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南贵糖水
“谢谢殿主姐姐!”克洛丽丝兴奋地将柔弱无骨的身子贴得更紧。
殿主嘴上不说,少女却知道她心软了。
不然干嘛还给她留两天时间?简直就差明摆着说“带你的小姐妹们吃好喝好,这次给你留点儿面子”。
“听明白了?”
“嗯!”
“听明白了就……”殿主的眉头终于蹙起来,她胸中郁结的气息阴沉吐露,“滚!”
491.我有一个梦想
能让雍容尊贵的殿主说出一个“滚”字,克洛丽丝显然是真的令她动怒了。殿主的尊贵不仅仅出自她的身份和地位,更出自她行至这一步所驾驭的一切风波与是非。
简而言之,并非是她尊贵才走到这一步,正因为能成为星罗神殿的殿主,才彰显出尊贵。而这样尊贵的人,何时会对一介凡人显露情绪呢?世界上绝大部分英才豪杰,最终的归宿都不过一抔黄土,哪怕殿主依旧视自己为人,但生命的长度足以在半神与凡人间拉开难以弥合的距离。这距离足以令她平淡地看待世上一切风云变幻、一切卑鄙的或高尚的人。
之所以如此,主要还是殿主实在没见过克洛丽丝这样“无耻”之人。若这份“无耻”发生在邪恶的教徒、残忍的空盗、卑劣的地痞流氓身上,殿主倒不会有任何愠怒,但一名风姿绰约的少女、传承不俗的门徒、太阳教会编制外的“官僚”、悬壶济世的疫医、堂堂圣殿修女……竟然在一次次被戳破谎言后还能继续面不改色,这就让她恨不得亲手铲除这忝列门墙的败类了。
当然,要说克洛丽丝做了多么穷凶极恶的事倒也没有,加之少女正儿八经的疫医勋章、传奇疫医学生的身份,也让殿主无法将她当作寻常的星辰信者来规训。克洛丽丝或许会成为星辰教会与生命研究与保护协会进一步沟通的桥梁,而对殿主更重要的是——
克洛丽丝被银河所眷顾。
这才是殿主真正动怒的根源所在。星辰修女需要平和、真挚的内心才能与深空贤者产生共鸣,不会在偌大的星云前迷失自我,但你这丫头分明是被银河洗礼的信徒,怎么还敢在贤者脚下、神殿当中如此不矜持、不诚恳呢?
可惜她是殿主,不会真的抄起擀面杖将克洛丽丝痛殴一顿,而仅仅凭几句没有造成实质性危害的谎话就关起禁闭也实在有违公平,因此,将她扔进圣殿、由督学的神官来管理这种问题儿童,应该是最好的主意了。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家伙,应该还有强制扭转三观的可能,不说把她培养成内在真正温文尔雅的修女,起码要让她明白尊卑戒律和星辰教会的真善美。
一口一个殿主姐姐,分明居心不良,想落实裙带关系谋求便宜之利!
另一半,克洛丽丝则麻利地溜出星罗神殿,毫不拖泥带水。
生长环境毕竟不同,她倒不觉得自己真犯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罪过,根据遥远岁月所受到的教育,称呼年长的阿姨为姐姐不失一种取近关系的手段,同长辈撒娇索利更是小孩子的天性——她克洛丽丝只哭不闹,已经相当懂事了!当然,这种手段通常适用于可爱的孩子,这一点克洛丽丝很有自知之明。
不过,正因为有自知之明,少女也明白,她在殿主面前最大倚仗还是银河的眷顾,没有这一倚仗,殿主早就命人用粪叉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抬进垃圾箱,所以,克洛丽丝从未在实质上向没有任何裙带关系的殿主面前提出要求,除了宣称自身的虔诚和劳苦外,就只是默默接受殿主的安排。
一回生二回熟,多在殿主跟前表现几次,克洛丽丝相信那位容颜不改的“姐姐”一定会明白自己好孩子的实质。
三个月的禁足,调查腐化修道院的事肯定是别想了,克洛丽丝乘船回到海滩时已至夜间十点,幽蓝天幕愈发暗沉、原本的繁星却更加闪耀,修女们或在沙滩上散步、或于篝火边夜谈、一些疲倦的则早早回到宅邸休息,带头的“坏种”不在,修女们的矜持度渐渐回复过来,恬静惯了的人,很难在相识只有一天的朋友们跟前撒欢。
