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778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那是缩地?”夕微微蹙眉。

“应该差不多……”楚信然点了点头,曾经神霄门的一位老前辈,也是惊蛰的师傅,也曾在他面前显摆过这一手。

还想凭着这一手来哄骗楚信然,试图多个徒弟。

“虽说这技艺并不算罕见,不过能学成也算证明刻苦坚毅,还不乏天赋。”

这时候,客人这边还在点评,那在中臣明霄最初走来的正门方向,却传来了一道清朗男声:“大纳言,这么急着走吗?”

清朗且洪亮,能令那已经快抵达小道尽头拐角的中臣明霄步伐一顿,同样洪亮的回应传来:“下官尚有要事,不敢打扰陛下与贵客会面,还请容在下下次赔罪。”

“去吧……”

“谢陛下……”

“呃……”嵯峨听着这双方都不在视野内的隔空对话,便有些惊愕莫名,而一旁的楚信然和夕倒是挺淡定。

毕竟俩人都在大炎有过类似的经历,像这样不具备工具的远程联络也不是没有法术不能做到。

嵯峨虽然已在画中见识颇多,但相较那份层次的见识还差些距离。

不过以她的佛性,或许很快就能踏足也说不定。

毕竟这类炼心的修行,心境的门槛可比武艺本身还要高得多,而她却是顺畅无阻,太容易提升。

佛门有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典故,作为宗教用以吸引信徒的大乘理论更是讲究「人人皆可为佛」。

尽管实际研究起来便是各种条条框框,但让外行人看来,便是“佛门异常狡猾,居然用速成佛的理论来拐骗信徒!”

不像拉特兰宗教那样最多给你许诺上天堂,至于成圣、成天使什么的,另说吧。

道门更是得慢慢修炼,快速悟道的传说虽然也有,但远没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样老被挂在嘴边,更没几个人宣传,也就没几个信道的真指望这个。

而佛门浅信徒可就真指望这个,只是求个心安的暂且不提,真决定拜入空门的,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

成佛是功利的追求,摆入空门就要你讲究四大皆空,不去想的时候倒是说不定有些机会。

这样的例子,便譬如嵯峨。

楚信然觉得这云游僧或许可以作为佛门的一种门面吧,若佛门需要一种事实来证明心境的发展能够立刻速成一位佛的话,可以试着多关注嵯峨这僧人。

在他那偶尔切换的视野中,嵯峨师傅身上便是时有时无些金光般的视觉效果,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盛烈,只是是愈发的柔和纯粹。

在画中,在画外,在那之后的几日,又在那几日之后的那座村庄,她那份佛性每次都有新的变化,一点点的洗掉铅华。

中臣明霄或许也是能以肉眼目睹那份佛性的存在,才会说出「令您的佛性更进一步」的话来。

不过也或许他只是觉得幻境能进一步的磨砺人心,然后恰巧一矢中的。

只是不论哪种,嵯峨都是个得天独厚的苗子,若以佛门那心境速度还会直接影响一切修行相关的法门算来,她便是高歌猛进,一片坦途。

若是更易理解更形象的说明方式,那便是「小说主角级别的冲级速度」。

所以楚信然认为她可以充作例子。

这种家伙是卷王,是能够推动版本的,有她在,楚信然都不太确定最先登临莲台的会是那还在等待重修的九色鹿,还是这边的嵯峨。

反正无所谓,佛门的位置可老多了,真佛之下的群佛也都相差无几,不像拉特兰那边有着基督一个人堵死上升的渠道,那群黎博利和拉特兰不论如何靠拢他们天性引导的高处,其真正的权与力都离那基督相差甚远。

这是基督本身存在的资料基础所决定的。

东西南北四方的人造神明皆是复合的存在,乃是将所处方位的数种文明混在一起的缝合怪——

基督正是缝了那一系列的唯一神教旨,不过那些文明本身关系也是互相影响难解难分的复杂,被混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楚信然并不知道,四大文明保障存续机制的构建之初虽然根本没有瞒着谁,但也没什么知情人会把这种事刻在哪里保留到现在,到了而今,恐怕便也只有四神自己乃至空想家那家伙清楚。

