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她的耳朵猛地一抽,立刻站了起来。尾巴在地面以极快的速度扫来扫去,一把掀翻了她身后的书桌。
那可怜的桌子原本眼看就要撞在墙壁上变为无用的碎屑,却在半空中被一股魔力包裹了起来,几本被扔在地上的有关于魔力反应的厚重书籍也浮了起来,回到了书架上它们的位置。
“好久不见。”
法师朝她温和地笑了笑,风在下一秒便一跃而起,跳到了他附近。不停地围着他转着圈,一边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嘤嘤声。
何慎言被她的尾巴扫的小腿骨一阵酥麻,这蠢狼如今还不知晓自己的肉体力量强横到了什么地步。法师有些牙疼的想,这事儿倒也赖我......
他无奈地抱住风巨大的头颅一阵揉搓,连耳朵都没放过,一边搓一边说:“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一点狼的样子?完全跟狗差不多嘛!”
风被他搓的很舒服,但又对那像狗的说辞很不满意——虽然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狗是什么。于是,她选择低下头用脑袋去撞何慎言的腰,这样就能让他揉到自己的脖子,也可以趁机报复他。
撞击持续了一段时间,接连不断的闷响声若是不知情的人听来恐怕会以为是攻城桩在撞击厚重的城墙大门。
直到一阵蓝光闪过,某种破碎声响起。风浑身僵硬地停下了动作,她本能地感到大事不妙。抬起头,就看见面无表情的何慎言。
“你刚刚撞碎了我身上的一个恒定防护性法阵......”他幽幽地说,顺手又往自己身上叠了几个物理性的抗击打护盾。“以后可千万别这么对其他人,我是受得了,普通人被你拿尾巴扫一下或者用头撞一下哪里还有命在?”
风呜呜呜叫了三声,她的意思很简单——我都半年没出过法师塔了!
“我看你也没什么不情愿的嘛,你都无师自通发现我设置的自然光模式了。”
何慎言耸了耸肩,指着头顶模拟出的柔和阳光说,随后便径直上了楼。狭窄的楼梯开始变得广阔,甚至能让风在上面奔跑。她一边在前方快乐地跳上跳下,一边还不忘给他解释这些天来的变化。
“噢?慎来了三次......来干什么的?送食物?他怕你饿死?啧,你不会全吃光了吧?”
“戒带着那个花店女孩周游世界去了?好小子,过几天我就去找他来场考试。他要是没通过我就当着他女朋友的面把他抓回来通宵复习。”
“居民们定期过来送花...?他们送花干什么?而且我没在门口看到花啊。”
他一路走上顶层,还没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风的呜声便让他做出了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什么叫你把花吃了......你有这么饿吗?”
何慎言哭笑不得地转过身,看着这头知道自己理亏索性背过身子对着他的狼,没好气地说:“我错了,你不是像狗,你是像猪!”
风自知理亏,可又觉得他说自己像猪是侮辱了自己。于是她决定跟在进门的法师身后呜呜呜叫个不停。
何慎言也乐得她去,在那黑暗绝望的宇宙里所经历的一切的确让他多少感到了一些疲惫。在这座法师塔内,在风的面前,他的确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推开门,熟悉的景象令他轻微地叹了口气。
炉火燃烧,温暖的光芒与那细小的噼啪声本能地令人感到了安心。两把扶手椅与一张堆满了书籍的圆桌被放置在炉火附近,有着繁复花纹的地毯铺满了房间。书籍特有的香味在他的鼻腔内蔓延。
何慎言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缓步进入。风也不再耍宝,而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法师一路行至左边的扶手椅前,若释重负地坐了下去。他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抽去了,整个人深深地陷在了那把椅子里。
风无声地趴在了他身侧,好让他垂下的右手能自如地抚摸自己的头。何慎言眯着眼靠在椅子上,什么也不愿去想。
他如今想要的,只是片刻安静。
黑袍法师的眼前浮现出了许多经历,霍格沃茨,凯尔莫罕,哥谭......复仇号上的点点滴滴。他开始理解为何帝皇如此执着于一个和平的世界了,相比起那黑暗而无序的银河,就连连年战乱的猎魔人们所在的世界都算得上是天堂。
至少他们的平民不必被视作消耗品,在某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中数以亿计的死去。又或者是终其一生都在工厂内重复劳作,寿命仅仅只有四十岁。至少,他们有选择的权利。
他眼前出现了安德森的脸。
那个孩子和他的母亲——一个负债的旅馆老板的女儿,一个不幸的可怜人。一个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大学教授的女人。她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可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一些人类,则根本没有。
何慎言开始理解为何许多跨界法师们都是一副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的态度了。
力量强大与否只是一方面,无尽的寿命也只是一方面。真正令他们漠视一切的原因,是经历了太多。像帝皇所处的宇宙这样的黑暗的世界,于无尽星海中还有多少呢?又有多少跨界法师在最初是像他一样,想要拯救目所能及的所有人呢?
