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她轻声说:“拉查大师,我曾听一个商人说过一句来自艾欧尼亚的古语,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骗我,您可以为我解惑吗?”
“当然,只要我知道。”拉查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女军官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一声巨响打破了夜里的宁静。这声音如同利剑一般打破了车厢内部的平静,在这声巨响之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菲利希亚厉声喝道,在得不到回应后,她一脚踹开了车厢的门。
她看到的景象令她童孔勐缩——小队内一共有五名士兵,三名负责轮流驾车,两名在后方警戒,如今,那那两名士兵正生死不知地躺倒在地。更令她感到不安的是,马匹所在的前车部分却传来了一声模湖的轻笑。
“是谁?!”
曾的一声,她拔出长剑,同时对拉查使着眼色,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而高大的僧人却完全没有听她命令的想法。
他的面容还和刚出村子时差不多,带着少年人的稚气。却已经在眉眼的细微部分带上了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坚定。他走出车厢,轻柔地踩踏在草地上,赤红色的气焰从那自然垂下的双手上浮现。
“装神弄鬼。”他严肃地说。“我最看不起你们这样的人,甚至还不如那些刺客。至少他们敢于面对着我而挥舞匕首。”
一抹星光静悄悄地划过天边,伴随着一抹银光闪现,一个看不清面容,却仍然能给人以高傲之感的男人站在了拉查的对面。
“你说错了一点,凡人,我并不是人。”
8.贫僧要把他们全打死
拉查对他的话没做任何反应——是真的,他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随着银色光芒出现的男人显然并不满足这一点,他模湖的面容变得清晰了起来,英俊无比,带有神性般的高傲。那俯视着菲利希亚与拉查的双眼中更是带着一种神对人的怜悯。
他缓缓抬起手,微微皱眉,女军官在这一刻竟然感到了一丝愧疚,尽管她很快就摆脱了这种情绪的影响,但她还是为之震惊: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应该在见到我的第一刻就跪拜下来,凡人。唉,到底过去了多少年?你们这些愚笨而毫无价值的生物居然忘记了我们的存在?”
拉查没有理他的自言自语,他只是向前迈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男人面前。见到这一幕,那高傲的男人居然露出了一抹微笑:“不错,你是打算以自杀向我谢罪吗?这样的话,我就只杀你一半的同胞吧。”
他轻巧地后撤了一步,用带有期待的眼神看着拉查:“来吧,是时候向我表示一下你的诚意了。”
拉查的诚意是什么呢?
他再次向前了一步,抬起右手,赤红色的气焰在刹那间变得凝视了起来——下一秒,他挥拳。
“轰——!”
狂暴的巨大声响袭击了菲利希亚的耳朵,她难以自制地捂住了自己耳朵。一声有如实质般的龙鸣却紧跟着那响声后出现了,这次,是直接抵达了她的心底。
“滴答、滴答、滴答。”
男人缓缓地低下头,望着自己胸口处巨大的开口,银色的液体正不断地从里往外涌出。他的脸上充满了迷惘,像是并不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似的。带有孩子般的天真。而在短短的几秒钟后,他的脸色便迅速变得苍白了起来。
跪倒在地,他放声尖叫了起来:“这是什么?!凡人!这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叫疼痛。”
拉查扯下自己破了个洞的黑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高温从他的身体上升腾而起,模湖了周围的景象,沸腾的蒸汽在刹那间便模湖了他的脸,唯独那双平静的眼眸依旧清晰。
“你最好记住。”他再次举起右拳。
男人一边尖叫一边毫无形象地后退着,同时不断施以威胁的吼声:“我可是星灵们的一员,你知道我有着何等高贵的身份吗?!你竟然敢打我!凡人,你死定了!你和你的种族都死定了,你知道我是受谁的命令来这里的吗?暮光星灵!”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令菲利希亚感到荒谬的理所当然,就好像这个男人真的认为所有凡人都应该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便跪下似的。
“我绝对不原谅你!”他甚至带上了哭腔。“暮光星灵会替我打你的!你这个可恶的凡人!我要把你和你认识的所有人都挂在天上,让你们痛苦的死去!”
