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造化斋主
方清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类似围棋棋盘的道具,正方形的盘子上有一个覆盖了一半面积的圆形盖子,且表面都画满了格子,并铭刻着代表五行和天干的文字。
这是太乙六壬式盘,取“天圆地方”而造,天盘嵌在地盘当中,中有轴可以自由转动。
天盘列十二躔次,布于二十八宿之间,象天道运转;地盘布十二方位于下,与躔次相应,亦列二十八宿,以象星宿之精气,于地下分野之关联。
六壬式盘专门为六壬术而造,而六壬术是以阴阳五行学说为依据的一种占卜术。
五行之中,以水为首,天干之中,壬、癸皆属水,壬为阳水,癸为阴水,舍阴取阳,故名为"壬";在六十甲子中,壬有六位,即壬申、壬寅、壬午、壬辰、壬子、壬戌,故名"六壬"。
方清月借助六壬式盘开始占卜,这一回她没有动用灵能,故而不需要跳舞,使用正是《超?占事略决》中记载的《四天一治法》。
《超?占事略决》作为阴阳术的集大成者,除去术法类的《幻阴诀》和《真阳诀》,也包含了其它内容,小清便修炼了式神相关的《十二将神法》,从而将没有反抗的荒霸吐神收服。
不过,方清月此刻使用的并非自身修炼的《四天一治法》,尽管她有灵格“巫觋”加持,修炼占卜类功法事半功倍,但这么短的时间,连正门都没有入,故而她此刻运用的是徐胜通过灵能“薪火相传”借给她的《四天一治法》。
没错,徐胜自己耗费了12000点行善值,将《四天一治法》提升到圆满,再通过灵能借给方清月使用。
之所以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而不是直接给方清月加点,一方面是免去了寻找掩饰外挂存在的理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性价比。
直接给队友加点,只有方清月一人学会《四天一治法》,而徐胜先让自己学会,就可以通过“醍醐灌顶”和“薪火相传”来帮助别人修炼,哪怕效率低了些,可胜在源远流长,具备可持续发展。
此外,据方清月本人的反馈,修炼占卜类功法也能提升灵格“巫觋”的演绎度,可谓一举多得。
不一会,方清月便有了结果,看着六壬式盘道:“找到了三人,距离最近者在西南方一百二十里,对方很可能携带搅乱灵机之物,具体位置仍需接近后进一步占算。”
这些被私下放走的世家权贵子弟,要么事先被施加了阻挠占算的术法,要么携带了相关的宝物,但前者的法力早晚会消退,后者不可能给予太珍贵的宝物,免得怀璧其罪被杀人夺宝。
这样的保护措施对付寻常手段倒也绰绰有余,可面对圆满境界的《四天一治法》以及灵格“巫觋”的加持,就不免露出了马脚,被方清月算到了痕迹。
“那就出发吧,西南方正好顺路,中途能跟唐师兄他们会合。”
为了提高效率,徐胜一行人分成了两拨,他与方清月、小清一拨,唐徵明跟他媳妇以及庄道长一拨,两边分头抓人。
此外,为了避免授人以柄,唐徵明一行只抓人,不动刑,抓到人后交给徐胜这位执法长老处置,如此可谓名正言顺,就算四海盟知道了亦无话可说。
至于唐徵明有没有逮捕权,只能说,真当济州是法治社会吗?
徐胜的做法以世人的标准来看,已是相当的克制,甚至可以冠上“不知变通”的评价。
……
十日后,徐胜前往济州最西边的一座城,去抓捕最后一个还留在济州内的逃犯。
一行人刚抵达目的地,就见本该川流不息的城门口一片安静,只一人负手静立在城门旁,散发着深不可测的气息。
徐胜瞧了一眼,挥手让其他人停下,独自上前,拱手道:“见过孙盟主,盟主刻意在此处等候晚辈,莫非是为孙援之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送别的厚礼
唐徵明等人也认出孙羽的身份,毕竟当初对方送徐胜印玺的时候,他们趁机见过一面,即便没记住长相,那一身气息总不会弄错。
“他不会是来替孙子报仇的吧?”
唐徵明伸手握住了挂在马背上的三鸣枪,凝神戒备。
“不可能,此事我等大义、法理皆占,他拿什么理由寻仇?”方清月不假思索的断言,“若是以‘为亲人报仇’为由,将来谁还敢阻止世家子弟为恶,不怕被人斥为邪魔外道吗?”
