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649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是要继续等待,等待不知何时迎来更多信心的未来,还是由自己开辟未知?

这是一则赌注。

那个不论在谁的印象中都是慈祥柔和的老人竟然直接下注,到底是怎样的动机迫使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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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和动力,这对你而言很难理解吗?基督。”

“可以计算,我所无法理解的,是人的逻辑,却也不必理解。”

圣彼得教堂的大门前聚集着诸多的避难者,神甫修女们再次奔走其间,连那些贵族子嗣也重新换上了各自的教士衣装接待这些状况各异的避难者们。

背叛者与外敌的镇压还未结束,时不时就有震颤与轰鸣仿佛在不远处响起,让本对拉特兰充满信心的拉特兰公民们也多少升起颇多的不安,甚至新的一纸政令让圣彼得大教堂也充当起了庇护所。

这倒是情理之中,毕竟这座教堂确实是以坚固著称,即便最近几日圣父雕塑突兀自损带来了些许微妙的流言,也不妨碍这座教堂仍是拉特兰最结实最安全的地点。

连主教都投身于其中,四处发放物资、关心慰问。

只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那位主教一直都有的「错乱」,那种在柔声关怀着面前「羔羊」的同时,以冷漠的语气与「空气」对话的错乱。

“人也无法理解人的逻辑,理解与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对此有所认知。”

在这些人看不到的景象中,戴着眼镜的青年就站在主教的身侧,看着祂像个精神分裂似的照看面前的老人。

“你在教我做人?空想家。”主教的冷漠一如既往,平铺直叙。

“既然真的那么迷茫的话,做人也没什么不好对吧?”空想家耸了耸肩。

“迷茫……”一面走向那位刚坐下的,脸上还残留着不安的少女和她身旁的男孩,如此目的性十足的举动以柔声关心慰问,另一面呢喃着空想家的话语,重叠的声音可谓是相当的精神分裂。

“你这幅反应就很迷茫,不要认为机制就不会迷茫,程序也会有卡壳的时候,更别提机器也会老化……”

空想家谆谆善诱道,“四个机制已经三个都崩盘了,你们都是用同样基盘培养的。换言之,就像是生活方式相同的四个人,前三个人已经出了问题,你这第四个不改变生活方式,准备就这样迈向和祂们一样的结局吗?”

“没错,那是我的职责。”

“真是死脑筋啊,在这一点倒还是没变……”直接坐在那对姐弟边上的长椅上,空想家悠然道,“那你知道那个叫英诺森的老小子打算做什么,要怎么判断?”

“前秘教打造的圣堂,用以沟通外域的神明寻求人类的解脱,而今那里什么都不会有,这一切都是空谈。”基督冷淡道。

“什么叫什么都没有,说不定能撞上那些东西的残骸呢?就算经历过秩序补正,那些死掉的东西可还是会滋生蛆虫的吧?”

“呃……”

“主教大人?”

女孩疑惑地看着在给自己膝盖上药实突然顿住的年轻人,即便因为他的身份而感到拘谨,而今也不免疑惑。

“你也清楚,这可星球外的星幕都是什么状况,正常的只有这个世界表层,那些亚空间的垃圾场再过些年说不定能搞40k雏形了不是?

到时候泰拉是哪个泰拉还说不定呢,要不我帮你订购个金马桶?嗯……这个世界的话或许阿戈尔就能给你弄一个。”

听到这里,年轻人朝着女孩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上药。

“或许,我该上报,可我也已经失去了上报的能力……”

“你说了或许是吧?机制可不能说或许啊。”

迎着基督投来的注视,空想家只是淡淡的笑:“盯着我?让我帮你联系古道?你觉得已经无法控制现状了?这个世界要崩溃了?”

“呃……”基督垂下头来,在女孩疑惑地目光下回过头,给她贴上绷带,简单安慰后起身,去找下一个无言求助者。

也没有回答空想家,因为祂的计算得出了答案,这其实无所谓。

就算真的招致祸患,也没到无法处理的地步,也没到再次需要重启的时候,也没到需要朝上面求援的地步。

“这也和你的指令冲突了对吗?因为远没有那么糟,何况古道那家伙应该还在战区呢,虽然现在升灵之座都在大力宣传开始搞战后偶像了,但战争确实还没结束呢……”

起身随行于一旁的空想家说着,斜睨着基督,“你想上报,想见你的创造者,也想阻止那些家伙的盲行,你又要坚持自己的机制?你已经陷入了矛盾,基督。”

“还不行动,还在迷茫?机械要得出结论应该很快才对吧,得不出的话,也该痛快承认自己有了人类的思考逻辑。”

空想家话落的瞬间,怦然的巨响在圣彼得教堂的正门外响起,同时到来的还有巨大的风浪,惊起门口一群人的惊呼与紧接而来的求助声。

那是一架源石甲胄,一架身高几近十米,全身被血丝覆盖的源石甲胄,甚至被血污妨碍得看不清编号,只是对着正门的所有人抬起了光芒凝聚的铁爪。

然后在下一秒被满是裂纹与焦黑痕迹的另一座源石甲胄以残影般的极速一脚踹飞出去,看起来力道十足。

“这团还没打完呢!怎么还想顺便收兵线?老子就这么让你不放在眼里?”