至于现在,四神之三有恙,唯一一个在教堂开自动模式挂机,可以说是菜鸟驿站,想寄就寄,楚信然大抵只有机会在空想家那得知这种事。

这可不会是什么无用的豆知识,反而证明作为一种文明复合,祭星囊括的也同样不只是炎文化,而眼下作为最有资格充作主体,成长得最为完备的苍龙七宿,楚信然甚至能一手压倒东国两位正神所持的灵器。

实力占两分,位格占八分。

越来越多的天然黑质会畏惧于他,那些旧世界的外神与古神尸体混同留下的残渣仍存趋利避害的基础本能,像是单细胞生物般的生存着,这样的残渣自然会因为楚信然身上愈发复苏的气息而退避。

于星宿为主体的东方祭星神系之中,东方苍龙,司掌着四分之一天命,不接皇权、只接天地,与同样立于东方,以整颗星球为基点做世界划分的祭星无二,可以说是完美的上下位关系。

只是上下之间差距是那么的大,通常来说没有混同掠夺同为组件存在的那些神性的苍龙七宿是绝无可能朝着完全体的祭星演化。但事实上,但通常显然只是通常。

现实是楚信然也没走正常的路子,流落在大炎各处,甚至远出大炎领土的组件他没怎么有过交集。

反倒是海洋、基督、佛理治下的土地他溜达过大半,也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家伙,在不自觉的前提下已经打野攒了太多的「钱」。

甚至还在莱茵生命磕了别人苏美尔文明主神的神核。

一切都在不自觉下完成,不知不觉就已经爬过了不少的阶梯,但代价就是早已偏离了正常上升道路。

同时也没谁走过这样的路,只能说越来越歪,歪到楚信然甚至能在意识帝国收到血祭的奉献传召,如果有个阵营系统,也不知他而今是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对这方面还姑且不怎么上心,倒是夕以为他离祭星愈来愈近,哪怕是此刻,也同样如此。

龙首自土地下扬升,再一次的注视着地上的身影,庞大的金色竖瞳中有着记不住教训的渴求,再一次的对上那冷漠至极的眸子。

就在夕的身边,这次连嵯峨也能瞧见楚施主模样上的变化,只是脸上略略升起些疑惑,却不怎么着急与担忧,反而有些疑惑先生为何紧张至极。

楚施主这不就是只是眼睛变了一下,因为那大龙头而换个态度嘛。

不过那龙头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言,嵯峨此行最大收获是闭口禅。

虽然有些怜悯那突然冒出来的半透明龙头,但是她印象中的楚施主也不是当真冷漠的人,这样的坚决应该是有自己不知道的考量,所以她只是看着。

该开口的应是那忧虑之色言溢于表的先生吧?

虽然这么想,但实际开口的却另有其人。

“我蕴养了祂这么久,结果祂不给我打招呼也就罢了,直接来找你可真是令我伤心啊。”

身着东服,套着羽织,顶着一对看起来很沉很瞩目的角。

体格高大的男人从那石拱门后走出,目光不在夕与嵯峨,而是牢牢锁定着楚信然:“孟章君,或是楚家主,我该怎么称呼你?”

“都可以……”楚信然并不挑,目光在他那宛若树丛般的角上与身后的「马尾」上一触即离,继而作揖道,“见过光严家主。”

“那就叫楚家主了。”男人摆手示意不须虚礼,然后以楚信然的称呼对应,再抬头看向那不仅是神情,连精神都很颓败的巨龙。

四灵气象这种东西,本是常人不可视,但这里所有人都能看到,甚至是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夕,眼下也在有所准备下目睹了祂的存在。

