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那你就盯着吧。
何慎言很想让这句话从他的嘴里出来,那不合时宜的幽默感又开始发挥作用了。但他忍住了。温蒂妮的速度非常快,短短半分钟,她就从另外一个法师那儿弄来了符合要求的龙种。
“好啦,东西给你弄来了......那么,我的报酬呢。”她眯起眼,舔了舔嘴唇。
“有时间我会给你的。”何慎言面不改色地对她点了点头。“那么,你可以离开了。”
望着温蒂妮,他下了逐客令。精灵法师不出意外地撇撇嘴,颇感无趣地说:“虽然我知道咱们在想做实验的时候都会这样,但你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
“男人翻脸如翻书,你不知道吗?”
何慎言露出一个微笑,随后用房间的权限在温蒂妮脚下开了个通往外界的洞,她饱含怒气的尖叫从那个洞里传了出来,回荡了很久。待到那尖叫声完全消失后,何慎言才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安分躺在地上的巨大龙种。
尽管尚未成年,它的体型也依旧庞大。甚至比之前那头还要巨大一些,体长达到了十二米。而龙类的体型向来会在成年后迎来一个质变。
并不难想象出它成年后挥舞着双翼遮蔽天空的模样。
想到这里,何慎言叹了口气。
龙类,真是幸福的种族。
只需要躺着就能够拥有强大的实力,天生就拥有悠久的寿命......哈,也许吧。毕竟,他买来的这头龙,其实是养殖用的肉龙。如果它不被法师买来,那么,从出生成年到死亡,它都不会有机会睁开眼睛。
它会在被构建的虚幻梦境里度过一生,在那虚幻而真实的梦中,它是翱翔于天空的霸主。而现实里,它是食材。
它的皮肤漆黑一片,肉眼看去,甚至有种能吸收光线的错觉。粗糙但错落有致的鳞片每一片都有成年男人手掌大小。这些密密麻麻的鳞片有着非常棒的导魔性,简直就是天生的附魔材料。
它沉重的心跳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与那悠长的呼吸一起构成了某种特殊的交响乐。何慎言将视线放在了它头顶的龙角上,惨白的龙角上时不时闪过一丝电弧,那是力量外泄的证明。它每时每刻都在变强。
法师轻轻抬起手,用手指摩挲了一下鳞片的边缘,一种刀刃彼此摩擦的刺耳噪音响起。他不出意外地收回手——这条龙完全符合标准。一点没错。
那么,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他手上有四种各自不同的人体改造技术,彼此各不相同,来自不同的世界。
青草试炼。猎魔人们传承了几百年的改造手术,伴随着训练,猎魔人在成年时就可以成为致命的怪物杀手——当然,杀人也是一样在行。
法师们非常传统的魔力灌注,以某种能量核心作为驱动,让人类能够拥有难以想象的力量与寿命。
源自帝皇与人类科学家,阿玛尔·阿斯塔特。星际战士们的改造方法。十九道基因改造手术与源自原体的基因种子让他们彻底超脱了人类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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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个,“如何在毁灭世界的过程中给自己找点乐子”,抛去匿名用户饱受争议,在何慎言看来毫无意义且侮辱了法师之名的行为。她的天赋是母庸置疑的。
这个改造法术......本质上其实是一种‘浸染’,之所以需求龙种,乃是因为龙作为一种几乎在无尽星海各个世界内都有分布的种族,它们能够提供更多可供‘浸染’的因素。
那么,‘浸染’是什么呢?
