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迪亚波罗不是大菠萝
在进入地窖,手持牵绳蜷缩之时,我忽然听到了声音——是家门连着大块墙壁被像是树叶般撕裂撞开的声音!
我害怕了,因为生活在村子近两年,我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资历更老的人们也没有提起过。平时的夜晚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耳朵’,但基本只是在屋外徘徊,甚至躲在床底不发出声音,都不会出事。而如今这种撞开家门,进入屋内的还是头一次...难道随着时间,‘耳朵’们也变得愈发残暴了吗?
但现在的我并没有能解开疑问的余裕,因为那个闯入我家中的存在已经拖着脚步,直直地走到了我的床边——就好像知道我躲在床底下的地窖一般。
“阿奈...”
“————”
声音响起,还是那诡异的语调。但这一次,它却唤出了我的名字。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耳朵’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无法理解这个情况,只有恐惧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扩大。地窖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的名字,而我只能胆颤地蜷缩在地窖,甚至不敢呼吸。
但很快,我忽然理解了。
因为我想起了在山林遭遇‘耳朵’的事...那时,我呼唤拉斯的声音被‘耳朵’听到,而它则忽然重复起我的话语。
‘耳朵’之所以知道我的名字,是因为它只会重复别人的话,这说明有人曾在它的面前说出过我的名字,而这个人也绝对不是其他人,答案早就在我的心中。
“......”
————是拉斯。
在被‘耳朵’吞噬殆尽时,我的朋友一定是在不断地呼唤我的名字。而那时的我已经抛弃了一切念头,只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而逃跑了。
我无法想象拉斯在那时的恐惧,也无法想象他知道我逃跑时的绝望...身体被啃食殆尽,这绝不是人该有的死法,而我的朋友则独自一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体验了这种死法。
紧握着牵绳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我感受到了绝望。就像野鹿面对包围自己的猎人们,知道自己即将死亡时的绝望。在这一刻,我开始回忆起此生所经历的一切。
我原本是生活在城市的底层青年,但因为无法忍受国家上层制度的迫害,所以逃离了自己的故乡,跟随流浪者们来到了这片冰原。
对凡事的不公,我只会感到委屈,却不会反抗。因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根本无法反抗来自上层社会的压迫,因此我喜欢看卡西米尔的骑士故事,主角面临绝境而不妥协的情节,平复了我委屈的情绪,只有在那片幻想中,我才能感到一丝满足。
而来到冰原后,我却又一次感受到了压迫——来自命运和上天的压迫。老人们常把‘运气不好’挂在嘴边,但如果人生来就是因为这些霉运而赴向死亡的话,那我拼死拼活地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是为了受苦吗?人活着就是为了感受世间给你带来的痛楚和苦难吗?或许是了,不然拉斯怎么会惨死,我又怎么会感受如此恐惧与绝望呢?
想到这里,我便松开了牵绳,转而拿起了长矛,将矛尖对准了自己。
地窖外,‘耳朵’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我的名字。
地窖里,我将长矛的尖端对准了自己那跳动的心脏。
人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莫名对死亡没了恐惧。对骑士精神的幻想,也不再是我的向往的温床,因为我已经知道了比幻想更加美好的东西。
此刻,感觉记忆不再真实,对活着这件事也不再执着。委屈和反抗,恐惧与绝望...或许只是一场噩梦...此生所经历的,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而既然是噩梦,那一切的感受便不在重要。
对,没错...