庄喆抚着白须道:“世上并非没有器量狭窄的四品灵修,但这等人物不可能被推举为四海盟的盟主,即便信奉力量为尊,可四海盟又不是只有一位四品,谁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上级是一位睚眦必报的人。”
方清月又道:“若真是看重的后辈,怎么可能培养成那等窝囊相?有一二父母出于溺爱之心,放任孩子撒野,不加以管教,这是很常见的事,可要是整个家族都不懂何为正确的教育之法,世家如何能成为世代传承的家族?只怕早就五世而斩了。”
唐徵明想了想,点头道:“也对,那曹家族长死了侄子,最后还不是笑脸相送,称赞师弟杀得好,鼓励我们多铲除一些败坏世家名声的害虫,一张老脸灿烂得跟怒放的菊花似的。”
方清月道:“相比之下,对方心生悔意,想要收回印玺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庄喆补充道:“也只是相对而言,可能性依旧不大,十天前才送出的职位,就因为对方太尽职而撤回,此事一旦传了出去,整个四海盟都会沦为笑柄,退一步讲,哪怕真要这么做,精于世故者也该是去寻莲花寺协商,由莲花寺长辈出面,劝说空想道友主动交还印玺,如此才不会为人诟病,而不是堂堂盟主亲自出面。”
唐徵明赞同道:“有道理,别人怎么想不清楚,反正换成我的话,宁可死撑,也绝不会亲自去索回自己送出去的东西。”
小清眨了眨眼,问道:“所以,不会打架的,对吗?”
三人顿时陷入沉默,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庄喆迟疑道:“不好说,相杀是绝无可能,但难保对方不会出手立威,虽说杀人偿命,刑之该然,可只是给亲人出一口怨气的话,也属人之常情,不会有人谴责。”
唐徵明安慰道:“放心吧,以师弟的实力,纵然是四品灵修也未尝不能一战,若是对方决意相杀,结果确实不好说,但对方要是想着点到为止,出手教训一下晚辈,最后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众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孙羽缓缓开口道:“那等不成器的子孙,死便死了吧,无德尚可养之,无能死不怨人,说起来还得多谢侠僧,替我孙家除一米虫。”
你那一身刻意向外散发的气息,可不是这个意思。
徐胜又不是没见过四品灵修,如道虚方丈、叶衣圣女皆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可此时孙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厚如山岳,迫人呼吸,分明有威慑之意。
当然,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没法抗议,否则对方回一句“是你感觉错了”,岂非自取其辱。
不过,八岐蛇魔那种充满杀意的气势都体验过了,眼前的威慑也就那么一回事,徐胜神色自如道:“盟主莫非是为城中之人而来?”
孙羽道:“小辈之间的游戏,既然不逾规,老夫又岂会自降身份?”
这话不免有占人便宜的嫌疑,徐胜也不介意,道:“既如此,恕在下愚钝,请盟主直言来意吧。”
“老夫非为自己,而是替四海盟诸位来问侠僧两个问题。”
“前辈但问无妨,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孙羽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听闻你此行真正的目的是送你师兄空颠回老家完婚,顺带游历江湖,故而只是途经济州,对不对?”
徐胜如实道:“其实是在下先有游历江湖之意,而后发现与师兄的目的并不冲突,故而相约同行,并无主次之分。”
孙羽又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那你们准备何时离开济州呢?”
徐胜一愣,觉得这幅情景分外熟悉,好像不久前刚在自家宗门经历过,不由莞尔,他强忍笑意,道:“预计是在三日后。”
“三日?”孙羽眉头微微一皱,“济州境内私放的族人皆已被你诛杀,此城中已是最后一人,为何还要等到三日后?”
“我等是以占卜之术算出这些逃犯的位置,可占卜易受外力干扰,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故而仍需审查一番。”
“放心吧,你们的占卜之术异常高明,没有漏网之鱼,即便有,从今天开始也没有了。”
徐胜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不由苦笑道:“看来我真是做人失败,不仅宗门长辈嫌弃我,连新加入没多久的组织也着急赶我走。”
“若是你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大家忍忍也便过去了,可你实在太尽职了,十日连诛三十七人,再让你这么干下去,济州怕是要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了。”
徐胜反问道:“清平之世不好吗?”
