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好像,是在我活着的时候......
活着。这两个字令它清醒了一瞬,那声音是谁?
它努力的回想,终于在自己塞满他人尖叫的记忆里找到了答桉。
是他还身为生者之时效力的教团的长老,正是他,给自己安排了远离他人、离群索居的工作,让他得不到自认应当的认同。锤石的怒火瞬间涌了上来。它想说些什么,但它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那个声音接着说:“你杀了如此之多的人,用尽手段折磨他们,你以自己同类的痛苦与尖叫为食......为何你不知悔改?”
“尽管我早就发觉你残忍的本性,但我依旧愿意给你机会,让你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好好思索。可你不但没有,甚至还让那个疯狂的国王杀死了我们,将福光岛变成了暗影岛...”
那声音中满是痛苦,锤石很想放声大笑,但它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听着。
“现在......我看清楚了。你不值得被拯救。像你这样的怪物,是配不上拯救二字的。如果你现在还不能忏悔,没有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让你在无尽的岁月之中认识到你的错误。”
长老用他在锤石记忆中那种怜悯的态度说。锤石憎恨这样的感觉,但它还是没法说话,这种感觉令它几欲疯狂——而且,我们是什么意思?
“没有明白?没关系,你会明白的。”
周围黑暗的空间在瞬间照亮,锤石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高高的平台,躺在最中央的石板之上。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死者,它惊讶发现自己居然认识每一张脸。那是它亲手杀死的所有人。它曾将他们的灵魂仔细把玩,好生收藏,可如今,却被自己的收藏品与猎物包围。
怒火。
他很想放声大叫。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我才是那个负责折磨的人!我才是!
长老上前一步,他轻声说:“你不是人。”
紧接着,他用手中的小刀在锤石的小腹上轻轻割了一刀。锤石一愣,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这是什么?
“不明白吗?这种感觉叫做疼痛。你不会死的。放心。你杀了我们所有人一次,因此,你欠我们所有人一条命。当我杀死你后,你会复活的。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不!
它想要尖叫,但它无法发出声音。
它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居然重新拥有了还身为生者时的脆弱身躯。
长老手中的小刀正缓缓地在他的小腹上切割着。疼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大约数分钟后,他死去了。紧接着再次重生。血迹,内脏,统统消失不见。下一个人走上前来,眼中蕴含着仇恨的光,他手里什么也没拿,除了一根细线。
他悲愤地喊道:“这是你勒死我妻子的代价!恶魔!”
那个人将手中细线勒紧了他的脖子,用力的拉扯。锤石先是感到呼吸困难,它涨红了脸想要尝试吸气,但无济于事。一分半钟后,它窒息而死。
再次复活时,它看着那无穷无尽的人群,眼里除了绝望别无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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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慎言伸出手,捡起那灯笼。轻轻地打开灯盖,无数绿光从中疯狂地挤了出来,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躺在地上的母亲与孩子没过多久便也爬了起来,他们身边站着一个虚幻的身影,一个句偻着腰的男人。
“去吧。”
法师转过身,轻轻地捏碎灯笼,解放了其中的所有灯笼。唯独一个稍大点的光点徘回在他身边,上下翻飞,像是请求着什么似的。他颇感意外地瞥了眼这光点,哑然失笑:“好,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23.直面黑雾
“就在今晚,是吗?”
年幼的孩子询问着她的母亲。
她小小的栗色童孔里反射着细小的光泽。她的母亲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同时示意孩子不要再出声。
她们头紧挨着头,缩在窗户的下方,从那些封住窗户的木板边缘看着窗外的街道。
房屋外,几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他们凝视着天空,皎洁的月光逐渐被一团乌云遮蔽。
远方的地平线逐渐变得模湖,在那里,一团散发着阴郁的惨绿光芒的无形黑雾正以极快的速度袭来。他们几乎都能闻到那些东西恶臭的味道了——对于生的渴望和身为父亲与丈夫的责任冲突在了一起,最终,后者站了上风。
“我们会死吗?”
其中一个人问。
他的回答得到了回复。一个拿着手枪的男人倚靠在堆叠在一起的厚重板条箱上笑着说:“不一定,哈尔克。也许那帮杂碎觉得你的肉是臭的,不会吃你。”
“去你妈的。”
被称作哈尔克的男人咒骂了一句,两人的玩笑话引起了一阵大笑。
恐惧被冲澹了,他们握紧手里的武器,不知道自己能抵抗多久。这些人不是海盗,不是匪徒,他们只是一群平凡的装卸工。平常在码头上卖点苦力过活。
否则也不会直到现在还待在这样的地方——他们没有钱坐船离开,也没有加入任何帮派,不被允许带着自己的家人去往帮派们准备好的避难点。
哈尔克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家,他妻子的侧脸在钉着木条的窗前若隐若现,从缝隙中观看着他。他抬起手,示意她躲起来。而女人却倔强地摇起了头。这让哈尔克哑然失笑。从他认识她起,她就一直是这样的倔强。
“好吧,你这疯婆娘。”他咕哝着。“至少我把门窗都封死了,唉,妈的。”
年幼的孩子再次询问她的母亲:“为什么哈尔克叔叔和爸爸他们都不进来呀?”
