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688章

她的目光只有关切，而在瞧见楚信然瞳中的茫然与心悸时变作了惊疑，只是还未问候发声，楚信然已经挪回了目光，也确信了她没有听到那声音的事实。

是幻听吗……

楚信然并不忽视这种可能，倒不如说他的过去一度习惯了这种常人难得体验的异常。

反倒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安于平静，只是这也并不证明他认为自己恢复了「正常健康」。

只是不论如何，那极短的判断都令他立刻散去了那份不得已的精神聚集，却没有看到那血肉之柱的消失。

它仍立在那里，周遭是真正惊叫奔逃的「人」和野兽们。

从大众角度看来，那些有些具备蜥蜴特征，有些具备牙兽特征，有些具备杜林特征的，模样很是丰富却也很是怪异，连双手双脚一颗头的标准都不太满足的人群，是很难被定义为同类的。

但楚信然认为既然都说着那样的语言，那姑且便也可以算作是人好归类的智慧生物。

“那就是你说过的……”莫斯提玛说到这里顿了顿，因为有些纠结该如何定义这种东西的存在。

看起来就像是被剥掉了外皮的血肉组成的立柱般可怖又庞大，延展着似人的手臂，还有着异于一般生物的复数眼球，却似乎没有类似嘴一样的器官。

这样的造型能让两人都想起那具由诸多邪神拼凑的残尸，但又本能地觉得这两者不是一个东西。

眼下正被苍龙七宿o改攥紧了刀柄，被无数水流包覆其上，在完全覆盖的那一瞬被层层抽温，化作寒冷的冰柱。

通常而言，这类古怪的东西楚信然会直接毁尸灭迹，但出于某种考量，他只是将其封存。

刀刃自冰柱的裂口拔出，在之前的过程中便连血也一并留下的净尘之刃带起阵阵冰屑，留下一道说是细长，但却也足够一人出入的洞口。

【你……不会有机会的……恶魔】

“呃……”本已将刀收入腰间固定并朝着一侧迈过脚步的钢铁巨人蓦地顿了顿，扭头看向那被封在冰柜里被那一刀蔓延的雷霆烧坏内部大部分组织的血肉之柱。

驾驶舱内，楚信然终于转而对莫斯提玛问了问：“你有听到它说什么吗？”

“你能听到它说话？”莫斯提玛诧异反问。

闻言，楚信然没有回答的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那冰柱。

他又改了主意。

铁爪紧握成拳，对着冰柱悍然捣出，令那无数碎冰在剧烈的震动中飞溅。

淡蓝目光的金属巨人正一拳又一拳地将冰块连同其中一并冻结的血肉砸成碎片。

「还是毁尸灭迹吧」。

这显然便是他重新做出的决定，可这样的决定结果就是：

一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留下的人也吓跑了。

“人都跑了。”

待到苍龙七宿o改从那堆碎冰中回过头来，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变化，映出一片辽阔的地下大空洞时，莫斯提玛便在一旁提醒到。

楚信然在关注这片能让源石装甲都能放手一搏的地下空洞环境，而莫斯提玛则在关注那些模样怪异的人。

毕竟她还指望自己非常用功的外语学习能够派上用场，自然是关注着自己发挥的机会。

听到这句话的楚信然沉默了一下，道：“倒也不意外，刚才的外在表现确实显得苍龙七宿像个怪物吧。”

状如疯魔的砸击冰封的尸体什么的，自己想想也觉得哈人。

“不意外什么？”莫斯提玛无语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太阳穴，“难道你不打算追几个回来？我们还有很多需要问吧！”

其实倒也不必，干净的水源已经找到了，那些家伙摆的摊位什么的都还留着，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拿……

楚信然虽然想过这些，却也没说，只是将感知重点从水源换到那些人身上。

“就这一会儿都跑不远，甚至大半就地躲起来了，不难抓。”

