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你们本就是忠诚的,忠诚本身就是一种嘉奖,而并非一种可以通过后续手段加深程度的情感。有谁能够说你们不忠诚?告诉我,是否有人说过这句话?我会亲自去找他,我会质问他,是什么东西给了他勇气,让他居然能令一整个战团的阿斯塔特都认为自己的忠诚程度不够!”
他的质问声回荡在整个驻地之内,牧师看上去已经羞愧的快要晕倒了。而此时搀扶住他的居然是一位与他争吵了许多次的药剂师。
“没错,帝国提倡牺牲,牺牲乃帝国之基石。但我们并不提倡毫无来由的牺牲,你们的生命乃是帝皇的货币,必须加以善用。如果我不来,你们是否要将这愚蠢的行为持续下去,直到战团内部有人因此死亡?”
“死在自己的兄弟手里?!”
气氛一时间变得极为沉闷,没有任何人出声或是呼吸的稍微放肆。整个驻地大厅内只剩下安静——最纯粹的安静。
片刻之后,牧师站了出来。
他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随后,他拔出了自己腰间的战术匕首,用那把刀将自己头盔上代表着战团的图案刮花了。
金属摩擦的声音何其刺耳。
牧师沙哑着嗓子,他说:“阁下,是我煽动了我的兄弟们做出这愚蠢的行为。我想我不配再呆在我的兄弟们之中了。”
何慎言严厉地注视着他,而后,他缓缓摇了摇头。
“不,回到队伍中去,牧师。你的确犯了错,但惩罚的方式由我来定。你有疑问吗?”
“这......”牧师结巴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因此很快就红了眼眶。“我没有问题,阁下。”
“很好。”
在这个瞬间,牧师很确信他看见了一抹微笑。
“你的惩罚很简单,牧师。你的惩罚是为祂奋战,直至你生命的终结——我要你化身成异端与叛徒们最深沉的噩梦,将死亡与鲜血播撒至他们每一个的头顶。你须使它们哀嚎、痛苦。在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中死去。”
他的眼眸骤然亮起,那纯金色的神圣光辉再一次亮起,很快就充斥在了整个驻地大厅之内。金黄色的羽翼于他身后凝结,他的声音也变得如同雷鸣:“你有异议吗,牧师?”
“......没有,阁下,我接受我的惩罚。”
牧师低下头,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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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算是惩罚?”
安格朗看着何慎言,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管那叫惩罚?那简直就是奖励!如果在我的军团里有这么个傻子做出这种事,我早就亲自把他打一顿然后取消军衔了!”
“......每个军团内部的习俗都不一样,安格朗。你或许能在你的军团内推行那一套,但我面对的是一个战团,一个来自于极限战士的子团。他们有自己独立的传统,我当然要采取折中的方式。必须让他们明白这么做的愚蠢,但也未必非得要惩罚那名牧师。”
原体缓缓摇着头:“别逗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是在奖励他。”
何慎言不置可否地说:“或许吧,但因赛尔战团长已经对我说了。那位牧师向他要求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他认为自己有罪......而且愧对他的兄弟,所以他决定不再说话、不再以真面目示人。并且希望自己能够在每场战斗之中都前往最危险的地方作战,用敌人的鲜血与死亡以洗涤他的罪孽。”
安格朗那刀削斧凿一般冷硬的脸上此时竟咧出一个微笑:“不错,不错。”
何慎言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开始忙活灵能法术的模拟。他的指间此时正有两个微型的灵能法术凝结,其中一个乃是灵能闪电链,另外一个则是单纯的灵能风暴。虽说体积被法师缩小了很多,但依旧有着危险的力量。
在这空隙,他像是不经意地问:“所以,你和福格瑞姆之间的战斗是谁赢了?”
“什么战斗?”安格朗疑惑地问。
法师抬头看了看他,像是在看一块说话的石头。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你干嘛摇头?”
“因为你输了。”何慎言笃定地说。
安格朗的脸皮抽了抽:“......我没输!”
“你的反应和刚刚那可疑的沉默已经让我知道了真相,安格朗。”
“......好吧,我的确输了。但我那是让着他,毕竟我的确不应该用他子嗣的事去试探他。”
“如果你坚持这么说的话,我倒也也不是不能相信你的说辞。但我觉得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安格朗。”
何慎言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他又抬起头来。这次居然连灵能模拟都撤去了。闪电与风暴湮灭在他的指间,发出啪的两声轻响。他轻笑着说:“你在心虚。”
这次,安格朗沉默了非常久。
“......我承认,我这次的确做得太过了。”安格朗说。“我只是,有些感同身受。就像他一样。”
他叹息了一声:“在这个宇宙里,有一个叛变的我。我的子嗣们也大多都是叛徒,我不知道要以何种面貌去面对他们。只是单纯的杀了他们吗?就连福格瑞姆都会收敛他们的尸骸,我又要怎么做呢?”