看起来像是广播装置都破损了的源石甲胄里传来了全损音质青年呼喝,还带着同样全损处理过的些许快节奏乐音。

有人松了口气,但也有人警觉着拽着别人先朝教堂内后退,基督和空想家仍然站在原地,看着那主天使压过的龟裂路面。

基督面无表情,空想家微笑不语。

不必开口,这一切还没结束,仅靠着苍龙七宿可无法解决问题,更别提他那机体一副大限已至的模样。

不论是迫在眉睫的威胁,还是眼下正在进行的仪式,都在迫使基督做出选择。

NO.160:这便是他们贯彻信仰的方式

“所以您真的要同他合作么?!你和他都相信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不……丹尼尔……那个男人想要亵渎神,弑杀神之子,这太愚蠢……”

“祂完全没有对神真正的敬畏与认知,神使会毁灭我等……”

“那您还……”

“但他好歹想出了个办法!”

“诺大的王国,国王与大臣们只会附议……齿轮契约是用来稳住人心不是发展欲民政策……大家走歪了,丹尼尔的计划狂妄大胆……却也是眼下唯一拿得出手的计划,除非有人拿出第二种方案……”

“您想说这就是您的方案吗?让那些人牺牲,献祭給分明空荡的神位,您能乞求到什么?短暂的失控穿梭?已经没有神会回应我们了,那份穿梭不能长久,那些人的牺牲都是徒劳的。”

“不会……徒劳……圣教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就是所有罪孽的承担者……十四年前我没能阻止成功,十四年后我已经赎不清罪孽。

这看不见太阳的地底……连神明的身影都不在座上,我跨越那扇门所望见的未来……是有光亮的,能通过阳光确认时日……”……

“我等亦需挣扎,人类……不会结束,在望见明媚的日光之前,这或许便是神的考验吧,若非如此……”

“我等亦要挣扎下去!为了明日,为了日光,链接其他星球所能反抗的存在!纵使一切都将毁灭于我等的愚蠢之中,那份光亮也足以驱使我前进!”

“你联系外星人?!怎么会……你违背那家伙的话,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省略号有点太多了,就算那家伙确实状态不好,有气无力,也会被认为是在凑字数吧?”

足有桌面大小的书页面积,与那近乎半米的书籍厚度,这样一本夸张的大书正被青年翻阅着相当靠后的页数,还有着一面翻阅一面念念有词的评价。

空想家身上带了不少记录用品,其中包括不限于各式各样的便利贴,尽管祂随时都可以招出一些没有内容的书本来。

那些记录用品可以是单纯的笔记记录,也可以是力量释放的媒介。

有必要的话,祂也可以直接开口颂言,甚至以想象改写现实,只是那样的动静太大,还会留下些不太有利的记录,祂很少动用那样的力量。

更何况祂在这里不过是散心外加取材,可没打算亲自参与到其中的一切去。

倒是很乐意催促另一位旁观者参与进去,充当一下目的一致的工具来催化自己想看到的故事。

可惜的是,那另一位旁观者的脑筋实在古板,似乎也不能指望立刻说服的样子,令祂觉得自己可以找点别的事做来打发时间。

于是祂从身边捞出了一本书,一本捞出来后便骤然巨大化的书本,也是他所携带的,有着内容的书籍之中唯一一本内容量超大的书籍。

那是与祂自己息息相关的书,所记叙的尽是与祂相关的事。

祂能那么轻易的翻看别人的历史,自然也能翻阅自己的过去。

还能翻阅与自己所牵连的过去。

而此刻,祂所翻阅的这段与自己关联的过去,同时也是与这颗星球文明关联的过去,虽是以千年单位的漫长历史,可对祂这样的存在而言,只要留有相当的印象记忆,便能恍如昨日般清晰。