“说完了吗?”
拉查对他的威胁置若未闻,甚至连声调都不曾变更:“你搞错了一点,星灵。我不是要打你,我是要杀了你。”
这句话,他说的无比认真。他的表情,他的姿态,包括那正在前进的坚定步伐都证实了这一点。那凄惨的星灵突然僵住了——他的脸上充斥着疑问:“......为,为什么?”
星灵彷佛一个对世界的认知出现了偏差的孩子似的发问了:“暮光星灵明明说过,你们凡人天生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生物。你们甚至不配活着,你们存在的唯一意义明明就是为我们提供乐趣,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说出这种话?”
拉查却只是怜悯地看着他。
“在你身上,我同时看见了孩子的天真与怪物的残忍。很难想象你们到底都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拥有如此扭曲的灵魂。”
拉查微微低下头,赤红色的气焰再度浮现于右拳之上。
“......但是,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吧?”
星灵呆呆地看着他,随后被一声咆孝激地打了个颤:“回答我!”
“是,是的!我杀了很多人!”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我在三百五十年前被允许下界过一次,那次,我在你们这儿玩得还算开心。有几个村子献上了很多幼小的人类来让我放过他们。”
“那么,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把他们都杀了。”星灵呆愣地,理所应当一般地说。他的眼中亮起了一抹赤红色的光,与拉查拳头上的气焰颜色何其相似。
“我杀了所有人,而且特意在接受了他们的礼物后才动手。我那时觉得很高兴,因为我的幽默感让暮光星灵笑了几声。我把他们涂满了整个大地,写着暮光星灵的名字......”
他讲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令人觉得可怕。而他说出的那些天真的话语,却比女军官听过的任何鬼故事都要令人寒毛直竖。那不是心理意义上的压抑,而是一种见到凶勐野兽啃食同类尸体时所产生的本能不适......
菲利希亚感到一阵呕吐欲从喉咙深处涌起,女军官的面部肌肉抽搐着,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浑身颤抖个不停。她将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现如今,唯一令她保持着克制而不将自己的剑刃放在那畜生脖颈上的理由,便是拉查了。
他背对着女军官,像是一道天险般将她与星灵牢牢地隔开了。宽厚的后背肌肉隆起,一条龙正在他的背后,对着菲利希亚怒目而视。
“所以,人类对你们来说就只是玩具吗?”
“比那更低级。”
“唉......”
拉查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叹息,向前一步,挥拳。干脆而利落,随着一声脆响,星灵的头颅整个炸开了。一道星光再次划过天边,他抬头望着黑暗的天空,久久不曾言语。
“......大师?”
菲利希亚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您还好吗?”
“我很好。这不就是行脚僧们该做的事吗?惩恶扬善,锄奸灭魔。”拉查平静地转过身来,散去了手上的气焰。“我做了我该做的事,但还没做完。”
“什么?”菲利希亚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僧人温和地抬起手,指了指黑暗的天空——确切地说,是指着那些在过去千百万年间无情地注视着这片大地的星星。
《剑来》
“我要把他们全部打死。”他极其认真地说。
9.毁灭
塞恩站在夜色之中。
今晚没有月亮,甚至连星星都很少。乌云遮蔽了天空,厚重的云层在他们头顶翻滚着,隐隐有雷声从中传来,空气变得微凉而湿润。这使他知道,很快便要降下暴雨。
风正在逐渐变得凛冽。
塞恩微微低下头,手指在斧柄上摩挲着。他们于凌晨时分,人最困顿之时发起突袭。如果顺利,天亮时,他们就能将杜因满斯的国王与贵族全都吊死在城门上了。
“情况如何?”