苍龙七宿缓缓踏步，每一步都令土石呈现巨大的凹陷，每一步都令地面震动也令那些躲藏在天然障碍物与人工建筑后的人群颤抖，其中一拨人面对着步步逼近再难坚持留在那建筑之下，大半惊叫着听不懂的话语奔逃，却也还有部分，不知是腿软还是怎的，留在了原地。

“武器带好，把我的衣服穿上，小心点。”

他心头还残留着隐隐的威胁感，觉得这里必然不安全，之前那枚巨大的金属炮弹此刻已经看到了发射器。

虽然旁边的操纵者早已跑掉了，但那方才确实存在的血肉立柱则是极大证明了他一些关于其存在的猜测——即，那些东西是能够确实现身，真实存在的怪物。

此刻他严重怀疑那种东西还会突然出现，而那种东西就是这些人嘴里的什么崇拜物，神、圣XX什么的……

那些怪物好像被这些人视作理所当然，反倒是突然闯入的自己两人属于敌人——

后者倒是在预料之中，楚信然既然做出了开着装甲来的举动就是做好了武力沟通的准备。

而此刻，苍龙七宿展开了驾驶舱胸甲，确实依言穿上风衣扣好扣子的莫斯提玛站在前面，回头瞥了眼随时准备应对攻击，挺直腰杆坐在驾驶室内的他：“你要去做什么？”

她觉得楚信然不会老老实实等在这儿旁观，何况此刻大家初来乍到，真老老实实等着来情报的话，多少有些浪费时间的意味。

“我去那边。”随着莫斯提玛一跃而下，胸甲闭合，各项光屏重新闪亮，仍是单膝跪地姿态的苍龙七宿o改抬起利指，指向远处那汪巨大的水潭。

那无疑是这片地下空洞最亮眼的东西，正被数面探照灯强度的发光器械看护着，周围还围绕建立起了不少人工建筑。

而此刻，相较于那些被吓跑之后就完全不敢靠近的人群，倒是有不少野兽重新聚拢了回去，围在边上立成散乱的一排，井水不犯河水的垂首进水。

而这一幕倒是有些萨尔贡草原的味儿了，与往常的焚风热土印象相差甚远，也令莫斯提玛看了眼后点了点头。

“你也小心点，之后交流。”

被反过来提醒，苍龙七宿o改没有回应的重新起身，径直朝那巨大的水潭走去。

NO.16:分工要明确。

（说好的第二章来力，该摸了……）

一眼望去长过千米的水潭半径，中心还在不断泛起上涌的水花，那是湖泊之下源源不断补充着活水的证明。

同时那潭边也分布着不少野兽，它们或在饮水，或在休息，呈现出恰如萨尔贡草原河畔间的生态，而它们的模样也比路上所见的甲壳野兽更为贴近外界的认知，而非那种一看就觉得「是焚风热土生态下的特有物种」。

对此，楚信然有着一些猜测，这份猜测令他将注意力投注于驾驶舱内，右下那遵从手势触发上浮的光屏上，关于辐射的数值波动极浅，几乎趋于0。

是的，他的猜测是关于辐射，尽管记忆之中对于核辐射的了解相当有限。

但他也依据那份深刻的印象对这里做出过些猜测，比如这里曾是核武器覆盖的土地，生活在这里的生物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被辐射折磨影响成如今的模样，而这样一片巨大的，有着纯净水源甚至还有不少古老人工建筑的地方……

避难所么……

楚信然若有所思，苍龙七宿o改的沉重脚步却没有停下。

他平稳的前进着，只是比起迈入水潭范围，他首先会步入那横亘在自己与湖泊之间的人工建筑群。

那些建筑光看磨损与破坏程度便能体会古旧，而仍旧令它们投入使用的群体似乎无力修缮，就只是令其保留那副残垣断壁的模样。

在楚信然的眼中，它们并无威胁，那些尚且躲在其中的生命亦是如此，只是在那些慌张颤抖个不停的「住户」之中亦存在着持有危险武器的家伙。

便如此刻，一道熟悉的辉光自机械巨人跨越而过的瞬间透窗而出，然后被一记轻描淡写的抬爪挡下。

那猩红的斑驳利爪带着残留的热气，挡下那道足以将一人蒸发的激光后直接刺入掀开了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混凝土顶，露出那瘫坐在地的瘦削身影。

