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807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这一刻,一股剧痛从全身爆发,几乎令他眼前一黑。

“血压收缩舒张高过普遍上限,医疗组按照3号施术循环释放源石技艺!”

“心跳每分钟300次,肾上腺素分泌是常人3倍,就算14号结阵使体质过人……考虑发射体质强化剂?”

“发射!用军用规格,结阵使的衣装防御很高,常规钉射o枪恐怕无法顺利击破注射!”

“体温高到45度,还在继续上升!哪怕以瓦伊凡种族规格也很危险,是否中止阵法维持?!”

高台之上,自楚信然头颅朝下一垂的瞬间,那些数值报告便以鼎沸且混乱的模样爆发。

但也只是听来混乱,实际上的处理与判断有条不紊,只是大多都以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那位沉默的家主。

毕竟他才是总负责人,若是他开口中止实验,那所有人都该停下。

可那位家主只是沉默着,神色还算平稳,倒是一旁的将军皱着眉隐有忧色。

俩人对视了一眼,而家主还迅速地看了眼她一旁的那两位女孩。

“继续维持!”家主下令道,将军闻言,明显地扭头看了他一眼,而他并不看将军,只是看着下方那被注射钉剂射击的楚信然。

他的脑海中闪过方才见到那俩女孩的平静,那份不像是有在担忧同伴的平静,比起自己的考量,他决定相信那青年的同伴对青年的了解。

只是下一秒他的目光略有惊愕,而他所惊愕的缘由已然在他人的口中喊出。

“体质强化剂发射失败!结阵使状况没有改善!”

“怎么会失败!军用规格都没打穿吗?!”方才提醒换规格的人吃惊道。

“显示接触皮肤,但是没能进行注射,表皮……现在他的表皮坚韧程度超过了萨弗拉先民鳞片!”

“什么,这——家主!”

连衣服难打穿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过看起来那么细瘦的家伙能够皮厚得针头注不进去,那结阵使顿时没辙地看向那家主,而家主看向那报告的家伙:“无针注射。”

“无针注射会降低针剂穿透力!好吧也管不那么多了。”下意识想要抗议的结阵使说着,又自己改了主意,转身去和不远处的操作人下令。

大家一开始都是调试阵法的,但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被迫学习接触些医疗知识乃至各式状况应对。

但像射击这类还是交给专业的吧,虽然结阵使里也不乏某些懂得拉弓使弩的人才。

家主点了点头,回过头来再看了眼那年与夕,发觉她们还是那么平静后反而再看下方那青年时的目光变得愈发复杂。

“那柄剑,快动手了。”这时将军在他一旁低声说,这也让不少人对她投来目光,紧接着看向下方。

那柄剑……对于那位尊贵的武器,这位军神居然以这么敷衍随意的称呼,这多少有些令人侧目,只是眼下显然更值得大家关心的显然是下方那几乎佝偻着身躯,双手却仍然拽着鼎耳的青年。

头颅低垂,看不清表情神态,若非那放在鼎耳上的双手一直在颤动的话,甚至会以为他已经晕过去了,而他身后那三道凝实的三贵子虚影在此刻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骤然笼罩的阴云。

“丛云……”有人望着那无比厚实的云层喃喃道,再看向那下方神龛前的剑刃,被其剑气所摄,便下意识地更进一步放低音量,“它那样排斥他么?”

换成以往的时候,换成那之前的结阵使志愿者们,天丛云剑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的对抗感。

当然这或许也跟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并未将阵法推进到这个完成度的原因有关,但上一位都推进到76了,三神器同样有所感应……