答桉很简单。
曾经,有一个人在酒后为了活跃气氛说出了某种奇怪的童年故事,故事很老套,带着恐怖的味道,类似于某种都市传说。内里有一个怪物。
而另一个在场的同伴不知为何居然还赞同了他离谱的故事。于是,这故事不胫而走,越传越远。
从一群人到另外一群人,逐渐成为了某种遍布地区的‘共识’。
他们的大脑让他们深信不疑:是的,我们都曾是那奇怪的童年故事的一员,我们都曾见过故事里的怪物。尽管他们其实在听过这故事后才知道有这码事,可是,他们都赞同了。
无论何种因素,没有一个人选择出言反对:不,我不记得有这码事。
当一个谎言重复一千遍,它就成为了真实。
当一千个人重复一个谎言一千遍,它就成为了......现实。
而后,故事里的怪物真的走了出来。它成为了现实,这就是神秘学中的‘浸染’现象,这种现象非常少见,且往往出现于那些魔力浓度较高的地区。
‘浸染’可以是一种原本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怪物,也可以是一种原本从不存在的习俗。它可以是任何现象,只要有足够多的人相信这件事就好。这个描述,有没有让你想到另外一件事?
是的,帝皇之所以差点成为信仰神,那也是某种程度上的‘浸染’现象,除了相信这件事的人稍微多了那么亿些。
而那个匿名用户所创造的‘如何在毁灭世界的过程中给自己找点乐子’,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不在改造手术上。
它的手法其实平平无奇,只是单纯地将那个饱受痛苦的灵魂移到龙族的躯体当中去而已,真正关键的那一环,在于人为的制造出一个遍及整个世界的巨大谎言。只要有足够多的人去相信,那么,它就会成为现实。
比如,一个自古以来就存在的预言,一条即将苏醒的灭世巨龙。试想一下,一整个世界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那个只存在与幻想当中的灾厄之龙当然会成为现实,然后,被那条人为制造的巨龙代替。
它自己都会认为,自己就是为了毁灭这个世界而诞生的。尽管它其实毫无神志可言。
法师背起手——就像帝皇一样,他也在加维尔·洛肯的身上留了个后手。尽管只是一道虚幻的影子,却也足够他了解到瓦罗兰如今的情况了。
那个诺克萨斯正在面临的边陲小国......他不可能认错,那就是‘浸染’现象。
6.人之死
“大人,探子们回报,诺克萨斯人正在接近我们。”
一名身着猩红盔甲的男人头也不敢抬地跪在地上,上述那句话便是出自他口。而他要汇报之人,则久久没有给予他一个回答。
弗拉基米尔坐在一把高脚椅上,出神地望着面前巨大的落地窗。今晚没有月亮,厚重的黑色云层在天空中翻滚着。偶尔有几颗明亮的星星会短暂地显露,但很快便会消失。
“大人?”男人壮着胆子问。“诺克萨斯人正在接近......”
“嗯。”弗拉基米尔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挥挥手让他离开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接下来几天不要再来打扰我。”
他冰冷而漠视的态度并未让这男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他非常恭敬地离开了这座阴郁的城堡。只留下弗拉基米尔一个人。
“诺克萨斯人......”
弗拉基米尔的音调低平而顺滑,那似乎不像是人类的声音。在只有一人独处的时候,他完全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皮肤变得愈发苍白而不见血色,同样颜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脑后。他相当迟缓地调动着自己的面部肌肉,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们早该来了。他忧伤地想。为什么不早点来呢?我可不能再等下去了,神明需要更为强大的血食......
