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拿刀划墙纸
“够了,够了。”
猎魔人无奈地打断了他:“别再说谜语了,何,你就直白点告诉我,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你这是在毁掉我的小小乐趣,杰洛特。算了。”
耸了耸肩,何慎言说:“他们大概率会选择你所抛出的那个选项的后者,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不是学徒的学徒可能要面对整个世界法师们的追杀。”
“我怎么感觉你听上去很高兴?”
“有这么明显?如果她应付不了这些蹩脚的三流垃圾,那她活该去死。”
何慎言冷酷地说,随后吃完了最后一口肋排。
(
60.霍桑之死
“有这么严重?”
杰洛特有些吃惊,他很少见到何慎言如此冷酷地评判一个人。
“我将我的施法方式——从冥想,到各级法术的基本应用,甚至连精神力该如何运作都完完全全地在上次见面时交给了她。所以,如果她真的应付不了他们......”
何慎言做了个手势:“那她还是死了为妙,杰洛特。”
“她不是你的学徒什么的吗?”
“那只是一笔交易,学徒?她可算不上我的学徒。安德莉娅才是我的学徒,她具备成为一个法师的所有才能。她有耐心,自信,对法术天分高。同时在具备所有这些才能的情况下,还拥有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同理心。”
“她有这么好?”
“就是这么好。”
何慎言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夸张地说,杰洛特。未来,你会在历史书上看见她的名字,相信我。”
“好吧,不提你那位好的不能再好的学徒了。那如果这个法兰茜丝卡从他们的追杀里活了下来呢?”
“和我有什么关系?”
何慎言摊开双手:“我和她的交易早在很久之前就完成了,这次救她只是顺手而为。实际上,如果我想要她死,我会连她一起杀。但是,没那个必要。”
他摇了摇头:“只是一个不清楚自己追求的可怜人罢了,人各有志,我不能强求她像我一样追求魔法的真谛。但她不能埋没我教给她的东西。她活下来,就拥有一切,死了,就什么也没有。很简单,就是这样。”
杰洛特古怪地看着他,良久,猎魔人也摇了摇头:“你对外人和学徒的态度真是截然不同。”
“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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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诺维格瑞各处所爆发的骚乱就差不多平息了。
卫兵们行动的速度很是迅速,在这次的‘战争’里,他们没放过任何黑帮分子。除了那些竟然真的在帮着他们剿灭利剑团的霍桑手下之外,其余的帮派统统被一扫而空。
就像他们被火烧地干干净净的赌场一样,他们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现如今,诺维格瑞城内只有一个黑帮巨头了——阿尔方斯·威利,霍桑。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巴赫·琼纳斯的对面,两人面对面而坐,彼此的脸上都带着微笑。
“我总是乐于见到您这样为民除害的英雄,巴赫队长。诺维格瑞能有你这样的卫兵队长真是幸运,如果不是你,平民们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原来诺维格瑞里有这么多被拐卖的人呢。”
“彼此彼此,威利先生。像您这样的商人与艺术赞助者才是诺维格瑞的中流砥柱。您手下有着诸多商行,控制着城内最大的拍卖行,甚至还有一间银行。这样的金钱,都能另起一个诺维格瑞了。”
霍桑笑了笑,然后——那笑容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了,被抹除了个干净。就像是有人用橡皮擦在他的脸上擦了一圈似的,只剩下最原始,最平静的表情。
“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巴赫队长。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无非是觉得,我阿尔方斯·威利发起这场战争是为了将其他人都干掉,好自己吞并掌控他们的生意。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如果只是赌场与妓院,我可能会接手。”
他用那双老了后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巴赫·琼纳斯,一字一句地说:“但当人贩子这种事,我是不可能做的。我可以拿我母亲的名字起誓,对任何你认识的神明起誓。”
“我他妈绝对不干这种事——所以,巴赫·琼纳斯队长,你现在可以回去找市长复命了。你告诉他,诺维格瑞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所谓的利剑团和他们的肮脏生意了,让他小心点,走夜路最好多带点人,因为老子知道他收了他们的钱。”
“你还真是丝毫没把我放在眼里啊,霍桑。”
巴赫直截了当地叫了他的外号,卫兵队长的眼睛里再无一丝一毫地笑意:“你当着一位卫兵队长的面说这种威胁市长的话?”
“我说了,而且如果你没听清的话,我可以再来一遍。”
“别把自己扮成一个英雄,霍桑。”巴赫·琼纳斯厌恶地说。“你只不过是那些人渣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的。你只是多了一条底线罢了,你以为你开赌场让别人倾家荡产,逼良为娼让他们的老婆当妓女,你自己就有多高尚吗?”