“水至清则无鱼,大家还是更愿意跟身上有污迹的人来往,那种身上太过干净的人站在旁边,很容易觉得不自在。”
“原来我这么不合群,唉,身边皆是同道中人,倒让徐某产生了误解,以为自己才是大多数。”
“不用怀疑,这的确是你的误解,好在你虽然做人失败,做侠却很成功,你这些日子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且铭感五内,故而托我送来了三匹英招马,以此感谢你作为执法长老的尽忠职守。”
孙羽拍了拍手掌,三匹背上长有双翼,浑身遍布虎纹的骏马从城门内走了出来,其卖相极佳,宛若传说中的天马,兼具帅气和威猛,让人一见就生出好感。
“这是与神兽英招混血的半神马,智力胜过寻常家畜,颇具灵性,却又不属妖怪,没有发狂之险,它虽然不能飞,却能借风使力,世上跑得最快的骏马也不如跑得最慢的英招马。”
英招是华夏神话中有名且常见的神兽,外形为马身人面虎纹鸟翼,经常被天帝派去看守园子,属于神兽中的管理阶层。
古书记载:“槐江之山,英招是主。巡避四海,抵翼霎侥。寅惟帝同,有谓玄圃。”
由此可见,英招的神格与神兽陆吾平级,只是和管着昆仑正宫的陆吾相比,它看管的只是个类似避暑山庄的东西,想来是因为它经常丢下自己的职责不管而跑去周游四海,缺乏责任心被责罚的缘故。
这些混血的英招马虽然有翅膀,却不能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它们的身躯过于沉重,从空气动力学的角度讲,就不可能凭一对羽翼飞起,滑翔说不定能做到。
英招能飞靠的是妖力,而不是翅膀扇动的气流,但英招马并不具备妖力。
野兽与妖兽混血,生下的半妖兽通常会有偏向,要么偏向妖,要么偏向兽,过去人们更喜欢拥有妖力的前者,因为它们通常具备血脉异能,但在灵气被污染的现在,人们更中意后者,后者虽然没有异能,只有一具漂亮的皮囊,却也不会因为吸收灵气而发狂。
安全性压倒了功能性,在过去受到人们追捧,有价无市的马英招,如今却是在出生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杀掉,被冷落的英招马反而凭借皮囊变得炙手可热。
徐胜寻了其中长得最高大的马,伸手去摸,对方却是野性难驯,扭头张嘴便要,结果自然是“格勒”一下,咬疼了牙。
徐胜不以为意,将手放在马背上,感受着对方反抗的强大力道,评价道:“如此神力,不是第二代便是第三代混血,英招血脉尚存较多,绝对是价值千金,四海盟的诸位如此大方,徐某真是受之有愧。”
孙羽道:“以你的功劳,当得起这样的奖励,只是大家担心你过于勤勉,有可能会累坏了身体,因此希望你早日歇息,到济州以外的地方多转转,欣赏当地的风景民俗,一匹马换你早一日休息,不算过分。”
这是催他最好今天就走人。
徐胜想了想,没有拒绝:“众人的殷切之情在下收到了,徐某亦非铁石心肠之人,必不辜负,但凡事须有始有终,城中尚有最后一人,若不送他与罪友同聚,岂不让人误会我徇私,不能一视同仁。”
孙羽摆手道:“你来之前,老夫已经顺手送他上路了,这等败坏世家名声的废物,留之人间也是祸害,可要老夫拿尸体给你看?”
徐胜心中稍一思索,不清楚到底对方说的都是实话,还是鉴谎灵能没有生效,又或者对方口中的“上路”就是字面的意思。
但不管如何,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除非决心撕破脸皮,否则便不能揪着不放,摆出老子就是不相信你的姿态——倘若能证明对方在撒谎倒也罢了,大不了做过一场。
“自然不需要,以盟主的身份,又岂会为这种人自削信誉,留下污点。”
徐胜牵过三匹英招马,并以灵能“明心见性”安抚情绪,然后再交给后方的唐徵明等人。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盟主替我向四海盟的诸位转达谢意,他们的赠礼和心意我都收下了,将来若有机会,再登门一一拜谢。”
徐胜拱了拱手,正要翻身上马离开,就听孙羽道:“且慢。”
“哦,盟主还有其它交待吗?”
“这三匹英招马是众人集资所赠,而老夫个人却有一物想要单独赠予你,不知你敢要骂?”