他们成功了吗?
何慎言没有答案。
他的右手温柔而坚定地抚摸着风的头颅,这头无忧无虑的巨狼很快便陷入了舒适的睡眠中。对她而言,没什么比法师在附近更加安心了。她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法师低下头,温和的一笑。
问题被他抛下了。
14.忽悠瘸了
拉查抬起头,看了眼不朽堡垒雄伟的城墙。这地方真是超出他想象,尽管拉查其实并不喜欢诺克萨斯人冷峻的建筑风格,但他不得不承认,不朽堡垒的确配得上这个名字。
他们的队伍从正门进入,六人小队如今只剩下菲利希亚一个人还活着。女军官表面看上去对此毫不在意,但拉查能短暂地‘听’到她内心的声音,他知道,这位英姿飒爽的军人其实非常难过。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朝夕相处的兄弟,一个眨眼的时间就死在了眼前,甚至连战斗的机会都没有。
在进入大门后,映入拉查眼帘的并不是什么只有黑与红的铁血堡垒,而是一片宁静的居民区。多种多样的房屋共同构建成了这一社区,有别墅,有树屋,甚至有人选择建起一座又窄又小但高的离谱的房子。
这种大杂烩的风格却出乎意料地与红黑色构成的不朽堡垒城墙相得益彰,就连拉查自己都怀疑自己的审美是不是出了问题。这明显是两杆子打不着的东西怎么合在一起就如此和谐呢?
他与负责带路的一队士兵朝前走去,菲利希亚已经和他分别了。她要去述职,结束自己的任务。临别之时,她只说了珍重二字。拉查的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些惆怅。
这种情绪很快便被一个凑上前来的少女打断了,她有着褐色的卷曲头发,瞳孔是黑色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只不过,她不是来找拉查的。
“嘿,克雷诺!”她小心地跟在队伍附近,对着队伍里的一个士兵灿烂的微笑着。拉查看不见他的脸,但已经能从他的声音中想象出来了。
“莉莉安娜?!呃,你,你怎么在这儿?我还在执勤呢......”克雷诺局促不安地小声回答,在前方领头的长官停下来,转过身无声地比了个手势,两名士兵便将他从队伍里扔了出去。
他的长官严肃地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瞥了眼少女,又瞥了眼脸涨得通红但仍然强迫自己站直的克雷诺,面无表情地说:“给你半小时,克雷诺下士。务必将莉莉安娜小姐送到她家去,听见没有?!人家住得离这儿可有段距离!”
“遵命!长官!”
年轻人立马带着少女转身离开了,从那背影来看,他应该非常努力地在尝试让自己不要笑出声。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已经传了很远,令拉查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啊,爱情啊......青年人的朝气,真是美好。他如此感叹,随后立刻发觉了不对——我今年好像也才二十岁?!
正当他陷入了某种古怪的愁苦时,那位长官却突兀地从队伍前端来到了他身边。他咳嗽了一声,以较为官方的态度问候道:“拉查大师,希望您在一路上没有受到太多颠簸。”
拉查看了他一眼,这位长官显然还不清楚菲利希亚的护送小队所经历的事。拉查也没有说出来的意愿,他只是笑着点点头。
长官对他的回答显然松了口气,他换了副较为热络的语气:“听说您是从艾欧尼亚来的?”