“我从没自认是一个高尚的人。”
霍桑平静地面对着他的指责:“——说真的,巴赫队长。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这点甚至不需要你告诉我,梅里泰莉女神八成会将我污秽的灵魂直接劈个粉碎。”
“但我告诉你——巴赫队长。我是个人渣,这点不假。但你,还有这座城市,所有人都该感谢我!”
霍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那张苍老的脸在一瞬间化作了恶狼般的面貌,声音却依旧平静:“是我他妈带头阻止利剑团的!卫兵队长!啊,卫兵队长!你为什么让一个人渣抢了先?”
场面一时间陷入沉默,巴赫·琼纳斯双手攥的紧紧的,但他什么也没说。过了一阵子,他才缓缓开口。
“......在这件事上,这座城市的确应该感谢你,但这改变不了你是一个——”
“——我是什么人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该死的!”
霍桑骤然咆哮起来:“这座城市到底出了问题?你,巴赫·琼纳斯,卫兵队长!战争开始后两小时你才赶到现场,怎么?你和你巡逻的卫兵全都喝醉了?需要人叫醒?可笑至极,黑帮帮助你们救人,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以为我很想这样吗?!”
巴赫一把推开桌子站了起来,他指着霍桑的鼻子说:“当市长,议员,全都告诉你不要出手的时候,你有什么办法?”
“但你找到了办法。”
霍桑再次让他此前的咆哮显得像是个笑话,他平静地坐下,平静地整理自己的衣服,甚至还给自己点燃了烟斗。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之中,他平静地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回心转意,巴赫队长,我也没心思知道。我来这儿只是为了通知你一件事,今天之后,我正式退休——诺维格瑞城内的黑道事物和我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巴赫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不明白霍桑是发什么神经。
“我要在我临死前做完这件事......”霍桑靠在他的椅子上,平静地说。“我必须找到我的故乡,你明白吗?我没几年好活了,我不想死后下地狱嘴里还得念叨着我父亲的名字。不,我不要那样。”
“我会离开城市,剩下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和我再也没有关系。死后我自然会去向女神赎罪,实际上,巴赫队长,十年前我就在这么干了。”
霍桑笑了起来:“你知道城内最大的慈善家是谁吗?那个每年七月份都会给穷人们布施,发放免费衣物的人......”
他指了指自己,随后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在他即将离开的最后一刻,霍桑说:“我希望你能把这城市变得好一些,巴赫队长。至少别再出现一个我这样的人了。我是个艺术家的孩子,我本应有另外一种人生,你明白吗?”
“最开始被拐到诺维格瑞来的时候,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说完这句话,霍桑拉开门,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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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则头条新闻出现在了诺维格瑞各大报纸之上。抢占了原本属于霍桑的头条,然而,出现在头条上的那个名字却有着和霍桑如出一辙的姓氏。
“塞浦利安·威利残忍地谋杀了他的父亲!阿尔方斯·威利!其父乃是诺维格瑞黑道巨头,人称霍桑。据悉,此事很可能是因为老霍桑打算退出江湖,但却不打算将他的位置传给塞浦利安·威利,于是这个人渣毫不犹豫地杀死了他的父亲!”
“由诺维格瑞公理报独家报道。”
杰洛特放下报纸,略微有些唏嘘,却没为霍桑感到同情。他干了那么多坏事,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似乎是某种因果报应。
坐在沙发上,猎魔人心情相当愉快地抖动着自己的双腿:“何,你看报纸了吗?”
里屋传来法师的声音:“什么报纸?”
“阿尔方斯·威利死了!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他儿子把他杀了!”
“......没什么印象,你说这个干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又不是什么都知道——啊,该死的!”
何慎言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吼:“杰洛特,给我拿杯水来,麻烦你。”
猎魔人翻着白眼从沙发上站起身,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个仆人。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倒了杯水,尽管他完全不明白何慎言为何不自己动动手指变杯水出来。
直到他推开门进去为止。
“维瑟米尔和他的胡子在上啊!”杰洛特险些发出一声尖叫。“你在干什么?!”
(
61.最大的问题
他在干什么?