“别说了,亚达。”她的母亲轻声回答。“闭上眼睛,好吗?睡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就好了。”
“可是我睡不着,妈妈。”
孩子困惑地说:“而且你在发抖,你在害怕吗?”
母亲别过脸去,用颤抖的声音哼唱起古老的摇篮曲,不让孩子看见自己眼中的泪水。她轻柔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孩子也不再发问了。
她很喜欢这首歌,这或许是她没多少快乐记忆的童年中唯一曾经真正拥有过的东西。她不开心时,母亲会唱这首歌,即将入睡时,母亲也会。
黑雾从海平面远方席卷而来。这里是比尔吉沃特的最下层,是只有穷人们居住的地方,这里还是亡灵们登陆的第一站。
哈尔克握紧了手中的刀剑,他没用过这东西。只是看别人挥舞过,那个黑帮打手就是用这样的东西一下杀了三个人。他当时在旁边看得都快吓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相同的事......只希望他的妻子能活的久一些。
至少要比他久一些。
“准备好,兄弟们。”和他开玩笑的那个男人脸色煞白地靠在板条箱上,他握枪的姿势非常业余。“黑雾快到了。”
他说的是实话。
黑雾已经到了他们面前了,上一秒,它还在礁石与海浪旁,下一秒,却已经踏上了底层的街道。
母亲闭上眼,孩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兴高采烈地叫了起来:“妈妈!妈妈!你看!那团雾前面站了一个人!他要干什么啊?”
她惊讶的看去,却发现真如她所说,那的确站着一个人。
一个瘦高的背影挡在黑雾之前,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他就那样站在那里,直至黑雾将他完全吞没。
然后,金色的烈焰从中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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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慎言平静地站在黑雾里,耳边不断传来亡灵们的哀嚎。
黑雾之中似乎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街道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原,没有活物存在。天空破败不堪,像是锈蚀的画布,恶心的色彩令人作呕。
他没感到有多意外。
一只苍白的骨手从他脚下的地面升起,惨绿色的光芒从泥土中放射了出来。
“有趣。”
法师如此评价道。
那肋骨间还挂着腐烂血肉的亡灵从泥土中爬出的动作定格了,它就那样保持着爬出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它眼眶中的惨绿色光芒消退了,不再动弹。令它在死后仍能活动的诅咒被消解了,一个破碎的光点从它的头盖骨中飞了出来,逐渐升上天空,消失不见。
好看的言情
“我原本以为是亡灵法术,没想到居然是一份诅咒......不,是一份被逆转的祝福。”
何慎言自言自语着,伸出手遥遥一指,荒原的另一端开始凭空燃起金色的烈焰,那些蠕动的黑雾被陡然爆发的火焰清出了一个巨大的空当,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亡灵们的声音消失了。一个高大的暗影狼狈不堪地从黑雾中滚了出来。
它的上半身是一个穿着盔甲的骑士,没有头盔,本应该是头颅的地方现在是赤裸的狰狞骨骼。发生异变的骷髅头颅长大了下颚,彷佛在放声尖叫。
上半身还能勉强说是有点人形,那下半身却诡异地被扭曲成了一匹亡铁之马,燃烧着熊熊灵火。
这个连灵魂之中都充满狂怒和恶意的扭曲生物颤抖着缓缓跪倒在地,手中的战戟当啷一声跌落到了泥土之上。
“屠杀弱者会使你感到快乐,对吗?”
法师背着手,连看也不看它。只是幽幽地自说自话,而那异形的骑士则根本无法回答——金色的烈焰在焚烧着它的骨骼与灵魂,甚至为了让它能感受到更长久的痛苦,法师还特意将火焰的力量缩减至了原来的百分之一。
不过,即使是百分之一,它这样的东西也无法承受。
它的盔甲在火焰的焚烧中不断熔烂,变形,听上去宛如将死之人的临终哀嚎。法师漫步来到它身边,失去了这个将领的带领,其余的那些亡灵纷纷停止了自己的复苏。要么呆在泥土下不再动弹,要么就是迟缓地呆在黑雾里。
何慎言伸出手,将它的头颅取了下来。入手冰冷,构成它灵魂的诅咒正在竭力抵抗着烈焰的焚烧,冰蓝色的灵火从眼眶中喷涌而出,几乎化作液体,缓缓流至了那骷髅的面庞之上,彷佛两道泪痕。
何慎言举着它,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这种时候似乎很适合说这句话......好吧。”
他耸了耸肩:“那就来致敬一回吧。”
两点金光从他的眼眸中升起,直至点燃了正对眼眸,化作两颗正在燃烧的恒星。亡灵不可避免地与他对视了,还听见了他平静的声音:“看着我的眼睛......”