纬地经天的法术,对她而言本是擅长,无非只是用不用罢了,一旦用了,她便比嵯峨看得更加清楚,清楚到一眼看透苍龙衰颓的病灶所在,继而对这座宫城最高处投去诧异的目光。

天上的苍龙不接皇权,地上的苍龙却脱不开龙气的身份,夕一眼就能看出它的病灶之处乃是这座皇宫,光严家,似乎在做一件透支地脉的大事。

可能的正主就在面前,她没有立刻吱声,只是看向了楚信然,等他怎么说。

“若是见我是因为苍龙,那光严家族可以放心,我没打算带祂。”

态度始终的楚信然看着那苍龙淡淡道:“什么东西都该有自己的位置,祂曾在这里迎接晨光,也将在这里迎接暮日。”

“该有自己的位置,这话倒是很不错……”光严家主笑了笑,扯了扯身上那羽织边缘,继而抬头道,“不过楚家主可否答应了大纳言的委托?”

“委托?”

“难道大纳言不是期望你们照看他的后辈?”见楚信然疑惑,光严家族亦是疑惑,“藤家在数年前的那场天灾中伤亡惨重,而今能派上用场的除了他便不多了,他当初摘去御子的身份,名额便落到他那后辈身上,结果他那后辈做了灾巡,染了石病,同样被摘去身份后不久,他倒是回来了。重新接过藤家的担子,结果却又自己改名藤家早年的中臣姓氏。”

家主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神社世家出了这俩位还真令人唏嘘,唯一值得庆喟的大概是都有所成就吧。”

“月禾?”楚信然听完,忽然问。

“正是,我便是想着楚家主和他那后辈有所交集,以为他想招待各位也是为了帮他照拂……”家主说的非常敞亮,“毕竟这平城京最近可不太安稳。”

而楚信然闻言,只是扭头看了眼那大极殿的穹顶方向,回过头来轻声说:“这话由光严家主来说,可是会民心涣散啊。”

“民众盲目且从众,只要你们不去说,他们生活安慰,一切隐患由我们暗中搞定,平城京便是一派祥和。”

“我们?”楚信然挑着字眼,看了眼看他的夕和嵯峨,回过头来,“我们还没打算为您效力啊,家主阁下。”

“欸……别急着拉开关系……”家主摆手轻笑道,“你不是想处理孽教么?将军同我说了,在这方面我们利害一致,你若不想牵扯东的朝政,我便给你个虚衔,让你能够不受幕府制约的同时也能获得些方便行事的权利。”

男人说着,目光倒是无比诚心地盯着他的眼睛:“如何?”

“你应该很明白这套对吗?楚家主。”

NO.109:但她还是画了。

时近黄昏,平城京的数坊之处也随着市里的热闹而热闹起来,路边能瞧见不少摆摊、卖签、卖药卖货乃至卖艺的人,一路从坊延伸到市。

楚信然一路走来,倒没瞧见多少像样的东西能买来送人,至多也就驻步一两次。

倒是嵯峨自己时不时脱队去买些吃食,一副没心没肺的没头脑模样。

相较之下,夕便显得愁眉不展,明显是在走神,被楚信然牵着走的这一路偶尔一惊一乍,便是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些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

楚信然也试图关心过,但在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后便深深地看了眼她,点了点头,没再过问,只是继续牵着她走,偶尔能察觉到自夕的手掌传来的反握力度而挪眼看来,也因为对方一副想要掩盖的态度而收回目光。

在谋划些什么,大抵和那要保密的事务有关系吧,楚信然虽然好奇,却也努力收束住了心思。

不过就算他现在开始推导,大抵也推不出夕的忐忑和愁眉是因为收到了年的再次通讯,说是路上意外的顺利,说不定明天就能到城里,还问她们这边在哪落脚。

夕在同楚信然走出平城宫时收到了这消息,但还没回应,纠结到了现在。

因为想着这事甚至忘掉了一开始要做什么,想着那家伙过来之后自己的日子得有多难过,想着那家伙好像还要带个和信然颇有渊源的阿戈尔人,也想着那家伙当初话里行间也在明示对信然有想法,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完全没经验啊……想想别人,想想自己见过、听说过的那些男男女女怎么做的emmmmm,夕想着想着就意识到坏了。