多少间,不少结阵使都意识到了方才被他们评头论足的这位「新同事」的身份远比那显眼的种族特征还要不同寻常。

而在此刻,那厚重到几乎令天色乌光的云层之下,那座火光琼琼的神龛之前,那柄在东国颇为罕见的,长及三尺,有着传统双刃剑样式的锡铜剑,无声自起,挥剑成圆。

恰如其在一种传说中自动出鞘,将周围的草丛横扫而光的轨迹那般。

没有风声,令人多少不适应的寒光之中,却紧接着爆出了金铁相击的声音,在乌云带来的昏暗之中,有太多人眯起眼睛,才勉强分辨出那青年面前隐约浮着一道乌光。

霄练出鞘抵住了这一击,退了两寸。

同为一柄存在道蕴的灵剑,它虽诞生尚短,却已是痛饮过各式异类的鲜血,随同主人经历过常世难有的深渊与意识世界,材质虽是毫无变化,但灵性却已不亚于远处那垂危的青龙。

可材质毫无变化便是关键,这护主的一剑不退太远便是它的极限。

接下来它还想迎击朝前时,却被楚信然陡然抬起的手掌握住剑柄,猛地一震将天丛云剑震退,下一刻便是收剑入鞘,以掌相抵。

“那是一柄剑?他收起了剑?”注视着这一幕的人们有些迷惑。

但比起他们的疑惑,楚信然此刻更加疑惑。

他低垂的眼眸是闭上的,他也感触不到站立在祭坛上握着鼎耳的触感,当三贵子的手触及他的双肩,当剧痛令他眼前一黑时,便有太多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那都是些熟悉的画面,是萨尔贡的雨林,是卡兹戴尔的战场、山川,是维多利亚的古堡、地铁、教堂,是莱塔尼亚的高塔……

可那些画面都是扭曲而又迅速的闪过,连画面中呈现的建筑与人面都带着诡异与不详,换做他人恐怕难以保证表情的管理,但面对这一切的,是楚信然。

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深知这一切的扭曲与诡异都不如原版来的盛烈,这些令人畏惧的幻觉延伸甚至不如过去的现实来的夸张,而他在某一刻察觉到了一丝源自现实的联系,那是宵练出鞘的声音,而凭着那灵剑碰撞的清鸣,他确认了两者的所在。

剑柄入手的那一刻,所有的幻觉霎时破碎,他仍是垂着头,却能震剑收鞘,并在那重整态势的天丛云剑穿刺而来的瞬间,反过来掌控对方聚拢的丛云。

一记霹雳,覆盖了天丛云剑毫不掩饰的破空声,灿金色的雷霆将那直击的凶剑直接劈飞出去,也正是在这时楚信然抬起头来,暗红的竖瞳之中,金色的菱点随同周围的火焰统一节奏的闪动,以俯瞰众生的虚无淡漠注视着那柄重新自地砖上挣起,还欲攻击的凶剑。

抬手,水流如爪,一把攥住了那凶剑的剑柄,在剑刃的摇晃挣扎中一把将其拽到须佐之男的神龛前,反手将剑刃插在桌台上。

“我没打算成为你的主人。”

耳边是来自不知何处的嚣狂笑声,入眼是无数神灵虚像的行礼致意,开口的楚信然身后,浮现出一尊远比之前的三道虚像更加真实的人影,那人影装束就像个寻常的东国古人,手中却提着一柄长及十握的长剑。

祂注视着面前的青年,而青年注视着那柄长剑。

祂正准备将手放在青年的肩上,可青年前方挣扎迸射的长剑直穿而来,却被青年微微侧身避开,天丛云剑直接洞穿了祂的手掌,而青年回首看着这一幕,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伊邪纳岐,看来你的家庭教育很是失败。”他甚至有心思指指点点。

而那模样看起来只是有着些许俊朗的中年人看着自己崩如云烟的手掌,张了张口,却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只是再一次的朝着青年探出那不全的手,要如祂三位子女的虚像那般,本能的将那份强行凝聚的神格予以交付。

但祂的表情紧接着就变成了惊愕,甚至明显做出了想要抽回手的架势。

但青年却已经探手呈爪,肉眼可见的蓝紫色电弧沿着他的手腕跳动,构筑出一闪而逝的利爪样式,攥住了祂,继而被同步做出攥住动作的楚信然一把将手拍进了嘴里。

“100!100!大获成功!”

这时候,一直专注盯着阵法完成度的结阵使在上方室内惊呼着,带着这么多次测试实验第一次拉满成功的喜悦,看向众人后又怔了怔,发觉大家看向自己的表情好像都不是很共情。

反倒是站在家主身旁的某个结阵使看着自己递了好几个眼神,然后再回头看向楼下,重新看向家主问:

“家主您看这算是……成功了吗?”

NO.145:已然习惯。

(元旦快乐!)