“你可以效仿福格瑞姆。”
“不,那样太软弱了。”安格朗闭上眼。
“他们虽然叛变了,但也是战士。我不会用火焰去焚烧他们的尸体,他们就躺在战场上吧,这样,任何人就都能知道他们是力战而亡。风沙会吹拂他们的尸体,血肉尽去,骨骼会躺在废墟之中。每当微风吹过他们空荡的肋骨,这便是他们留给这世界最后的声音了。”
“这也是我留给他们最后的仁慈。”安格朗慢慢地说。
“凡事都有两面性,安格朗。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但这是真的。”
何慎言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一块金色的碎片正在其中盘旋回绕。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敲击着那玻璃瓶,而后,讲述了一个故事。
“我有段时间曾经很痴迷于星际旅行,安格朗。在我的宇宙。”
他悠哉地说:“大部分人旅行都知道目的地,但我不知道。因为我比较喜欢一种特殊的旅行方式,我会把自己扔进一个加速法阵里,让那个法阵将我发射出去。由物理定律与运气决定我的落脚点。”
“有一次,我被发射到了一个陌生的星球附近。”
安格朗静静地聆听着。
“那星球由蓝色与黑色组成,它四周没有其他星球。它孤零零地漂浮在宇宙之中,沉默地运转。我在其上没发现生命——直到我登陆十五个小时后,生命诞生了。”
“想象一下这个画面。”
“蓝色的是海洋,黑色的是礁石。没有成块的陆地,只有这些东西。而我登陆了十五个小时后,那些礁石开始发光。”
“我起初以为是自然现象,而后,我发现,这的确是某种自然现象,只不过,比较特殊。”
“礁石在海洋的冲刷下化为了一些淡蓝色的烟雾,在荧光的照耀下散发出迷人的光辉。它们如烟般漂浮在空气之中,我漂浮在海洋之上,俯瞰着这幅情景,只觉得震撼。”
“听上去是个很美丽的星球,所以,那些生物是诞生的生命?你见证了一个物种的诞生?”
何慎言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我见证了一个物种的死亡。”
“它们带着前所未有地恨意与愤怒一股脑地冲入了海洋之中,我浑身发冷。因为铺天盖地的银色烟雾此时全都从海洋中升腾而起,带着它们的愤怒,继续扑向海洋。”
“烟雾与海洋彼此交融,我看不出这行为有任何的意义。我也不知道它们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但,十五个小时后,那些烟雾再度于海洋之中凝结成为了礁石。”
安格朗皱着眉问道:“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件事而已。就像我说的那样,凡事都有两面性,记住这一点。”
法师神秘地笑了笑。
79.忘却一切不如战死沙场
“我料想事情不会如此轻易结束,因为塔格利安兄弟尚未回归。”
阿里安托,独眼的、冰冷的、毫无感情可言的巨人此时正用一只对他来说小的不成样子的羽毛笔在一张羊皮纸卷上书写着什么。
“不管如何,保持战团内部的纯洁性依旧是必要的。我们与异族做了交易,因此不为帝国所容。但我们仍有用处,虽说无法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之下。但依旧能为帝国效力,这便是最好的奖赏。”
“但我们仍旧是背负罪孽之人, 我的兄弟,切莫忘记这一点。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醒......我相信你也没忘记,在那场大叛乱之中,我们的兄弟是怎样化作骇人恶兽的。”
在一阵停笔后,他再度书写了起来。
“拆取屠夫之钉的行为让我们失去了超过四百多名兄弟,幸存的人十不存一。但他们的死亡都是有意义的,我们终于不再是受人憎恶的吞世者了, 我曾经希望用回战犬的名号。但塔格利安兄弟的话让我放下了这种想法。”
“我觉得,这话有必要也让你听一听。他说, 过去的已然过去。战犬是人类之主的战犬,就让它沉眠在历史之中吧。现在的我们,已经不配再用这样的名号称呼我们自己了。”
“我需要你注意,兄弟。屠夫之钉虽然已经被拆除,但我们依旧还会受到后遗症的影响。那可憎的残忍科技对我们的影响恐怕要一直持续到死亡才能够消除,但不管怎么说,战团已经先行出发了。我们正在前往大裂隙前端,你必须保持战团的纯洁性。”
“征兵的事情......可以先不着急,如果你真的成功说服了那些政治家给我们一个征兵世界,我也希望你慎重再慎重。我们是一群有着耻辱过去的失败者所组成的战团,将他们拉进来,无异于让我们新生的兄弟承担起他们本不需要承担的罪孽。”
“不管怎么说,帝皇保佑你——希望这次我能碰见安格朗,你还记得莫瑞斯的遗愿吗?我曾向他保证过,我一定会当面吐安格朗一脸唾沫。”
阿里安托放下笔,一个机仆很快就走了进来,将信取走了。这个巨人站起身,他仅仅穿着一件简单的麻布长袍, 粗糙的、不符合他身份的衣物摩擦着他的身体。他的脑后有着骇人的伤疤,仿佛有人曾打开过他的后脑勺,并取出了某些东西似的。
“赎罪之日,很快便到。”
阿里安托喃喃自语着,并满心期盼着自己能够遇到那个该死的怪物。他一定会给它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就在此时,另外一个巨人推开了他的房门。对方留着光头,在脑后有着同样的伤疤。他看着阿里安托,说道:“兄弟,我们的跨越引擎无法使用。”
“......我们三天之前就讨论过这件事了,扎克利技术军士。”
阿里安托有些头疼地看着他:“大裂隙产生,所以会导致这种原因。不仅仅是跨越引擎,星语通讯也无法使用。”
扎克利技术军士沉默了一阵,摸着自己的光头说:“我的记忆受损问题越来越严重了,搞不好哪天会忘记自己的名字。我申请调入死亡连队。”
“批准。”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阿里安托兄弟。”技术军士干巴巴地说:“如果有战斗发生,务必将我投放在最危险的区域。”
“少不了你的。”
技术军士点了点头,替他关上门,逐渐远去了。
阿里安托满心地苦涩无从言说,他们唯一的一个技术军士因为拆除屠夫之钉而变成了一个记忆功能受损的精神病人。时不时就会忘记一些东西, 最近甚至表现的越来越严重了。今天忘记自己与他的谈话,明日是否会忘记自己的姓名?