他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德莱厄斯。他还穿着那身盔甲,手中正拿着一支可伸缩的长筒望远镜。这科技来源于皮尔特沃夫,原本是设计给猎人们发现猎物使用的。而诺克萨斯人是最早发现这东西能够应用在战争里的人。
他们与斥候们的距离实在有些远,就算以改造过后的视力来看,他们也只是一些模糊的小点。必须借助科技的帮助才行。
“座狼斥候们已经抵达了杜因满斯城墙下方。他们有驻扎在外的骑兵与军营......按照计划,斥候们会在五分钟后发起佯攻。”
德莱厄斯简短地说着,随后收起了望远镜。那由黄铜制作的精致小玩意儿发出一声咔哒声,随后便被压缩了起来。他将其扔给后方站着的一名士兵,扛起了自己的黑色切割者。
他们两人身后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无人说话,彼此甚至连呼吸之间的节奏都十分相似。他们都穿着漆黑的盔甲,唯有眼瞳闪闪发光。狼群耐心地等待着,五分钟后,几团爆炸的烟火从平原彼端亮起。
“冲锋。”塞恩说。
-------------------------------------
弗拉基米尔缓步走出了城堡,他的步伐很慢,甚至可以说慢得有些令人不适。那歪歪扭扭的脚步不知为何总能令人联想到提线的木偶。他没有选择关上城堡的大门,而是任由其呆愣地张开着。
城堡内腐朽的空气被带了出来,与湿润的夜风混在一起,吹进他早已感知不到任何气味的鼻腔,却仍然令弗拉基米尔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也是时候了。”他自言自语着,瞳孔中亮起了两点猩红的光。
鲜血从他脚下升起,将他托举而起。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鲜血洪流宛如滔天的巨浪一般带着他从山坡上直冲而下,而这恐怖的景象却无人得知——杜因满斯城内的居民们此时还处于睡梦之中。
无人知晓死亡的来临,直到鲜血洪流冲塌了他们的家。
那些粘稠而滚烫的鲜血化作噬人的刀锋将他们全都切割成了碎片之时,铺天盖地响起的尖叫声终于让将亮未亮的天空边缘升起了一抹鱼肚白,仿佛连夜色都看不下去了似的。
巨浪一高再高,鲜血与残肢在其中沉浮,为它添砖加瓦。也让弗拉基米尔站得更高,五十米,一百米——直至俯瞰众生,他苍白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抹病态般的潮红。
他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鼻腔已经失去了感知气味的能力,于是他伸出舌头,像一条狗一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鲜血的甜腥味传至他的舌尖,令他的瞳孔缩成了一个小点。
“力量!”
弗拉基米尔兴奋地狂吼,血浪再度升腾起了一个新的波涛,仿佛是应和着他的情绪一般。这鲜血巨浪所到之处没有任何人能够存活,它无情地碾过了所有平民,而他们直到死前,甚至都还念诵着那个虚假之神的名字,期盼着他能保护自己。
——弗拉基米尔没有撤去他的邪恶巫术,他看着所有人死去,无论男女,无论老少,甚至发自内心地觉得开心。对他而言,这些人只是祭品,是和石头差不了多少的‘东西’。
你会为石头或泥土的毁灭而感到不适吗?
不,你不会的。
在他的哈哈大笑声中,杜因满斯高耸的城墙被血浪吞没了。这城墙其上原本刻满了名字,每一块石头都有着那些建造它的人的姓名。这是杜因满斯开国国王的旨意,意在不要忘记劳动者——然而,它被无情的毁灭了。
砖石被腐蚀,拥有着诡异高温的血液将其彻底融化成了碎渣。仿佛某种注解。
城墙外不远处,血骑士们的军营。
一个有着挺翘八字胡的男人正抚摸着自己的光头,他满面愁容。诺克萨斯人很快就将兵临城下,而他们共同侍奉的主人却在城堡内闭门不出,不知在想些什么。
更要命的是,就在几分钟前,一些诺克萨斯斥候竟然静悄悄地摸到了他们附近,若不是一个负责站岗放哨的奴隶发现了不对,恐怕沉溺于鲜血盛宴之中的血骑士们压根就不会知道敌人即将来袭。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更加焦躁了。直接狠狠地拍了拍桌面,眼睛已经瞪向了一个正在吃着带血肝脏的年轻血骑士:“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吃?!”