弗拉基米尔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心中被忧愁塞满了,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有那么一刻,他的思绪停留在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在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有着褐色卷曲头发的小男孩。
连年不断的战争,飞升者们闯进了凡人的世界,带着他们无人可挡的武力征服了目所能及的所有世界,然后彼此混战。那时,他跟在其中一个的身边。
他的国家破碎,父母死亡,他作为奴隶被拉进了飞升者们的军队。得益于他的聪颖,弗拉基米尔很快便得到了晋升。他将自己的心思掩藏的很好,从奴隶到士兵,再从士兵到血魔法的学徒。他是第一个被允许研究血魔法的人类。
弗拉基米尔有些恍忽地想,或许,我就是从那时开始转变的。
人。
这种浅薄而无知的生物围绕在他身边,令他感到厌烦。他们彼此站的很近,但却隔着一道宛如深渊般的巨大鸿沟。
弗拉基米尔知道,自己已经算不得人了。无论是从被邪恶仪式改变了多次的生命形态,还是从他所做之事来看,他都算不得人。他本应为此感到高兴,因为人类就是孱弱而无用的存在,但是,他没有高兴。
或许是因为我将自己的情绪献祭给了神明?他若有所思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透明的泪水划过,被他用指间接住,随后弃之如灰尘般地扔在了地上,摔成了千百份不同的碎片。
微小的已经不能用肉眼观察到的千百份碎片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它们共同反射着弗拉基米尔的脸——一张苍白,而不再属于人类的脸。
名为弗拉基米尔的人类在今晚死去了,一个更为可怕的东西从其中缓缓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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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着座狼的斥候们无情地碾过草地,怒爪是其中一员。
你应该能从他的名字上看出些许端倪——是的,他是一个瓦斯塔亚人。无父无母,流浪到了诺克萨斯,加入了军队。他没有姓氏,就连名字都是在一场地下黑拳中取得的花名。
但怒爪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那粗糙而原始的面容有着一种天然的野性,这狼人呲着牙,露出锋利的犬齿。他胯下的座狼比起其他同僚的要更为安分一些,无声地奔跑着。直到他们抵达了预定地点——距离那边陲小国都城前方三千米处。
“怒爪。”他的队长在呼唤。“过来。”
怒爪来到他身边,黑暗的夜色遮蔽了他们的身形,他的童孔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很轻易地便看见了队长手中的东西。
“炸药?”怒爪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发过誓不再用这东西。”
“为了诺克萨斯与军团,我个人的誓言无足轻重。”他瞎了一只眼的长官平静地说,顺手便将炸药塞进了怒爪怀里。
他从自己座狼的背上卸下一个小小的板条箱,从里拿出了十四根炸药,这些小巧的黑色圆管是工程学的杰作。在过往的日子里,它们曾被用于开山裂石,炸出矿坑。直到某个战争狂人将其投入到了杀戮之中。
队长将其分发给每一个人,小队里成员的反应各不相同。怒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兄弟姐妹们接过那代表着长官破碎之誓的炸药,将每个人的表情记在了心底。
炸药很快便分发完毕了,没有座狼发出声音。它们安静地可怕,一如这个夜晚。微风拂过怒爪的脸,绒毛被风吹动,他将炸药放在了自己的腰间,小心地用两根带子将其绑住了。特殊手法打成的绳结会保证它的安全。
“我们会在五分钟后发起突袭,作为斥候,我们的任务是取得情报。炸药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你们在面对那些血骑士时拥有自保的能力——当然,如果有哪个幸运儿用这东西炸死了他们其中一个混蛋,我会为你们感到高兴的。”
队长的声音中带着笑意。
残酷的笑意。
怒爪的脸上同样泛起一抹微笑,他的笑容比起人类来说就要狰狞得多。瓦斯塔亚血脉浓重就是如此,顶着异类的脸,走到哪里都会遭到歧视。唯独诺克萨斯不会,这里包容所有人,任何人。
这也是为什么,怒爪会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停留。他本是一头流浪之狼,却意外地在这里找到了失去的故乡。
“准备好,诸位。”队长还在继续,这很少见,他通常不会在战前说这么多话。“让军团铭记我们,见证我们......还是老规矩,如果有人死了,你的称号会得到继承。”
怒爪接上他的话:“问题是,队长,这么久了,我们都不知道你的称号呢。”
“......就你话多,怒爪。闭嘴。”他的长官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坐上座狼,扣上自己的头盔。声音变得沉闷。“沉默之剑,记好了。”
7.装神弄鬼
还是那间房间,克罗诺斯正满脸苦涩地叙述着。
“如你所见,塞布鲁斯兄弟,现如今诺克萨斯的情况非常糟糕。我们不得不将那些患上诡异疾病的士兵们放置在单独的隔离区域以保证不会有平民感染。”
洛肯皱了皱眉,他对于‘疾病’两个字现如今非常之敏感——不久前,泰拉上蔓延的那些厚厚的菌毯可还历历在目呢。
于是,他很谨慎地问:“传染性强吗?”