他不知道,所以很干脆地接受了扎克利的提议。让一个战士死在战斗里,总比让他忘记自己的名字这种结局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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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道轰炸很有效果。”
上尉冷静地点评着面前的战果,在他们的面前,第二舰桥的舷窗前——窗外,那一整片破碎的星球碎片正昭示着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经过这些天的熏陶,他已经能够保持正常的去面对这些以往完全无法接受到的大火力武器了。他们是星界军,负责地面上的进攻。以往,这种能够直接摧毁一个星球的武器只有帝国海军之中最为精锐的那些才能够拥有。
他不得不承认——妈的,轰碎一颗满是叛徒的星球真的有够爽。
“做的不错,上尉。”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上尉立刻认出了那是谁。他转过身来,笑着对那位阿斯塔特致以问候:“这不值一提,任何士兵经过三天训练都能做到我们做到的事,伊齐基尔大人。”
伊齐基尔微笑起来:“我记得我说过,不需要再称呼我为大人了——我们已经是战友了。”
“我坚持,大人。您可以这么做,但我不行。我可不想被那些刚刚上船的审判官找上门来。”
他的话让伊齐基尔皱起了眉:“怎么?他们找你们的麻烦了?”
“倒也不能算是找麻烦,只是找我问话。”上尉答道。“他们想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上船的、怎么上的。以及一些关于深沉之毁灭的事。”
“你回答了?”
“我给了他们五个字。”上尉致以一个神秘的微笑,伊齐基尔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卡迪安人的作风——他们在如何使用粗俗的语言这方面颇有建树。
但在笑完之后,他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如果他们威胁你......你知道该找谁的,上尉。”
“我想他们也不是傻子,在这艘船上威胁卡迪安人?”
上尉轻松地耸耸肩:“我想审判官们也不至于干出这种蠢事来。”
伊齐基尔冷哼了一声:“别小看他们的愚蠢,在经历了那样的战斗后,他们居然还能做出盘问你这样的事来。这就已经足够证明一些事了。”
他眼中闪烁着光,伊齐基尔转过身去:“我会去找他们谈一谈的,上尉,你和你的士兵好好休息。我知道复合魔炮对精神力的损耗,机魂的咆哮声想必还在你们耳边回荡吧?”
伊齐基尔很快就离开了,当一名阿斯塔特想要快速移动的时候,就算是长途旅行也会显得较为迅速。更何况审判官们所处的地方就在第二层甲板的中央。他遵循着法阵中枢的指引,一路来到了那些审判官们的房间前。
他们仅有七人,所分配到的房间自然也不可能多大。虽然复仇号是一艘巨大的星球战舰,但这艘船的主人可不是那些要看审判官脸色的行商浪人——要伊齐基尔说的话,他们甚至应该住在仓库里。
因为深红之刃战团的一些小秘密,他对于审判庭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伊齐基尔面无表情地来到房间门口,检测到他身份的房间门立刻打开了。七名审判官正围着一张桌子坐着,看样子是在讨论些什么。眼见他的到来,这些人都有些意外。
没过多久,其中一名审判官说:“这位......大人,您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你们去‘询问’了一名卡迪安上尉,确有此事?”
“的确如此。”
“很好,你们还算诚实。”伊齐基尔点了点头,他脸上那深红色的两道泪痕此时看上去是如此骇人。“我不希望你们再去找他,或者任何其他人。如果你们有问题,可以尽管来问我。”
七名审判官对视了一眼,随后,还是那个说话的开口:“恕我直言,大人,我们只不过是进行例行询问。每次与叛徒的战斗过后,我们都会去询问一些星界军,请您原谅,这是必要的。”
“你认为他们会堕落?”
“绝无此意,但我们仍要进行问询,这是我们的职责。”
“职责?”
伊齐基尔笑了:“你们的职责是去对付帝国的敌人,而不是去打扰一位功勋卓著的士兵,他对帝国做出的贡献比你们可要大得多。”
负责说话的那名审判官站了起来,他慢慢地摘下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头黑色的利落短发。审判官来到他面前,不卑不亢地说:“可否出去谈,大人?”
伊齐基尔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