年轻的血骑士吓了一跳,但他仍然不愿放弃嘴里的食物。竟然嚼了两三下才将其咽下:“......不好意思,长官!这是我今天刚买回来的血食,本来想明天早上吃的,但是晚上被惊醒了,又有点饿。”
说到这儿,他憨憨地笑了起来,同时用叉子叉起一块递给了八字胡:“来自一个十三岁的女孩,您要尝一尝吗?”
八字胡瞥了一眼那看上去就很新鲜的肝脏,喉头滚动了两下。但考虑到这是下属的食物,为了他的那点面子,他还是没有选择接过,只是摆了摆手。
“不,我不饿。你吃吧,吃完出去看看那些废物探子有没有给我们找来点情报。”
“遵命,长官。”年轻人再度憨憨一笑,牙齿上满是鲜血。他低头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不时还抿上一口旁边杯子里的深红色液体。
他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解决了大部分肝脏。年轻人站起身来,打算出去执行长官的命令。就在他走到营帐门前之时,却突然脸色一抽,倒在了地上。
“嗯?!你怎么了?!”
八字胡悚然一惊,赶忙走了过去——这可是一位贵族的后代,若是出了问题,搞不好他会被找麻烦。可是,在下一秒,他也捂着心脏倒在了地上。
疼痛从心脏之中开始蔓延,一点点扩散到了全身。四肢,身体,甚至连眼球的末梢都在痛。他连视线都模糊了起来,就在快要完全陷入黑暗之时,他看到,鲜血正从自己的身体中潺潺流出。
奇怪,我没有受伤,为什么会流血?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想法。
10.神是伪造的
他当然会流血——为什么不会呢?
弗拉基米尔感知到了这个想法,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凡人们永远不懂,所有凭空得来的力量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帮蠢货真的以为他们操控鲜血的魔法与同类相食就能变强的能力是来源于神?
不!神是我的神,只有我才能通过献祭变强......
他微笑着挥动手指,八字胡的一部分鲜血顺着他的心意从茫茫血河中升起,来到他的面前。弗拉基米尔伸出手,那些鲜血便在他的手上汇聚成了一颗小小的圆珠。他将其握紧,随后一把捏碎。剔透的猩红色碎片扎入手掌,被他吸收。
弗拉基米尔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诺克萨斯人已经这么近了?”
他睁开眼睛后笑得更加兴奋了,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癫狂的模样与人类一点相似都没有。血河带着他,继续朝平原的彼端行去。
-------------------------------------
跨越世界,再一次。
从蓝光中跃出,何慎言进行了一次深呼吸。无尽星海的绚烂景象还残留在他的眼底,那些令人深深着迷的景物一度让不少跨界法师有了瘾症,甚至甘愿花费上千年的时间什么都不做,一直进行跨界,只为了不停地观看无尽星海。
若不是长时间飘荡在其中会迷失,他们估计愿意一直在那里待下去。
但何慎言不行,他必须保持冷静——他还有些事要做,而且远未做完。
闭上眼,精神力触须在瞬间扩展到了整个符文之地。他将世界各处的景象尽收眼底,包括刚刚抵达不朽堡垒的拉查,和正在与一名脸色苍白的男人作战的塞恩。
他睁开眼,清晨时分的第一抹阳光照在他身上,黑袍法师沉默不语地抬起一只手,一道闪烁个不停的传送门瞬间在他面前出现。但他却没有迈步走入,原因很简单。
这扇门不是给他用的。
何慎言右手紧攥成拳,随后探进其中。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被他从中拽了出来,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什么?”他不解地吐出一个单词,可还没等他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就再次挨了一拳。
他不可思议地捂住自己的右脸,左手的手指疯狂的舞动着,一时间像是丧失了语言能力一般跪坐在地不断地从喉咙中发出呜咽声。
何慎言只是冷眼旁观,直到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崩溃,他才有了点微笑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