————现在,我该从这噩梦里醒来了。
生啖邪心三百颗,便是乌皇也茫然 : 17 冰原上的孤村
跨过了代表着文明的极线,进入了邪魔活动的冰原后,又经过了两天多的搜索,奥兹华德跟梅塔特隆终于找到了那座村子。
当踩着黎明时分黯淡的曦光走入村庄后,奥兹华德只觉得这村子有一种讨厌的寂静。
但至少有人活着。
哪怕拥有脚力可以的青壮年都已经结队的逃走,只留下了行动能力不足的更弱者们等死……但至少此刻这些年老体弱者们还活着。
在这一点上,便足可说奥兹华德他们冒着风险的行为并非徒劳。
不过,两人的到来也无法避免的给原本寂静的村庄引发了些许的骚乱。
大概是把他们当做了是卡特斯怪物……所以在奥兹华德循着巫术侦测到的生命波动,推开了一幢窗户设计高的有点离谱的屋子大门,并叩响了隐蔽地窖的盖子尝试着攀谈时,里面的人发出了相当绝望的声音。
直到他们看清楚奥兹华德头顶之物是巨大的犄角而非长耳,且无论是他又或者梅塔特隆都没有以往那种,仿佛能唤醒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恐惧感的能力后,骚乱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也正是在那之后,奥兹华德他们才从这些原本生活在乌萨斯的逃荒者们口中知晓了,关于那些疯狂卡特斯更为细节的事情。
不止是他们这个生活在冰原内的村子而已,实际上整个极境线上为逃避乌萨斯督察队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总是口口相传着类似的故事——要小心“长耳朵”的家伙。一但从家里窗户上看到了长长的耳朵,就要以尽量安静迅速的动作立刻躲到地窖之类的地方。
毕竟这也是因为疯狂卡特斯人均两米起步,极少数甚至有三米的情况下;房屋的窗户也不再是为了给室内采光,转而成为类似警示器一样的存在。用高大的墙壁来阻挡住卡特斯的发现同时,也能方便自己从窗户的倒影里看到耳朵……不过就算是这些生活了十年以上的老人们,也大多不知晓着“耳朵”的正体为何。
就像是普通人也会对长久盯着自己、来源于后方的视线感到不舒服因此察觉那样;感官更为敏锐的疯狂卡特斯只要有一点点的视线直接落在它们的身上,就足够让它们发现猎物的位置了。
而被发现就只会意味着一个结果。
所以生存在这座村子里的人,一般都会等到日上三竿后才会离开藏身的屋子,进行一天所需的劳动。然后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屋子里,等待第二天的太阳到来……如此周而复始。
不过因为这两年疯狂卡特斯肆虐的情况愈发严重,这使得他们从去年开始都只能到太阳光足够强烈的中下午才敢出来——至于凭什么在阳光强烈的时候就算安全,明明按照奥兹华德两人寻找村子的中途也会在白天遇到疯狂卡特斯,说明这些怪物并不分所谓的昼伏夜出……
虽然说不出具体的原理为何,但总之就是在这段时间内村子是安全的;即使有一两只游荡中的卡特斯怪物进入了村子,只要不与其接触、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的蹲起来后便也不会被吃掉。
也正因如此,才令奥兹华德更加的忧虑。
“既然这样,为什么明知道有那些会吃人的怪物,你们却还要呆在冰原这么危险的地方呢?”
趁着更精通乌萨斯语的梅塔特隆组织发放两人沿途捕杀并准备的食物时,奥兹华德还是没能忍住的,向这里年龄最大的老人问起了相关的问题。
是,他大概能猜得出来这些人可能是忍受不了乌萨斯先皇死后君权没有统一、军功派的旧贵族与财富派的新贵族们对现任皇帝命令阳奉阴违之下的过于混乱和严酷的政策,所以逃离了帝国管辖的范围。
但再怎么说冰原的环境……这都不是能用恶劣来形容的了。相比起那种疯狂卡特斯以及更加危险的邪魔,资源方面的问题都已经不能算是问题了吧?
