空气中的灰尘也一并压下。

突然感觉有些凉,手指互相碾动着抬起看了看,她便见泛着淡淡的光泽。

湿迹,这里很潮湿?女孩还没回过味儿来,就突然看到青年抬起的手掌上方有从各处凝结聚合的水流以涡旋般汇聚,逐渐圆满成一个球体,只是在她稍稍提起提灯的动作带来的灯光中,映出看起来很不干净的杂质。

似乎青年也这么想,觉得那水球脏兮兮的,才在那球汇聚完成的那一刻就甩手引动那球朝边上啪的一声砸碎,只是没有波及到这边。

“也就是说只要你想帮谁就帮谁,这就是本心……”楚信然淡淡道,“当然,对赏金猎人这一行大概是谁给的报酬多就帮谁吧,欲望也是本心的一种证明方式。”

“欲望……听起来很容易变化。”从那水球上收回目光来的女孩,拎着提灯的手朝着更前方探了探。

这探手能让灯光照得更远,映出通道之中那些逐渐缺乏修饰的嶙峋石壁,深远又原始,照不透的黑暗好似择人而噬的大口,想来是能让不少女孩的同龄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