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菲丽塔放了几轮魔法,但她的境界毕竟只有七重大圆满。昨天为了掩护望东营撤退释放的那个古代魔法又耗了她太多魔力,一晚上根本恢复不到鼎盛状态,因此哪怕透支体力也很难抵挡云阳的军队太长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目光毒辣的云阳领主一眼就看出来了下心城当前的情况,所以他对于自家军队的疯狂举动也没有太过在意。以方十三现在手上的那些牌来看,她已经翻不了盘了,人力有穷尽,她的士兵虽然勇猛,但数量上实在吃亏。再加上高手不够多,在一开始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只是不知道那孽子的脑袋什么时候送到……
云阳领主精神微微恍惚了一下,回忆起十八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个女人苦苦地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放她一命。那一天戒备森严的领主府形同虚设,许多戴着面具的黑衣人站在他的身后,说话的声音空灵虚无,却带着让人无法违抗的力量。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一天,直到被士兵的惨叫声拉回了现实。
云阳领主抬起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缓缓瞪大了眼睛。
下心城没有崩。
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落到了人多的地方。看模样似乎还在燃烧,但被砸到也不过是脑袋痛了一下而已。起先没人注意,因为比起滚石落木,那些小玩意儿实在有些太不起眼。
云阳的军队依然在不断地攀爬城墙,依然在做着属于自己的美梦。
而就在他们即将得手的刹那,一片大好的局势突然出现了异变。不知道从何处爆燃开的火焰瞬间炸响,光焰冲天,有幸没被卷入其中的人惊恐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伙伴在火焰中哀嚎。毛发瞬间被烧个干净,皮肉慢慢缩紧,烧到只剩白骨都没有熄灭。
黑压压的人海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29.天火圣裁
爆鸣声轰轰地响起,无数破碎的流火宛若坠落的星辰划破高空。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云阳军队的攻城进度瞬间停滞,无数人攀着城墙却不知道要不要向上一步,也有人被火焰点燃,在疼痛中松开手,自高处一跃而下。云阳的将领同样愣在了那里,不知道现在应该指挥撤退还是继续进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海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
那是以人命为燃料的火焰,仿佛是从地狱中烧起来的,不把一切烧尽永远不会熄灭。
云阳领主第一反应是某种魔法,但略作思考后又觉得不太可能。这世界上有名的魔法师就那么几个,无主的魔法师更是几乎绝迹,利德上哪去找除了菲丽塔之外第二个魔法师?可从刚刚守城的情况来看,菲丽塔的魔力显然已经用尽了,那现在这熊熊燃烧的大火又是从何而来?
云阳领主宁愿见到望东营和玄甲营拼死冲杀的场面,也不愿意见到这一幕。
以人力相搏,拼的无非是人数的多寡、装备的优劣、士气的高低、粮草的有无,这些都在云阳领主的可控范围内。就好像昨天望东营看上去像个战神,但如果不及时撤退的话,很快就会全军覆没。因为他们的人数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云阳领主可以轻松计算出付出多少伤亡就可以把他们拿下。
但现在,云阳领主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抉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大火,所以第一时间还是把它理解成了某种魔法。既然是魔法,如此声势浩大的火焰必定是很吃魔力消耗的。云阳的军队在战场上占优,如果能用兑子战术耗光隐藏在暗处的那名魔法师的魔力,那攻城的计划就可以维持不变。
云阳领主冷冷地望向在大火中挣扎的士兵们,那些痛苦万分的哀嚎声似乎跟他没有一点关系。战争本就是冷酷无情的,他不会在乎那些士兵的死活,哪怕其中有很多人当年曾与他一同并肩作战。
大火一时半会儿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无需他吩咐什么,云阳士兵攻城的势头已经缓了下来。
他们只是被高额的赏金煽动起来的而已,容易被煽动的热情自然也容易因挫折而冷却。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一阵电闪雷鸣,冷冽的风吹起云阳领主的衣袖。
云阳领主抬起头,只觉得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上。
——下雨了。
夏天的南方,雨从来都是说下就下,说停就停。怀着侥幸心理没带伞的行人常常会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淋成落汤鸡,这是气候上的特性,是人力无法改变的东西。照理来说大雨会对攻城方产生巨大的不利,因为下雨时城墙打滑不利于攀爬,但如今这场雨反而成了他们继续进攻的希望。
云阳领主的视线落在那层层叠叠的乌云上,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天意终究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万物的运行都有其客观规则,那逆子不遵他的命令,对他扯起反旗,终究还是受到了天道的惩罚。或许刚刚的火焰魔法就是方十三发起的最后反扑,但很遗憾,大雨要来了。
暴雨如注,顷刻间携着冲刷万物的架势降临人间。
贴身侍卫帮云阳领主撑伞,云阳领主的注意力却全在下心城上,大声喝令道:
“进攻、进攻!他们的火要熄灭了,趁这个机会拿下下心城,赏金……再翻一倍!不要退缩,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地冲上去,下心城已经要完了!”