“怎么?不像吗?”
拉查挑了挑眉,指着自己赤裸的上身。沿途所见的许多诺克萨斯居民也有不少人和他一样打扮,但都是瓦斯塔亚人。他们要么赤膊,要么就穿的很少,无论男女都是如此。拉查这种在艾欧尼亚有伤风化的打扮倒也显得不足为奇了。
可是,如果有的选,他也想穿件衣服。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意外。”山羊胡长官再次咳嗽了一声。“这不是听说前不久斯维因统领带人入侵了你们嘛......您居然还愿意来不朽堡垒帮助我们,实在是心胸宽广。”
你们诺克萨斯人可真会聊天。
拉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他能短暂地‘听’见别人的心声,他可能会觉得这位长官是在刻意挑衅。然而,实际上,他真没有。
尽管拉查不生气,但他也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尴尬之中。好在这位长官显然也对自己的聊天才能非常清楚,他立刻转移了话题。
“您应该不知道吧?您今天要去见的人里有一位比较特殊。”
“噢?怎么个特殊法?”拉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他有三头六臂?”
“那倒也不至于,三头六臂......这打起架来也太厉害了。”山羊胡长官先是感慨了一下,随后又说道。“克罗诺斯教官比较高大,好吧,其实是非常高大。”
他比划了一下:“不穿他那身盔甲还好,教官要是穿上盔甲,看上去就和城墙没什么两样。您可能会被他的体型吓到,所以我想着,就提醒提醒您。”
这位长官不说还好,他一说,拉查反倒来劲了。
这描述......不就跟当时在普雷西典救我的那个大个子一模一样嘛!壮的跟城墙一样,还有一身特别的盔甲。
“他的盔甲是不是蓝色的,额头上还有三枚金色的钉子?”
山羊胡长官悚然一惊,差点没摔倒。再开口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您...您连这个都知道?!果然,大师就是大师!”
“......什么?不,不。”拉查连忙摆起手。“我只是问问你——”
“——不必多说了,大师,我懂的,您想隐藏自己的特殊天赋是吧?我知道的,你们艾欧尼亚人好像都这样。”
山羊胡长官冥思苦想了半天,从嘴里蹦出来了一句半生不俗的艾欧尼亚古语:“君子藏兵器...是吧?”
不,完全不对。从用法到句子没一个对的......拉查很想这么说,但他没说出口。有时,他的情商会突然上线。
在他们的闲聊中,时间过去的很快。没过多久,他们便抵达了不朽堡垒的内城。早已准备好的另外一队士兵走上前来,接替了山羊胡们的任务。这队士兵的装备更加精良,眼神也要无情得多。
领头的那位对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后便用没什么声调起伏的声音说:“请跟我来,拉查大师,统领与教官正在等待。”
15.深海
内城的景象反倒与拉查想象中的诺克萨斯一模一样。四处都是红黑灰三色组成的建筑,棱角锋利。错落有致的建筑群排在一起显得规整而令人舒适。
基本上每走一段距离就有代表着诺克萨斯的旗帜在上方飘扬。诺克萨斯人似乎完全不懂什么叫做圆润。他们的每个建筑都方正的可怕,屋檐的角形成的锋锐线条几乎刺伤了他的眼睛。
但这却没给人压抑之感,种种这些结合在一起,反倒有了种满是力量的庄严。
道路两旁满是巡逻与站岗的士兵,这里的戒备非常森严。他们踩在厚重的灰色石砖上,士兵们的铁靴在碰撞间发出沉闷的回响。
一路前行,他们来到了一栋并不如何高大的建筑面前。这三层的小楼放在诺克萨斯内层的建筑群中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原因很简单——它是一栋艾欧尼亚风格的三层木式建筑,甚至有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拉查微眯起眼,精神领域中的信息告诉他,这栋建筑完工不久。
“就是这里,拉查大师。”
护卫队长继续用他毫无声调起伏的声音说着话。士兵们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他们的头盔遮蔽了大半张脸。拉查连忙拦住打算快步离开的护卫队长,问道:“等等,我就这样直接进去吗?”