而对此,听闻奥兹华德他们问道为什么明知兔子还要住在这里的理由时,这位黎波利族的老人只是笑了笑。
“无论在乌萨斯的哪里,都是一样的;总会有来自帝国的纠察队找到我们。
如果遭到帝国的纠察队并被他们抓住,那么我们【一定】会因为没有遵从皇帝陛下的政策,被当做奴隶或者矿工;几年前就有这样的例子,一对才结婚没多久的小夫妻,就因为曾经反对陛下的政策,加上当时逮捕名单最底下的两行是空白的,负责搜查的士官便随手抄写了门牌上的名字。未经审判就失去了姓名,从温暖的小城迁来了寒冷的北地,服一场长达数百年的劳役直到死为止;
又或者是早期间感染了矿石病后,靠着黑签或者其他什么随意的理由被处理掉……那些家伙就只是想用我们的死来取乐而已。
而住在这里的话,我们便【只需要】担心遭到怪物们之后会被吃掉这一个问题了而已。”
“……”奥兹华德。
“所以,虽然在这里每天担惊受怕了点,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纠察队也不敢来这里,定期囤积食物不要浪费就行了……何况这里的大家伙都是因为受不了,才逃过来的,彼此也都会照应照应……”
望着那些因为从萨科塔处分得了一次能用好几天的食物,而满脸笑容的同伴们;老黎波利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了笑容。
他摘下了自己腰间视若珍宝的旱烟枪,塞了几根能当做烟丝用的植物叶片后,由沉默不语的红龙完成点火,美滋滋的抽了两口,继续说道。
“……有谁被吃掉,只能说是老天真的不爱着他,运气不好而已……其实也没什么难过的,就像天灾来临时总会卷走那么几个人一样,很正常的。不过在这冰原上倒是没有天灾的,大概是因为天灾也害怕那些耳朵怪物吧,哈哈哈!”
老人家笑着,白色的烟云随着他的气息在雪地上翻卷着升入天空。
“何况,也正是在这里,我们才有机会遇到像你们两位这样好心的贵人,不是吗?
明明已经遇到了‘耳朵’,但还是为了我们这些个不值钱的老骨头穿过了北境,进入了冰原、准备着食物……甚至还想带我们出去。这难道不就是我们这些老骨头运气好的证明吗?”
“所以,没关系的;孩子,这么多年我们都是这么活着的,你不用太为我们操心。”
伸出满是老茧的手,摸了摸一直在低着脑袋、半句话也没有的奥兹华德的头,这位老人轻声地安慰着:
“正好你带给我们带了很多肉,能煮锅不错的炖汤,让小奥兹你跟你的朋友暖暖身子。然后,今晚在我家地窖里睡一夜,在明天太阳好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快走吧,趁着耳朵还没盯上你们……
反正,我们这些老骨头都是贱命一条,半个子的钱都不够,不值得你为我们拼命的……”
“…………”
真是令人不舒服的话语。
红龙在沉默中,如是想到。
生啖邪心三百颗,便是乌皇也茫然 : 18 文明之外的战场 一
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维多利亚、莱塔尼亚、卡西米尔,还有现在的乌萨斯……不管在哪里都能够看到这样,无法能够安然的活下去,在绝望的现实面前过得愈发难以去概述的人们。
当没法再拥有那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稳生活后,就连作为泰拉根本问题之一的矿石病都没了意义……因为走到这种地步的人们,已经再难说准是晚期矿石病的爆炸、还是现实的铁锤……到底是哪个会于明日先行到来,让你死掉。
而像这种在泰拉屡见不鲜的事情,无论看到多少次都还会令他感到相当的烦躁。
作为【人】的认知令他抨击着这般现实;正如作为【人】的极限令他无法改变这份常识一样,因此愈发的不愉快。
但比起花时间去抱怨,红龙还是喜欢去做点事情。
正因为这份【看不惯】导致的不愉快,所以会下意识伸手去做点什么的……
所以,带着这样不愉快的心情,并且趁着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奥兹华德开始在这座村子的内四处行动了起来,检测并寻找这座屹立于冰原之上并且还相当深入的村庄能够存在十多年的理由,以期望从中找到办法。
因为是比较细致入微的作业,所以要花费的时间绝谈不上短;甚至等到梅塔特隆那边分发完了食物,并帮助一些老人趁着日落最后的时间进行晚餐时,奥兹华德才算是结束了工作回返。
“辛苦了。”
一边递过去了碗用富含淀粉的块茎与肉熬煮的炖汤,萨科塔一边对红龙问道。
“那么,找到原因了吗?奥兹华德。”
“是,我大概知道这村庄为什么活得下去的理由了。”
“怎么说?是存在着什么能够对抗邪魔的力量吗?”
