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什么的无所谓啦 第246章

　　教会的核心目的是复活克莱纳斯，但复活克莱纳斯只牺牲巨人族是不够的，所以要筹划，要费劲全力地把所有的拼图都补上，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经营，但一旦计划完成，就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纰漏。

　　包括十八年前埋下的那个伏笔，一切尽在掌控。

　　御佐一时间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果然君上说的是对的。你们这种人，真的很可怕。”

　　普通男挑了挑眉。

　　御佐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笑：

　　“君上曾经跟我们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疯子。灵武隐卫是几乎天下无敌的暗部组织，但即便是隐卫也有查不出来的人。因为一般的卧底，五年也好，十年也好，总要想办法向外面传播消息，而这点风吹草动是瞒不过隐卫的眼睛。但也有一些人，他们可以在灵武默无声息地呆五十年、一百年，什么都不做，只为了在关键时候能够派上关键的用场，这就是教会的可怕之处。”

　　普通男皱了下眉，御佐的从容让他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

　　他眯起眼睛，盯着御佐的眼睛，问道：

　　“老丞相想说什么？”

　　御佐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天空，说道：

　　“我想说，灵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你们的计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你看，你们的血魂，似乎没收集充足啊。”

　　普通男猛地抬起头，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这段时间已经在灵武埋下了茫茫多的法阵，预计将要献祭的人数远远超出额定值。

　　法阵发动后，周围的人全部都会血肉融化，汇聚到天空之上。等收集到的血魂达到额定值之后，一同飞往极北之地的深海，与巨人族的血魂一起，作为永生之柱克莱纳斯复活的祭品。

　　但现在，血魂的增长已经停了下来，虽然还有零星几道红光在飘向天空，但比起原先极光一般盛大的时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后继不足。

　　这时候，日卫大将军日轮开口道：

　　“你们的计划确实不错。但是……也只是君上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77.白热化

　　日卫大将军的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对普通男说道：

　　“猜猜看，你布下的那些法阵被我们拆了几个？再猜猜看，这一回被献祭的都是些什么人？”

　　没等普通男回答，日卫大将军直接开口说道：

　　“第一个问题，你应该觉得自己的法阵布置的很隐秘吧，加上有普通的教会成员帮你们打掩护，我们应该很难发现才对。遗憾的是君上从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性，日卫加上隐卫留下的人一直在不断地排查，至少毁掉了你六七十个法阵。”

　　“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告诉你，这天上的血魂，绝大部分都来自死刑犯和战俘。灵武的民众是无罪的，不该卷入到这样的灾难中来。”

　　普通男的视线从血魂上移开，冷声道：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深渊教会的目的，却还是任由我们复活克莱纳斯大人？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巨人族的毁灭吗？巨人族消失之后，你们确实可以放心大胆地南下……但是不对吧，不仅仅如此吧！如果只是为了这个目的，灵武领主完全没有必要开展今年的朝北行，她只要在家坐着，等巨人族灭亡就可以了！”

　　普通男死死地盯着御佐和日轮，眼球中布满了血丝，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狰狞：

　　“你们没有阻止教会的行动，还配合我们献上了一部分的祭品，说明你们也认为克莱纳斯大人复活对你们有利。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还是去了北边，为什么你们不肯献上足额的祭品？”

　　御佐淡淡地开口，说道：

　　“君上让我告诉你……”

　　接下来的话语，御佐没有出声，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但一直盯着他看的普通男却读出了他的唇语。

　　下一刻普通男以手加额，五指缓缓收拢成拳，指甲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五道血痕。疼痛让他变得更加清醒，也让他变得更加愤怒，普通男朝御佐大声喝道：

　　“原来如此，你们瞄准的是虚弱期——克莱纳斯大人复活之后的虚弱期！只要血魂的数量不够，虚弱期的时间就会延长，所以你们并没有阻止教会的计划，只是减少了上供的血魂，为的就是给身在极北之地的那个女人争取时间，让她能够赶到虚弱的克莱纳斯大人身边——”

　　普通男冷笑着，歇斯底里地朝御佐吼道：

　　“何等狂妄！区区凡人之躯，也敢窥伺上三族的位置？那个女人当真是疯了不成！”

　　御佐平静地说道：

　　“君上说过，灵武没有信仰，但从此之后，灵武将成为别人的信仰。”

　　普通男大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笑到弓着腰痛苦地喘息。

　　然后，他抬起头，语气冰冷地对身边的少女说道：

　　“我的妹妹啊，你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他们想做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一件对克莱纳斯大人不利的事情……”

　　生着鳞片的少女本来在闭着眼休息，随着普通男的声音落下，她的气息有些不稳定，鼻子上的鼻涕泡也随之破裂。鳞片女睁开眼睛，明明已经看上去很虚弱了，却还是说道：

　　“真的吗？……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克莱纳斯大人。”

　　普通男轻声道：

　　“是啊。”