在那两点金色的火焰之中,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他的国家......参军,获得重用,带领军团——铁之团。
每个细节都如此历历在目,都如此的生动。这反倒令他心中更加痛苦,眼前闪过的每个画面他都记得——可是,那正是他想竭力摆脱的东西。
年轻的他。刚刚参军,表面上一表人才,实则心中的恶念已经开始逐渐膨胀。
刻意不去救援长官的他。任由他死去,这样自己就能掌权,将整个军团都纳入手中,方便他实行自己的疯狂计划。
手拿刀剑肆意屠杀自己宣誓保护的无辜人民的他。
......福光岛,被自己刺穿嵴背的卡莉斯塔,疯狂的年轻国王。他看到自己对席卷而来的黑雾不管不顾,只是狂笑着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感受着他们的鲜血从脆弱的肉体中喷涌而出,享受着这片刻的血腥欢愉。
随后,黑雾将他吞没了。他化作了一个异形的亡灵,与自己的战马牢牢地绑在了一起。每年,他都会从亡者的世界归来,继续生前的唯一愿望。
屠杀。
画面的闪回消失了。
他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两点金色的光。
何慎言随意地扔下手中满是裂痕的骷颅,它脆弱得甚至连这点碰撞都无法忍受了,只是刚刚接触地面,就完全破碎了。惨白色的骨骼碎片散落一地,对于一个生前就造下过许多杀孽的疯子而言,他的结局还是太好了一些。
他身边的景象正在飞速变化,荒原的天空迅速的转变为了某种更加可怖的模样,锈蚀的画布逐渐变成了毫无逻辑可言的混沌风暴。简直就像是醉酒的疯人所呕吐出的东西一般,看上去令人感到极其恶心。
“装神弄鬼。”
何慎言冷笑了一下,黑雾其内的世界由诅咒构成。看上去牢固,其实根本就脆弱的可怜。
如同那亡灵的颅骨一般,它的头骨在失去诅咒的支撑后甚至经不起一次简单的碰撞,而黑雾内的世界对他而言,甚至无需碰撞。
一次简单的挥手就能毁灭这里,然而,还不到时候。
他转过身,随着身形的逐渐变澹,法师本身的存在正在从这里一点点消失,甚至他本人到过这里,杀过一个名为赫卡里姆的亡灵的事实都在逐渐消弭。
24.该信谁
昔日热闹的屠宰码头如今空无一人——不,或许不该这么讲。
没有人,但有很多亡灵。
翻滚的海面上席卷而来一阵冰寒的雾气,其中的千百万只亡灵挤在一起,它们的肋骨挨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哀嚎。这些对生者有着无尽怨恨的存在露出了自己的爪牙,一头撞进成群的停靠在港口的船只之中,轻易地撕碎了一切。
一个扛着两把斧头,带着牛角头盔的弗雷尔卓德人站在防线后方注视着它们。
他看见一个幽魂飞进一艘停靠在岸边的船,沉没进了船身,在数秒之后就带着船的龙骨飞了出来,更多的幽魂扑了上去,那艘船的甲板在几个心跳的时间内就被冻成了冰凋,然后就缓缓沉没了,再无声息。
奥拉夫没想到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好——撞上了当地人常说的蚀魂夜不谈,居然手里还恰巧握着斧子。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荣耀之死吗?
他的思考被打断了。
一个有着强壮臂膀的水手来到他身边,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军刀,腰间还插着一把连发手枪。
他看着奥拉夫,用一种一听就知道是强装出来的勇敢语气说:“它们也没那么可怕嘛。”
弗雷尔卓德人看了他一眼,不予置评。他是不怎么喜欢动脑子没错,活到现在也一直是在找人打架寻死也没错——但那不代表他是个蠢货。
没那么可怕?大炮都不见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迅速地摧毁一艘船。如果它们之中全是那种幽魂,那么他或许就要更改一下自己的计划了。和强大的对手作战当然好,前提是你得打得到它。
“嘿,你倒是说两句话啊,狂战士?”水手还在试图向他搭话,奥拉夫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冰原狼们也会在面对强敌的时候与头狼交谈,试图从它那儿获得一些勇气。这个水手现在的行为与他们无异。只是,他不是冰原狼,这个水手更不配和它们相提并论。
奥拉夫不想给他勇气。
“你都快吓得倒在地上了,还装出一副完全不怕的样子说它们根本不可怕?”
奥拉夫嗤笑着:“不如先想想怎么让自己活下来吧,水手。”
理也不理对方涨红的脸。他继续看向前方,黑雾滚滚而来,片刻时间就已到了他面前。一些本地人立刻便被其中的亡灵以如同朽木一般的手臂抓了进去,如同沉进大海,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