清晰的记起这串的对话源自于哪两位,更何况在这本书上所记叙的也不只有对话,还有着更加清晰地举动。

如有必要,祂完全可以再现那比文字更加直观的场景。

但那并无必要。

祂翻出这一段来,只是因为这一段正是在这座圣堂中发生的对话。

连那钢铁的穹顶都一如往日,钢铁的圣堂本就是那旧时代的秘教圣堂。

而今倒是被复兴的基督教当做宗教活动的重心……对此,空想家倒也并不觉得讽刺,只觉有些惋惜。

惋惜这两座宗教,两位教皇,在人生的末尾都有着一致的可悲。

不看清前路,无法忍受现在,拼尽一切地试图去握住希望,孤注一掷的想要开辟那份他们认为的未来,怀着他们心头的理想。

可结果却是注定的。

凡人没有那份视点。

前时代的秘教教皇对自己的方法也没有信心,只是在他眼里只剩下这条路可走,便是要拖着残躯也要迈进。

找到救赎自己的方式,找到为人类延续未来的道路,赌上最后的一切。

可那没有意义。

他努力的方向是错的,对话的一方口中最后提及的「那家伙」,正是自己,空想家早已对那位老人提及告诫,天上的星辰没有援手,更上方的世界没有援助。

甚至可能是加速自灭的毁灭号角。

可对方仍要一意孤行。

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得来回报,也不是所有的理想都能得到贯彻。

不确定方向的奔赴只是一种赌博。

赌博的概念源于未知,对无知的当事人而言,这是赌博,可对知晓一切的存在而言,这是一则打从一开始便注定会失败的故事。

只是当时朝着那样的目标奋进的并不止那教皇一人,三批人各自以不同的理念方式寻求出路,而那位教皇不只在自己身上下注,还在另两支身上下注。

倒是显得不算太盲目昏庸,这颗星球的文明得以继续存续也算证明了最终有个还算妥善的结局。

在这里或许也是吧。

空想家抬起头来,看向那教皇厅的方向。

故事的发展随时可以汇作资讯被祂操持,每一位角色待在哪里,想些什么也都是祂随时可以确认的现实。

祂自然知道那位教皇也有在其他家伙身上下注,其中一注甚至就在自己看好的论文材料上。

这位教皇就和另一位教皇一样绷紧、偏执,却又很清醒,清醒地意识到这一切的牺牲与付出可能什么也得不到,便一面予以了其他家伙方便,一面仍然继续着自己的计划。

总有人要走这样的路——大抵是这么想的吧,把持着一份宗教权利机关的最高权利者竟是个真实的殉道者,这样的状况并不多见。

只是都在朝着他们认为未知的赌注,而祂却明白只是无用功的道路上努力,看着多少有些悲哀。

只是祂仍不打算插手。

悲哀的故事仍是一种故事,空想家早已养成了并不代入故事的习惯,也不会共情到想要干涉凡人的轨迹,除非有那么一种一时兴起。

——正是那份一时兴起才让这串记录得以保留,在上个时代的空想家实在是干涉了太多事。

尽管在很多认识他的人看来,他平日游手好闲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有做过什么。

都是随手为之的事,有些人的轨迹被确实的改变,也有些人就算得到了警告也仍是一意孤行。

即便没有书写的打算,故事也能顺着发展,这样犹如跑团般的未知感也是一种愉快体验。

“这种事还要持续多久?”

“真是受够了,当初就不该信那些萨弗拉说这里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盛典。”

“确实挺难得一见的,甚至感觉我们拍的照发出去都能卖大价钱,这些拉特兰人会让我们走吗?”

“不知道,也不知道问谁,这些拉特兰人根本无法交流,居然把这种事当成什么神的试炼,之前也没见他们这么痴呆啊!”

听着不远处的几个菲林人抱怨的内容,空想家缓缓合上了面前书页,厚重的大书在闭合后瞬间化作小小的书本顺着他的挥手消失,而他则回过头来,遍览着教堂正门大堂空地的所有拉特兰人。

不论是黎博利人,还是萨科塔人,都在不知何时开始了自发性质的祈祷。

开始统一闭上双眼,双手交握于额前的垂首祈祷,一样看去也算是种奇观。

恐怕只有拉特兰和伊比利亚发生这一幕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可这真的不算是一种异常吗?

空想家缓缓抬眼,望向上方那钢铁的穹顶,忽略那些重叠嵌套的金属结构组成的障碍,望见整座教堂上方所编织着的,难以被肉眼观测的金色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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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了……”

圣彼得大教堂的另一头,教皇厅,同样抬起头来望向天空的亚兹拉尔呢喃着,又回头看向那教皇「休息」的房间。

哪怕早已下定决心,事到临前又不免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