“您无需担心。”
护卫队长停住脚步,用他严肃的眼睛看着拉查说:“统领与教官就在此处等待,您直接进入便可。诺克萨斯人并不在乎繁文缛节。”
说完,他便朝拉查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就带着士兵们离开了。他们列队行走的气势令拉查忍不住皱起了眉。
艾欧尼亚的修行者们往往能比常人看到更多,这是由他们和精神领域特殊的关系所造成的。此时此刻,在拉查眼中,那队士兵彷佛成群结队的狮子一样,团结无比。
也骇人无比。
他转过头,望着面前的三层小楼。在细致的观察过后,拉查敢肯定,诺克萨斯人绝对找了一些艾欧尼亚的本地人来设计并建造它。
每个细节都无可挑剔,这栋小楼若是放在艾欧尼亚,恐怕只有那些长老们才住得起。像他这样从小村子里走出来的人,住的都是些简朴的木屋。
拉查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荒谬——他们至于如此上心?看来诺克萨斯的特殊情况一定是到了十分紧急的地步了......
拉查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注视着地面。一条小路蜿蜒直至前方的庭院,泥土的清香与那些树木轻微的摇动都被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可是,整座小楼,包括庭院附近,都没有任何动物存在。
甚至连昆虫都没有。
那些原本无处不在的小生物如今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完全不正常。
拉查闭上眼,他沉入精神领域当中,在其中四处搜寻。瑰丽的景象不是他需要的,精神领域之中那些随处可见的灵界生物却指了指地面。
其中一个白色的说:“它们很害怕。”
“害怕?”
“是的,僧人。”灵界生物点了点头,声音虚无缥缈。“一头狼来到了这里......它们害怕,所以都逃走了。”
狼?
拉查原本还想问更多,比如是不是千珏曾经来过此地。可精神领域中的景象无时无刻都在变化,灵界生物们在下一个瞬间便在突兀刮起地风暴之中消失了。
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
僧人睁开眼,泰然自若地迈开脚步,昂头挺胸,无所畏惧地走了进去。
小楼的第三层,克罗诺斯注视着下方那个眼眸微闭,平静走来的僧人,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比起那个时候,他成长了许多。”
“你认识他?”斯维因背着手站在他身边,同样注视着那个远道而来的年轻人。
“有过一面之缘。”
克罗诺斯并未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否则,场面可能会变得有些尴尬——还能怎么说?你们收买的艾欧尼亚长老想要杀这个年轻人,他被我救下了。
好在斯维因也并未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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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风,你已经吃得够多了......嘿!那是你的碗,不是食物!”
风无辜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块巨大的铁碗。
她虽然瞪大了眼睛做出一副无辜地样子看着法师,嘴上的动作却半点未停。卡擦卡擦几声过后,那硬度惊人,堪比阿斯塔特们动力甲的碗就被她嚼成了碎片,干净利落地吞下了肚。
言情
“......”
何慎言捂着自己的额头,头一次开始理解那些养猫养狗的人有着何等的耐心。
他养的这头狼,在经过改造后胃口离谱的惊人,基本什么都能吃——不,或许应该减去一个字。
她基本什么都吃。
“我真该庆幸你不吃屎......”何慎言滴咕着,从椅子上站起身,顺手又用物质转换法术从空气中捕捉了些零散的魔力给她造了一大块能量充足的肉扔在了地板上。
这可不是那些动物的肉,按照法师的计算,一口就能让她半个月都不必再吃任何东西了。
风的听力其实很好,她完全知道法师刚刚那句话说得是什么。然而,看在食物的份上,她打算当做没听见。
何慎言来到她身边,轻轻揉搓着她的脑袋,感受着那份良好的手感:“好好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