自己……好像……做不出来。

昨晚就因为躺在床边凑在耳边的低语而昏迷过的家伙,指望她主动出击,委实是有些难度,也不知要做多久的心理建设,下个多么厚重的决心。

于是她卡了这一路的壳,走神了不少次,甚至都没注意楚信然曾在一家摊贩前驻步,几句简洁的对话买了几盒古意的胭脂,更是没注意嵯峨都离队又归队好几次,直至最后一次,嵯峨往她手里递了一串烤串,她才愣了愣,抬眼看像那狗子憨傻的笑容。

然后蓦地想起了自己在最初离开宫门时便升起的疑惑,问:

“之前在朝堂院,为什么拒绝了那家伙的提议?”

平城宫,朝堂院,与那光严家主的对话末,虽然没起冲突,但谈得上是不欢而散。

因为楚信然拒绝了。

以一句东语回复,斩钉截铁。

令那家主有些愕然,只是却也没有问及原因,倒像是懵得很彻底,在楚信然问及还有没有别的事时下意识回答没有,然后楚信然便带着嵯峨与夕走了,将他的目光抛在了身后。

那时,夕和嵯峨都有在跟随楚信然走远时,回头看那家主的反应,瞧见的也不是忿然或是冷漠,而是在略微呆愣中后知后觉展开的微笑。

看到那份笑容,夕便也明白那位家主和信然或许在其他方面达成了某种共识,亦或许信然的选择对他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只是她还不明白。

当时便想发问,谁知年的传讯忽然到来,一时打乱了她的思路。

而听到夕忽然提起这十几分钟前的事,楚信然便有些意外的看来:“我还以为你不问了。”

“被一些事给干扰了……”夕提起那烤串看了看,嗅了嗅,然后蹙了蹙眉,递向楚信然,“还是有些好奇。”

楚信然接过那烤串,也嗅了嗅,面部肌肉微微绷起,然后反手摸出一盒胭脂朝她还未收回的受手上递。

“呃……”夕被这轮突然的互换弄得怔了怔,看着这盒子里的古法化妆品,脸上有些臊红。

而楚信然转头将那一串气息微妙的烤肉一次囫囵衔下,吞掉,继而问:“那你怎么看?”

“你在那真龙手下时,干的监察破案的活计……”被问到的夕一副面色如常的样子,“我以为他给的这条件正是你所需要的,以你的性子断然不会拒绝。”

楚信然摇了摇头:“做炎皇的刀,和做东的刀,可不是一个意思,何况这东还是只有一半,我也对这片土地完全没什么认同感。”

“大炎只有一位真龙,就算有人对我破有怨气,乃至恨之入骨,真龙予以的身份本身亦能作种庇护,可这位家主行么?”

他淡淡问,“中臣明霄已经说了很多了,说什么他哪怕不理朝政也能时刻维稳,说得像个嘉靖似的,但说到底就是管的不够,心不在此,也无法真正给我方便。”

夕虽然很想问嘉靖是谁,但又觉得不是很重要,凭着前面也能猜到大致是个怎样的人,真正重要的还得是后半句。

而这后半句,甚至不用她开口,楚信然自己都会解答。

“平城京的乱象,我们从出云那边走来的一路能瞧见些端倪,官员控制妖魔,佛寺联合孽障,你能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遇上多少的阻碍么?”

楚信然说到这里,一个甩手将手里的木签掷入街边小食摊边的垃圾桶里。

“从光严家主那得到的方便,只能在凡俗百姓那行得通,甚至百姓们在乎的只是个官衔,而不是他的钦赐。”

“因为他这些年的缄默打卡上朝,他在东国百姓们心中的地位也远不如真龙在大炎百姓们心中的地位。”

“你是说他只是虚张声势?”夕低声问,再看向那根本没有专心听这边说话,只是东张西望着,似乎又有什么感兴趣的准备去看看的嵯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