原本贵族出生的高质量精灵梦莲·赫尔图斯有一定领导者的才能,但她见识过克洛丽丝那瘆人的“城府”和“手腕”,打心眼里不敢做出任何有“篡权夺位”含义的举动。
第一个感知到克洛丽丝回来的修女是伊芙,但第一个过去嘘寒问暖的却是提着教袍衣摆小步快趋的梦莲,精灵神色担忧,她关怀地问道:“克洛丽丝,你没事吧,怎么离开那么久?之前的那艘飞艇有调查团的标志,你……”
“我们去警厅审问之前在海上作案的罪犯,然后和殿主姐姐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耽搁了些时间。”克洛丽丝语气轻松地说道,“只是我们的行程要压缩一下。”
“圣殿要我们回去么?”这是梦莲首先想到的事情,虽然圣殿的修女都是自行安排课业,但自行安排到第一天就出去游玩,怎么看都是离经叛道。
此时其她修女也走了过来,听到梦莲的话,学长们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一些新人修女则略感遗憾。
“倒不是立刻,殿主要我们两天内回去静修。”
有学长诧异地说:“真的?我听说圣殿殿主是督学神官出身,是个相当严格的老嬷嬷呢!”
“圣殿殿主?啊,我是说,星罗神殿殿主,一位亲切和蔼的人,她允许我称呼殿主姐姐。”克洛丽丝佯作一愣,旋即云淡风轻地解释。
“!”
因为匪徒和海难的事,修女们已经听了一天的震撼消息,但一切震撼都不及当下听闻来得惊心动魄。
你以为天枢神殿就是克洛丽丝修女最铁的靠山?
那你就太年轻、太简单了!
星辰修女们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纯良不等于弱智,趋利避害的本能是有的,即便大多数修女都不是功利主义者,也很乐意以一位优秀的、背景深厚的修女为首,更乐意成为这样的人的朋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这样一位很可能是殿主亲传的修女在一起,修女们觉得自己的人格也跟着升华、与银河的距离更近了。
克洛丽丝不喜欢什么都藏着掖着,哪怕去探险时需要做一些身份掩饰,该表现出的才能也要表现,站在一个合适的高度,机会来时才能把握得住,在星辰教会是一样的。
适度的高调更容易使局面走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哪怕这高调所展示的东西与真实差了千里万里,但只要所有人都相信它是真的,那么它就是真的。
至于殿主是否会出来辟谣?她克洛丽丝何时造谣过!
不仅没有造谣,反而夸殿主姐姐和蔼可亲呢,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是,克洛丽丝又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
就连梦莲·赫尔图斯都变得结结巴巴:“殿主?克洛丽丝,你真的见到了那、那那那、那位殿主?”
克洛丽丝眯着眸子,眉眼像月牙般灵动地弯起来:“是殿主姐姐让我来圣殿的呀。”
“!!!”
话说到这个地步,克洛丽丝修女即便不是殿主亲传恐怕也相差不远了。
殿主代表什么?星辰教会最具权力的几人之一,更是名义上的教会统治者。尽管教会的力量相对松散,各神殿只听命深空贤者的神谕,但殿主作为深空贤者在凡间的代言,她的权力本就是神谕的一部分,实际地位与太阳教会的教皇无异。
考虑到这一代天枢大祭司年事已高,难道克洛丽丝修女是殿主栽培的下一位天枢大祭司?
“克洛丽丝,克洛丽丝,”雪绒花般的露西娅挤进人堆里,她与薇薇安身材相仿,好不容易才凑来一张小脸,炯炯有神,“殿主她是什么样子呀,半神真的都长生不老吗?”
“嗯……”克洛丽丝回想殿主清冷俊美的容颜,成熟风韵和典雅气质颇有几分仙气,少女一张笑颜渐渐变得正经严肃,她说道,“殿主姐姐有晨曦的光华、月夜的恬静,她笑起来像素雅的白百合,你能感觉到所有星光的精华都汇聚在她的身上,是极温柔极善良的好人!”