那是一片再临的黑暗,黑暗中有着电闪雷鸣,前一秒将昏黑的世界映得惨白,后一秒又令惨白的时间恢复昏黑。

过去的画面周而复始,那些亦真亦幻的情景是如此的可怖,好似一面面映着噩梦的棱镜,满目皆然,完全走不出去。

对其他的结阵使志愿者们而言,那都是些令人迷失的梦境,不能是美是噩,多少都被扭曲加工成了更难挣脱的困局。

但对楚信然而言,现实无需加工,他所经历的过去便是最残酷的梦魇。

他能被禁锢在那破败的屋房,看着战友被恶神般的甲胄贯穿腹部,喷涌的血与内脏好无休止;

也能被锁在那幽深的古堡,望着那看客与戏子尽皆沉沦于各自的欲望,在恢弘的乐音中造就最狰狞的地狱;

还能屹立于那燃烧的庄园之前,看着狼变的灾祸完全吞没一群族类,恰如寒灾的诅咒在每一位萨米雪祀的头上生效,将其身心一同拖入不可挽回的极渊……

无需修饰,亦不必修饰。

他走过的惨剧,他失去的完整,他见过的挣扎,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而每一次再见那样的情景,都总是能令他无声的绷紧神经,五指如爪般舒展至极限,以一副随时可以抽出武器或是直接抓取的姿态望着那些景象,脑海中的杀意反复激荡。

“逃跑,你能逃到哪去?”

“我承认那个男人的一枪相当精彩,甚至差那么一点就能贯穿我的装甲板缝隙,但那又如何?”

“倾慕的才华,晦暗的灵感,嗯?你都拥有?太好了,您正是这里明日之星!”

“时间为它拉上发条,历史为它校准误差,听仔细了,诸位,戏剧即将开演。”

“看看吧,看看你方才的模样,听听吧,如此肆意嚣狂的笑声,那时的你是那样的令人中意,想必能成为剧团当红的明星,想想看?

一位既能掌握些莱塔尼亚大提琴技艺又有副好嗓子的名手,傀影?毫无疑问,你们都是财富。”

“吉诺维斯!吉诺维斯——这才是先祖留下的真正财富!仔细看着这一幕!苍七,我将在此刻扼取狼母的权柄!西西里议会的荣耀,终将归于吉诺维斯!!”

“坚守……坚守边界,坚守……邪魔……是你啊……”

从孩子到少年,再到些微的青年影子,画面中那目睹这一切的面庞有着明显岁月变迁的痕迹。

可那上面的表情却是一直缺乏变化,一直都是那副平静到冰冷的模样,说不清是坚硬还是僵硬,望着那些逝去的、走向毁灭的、完全熄灭的人与物,连手上的颤抖也步步隐晦,不再明显。

可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之中,那好似冰冻的湖泊般看不出波动的目光中,有着岩浆澎湃涌动。

愤怒、杀意,与恐惧交织杂糅于一同,组合成无数的言语在脑中咆哮,那声音振聋发聩,几近支配了那颗尽力维系冷静的心灵,他的眼瞳被血色占满,那是金色菱点还未显现之前的凶性,是神性还未中和之前便先行被邪魔污染,短暂覆盖了原有神性的魔性。

可这份魔性释放的那一刻,苍龙七宿那在夕的授教下解放的神性加上那被苏美尔神系苍天之神的神性混同相抗,彼此干涉,彼此影响,最终的结果是再现了曾在伊芙利特精神域中的一幕。

压倒了魔性,却又被魔性所影响的神性令楚信然保持清醒的同时,又因心底对于伊邪纳岐的不屑与厌恶生出了另一种想法与心思。

一种新的方法,一种新的选择,一种能够不与这些东国神明有着任何共情方面的联系,也能一样启动阵法,只是显得有些太过冒犯与不敬的选择。

——直接分解掉伊邪纳岐,剖离摒弃其所有过去与人格的残留,使其变成个在全宇宙留机体给新生代召唤的迪迦一样的空壳框架。

然后被他恰掉。

根本没什么味儿,不过说来有味儿才反而怪怪的。

已经恰过苏美尔主神又恰过东国父神的苍龙七宿,此刻的感觉是:还行,算灵丹妙药。

身上压力小多了,疼痛也少了。

就是手指的指甲和额边的刘海当着他的面现长了一小节,令他嘴角抽了抽。

现在他的双眼已经恢复冰蓝,虽然稍微挪一下注意就能发现自己已经能够感知远在数十公里外的诸多法阵力量,也能进行大范围的传呼,已然算是实验成功,但冷静下来发觉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之后,又有些怔然。

甚至想漱口。

至于生吃个神,我很抱歉之流的愧疚,倒是没有。

毕竟又不是真的完整到具备喜怒哀乐的智慧生命,仅仅是靠着器物上留存的思念重现的虚像,连反应都是下意识的,甚至还被阵法效果所影响到任人摆布,这种东西吃了也就吃了,能有什么感触?