　　在他的脚下，一个法阵忽然闪烁其耀眼的红光。

　　御佐愣了一下，随后对日轮大声说道：

　　“快阻止他！他打算把那个少女当成祭品！”

　　事实上，不用他多说什么，九重中段的日轮已经提着剑重重地砍了上去。但法阵亮起之后，向上延伸成红色的光柱，将两个人罩在其中。剑重重地撞在光柱上，居然纹丝不动，连些许裂隙都没有。

　　风平浪静的法阵内，普通男的手轻轻滑过女孩脸上的鳞片，说道：

　　“别怕，不痛的。”

　　少女茫然地点了点头。

　　普通男凝望着她的眼睛，手却无声无息地从她的腰间摸出了匕首，在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划开了她的咽喉。少女张大了嘴巴，却一丝空气都无法吸入肺中，大大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她抬起手攥着自己的脖颈，袖子自然而然地向后滑落，露出伤痕累累地胳膊。

　　普通男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继续动刀。

　　一刀接一刀。

　　每一刀下去，就有一道血柱冲天而起，汇往天空。少女的血似乎远远比一般的人类要更加高贵，天上的血色很快重新变得浓郁起来。

　　少女身上白骨嶙峋，向前倒去，摔在普通男的怀里。

　　她在他耳边最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呢喃了一句：

　　“哥、我有派上用场吗……”

　　普通男的眼眶微微发红，轻轻拍了拍血液流尽的少女的后背，点了点头。

　　少女却已经看不到了，她的眼神中没有光泽，脑袋无力地歪到了一旁。

　　普通男喘息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凝望着头顶上的血魂集合。

　　“还不够……还是差一点……”

　　他看着在外面拼命想要打破法阵的日轮，看着眼神中布满敌意的御佐，看着灵武严阵以待的无敌军队，笑了起来，沾满血的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语气发颤地说道：

　　“那就由我来补上吧。十八年前为了天厌已经死过一个理事会主教了，若是克莱纳斯大人能够复活，再死几个也无所谓。”

　　当着灵武所有人的面，他猛地扬起了手中的匕首，一刀剖开了自己的胸膛和腹腔。

　　血流不止。

　　日轮也停下了无用的劈砍，呆呆地看着法阵内狂热的男人。

　　普通男将自己的五脏六腑捧在手里，拼命向上托起，身体跪倒在地上，似乎察觉不到疼痛一般，高声道：

　　“我把我的心献给你……我把我的肝献给你……我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你！所以说，克莱纳斯大人啊，请你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让所有的狂妄的人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代价吧！！”

　　他的血魂不停地涌出，飞往天空，汇聚到了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猩红血球里。

　　然后，血球就像补上了最后一块拼图一样，飞往遥远的北境。

　　法阵的光芒慢慢消失，日轮向前几步，手上的剑戳了戳普通男的身体，普通男向旁边倒去，化作灰烬消散在风里。

　　他到最后一刻脸上都挂着狂热的笑容，仿佛在嘲笑眼前的人愚不可及。

　　天地一片死寂。

　　御佐和日轮对望一眼，目光里都多了些许的担忧。

78.绝境

　　黑色的火炎在银装素裹的地面上熊熊燃烧。

　　积雪消融，化作溪流。

　　滔天热浪席卷冰原，几十丈高的烈火沸腾着，仿佛要将这偏冻土烧穿，将陆地沉到海里一样。不知道有多少低等巨人在大火中挣扎着，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但火焰却升腾直上，将它们吞噬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枚又一枚的黑色结晶散落在地上。

　　伴随着巨人族痛苦的嘶吼，利德的身影慢慢从大火中浮现。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在地狱深渊中走了一圈。额角、肋下、手臂、双腿、脚踝，无不在流淌着猩红的鲜血。而巨人族那边同样伤亡惨重，除了被黑色的火焰蒸发掉的那些之外，远处还有无数巨人族被砸碎了骨头、震破了心脏、轰穿了头颅，陆陆续续已经撂下了一路的尸体，被风雪掩盖成一座座没有墓碑的荒冢。

　　利德抬起头，眼前又是一片黑压压的低等巨人在等着他。

　　就仿佛无休无止一样。

　　它们对黑炎甲释放出来的烈火似乎也有些畏惧，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但当利德从大火中走出的时候，它们果断地一拥而上，没有给利德任何的喘息时间。

　　庞大的身体可以在坚固的冻土上留下脚印，毁天灭地的冲撞足以在冻原之上平推一切，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恐怕也难以抵御这种比滚石落木更可怕的进攻。

　　利德捏紧了拳头，奔涌而来的黑色浪潮让他避无可避，轰鸣声震颤声嘶吼声让他听得厌烦。所以利德平静地盯着最先冲过来的那只巨人族，起身迎着它走了过去，在双方接近到一定范围之后，利德猛地挥出了拳头。