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梅塔特隆注视着红龙接下来的可能说出的任何话语。
但现实则并不理想,至少不算得上是顺从人意。
“不,很遗憾。只是简单的障眼法而已;
生效与运转的原理是借助两种不同的源石技艺配合,通过接受阳光作为能量来驱动,从而达到了让那些兔子怪物们选择性忽略的结果——当然要是直接撞到脸上发生肢体碰触的话还是没用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红龙停顿了一下,然后用略有犹豫的话语,继续道:
“然后,制造它们的是应该两个‘术士’吧,可能………抱歉,请原谅我要用这用不确定的语气…但从我的检测结果来看,真的很难以用【施法者】去形容他们。
就,你知道吗?梅塔,就那两人可能是用着自己摸索着练习…什么引路人都没有……粗糙到根本算不上技术的技术,菜的他妈我七岁时候都比他俩厉害的施法能力……嘛说句难听的,他们这种就属于没有一点才能,完全不该走术士这条浪费时间的道路的家伙……要让我来推荐的话,我哪怕觉得他们可能在种田和编织手工品的天赋都比施法来的强……”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算得上是刻薄,满是指责性的评价。
但,作为接受了完整教育、统合了系谱后继任的第二代巫王,如果奥兹华德都没有资格去鉴别术士的施法技术,那这个世上大概也不会再有别人拥有这份资格了。
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份在相对穷极技术顶峰者眼中的不值一提,才更能令人领会到其以此成事的震撼感。
“……可是啊,就是这样的[废物],却用着他们所有的努力、做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能是最早来到这个村子的一批逃难者,又或者是后续的批次;甚至可能是在这个村子里成长的半大孩童……
或许是因为看着身边的人们死在了怪物的口中;品味着那些熟识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还有朋友们的离去所以觉悟……
当然也并不排除天真的幻想,幻想着如果这些同伴们没有了疯狂卡特斯的危险后,就可以在这片纠察队无能追及的冰原上活下去,将这创造为一片小小的,相对的梦幻乐土。
干扰感官,以及拨弄着自然界的光芒;拥有这样源石技艺的两个、没有才能的人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更准确的说是献身。
“生命孕育了思想,思想则引导了意志,最终由这份意志带领着精神……付出了所有的所有,只为了那一点点的念想……然后,便是你我所看到的这座立足于冰原上十数年的村子,这么个小小的奇迹。”
表情复杂,奥兹华德长叹了口气。
“毕竟所谓的源石技艺,就是每个人在精神上的自我延伸嘛。”
“……这样啊。”
梅塔特隆默然。
不知是对这村中当真没有对抗邪魔力量手段的方法后的无奈,还是对于完成了此等超乎想象奇迹的那两人……
本命铳对应弹匣中的子弹不断被他用拇指拨出,又压入;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妈的!”
在梅塔特隆沉默不语的时候,表情烦躁的奥兹华德用力抓挠着自己的脑袋,将发丝弄得似鸡窝般乱糟:“看到了这种事情后,叫人怎么能在晚上睡得香啊……烦死了。”
“所以今晚打算不睡了,是这个意思吧?”梅塔特隆侧目:“明明那位黎波利老哥,打算招待你来着。”
“但那个爷爷还让我明天早点走……”
也不顾地上的灰土随意的坐了下来,奥兹华德看着眼前村落那而过于安静的样子,极为不服输地鼓着脸,用力朝额角垂落的发丝吹了口气。
“嘛,没办法,好不容易才保护下来的这座村子,总不能让那些讨人厌的大兔子把这里的爷爷奶奶们吃光吧?我可看不得眼前有这种事来的……”
所以就只能去选择战斗了吧?为了这些不能去战斗的人们。
“……这样的抉择,世人往往会将之称为英雄;奥兹华德。”
梅塔特隆注视着红龙,沉声道:“而想要成为英雄,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如果他们会死在这里是命中注定的运气……”
红龙舔着自己有些干燥的嘴角。
上一篇:师父的美少女魔教振兴计划
下一篇:我的英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