最多也就是当着这么多东国人的面显得有些过于冒犯,而今回过头再看上面时,多少有些看看反应考虑要不要跑路的问题。

甚至上面的年和夕已经在对他使眼色了,前者更是不动声色的开始注意深海色那边。

毕竟这小妹妹之前好几次状况外,如果她不看着点,回头大家都溜了她还落在原地——这种事倒也不足为奇。

在这种时候,本该有不少人反过来盯着作为志愿者亲友的她们仨才对。

可此时此刻正是紧要关头,所有人都望着那个高大魁梧的总负责人,只待他说一句不成功,下面祭坛前就会有某些客串苦力的兵士一拥而上。

“成功了,毫无疑问。”结果是他与下面的楚信然一个俯瞰一个仰望,隔着防护壁远远对视数秒后,回过头道,一把夺过旁边一位结阵使手中提着的状况总结报告。

他拎着那报告便朝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回头,对着所有结阵使吩咐道:“准备负责收拾恢复现场,接下来再做几次模拟测试,明日午后正式启动,明白?”

“明白!”有了准信,这些结阵使们也就放下心来。

比起一般的东国民众,他们这些人反倒不是很在乎亲眼见证父神概念被人吃掉,毕竟是在阵法设计之中便摆弄研究过不少次神明概念的人群,并未有着多么虔诚的信仰,看待那些反倒像是摆弄道具。

这样的态度也让年和夕放心了些,只是又听到那家主还朝着那将军招呼了声:“剩下的交给你了。”再看向那女人的目光便显得有些微妙。

毕竟方法俩人都听到家主和这位将军的对话,心知这女人是瞒着信然的长辈拉他来加入这计划。

虽然不太在乎那段交情今后的走向会是怎样,但也多少有些好奇眼下她再看信然时会是怎样的感想。

见着老友的侄子这样成功地活了下来,会是怎样的松了口气。

但这位将军对着家主点了点头后,再看那下方的青年,却也是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态平稳的开始吩咐起了几个负责通讯联络的结阵使处理对应的阵法纹路与祭器位置,然后朝着这边的夕、年、深海色招手。

一副完全不在意俩人那揣摩的目光似的,只是招呼她们跟着一起下去。

三人对视了一眼,好似什么都没想的深海色率先迈步跟上,紧接着是对视交流了一下眼神的夕与年随即,几人都没说话。

这一行人的沉默从走出室内持续到了重新抵达现场,在那里,楚信然已经拆掉全身笼罩衣衫下的电极,衣着规整,正倚着边上已经熄灭的青铜鼎,拎着个指甲剪在那剪着指甲。

一旁是某个正在清扫地面的清洁工无比怨念的目光,听着咔嚓咔嚓的声响等着持续清扫。

这怨念也就止于目光了,对于这位没有出事甚至还吞了伊邪纳岐神位概念的强人,这位前身为东军兵士的清洁工不敢有丝毫怨言,还得对此刻走进过来的大人物垂首行礼。

“其实在正式开始前,我有过考虑让你留些遗言。”

走近过来的大人物张口便是这样的话语,令那清洁工愣了愣,下意识地退远了些,意识到这应该不是自己该听的内容。

“如果是遗嘱的话,早就做好了,而其他的什么话,都没意义……”

将目光从指甲上挪开,楚信然看向三人再看向那已经走到身前的女性,“真有想说的遗言,那就该想想怎么活下来,活不下来什么都没意义,反倒只是种flag。”

“flag?”

“赤冬没跟你提过么,给自己竖起了一面大概率回不去的旗帜……”楚信然有些意外道,“行军打仗,很多这样的状况吧。一旦将自己期望的托付说出来,心里反而少了负担,关键时刻正是缺了那几分坚持。”

“说得对……”将军点了点头,撇过头看了眼旁边三位女孩,又重新回过头来看着这各方面都令她满意到过分的青年,沉默了一下,又道,“我想你该知道,关于这场测试,我没同文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