轻轻咳嗽一声,克洛丽丝用甜美的嗓音模仿道,“殿主姐姐对我说,‘克洛丽丝,你这次去圣殿好好静修,我们星辰信者不仅是指引人类前路的明灯,也要为天下人谋福祉的,你切不要因为自己卓越的才能就忘记脚下的重量……’”
“你们能想象吗,殿主姐姐就像是我失散已久的家人,而且,她神圣、完美、比烈阳还耀眼、比晨曦更温柔,她比宣扬慈悲的人更关怀普罗大众、比悬壶济世的医生更懂民间疾苦,所以我也会成为她那样的人,那样优秀的人!”少女的神情就像经过圣贤的熏陶,虔诚、肃穆的光彩展现在那张灵动的脸上,她对众修女说,“殿主姐姐还与我说,半神本质上依旧是人,我们从普通人里来,最终要回到普通人中去!”
这境界太高啦!
修女们兴奋地两手一拍,不愧是星辰教会的半神,真的如此平易近人呢!
世界是讲究尊卑的,修女们也知道殿主表现得那么温柔,可能是因为克洛丽丝修女个人魅力和才能的缘故,但这不妨碍她们在脑海中塑造出智慧、温柔又严格的姐姐形象,同时将自己代入克洛丽丝的处境幻想——
殿主姐姐!
而回过头来看,以殿主为远大志向的克洛丽丝修女,同样是一位温柔、优秀、值得尊重和追随的修女领袖。
“克洛丽丝,你平常是怎么学习的呢,教教我吧,怎么才能成为一位优秀的修女,就像你这样!”诺芭认真求教,她样貌普通、肤质厚而粗糙,将身材养的干练强健,看上去就是相当刻苦的人。
怎么学习?
就正常学习呗!
克洛丽丝一直保持着一定的学习强度,算得上博览群书,也时常研习与伴生技能相关的魔法。但她在未成年的年纪承担着成年人的工作,时间一向紧促,真要论学识,在场随便挑一个修女恐怕都能胜她好几条街。
少女从来不否认自己有逊色于人的地方,因而她诚恳说道:“我们都是很优秀的人,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因此很多地方,你们其实是比我还厉害的,只论学习,恐怕我懂得的东西还没有你们多……我们应该互相学习、博采众长,不是吗?”
但是,她的这套说辞被诺芭认作是谦逊的表现,少女的形象和境界在修女们心目中再次拔高。
克洛丽丝最怕这些修女询问她教会经典,她对这些东西从来浅尝辄止,没时间钻研,引经据典样样生疏,所有说辞全靠现编,这种东西糊弄糊弄别人还行,对这样诚恳的修女,少女实在于心不忍。
于是克洛丽丝又说道:“我在外科医学、人际交往、社会救助方面略懂一些,过两天回到圣殿后我们可以多多交流,如果大家有什么情感上的困难呢,也可以找我倾诉,我希望和每个人都成为最要好的朋友!”
克洛丽丝的诚恳打动了在场所有人,“殿主亲传”这层光环将她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无限放大,说出的每一句话只要没有逻辑上的硬伤,基本上都能成为金科玉律,趁气氛火热,她说道:
“知道么,这世上充满着混乱与不公,在未来和现在,我们将遭遇种种挫折和磨难,但我仍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是深深扎根在伟大银河的梦想中的……
“我梦想有一天,我们的星空将屹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中的真谛: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地上天国的云层上,昔日下界人的儿女能和昔日上界人的儿女坐在船舷,共叙手足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殖民领这个正义匿迹、压迫成风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与正义的绿洲。
“我梦想有一天……
“我梦想……
“……”
克洛丽丝掷地有声,她最后顿了顿,直到再不能回忆起什么来,便伸出手掌,在伊芙亮闪闪的、欢喜的、憧憬的目光中总结道:“我们个人的力量十分渺小,所以,你们愿意与我共勉,为了联合亚人在内的全人类、联合天上与天下心向真与善的种群而燃烧自己的余生么?”
这种话若由无名鼠辈来说,换来的估计只有怀疑和逼视,最好也不过被人视作异想天开的典型,但是,若由克洛丽丝这位似乎能代表殿主的修女来说呢?
克洛丽丝修女所传达的,是否也是殿主的真意?