　　这一拳没有真的打在巨人的身上，但利德面前的空气却开始层层爆开，每爆一次，巨人们前冲的势头就凝滞几分，最后一次爆炸的时候，最前面的那只低等巨人身体倒飞而出数百米，砸在雪地里，震起一团四散的雪雾；同时环形的气浪直接掀翻了附近的巨人族，利德的面前原本一片漆黑，此刻却开辟出一条新的通路。

　　利德垂下手，血落在滚烫的黑炎甲上，很快蒸干成红色的粉末。

　　狂乱的气息对他的经脉同样造成了严重的破坏，身体超负荷运转了太长时间，每一根骨头都在咔咔作响。痛苦延伸到每一寸血肉，喘息时无可避免地吸入风雪，夹在里面的冰碴毫不留情地刺入咽喉。

　　利德继续向前走去，穿过无数巨人族的尸骸。

　　巨人族对这个小小的人类没什么怜悯，利德对它们也一样。

　　1号高等巨人身下的坐骑巨人有些灵智，也有着比一般低等巨人更高的地位，它一边调度着其他巨人族朝利德发起下一轮攻势，一边远远地观望着利德的动作，思考着若是自己对上利德，要如何化解他的招数。

　　不过，它也不觉得现在的局面需要自己亲自上阵，靠着庞大的低等巨人们，足以把利德耗死在这里。坐骑巨人自幼生活在宫殿里，没见过人类，但也听高等巨人们谈起过这个种族，据说他们占据了中原地区最肥美的土地，那里四季分明，不像北方只有冷酷的严寒。

　　它还听高等巨人们说，即便像它这样的坐骑，也是中六族的成员，比下九族的人类要高贵得多。早晚有一天它们会占领那片土地，把弱小的人类当做家畜般随意奴役，到时就连坐骑巨人也可以踩在人类头上寻欢作乐。

　　但在见到利德的时候，坐骑巨人却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利德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巨人族，但它记得，每一只巨人族死去时它都会记在心里，这个数字到现在已经上升到了三百二十八，远远超过它的预期。

　　它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疾驰在冰原之上的利德，看着他腾空而起，重重地踹在一只巨人的脸上。那只巨人只有八重大圆满的境界，整张脸被利德踢得向内凹陷，利德则借助反作用力再上一步，跨越了一片黑压压的拦截，落在雪地中，就地一滚抵消了落地的冲击，摆脱了新一轮的围剿继续向远方跑去。

　　不知道多少巨人族在方才那一刻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臂，最近的一只手距离他的脚只有不到二十公分。

　　但，还是差了一点。

　　于是新一轮的围剿不得不继续展开。

　　巨人族的优势在于数量、服从命令的精神、简单有效的作战方案、对疼痛的麻木、巨大的体格与强悍的力量，与之相比利德没什么优势，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很强，比在场任何一只巨人都要强，但这个优势终归会随着他体力消耗被慢慢抹平，等他挥不动拳头、跑不动路的时候，任何一只巨人族都可以将他轻易杀死。

　　利德的血不停地流着。

　　坐骑巨人在算计着杀他的办法，利德也在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隐匿气息藏起来是不可能的，巨人族根本没有给他拉开距离的机会；指望这些巨人族因为胆怯或疲惫放弃追杀也是不可能的，它们很显然是有高等巨人的命令在，不会轻易地放弃。

　　所以从一开始，利德的选择就只有一个——

　　把这些碍事的巨人族全都杀了。

　　数量没法估计，但至少有七八百。

　　那就慢慢杀，一边跑路一边杀，花个几天几夜也好，十天半个月也好，都没有关系。既然没法摆脱它们的追杀，就把自己变成杀人的那一方，将对手变成死人，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这件事情可行吗？

　　如果让他迎着七八百只巨人冲上去，一个人把它们杀光，是很难的。因为巨人族很快就会将他团团围住，再强大的人也会因为四面受敌被围困而死。但拖着七八百只巨人族跑路，逐步去消耗它们的数量，最终一举击溃的话，利德觉得是可行的。

　　哪怕这对任何一个人类高手来说都是天方夜谭，利德也觉得自己有可能做到。

　　他短暂地拉开了和巨人族之间的距离，抬手拍在地面上，毫不吝惜地放出身体中的气息，黑炎甲的火焰在地面上流窜，他身后的冻土顿时浮现出无数裂隙，然后向下塌陷，数十只巨人族被直接掩埋。

　　紧接着火墙升起，暂时隔绝了后面的追兵。

　　利德吐掉了嘴里的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开始全力调整身体中的气息，他估计下一次巨人族的围堵会在十几秒后到来，这十几秒就是他仅有的用来恢复体力的时间。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利德突然没来由地心跳加快，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强行打断了气息调理，整个身子侧旁闪躲。

　　一把匕首堪堪擦破了他的脸颊，血珠还漂浮在空中；冷面的刺客目光中浮现出一抹惊讶，似乎没想到利德在这种情况下也能躲开自己的攻击。

　　两个人只对视了短短的一刹。

　　利德借助转身的势头一记侧踢直接踹断了他的脊梁，落地后第一时间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朝自己的指尖看去，发现血带着微微的紫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