徐胜听到这番隐含警告的话,反而心下释然。
倘若只是为了送马,又何必让堂堂四海盟盟主亲自过来相送,这最后一物才是关键。
这一趟济州之行,徐胜几乎是踩着四海盟的王冠成就了自身的侠名,其中虽有许家、钟家这样从中获益的例子,可毕竟是个例,绝大多数世家都不会对他抱有好感,更别说他在领了执法长老的印玺后,继续追杀那些暗中放走的权贵子弟,堪称得寸进尺,丝毫不给世家留面子。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这些世家又岂是好相与的,之前因为立场冲突,世家之间相互牵制,故而没机会报复,如今却是利益一致,从世家各自的立场,转变到了四海盟集体的立场。
尽管没有明言,但孙羽的意思已经清楚传达,这一物徐胜若不敢收,将来就别再踏入济州,“执法长老”就当做一个荣誉称号。
“哈,既然盟主有此美意,徐某又岂能不识好歹。”
徐胜松开缰绳,缓步走向孙羽,每走一步,气势便涨上一分。
初时,孙羽还有些漫不经心,没将徐胜放在心上,可当他发现徐胜的气势一直在涨,丝毫没有抵达顶峰的迹象,并且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将步宽缩短为原来的一半,终于变了脸色,凝目认真以待。
然而,这还没完。
当距离剩下四分之一的时候,徐胜的步宽又缩短了,也跟着变成了原来的四分之一,行走宛若女子蹑步,可偏偏他的气息依旧在一步一步的提升,并未因此受阻。
孙羽这下待不住了,他可不想去赌距离缩短到八分之一的时候,对方会不会再次做出改变,当即元功饱提,大踏步向前,沉雄一掌击出。
徐胜丝毫不退,蓄势待发的一掌正面迎上,僧衣之下,他的胸口浮现阿修罗的图纹,背后则浮现乾达婆的图纹,乃是兼具力量与控制的完美输出形态。
双掌互击,悄无声息,甚至连气流都没有震动,但唐徵明等人均感身体一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去,拼命维持平衡,方能不倒在地上,那三匹英招马则发出恐惧的嘶鸣,前肢跪伏在地。
“轰隆隆”一连串的巨响,却是离得最近的城墙坍塌了一大片,将整个城门都掩埋了。
飞扬的烟尘中,一人被震退三步,一人直接飞出。
“天龙法体!”孙羽将颤抖的右手负在背后,面色轻松道,“之前便有所猜测,没想到你真的练成了莲花寺的第一法体,难怪有此底气。”
“哈哈,盟主的礼物徐某收下了,不必再送,将来有缘,定当回访。”
徐胜借力飞退,正好落在英招马的马背上,拉着缰绳一甩,双腿一夹,便驱马快速离开。
(斋主:感谢上个月凝歌、鬼踏溪、银发萝莉V5、中级炼金师、晴天里的夏日雨真、绝杀大山药、文文他爸等读者的打赏,就上个月的更新量,实在受之有愧,这个月会争取全勤)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六品独一型
直到徐胜一行人从视线中消失,孙羽这才松懈下来,收回负在背后的手。
手掌已经不再颤抖,但红肿得宛若被蜂群蛰咬,还有丝丝血迹渗出,本人更是心知,五根指骨皆已裂伤。
“可怕的蛮力,即便没有修成全部八个法相,也至少修了七个,结合他的年纪,这等天赋着实可怖,难怪莲花寺愿意容忍他挑战世俗惯例。”
将心比心,如果孙家也出了这样的天才,孙羽甚至愿意做个贴身保镖,隐藏行踪跟在左近,一直护持到对方彻底成长起来。
只可惜,剑胆琴心的天才是人家的,扶不上墙的烂泥才是自家的。
“道虚这老秃肯定没少偷着乐。”
孙羽哼了一声,将胸中泛起的酸气压下,转过身来,袖子一挥,原本坍塌的城砖呼啦啦的倒飞而回,重新构建成墙,被压倒的城门也自动安放回原位,这一画面看起来如同倒放的视频一般。
数个呼吸后,城墙已然重建,看起来和之前并无不同,唯独表面残留的裂痕,证明之前发生过什么。
这是孙羽的灵能,可以让物体恢复原有的形态,但也只限于形态,并非完美复原。
身形一闪,孙羽凭空消失,旋即出现在城中的一座古旧的庄园里。
一名步履虚浮,宛若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青年听得动静先是一惊,看清来者后狂喜的问道:“姥爷,那杀僧被您打发掉了?”
“已经走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只要姥爷您出马,什么狗屁瞎僧,根本不值一提!”
青年情绪大落大起,甚是亢奋,忍不住挥了挥拳头,他没忘记是谁的恩情,忙奉承道:“方才城门口发生了巨大的动静,一定是姥爷您出手教训了那个瞎僧,哈哈,此人不自量力,以为这里是他老家燕州,可以任他胡作非为,我等稍稍退让半步,他便立即蹬鼻子上脸,这等不懂人情世故之辈,乖乖待在家中受长辈庇护倒也罢了,出来混江湖还是恶习不改,早晚会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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