这一刻,修女们感觉体内有热血在沸腾。
“我愿意!”
修女们无一例外地附和,她们将手掌一层一层相叠,做出能影响一生的宣告。直到很多年后,年迈的她们依旧会为那一刻的决定感到无比崇高的骄傲,那骄傲并不仅仅来自对神皇的追随,而是此时此间的自己,真的将心悬挂在了世界的未来。
不过,修女们直到回归先灵殿无数年后也无法想到,克洛丽丝此时的念头并不是她们一贯以为的那么崇高——
“很好,以后教养所缺人的话,就从星辰教会撬墙角吧。”
492.是的吧
午夜,当修女们都回房休息时,克洛丽丝依旧坐在宅邸主卧的伏案办公。
现在是十二月,飓风岛雷季最猛烈的时候。风暴层的雷云将汇聚到与岛屿极近的水平面,自雪岭而来、越过山脉的狂风带来寒潮的同时,与云层的摩擦将加剧雷电的狂暴,对于扩张期的不夜城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二十多年来,这种时期往往是居民轮番破产、卖儿鬻女的热潮阶段,辉光塔的损毁是不夜城的遗憾,但值得庆幸的是,迷雾天灾下全世界天候与岛屿板块的流动同样影响到了雪岭的狂风,将乌布诺尔与雪岭分隔的大风暴因此而衰弱,能缓解飓风岛至少一半的负担。
年前克洛丽丝便让福音教养所联合几家亲近的商行囤积大批粮食用以赈济和平抑粮价,民生不至于乱套,普莉丝娜慑于她的威信,办事一向妥帖,令少女担心的反而是沃尔茜·卡勒。
倒不是怀疑这地精投靠其它商帮,当了叛徒走狗,而是根据佩姬的消息,这货在城市议会推动了“灾难预防建设”的议案,对不夜城许多原有房屋进行强制性的加固,这笔钱是由不夜城市政府来进行财政支出,实际上还是要居民来负担,税额大部分都涌进人力中介和材料商的口袋——也就是沃尔茜和她新的商业合作伙伴。
克洛丽丝不希望城市议会的蟊虫还没清出去,自己先要给脚边清理门户。
因为大风暴衰弱的缘故,沟通雪岭的飓风岛地理位置将更加重要,克洛丽丝有必要进行集权,但她同样得依赖普莉丝娜和沃尔茜这样的副手。但仅凭她一人,就算成了半神,也不一定能凭武力征服飓风岛,否则不夜城的主人早就是乌俄诺斯了。
克洛丽丝一边骂着沃尔茜恨铁不成钢的话,一面思索着慈恩院方面的人事安排,不能老让这只地精控制慈恩院的所有人事。正好贪婪的地精这段时间要来古灵庭,少女打定主意,等从圣殿出来,她一定要把这该死的家伙揍到漏尿!
亚里恩特来浮星海的事情也要准备好日程安排,珊娜的问题疫医至今还在讨论,目前正处在争议搁置阶段,各执己见的两派都在积蓄力量嘴炮,顺便从外地寻找有威望的闲散疫医做援军。
其次便是向乐园教养所的罗伯特提出一些建议,并吩咐佩姬控制资金方面的预算、注意月底的古灵都拍卖会情况。
如果没有买到她需要的材料,那么次年四月还有一场由探险家公会举办的灯港拍卖会,这才是属于超凡者们的狂欢。
放下纸笔,克洛丽丝的视线越过山坡,望着海岸拍打的泡沫浪花,发光水母悠然浮出水面凌空游荡,引来啄食它们体表黏液的海鸥。
她手下的报纸刊载着时下热度火爆的新闻:浮星海贩奴案以及游侠奇闻录。人们惊讶于这么和平的时代竟然还有非法歹徒将公民拐卖,也惊讶于“游侠”这个只曾耳闻、存在于游侠小说的职业当真存在。矛头指向一些嫌疑领主的同时,将那些游侠们打造成高风亮节的英雄,每天都有报社对他们进行采访,更是大摆宴席欢庆,邀请英雄们进行演讲之余,一些游侠更是成为妇女之友,收获了一众喜爱。
既然知道探险家公会内部存在的矛盾,那么这次的案件肯定将有多方进行博弈,很可能会成为影响选票的重要一环。
但是,克洛丽丝知道游侠并不总是高风亮节,他们与凯瑞恩一样都有些本事,游历各地的真正所求,还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
而已经尝到名欲美味的游侠若无更大志向,则很容易光速腐化。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克洛丽丝拨动手指,书架上的棺毒布偶拉动丝线,将屋门打开。
这种布偶不涉及棺毒的灵脉象征,只是单纯的玩具和消耗品,面料考究、有微弱的神秘特性、还能作为【影偶医生】力量的衍生,遇到敌人也可以扔出去阻拦一瞬。
进来不是佩姬,伊芙端着糖分大于酒精的果酒和烘焙的饼干放在桌边,她坐在两只女仆布偶推来的椅子上,拘谨而腼腆地说:“晚上出来走走,刚好遇到佩姬女士,我就顺便帮她将甜点端过来了。”
克洛丽丝微微颔首,没有戳破,而是问道:“睡不着吗?”