“很难说。”
克罗诺斯坐在一把特制的铁椅上,凝视着窗外的昏沉的夜色,此时,天才刚刚蒙蒙亮。
“不仅仅只是传染性的问题,更主要在于症状。所有患者在确定症状后两天内就会逐步丧失理智,一般来说,一个星期之内,他们就会成为神智全无的疯子。只知道撕咬缠斗那些没有像他们一样的人。”
随着他的讲述,洛肯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在这种医疗条件落后的世界,如此可怖的传染病一旦爆发开来,对本地的土着人类所造成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你们有对策了吗?”
克罗诺斯微微抬起右手,示意坐在不远处的斯维因开口讲话。诺克萨斯统领瞥了眼那倚靠在门边不苟言笑的战士,开口轻声说道:“有一名来自朔极禅院的僧人正在前往不朽堡垒,他们从霍雷兹出发,天亮应该就能抵达。”
“禅院?你们请了一名僧人?”洛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这可是传染病!务必要以科学的手段来防治,请一名僧人来做什么?指望他们念经吗?!”
“稍安勿躁,塞布鲁斯兄弟。”
克罗诺斯平和地看着他,表情仍然镇定自若:“这里并不是你想象中的落后世界,实际上,这里有许多超出我们想象的力量存在。刚刚斯维因统领所提到的朔极禅院便是其中一个。”
洛肯用表情表示‘我很感兴趣’。
“那是一座古老的寺庙,位于远东之地艾欧尼亚的一座雪山。对于他们当地人来说都颇为神秘,我们对其更是知之甚少。但根据传说......朔极禅院其内有着神龙看护,他们的僧人也与通常意义上的和尚不同。”
斯维因替他解释了起来:“朔极禅院内的僧人大多都为‘行脚僧’,这种僧人并不会在寺庙内吃斋念佛修行。而是选择下山,惩恶除奸,扬善安民,他们会以自己的双脚丈量整片艾欧尼亚。”
“听上去还不错。”洛肯罕见地给出了一个比较高的评价——他嘴里的还不错已经算得上最高那一档次的话了。
“不仅仅只是还不错那么简单,这位,塞布鲁斯先生。行脚僧们通常都拥有着十分强大的力量。”
《金刚不坏大寨主》
“是吗?有多强?”
“没人知道。”
洛肯不置可否地一笑,不再追问。而是转而与克罗诺斯谈起了更多关于那诡异传染病的信息。斯维因此时才转头看了眼窗外,鱼肚白的天边令他恍然发觉——啊,原来我一夜未睡......
这时,他又想起此前从房间内升起的那轮金色太阳,精神上的疲惫也随之消减了。他的背彷佛都直了一些,斯维因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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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口中‘拥有强大力量’的行脚僧,其实看上去压根就与这个形容词搭不上边。
拉查正昏昏欲睡地靠在马车车厢的内部打着瞌睡,混血马奔腾了一夜未曾休息。它们的疲惫彷佛传到了他身上,令僧人有些难受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拉查大师?”一夜未睡也显得神采奕奕的女军官立刻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问道。
“马儿们好像很累。”
“它们当然很累。”菲利希亚回答道。“但是,这不重要。”
拉查转头看了一眼她:“难道它们不是生命吗?”
“是的。”
“那为什么它们的生命不重要呢?”
“拉查大师,我无意与您展开一场辩论。”
菲利希亚垂下眼帘,以一种超然世外的理性代替了她的思考做出回答。
“在这只小小的护送队里,只有您的生命才重要。因为您可以为诺克萨斯做到一些我们无法做到的事。为了让您抵达不朽堡垒,我们可以舍弃任何东西。”
“你们的想法实在太......可怕了,恕我不能接受。”
拉查震惊地说,他的眼睛睁得太大了,以至于额头上都显现出了深刻的皱纹。那不是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有的模样。女军官的心情没来由地轻松了一些。自打上车以后就一直放在剑柄上的手也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