云阳的军队向上看去,果然,大雨正在缓缓夺去御西城士兵最后的生机。
他们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各种滚石落木的砸落频率也大不如前。
虽然有些穿着奇怪的人在上面严阵以待,但那些家伙看上去很弱,身上没有大块的肌肉,也没有穿结实的铠甲,很显然训练力度跟望东营、玄甲营相差甚远,多半是预备军之类的存在,这样的人都被拉到前线,说明守城方真的已经无计可施了。
“冲上去——!!”
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被大火烧干的热情重新满溢出来。
暴雨是他们披在身上的一层全新的护甲,寻常的火焰见到也要退避三舍。新一轮的攻城战已经开始,撞车轰击在城门上的声响犹如震天撼地的战鼓。云阳的士兵一边叫喊一边攀着城墙疯狂进攻,雨很大,很多人失手落下城墙摔了个粉身碎骨,但更多的人却在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他们眼中的预备军,就那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地抛下了新一轮的守城兵器。
没有滚石,没有落木,没有烧热的沸油,只有一个个不知道装着什么液体的小小物件,看上去是那么的不起眼——至少,在这些被抛洒下来的东西爆开之前。
火焰再度如附骨之蛆一般轰然炸裂,将范围内的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云阳的士兵们面色惊恐地发现,雨水根本无法熄灭这种火焰,或者说火焰的威能远胜过这一场暴雨。知道这个时候云阳领主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方十三手上根本没有第二个魔法师,他们所使用的是一种全新的、无人见过亦无法量化的新式武器。
只需要简单投掷就可以造成大范围的杀伤,连普通人都可以使用的武器。
在云阳领主愣神期间,城墙上有一台漆黑的炮筒悄悄对准了这个方向。
神机营内,两名军官小声地交流着:
“在射程内了,打不打?”
“炮台和炮弹都有限……说好这次投放以燃烧弹为主,不要暴露更多的底牌。”
“啧。但云阳卫和云阳的客卿现在都不在,这一炮过去明明机会很大的。”
“……那要不试试?”
“试试吧,将军也说这一次允许我们便宜行事。反正就算打空了或者被防下来也没关系,成了血赚,不成也不亏。”
“好,调角度吧。我给你打副手。”
一枚纯铜包裹着的炮弹被塞入了炮筒内。
引线上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两个人伸手遮挡住暴雨,直到引线烧完。
一声巨响。
火光划破乌云密布的天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
就仿佛刺破长夜的第一缕阳光,宣布着新时代的到来。
30.增援与旧怨
云阳的军阵中,士气第一次跌落到了谷底。
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攻城的云阳士兵撤回了军营,云阳卫和云阳的高级将领们也闭门不出。军营中弥漫着一种悲凉压抑的气氛,哪怕没有公布伤亡数字,每个人也知道今天的攻城战必定是损伤惨重。
最重要的是,领主大人受伤了。
白天的时候,云阳卫与云阳的客卿倾巢而出,云阳领主身边的防卫力量第一次出现了空白。就在这时一团冒着火光的东西轰击在了领主身旁,虽然有贴身侍卫扑过来舍身相救,但大范围的爆炸依然把领主大人卷了进去。
据目击者声称,领主大人身上有多处烧伤,胸口还被铜片扎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当场就被抬去抢救了。所以攻城战不得不暂时落下帷幕,对云阳的士兵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目睹了同伴被火焰烧到熔化的他们短时间内是提不起再度攻城的勇气了。
“听说了吗?领主大人恐怕重伤难愈了……”
“嘘!噤声!这也是我们能讨论的么?!”
“可我有一个朋友,说他亲眼见到领主大人浑身是血……”
“是啊是啊,我爹和这里的一个医生是故交,那个医生也说领主大人的伤势很重,就算好起来也会落下病根。”
“哎,万一领主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云阳将来可怎么办啊。”
“这……世子大人不是还在这里吗?”
“谁知道呢。我算看出来了,赏钱给的再多有什么用,今天冲在最前面的,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御西城那帮家伙根本就不是人类,昨天他们不怕死地冲锋,今天又变出这种把人烧的骨头碴都不剩的火,他们、他们简直就像是从地狱来的恶魔!”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刚刚听客卿们说,冲到城里去找那位城主麻烦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难道他们也都去了……地狱?”