当房间打开之时,出现在杰洛特眼前的不再是床铺或桌椅一类的熟悉情景,而是一片纯粹的虚无。
何慎言就漂浮在其中。
他盘腿而坐,魔力在身边鼓荡,不停地变化,没有一刻是停止的。它们是风暴,是闪电,是奔跑的狮子,是深海中的鲸鱼。是一切曾经存在却又消亡之物,在那一片漆黑之中,仿佛什么都存在,但也什么都不存在。
杰洛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他没有走进房间,而是站在房门处,站在普通而正常的世界与何慎言所处的世界的交界处。
他说:“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幻象。”
“这不是,杰洛特。请你将手上的水杯扔进来——我现在暂时腾不出手去拿。”
猎魔人看了一眼他的双手,那两只手正汇聚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辉,耀眼,摄人心魄。
“所以,如果你还有心思和我讲关于手的冷笑话,那这是不是就代表你暂时没事?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但你现在所处的地方看上去可不太好。”
说完,他将水杯往里轻轻一扔。那杯子开始自由地在漆黑的虚无之中漂浮,杰洛特凝视着它,玻璃上反射着蓝光,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了自己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年,或者一万年——总之,那杯子漂浮到了何慎言面前。
他低下头,用牙齿咬住杯子的边缘,随后抬起头来,喝了小小的一口,这小小的一口却让他闭上了眼睛。
“终于。”法师发出一声满足地叹息。“我在这儿待了七百三十一年,杰洛特,终于有口水喝了。”
“你不能自己变杯水出来吗?”
“我没有多余的精力,杰洛特。”
“但你听得见我叫你。”
“是的,因为我在客厅里固定了一个现实之锚。”
现实之锚又是什么鬼东西?
猎魔人双手交叉,靠在门边,皱着眉问:“先不提你说的那个东西了,但你在里面只是待了一天——何,如果我的感知没出错,你在里面仅仅只待上了二十四个小时,也许还不到。”
“那是你的感知,杰洛特。”
法师用下巴轻轻触碰了一下杯子,让它飘走。双手所绽放出的光芒变得更加旺盛了一些,这时,杰洛特才注意到,他的两只手上都各自握着一颗宝石。它们似乎快要被染成绝对的漆黑了。
“在我的感知里,我已经一个人在这儿计算了七百三十一年。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杰洛特,没什么好奇怪的。就像是夜晚你抬头看星星,它们的光芒传到你眼里。你以为它们还活着?不,你看见的是漫天的尸体。”
何慎言用一种冰冷的语气说:“星光是群星的遗物,在宇宙中飘荡,落在你眼里之时,那颗星星可能早已死去多时。”
“你现在说话的语气让我有点毛骨悚然了。”
说出这句话,杰洛特注意到,何慎言勾起了嘴角,但仅仅只有一瞬间。他看上去似乎是想要微笑——当然,也可能只是杰洛特看错了。谁知道呢?
“我自己都有点毛骨悚然了,杰洛特。”何慎言叹息了一声。“我在这该死的地方待了太久了,而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做。”
“但你做了。”
“是的,我构建了一个口袋维度,然后把我自己关在里面计算了七百三十一年.......而我却还没得出结果。”
“口袋维度?恕我直言,但你待着的地方看上去就像是个监狱,何。一个漆黑的监狱。”
“你指的是那些黑色的背景吗?”
何慎言笑了起来:“它们其实是宝石,杰洛特。至少它们曾经是。”
宝石?
杰洛特再次皱眉,他仔细地观察着那些深沉的黑色。但他却只能看到虚无,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直到他完全沉下心——完完全全,他的眼神逐渐从专注转为了痴迷,直到这个时候,杰洛特终于看见了。
的确,它们曾经都是宝石。
难以计数的黑色宝石,从法师的头顶,到他的脚下。这个曾是旅店房间的整洁地方如今每一寸都被黑色的宝石完全填满了,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缝隙,而且看上去完美无缺,天衣无缝。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那每一颗宝石所反馈给他的东西,除了死亡以外,别无他物。
杰洛特相当熟悉死亡,从他还是个孩子,在凯尔莫罕的杀手路上训练时就熟悉了。那时,每天都有三个或以上的孩子在那条见鬼的路上摔断脖子。
再大一点时,是青草试炼。这时,他见到了什么叫做‘痛苦而缓慢’的死亡,那些和他同龄的人最后往往会不成人形,哀嚎着死去。这尖叫声会持续一段时间,有时是一个星期,有时是两天。
我们可以这么说,他和死亡是老朋友了。但那宝石里的东西依旧把他吓了个半死。
杰洛特抓紧自己的胳膊,鸡皮疙瘩从他的皮肤表面冒起,当然,还有从尾椎骨一路窜上他大脑的寒气。
“有时你真能把我吓个半死,何。”杰洛特摇了摇头。“所以,那些宝石,是什么情况?”
“你想听诗意一点的描述,还是真实一些的?”
“平铺直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