“呃,稍微有一点,我睡眠一直不大好的,”伊芙的掌心手背来回抚过自己的腿根,语气轻柔地说,“我比较喜欢潮湿的环境,暖和一点寒冷一点都没关系。”
“如果人类睡在那样的地方,”克洛丽丝转过身来,严肃地说,“肯定会得风湿病的。”
看到少女认真的神情,伊芙以为说错了话,拇指紧张地与食指紧扣,脚掌也几乎勾在地板上,险些从座位弹起来,她忙解释道:“这里的环境也很好,我没有不满的意思,呃,我……”
看到克洛丽丝略感困惑的表情,伊芙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她矜持地坐正后,说道:“我只是到处走走看看,甜点在这里,我、我先不打扰了……”
就在她狼狈地想要逃离这尴尬的处境时,小臂忽然被克洛丽丝拉住,伊芙讶然回首,见少女严肃的脸上重新挂起微笑:“我开玩笑的,伊芙学长,要我陪你去海边吗?”
伊芙颤动的睫毛像她的表情一般僵硬,浅桃色的眸子呆板地眨了眨,心脏仿佛卡住了嗓子眼,她张了张嘴,从堵住的喉咙中好不容易挤出干涩的音节,木讷地点头:“可以……吧?”
她以为自己本来该激动,可事到临头,又显得加倍不安了。
“要我抱你吗?”
终于,在关切的问询中,伊芙从椅子上弹起来,熟着一张脸,像染了色的梨花:“我可以自己走的!”
浮星海的夜空没有明月,朦胧星色映在沙滩边升起的泡沫上,克洛丽丝赤足踩过细小的沙粒,她脚板依旧覆着单薄而柔韧的无色织线。
克洛丽丝的一身修女服在分解中重新织造,贴身的、似鳞片又似菌落般的白色织物覆盖过来,依稀可见丝丝缕缕的花藤纹理,她问伊芙:“要换衣吗?”
“去、去更衣室吧……”哪怕四下旷寂无人,伊芙还是想寻求私密一些的空间。
更衣室里,克洛丽丝为伊芙褪下修女服时,指肚在雪腻的肌肤上划出嘤咛的颤音,像黄鹂短暂唱了一瞬。
对于肌肤白皙的女人,克洛丽丝遇到的要么是苍白如纸的病态美,要么是奈娜那般白里透红的紧致和健康,或是她自己牛奶般细腻如绸的光滑。当然,由于少女本人人类的属性、加之在下界缺乏光照,即便有虚空之触强化身体,她依旧略显出苍白,这往往会给她带来一些与本性和实质不符的柔弱媚态。
至于伊芙,克洛丽丝感觉手中的人鱼像一朵精心雕琢的梨花。细嫩、单薄,淡色的鳞片与肤质一般柔软,有鳞的地方晶莹透亮,每一瓣都有如花的脉络。
“我帮你把衣服收起来。”克洛丽丝为伊芙换上贴身的、芭蕾上裙般的泳衣后转身朝更衣室外走去。
“等一下……”伊芙大多时候是端庄俊俏的,但有时也会像含羞的花苞,在撑开束缚的挣扎中露出一抹倔强。
“?”克洛丽丝好奇地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