云阳的士兵们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闲聊。
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这个可能性,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
大帐内,云阳领主身上缠满了绷带,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盯着头顶上方悬挂的一盏火烛。
他用脚想都能想到军营内现在必定流言四起,但他没有办法。云阳领主身上的伤势其实不重,有贴身侍卫舍身相救,帮他挡下了爆炸的大部分力量,他的身上更多的是烧伤。问题就在于现在的他浑身缠满了绷带,哪怕出现在士兵的面前,告诉他们关于自己伤势的真相,恐怕也没多少人会选择相信。
这种辟谣毫无意义,只会加重欲盖弥彰的感觉。
云阳的高级将领们围在领主的身边,不知道这位面色阴沉的领主大人在想些什么。不过他们的内心其实也并不紧张,今天的战斗判断基本都是云阳领主亲自做出的,这锅怎么甩也甩不到他们头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军不努力,奈何敌军太狡猾。
过了好久,云阳领主才幽幽地说道:
“传令下去,让卡尔帕斯的五万边军调回来吧。”
云阳的高级将领纷纷抬头,震惊中带着几分喜色。
卡尔帕斯是云阳的老将之一了,年龄和云阳领主差不多,不过为人有些死板不合群。目前领着五万军队驻扎在云阳的正东方,只争朝夕地练兵,为了将来攻打天成领地做准备。云阳的高级将领感到震惊,是因为云阳领主此举相当于放弃争夺天成领地,把到嘴的肥肉吐掉来应付眼前的麻烦,这也意味着云阳领主默认今天这一仗他打输了,需要增援。
而他们感到欣喜,是因为卡尔帕斯在东征中表现越好,对他们这些人的威胁也越大。如果卡尔帕斯真的打下了天成领地的大片城池,那么将来在军方的话语权上,这些追随在云阳领主身边的武将必然会变得日渐式微。
云阳领主瞥了这些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将领们一眼,露出一抹冷笑。
他知道这些人在想些什么,他也笑这些人目光短浅。
他不知道今天在自家军队中燃烧的东西是什么,他也不知道那在自己身旁炸开的东西是什么。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就是使用那些东西的人,并不是什么成名已久的武道高手,也不是什么睥睨众生的大魔法师,就只是一群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而已。
这意味着如果给利德更多的时间,利德可以用那种武器武装起更多的士兵,每个士兵配备的武器也会更加数量众多、种类繁杂。仅仅两年的时间,癣疥之疾就变成了心腹大患,再继续拖下去的话,云阳恐怕就真的完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云阳哪怕不去争夺天成的领地,不参与到将来的风云变幻,也必须要先把自家的问题彻底解决。所以云阳领主不会退,他会继续留在这里,跟方十三对峙,同时等待着后方援军的到来。
两万人不够就五万人。
五万人不够就更多,云阳的边军零零散散加起来,十几万还是有的。
再不够就招兵买马,再再不够就去其他领地借贷——
哪怕靠人数优势,他也必须把利德埋葬在这里。
然而就连云阳领主都不知道的是,卡尔帕斯这位和他年纪相似的封疆大吏,曾经和他的长公子利义有过一段并不愉快的往事。那年卡尔帕斯还在中枢,自家妻子有一次上街游逛时遭人轻薄,事后卡尔帕斯派人调查,才知道对方是外出寻欢作乐的云阳长公子利义。
那一年,利义是呼声最高的世子人选,是凌云城炙手可热的年轻新星。
那一年,卡尔帕斯明智地没有与利义爆发任何冲突,在之后的外调中默默离开了凌云城,去了边疆带兵。
这件事,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云阳领主也蒙在鼓里,所以他并没有做任何的隐瞒,让将领们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想要提振一下自己这边的士气。不然万一方十三派人过来袭营,云阳的士兵恐怕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
深夜,军营内篝火闪烁。
睡了一下午的利义起身,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走出了军帐。云阳领主派去的人本来想拦一下,但利义一脚一个把他们踹翻在地,借口视察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大部分士兵都已经睡下,利义在营帐内转了一圈,才看到几个哨兵在满面红光地交谈着:
“听说了吗?东路军要来支援我们了。”
“这回下心城一定要完蛋了……五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下心城淹了。”
“真希望卡尔帕斯将军早点过来……”
利义默默地听着,起初他觉得最后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稍微回忆了一下,突然如梦初醒。
他记起来了,那个昏暗的小巷,那个女人绝望的哭号,那些手下助纣为虐的笑声,那皮肉相撞的声响。有人查到了他的府上,他的人也将那个女人真实身份汇报了上来,但那时他觉得无所谓。
满朝文武都站在他这一边,区区一个武将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大不了将来随便找个理由弄死就是了。
而后,这个名字一度淡出他的视野。却没想到再次听到,会是在这个时候。
利义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31.呼吸也似燎原火
利义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军帐内。
喝了半瓶的酒还放在桌子上,几位初承恩泽的美人裹着薄薄的被子躺在床上,文臣武将们等候在门外,唱戏唱曲儿的那些也已经到了门口。只要利义伸手一招,所有赏心悦目的美好事物都会主动过来,任由他满足各种各样的欲望。
但今晚的利义却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那年他的地位稳如泰山,自然可以不在乎一个武将对自己的看法;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换世子的呼声水涨船高,这次云阳领主亲自带兵又未能一鼓作气地拿下御西城,在这种情况下手握重兵的边军老将亲自到场,过去的恩怨还能一笔勾销吗?
恐慌中,利义想起来了那年领主府外,卡尔帕斯一个人默默捏紧拳头的模样。
那位老将的目光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该死……”
利义赤红的双眼盯住了桌上的酒瓶,抓住瓶身狠狠地摔了出去,酒瓶破碎,猩红的美酒洒了一地。被窝中的美人被吓了一跳,娇声道:
“讨厌。世子大人若是心情不好,拿奴家发泄便是,何苦跟那酒瓶较劲。”
利义猛地回过头,指着军帐的大门,喝道: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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