一个长得像是佩洛人的男人，抬起的双手却各有七根指头，望着金属利爪的双眼满是惊恐，怀里抱着个同样不敢出声的孩子，瞧模样像是父女。

这对父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狰狞的爪子在空中顿了顿后，一把抓起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武器，继而收回了爪子重新迈步远离。

父女俩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但那已经离开的机械巨人确实已经走了，一面走动，一面抬起那承托着激光炮的爪子，垂首打量着这与当初变异蜥蜴人手中那个造型差异明显的古旧器械，考虑着这个大小能不能塞进补给仓。

以后若是回去了，这东西应该能有些研究和考古价值。

只是他想了想后又觉得这尺寸不太行，干脆以锐利的利爪边缘划开了这其实不算足够坚固的造物，暴露出其下复杂的结构。

没有源石……

这似乎算是预料之中，毕竟这片土地甚至连源石颗粒都没有，最初见到的那群蜥蜴人也完全没有携带源石却又有着那样的武器。

但真确认这一点时又令他有些不愿相信的仔细翻了翻，直至不够细致的爪尖碰坏了大部分结构，他才将那取用未知能源的废弃武器丢下，大步流星的朝着愈来愈近的潭水走去。

似乎是最初那对父女做出了示范的缘故，苍龙七宿o改直到抵达潭水边上为止都再未遇上任何的攻击，就算是不远处的野兽也在他靠近时便四散奔逃，对这些野兽而言，过于庞大，每一步都令地面震动，水面荡起涟漪的苍龙七宿实在是太可怕的怪物。

而它们这样的反应自然给了楚信然便利。

就算楚信然当着它们的面从驾驶舱中跳下，苍龙七宿o改也在那一刻维持着俯卧撑般的怪异姿势不再动弹，它们也完全不敢靠近，也让楚信然落个清净，在更进一步确认其水质后立马搬出了所有空瓶甚至罐头。

有他的源石技艺与天赋能力在，蓄水其实不算是麻烦事，甚至只要愿意累一点的话，他连容器也不需要。

只需要拉起水流冻成冰块，塞进激活温控的补给仓里，接下来的流程就会和英诺森的尸体保存一样。

虽然和尸体堆在一起怪怪的，但楚信然完全有能力保证水质不被污染，唯一需要的只有不在乎这一点的心理素质。

只是而今的状况总结起来，食物和水源虽然不再是难题，但源石液的短缺却是迫在眉睫。

数日的长途跋涉，这台本就能源所剩不多的源石装甲能够维持低耗前进到现在已经是楚信然「省吃俭用」的抠门作风体现到极致的结果了。

君不见莫斯提玛和楚信然每次待在驾驶舱时都像蒸桑拿似的汗流浃背，莫斯提玛能在驾驶舱里脱的那么洒脱，甚至考虑起连内衣也脱掉的真空可能不就是这气温愈发难熬？

就算是这样，楚信然也只在最初她虚弱垂危的时候、以及那次驾驶舱暴晒滚烫时开过驾驶舱温控。

能源真的是能省则省，如果能走上沙丘高处，他甚至不介意让苍龙七宿o改像个小鬼似的趴在地上划下一路——看起来很弱智，但也省了些能量动用不是？

再这样下去，苍龙七宿就真的只是一堆废铁了，难道真的要把它卖给那群蜥蜴人换风帆吗？

虽然他倒是很有自信哄骗那些蜥蜴人买下这个他们不一定用的上的装甲，可重点就是不想丢下啊！

谁会甘心丢下高达呢？

这还是朋友好不容易按照你的要求专门搓的高达！

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焚风热土之中当真会有源石矿吗？

以这里的文明原始程度也不会提纯源石液吧？除非寄望那些史前古董……

已经给苍龙七宿o改的补给仓里塞满了足够支撑奢侈好几天的固体净水后，楚信然蹲在水潭边上分外纠结，一边纠结还一边牵引着水流浮空清洗衣物，还给自己身体简单冲了几下。

完全不在意不远处的野兽和后方建筑那边可能有的人，连衣服和身上的水也没急着祛除，体会着那久违的凉爽湿哒哒触感，然后继续在那纠结，纠结着还扭头看向身后的苍龙七宿o改，想着要不要也给它冲冲。

虽然开着它直接下水就完事儿大半了，但开着装甲下去方便清洗也会耗能啊！

可恶，就算是和莫斯提玛进睡袋时都没这么纠结过！

“啊……老子的心好??卵痛……”

因为艰苦事态而尽量绷紧神经，沉稳严肃了好几天的楚信然，终于抬起头来发出些原形毕露的抱怨来，甚至带着纯粹的地方口音。

让莫斯提玛都一时没听清。

“什么痛？”刚走进过来没几步的莫斯提玛深切感受到了炎国语言的深奥。

而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回头的楚信然露出微妙且多少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来，站起身来的瞬间便将浑身的水分驱离后，迎上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探出手来，意图接过莫斯提玛手中拎着的大o麻布袋，顺便目光扫过对方风衣上的几个鼓囊，可以看得出收获颇丰。

同样是打劫，对方可比她收获强多了。

注意到他递来的手，莫斯提玛倒也直接将袋子递过去了，还顺势翻起了风衣兜，掏出一个个大包小包：“这个是沙虫干，这个是果干，这个是某种香料物，这个是类似打火机的装置，这个……还是仙人掌干。”

她一个个将那些东西堆在楚信然捧起的双手间，提起仙人掌干就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楚信然很理解，毕竟那东西真的吃腻了。

不过莫斯提玛做完那个表情就又想起什么的垂手将手探入风衣之下，在楚信然微妙挪开目光后从中又取出一袋袋东西：“还有这个，这个，以及这个。对了，我还拿到了几本书，你要不要看看？”

“蛤？”楚信然闻言垂下头来，看到了她双手各持着的一本小书册，略有些意外，“你用什么办法弄到这么多东西？”

“大部分是主动给的哦，有些家伙奉你这台装甲为神明呢，这是贡品……”堕天使毫无宗教尊敬之心的摇了摇头，“原本还有更多食物，我拿去换了些这里面的别的东西，比如香料，咱们都好久没洗过澡了啊，看你刚才那模样，也挺在意的不是么？”

楚信然闻言倒是朝着远处的一栋建筑抬了抬眼：“那栋屋子紧接着潭水，你可以用那里做遮掩洗个澡。”

也就那一间了，楚信然最初远远看来时便是有些男女在潭边毫无遮阳的清洗身体，一副缺乏羞耻意识的样子，也不能指望这里有什么澡堂设备之类的。

他能看到，屏幕上自然也会浮现，他觉得莫斯提玛应该也注意到了。

而事实上，莫斯提玛听到这话看向那小屋的目光确实颇为意动，甚至立刻就迈开了脚步：“好啊，不过你也过来吧。”

“蛤？”

“作为绅士总该帮女士注意一下吧？”注意到了楚信然的怔然，莫斯提玛回过头来笑了笑，“难道你想过别的？”

“是啊。”

楚信然无比坦然，秉持着「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对面」方针，并立刻生效，莫斯提玛的表情却是僵了僵，笑容也有些绷不住，有些窘迫道：“那……还不行，我还没想好……”

这回答倒是让楚信然愣了愣，这才想起上次关于情感的讨论，他只是作为同伴忠告一句情绪的重要，但对方好像会错意了……

“不是，你不必往这方面——”

“信然！”

楚信然觉得自己该解释一下，但对方倒是突然提高了声音盖过了他的话，继而又将声音抬回了正常音量，似乎只是为了盖过那个话题：

“把东西放好就帮我注意一下，我再顺便同你讲一下，我从那些人那了解的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