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一轮箭雨射过来,投降用的白旗成了筛子,挥舞白旗的小卒也身中数箭倒地不起。
天成领主的心里瞬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卷柏踏前一步,猛地掷出手中的长枪,长枪钉入安宁城的牌匾,枪柄还在嗡嗡发颤。
他吐出一口气,环视左右,开口道:
“刚才,你们有看到什么吗?”
身旁的副官们识趣地摇了摇头。
卷柏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那些不知所措的民众高声说道:
“大冬天的,别跪了,起来攻城!这世上哪有什么三头六臂吃人的怪物,就算有,你们十几万人在这里,撑也把他撑死了!攻城!我再说最后一遍,先上城墙者赏,后退不前者杀!”
民众游移不定,但还是下意识地从地上爬起来。
城墙上传来一个有些慌乱的声音:
“云阳的使者、昭辰的军队,我们领主想和你们谈谈……”
又是一箭精准地射穿了他的胸膛,卷柏的神色冷漠,没有半分回应的想法。
事实上,在这次出征之前,利德就单独接见过卷柏。
当时利德问卷柏,你觉得我们的军队打过去,天成领主会怎么办?卷柏觉得这是对他的一个考核,于是现场模拟了一份安宁城的攻防战出来,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这边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大规模损失。
结果利德笑了,他一边拿起叉子叉起奶糕上的樱桃送入口中,一边用十分平淡地语气告诉卷柏,不用那么麻烦,军队一到,天成领主必定会开门投降。
卷柏略微有些不解,利德也没有多说,只是简单地说道:
——“不要对人的底线抱有过高的期待,不要小看一个人无耻的程度。天成领主如果不投降,撑到几家军队一起到场,他绝对活不过当天。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向最先打到安宁城的领地投降,让那个领地保护他。”
当时卷柏捏紧了拳头,沉默不语。
一旦接受了天成领主的投降,那么天成领主就绝对不能死,否则打的就是云阳的脸。到时候云阳只能死保天成领主,可一想到那个一辈子做了无数恶事的男人还要继续有滋有味地活着,谁能忍得下这口气?
如果一切真的按照天成领主预料的那样发展,卷柏这次去天成反而像是把天成领主接出了苦海!
利德舔了舔叉子上的奶油,笑着对卷柏说道:
——“不过,天成领主投不投降是他的事,接不接受他的投降是我们的事。我认为天成领主犯下的罪,应该交给天成的百姓去审,如果天成的百姓原谅了他,我们再接受他的投降也不迟。你说呢?”
那时卷柏错愕地看着利德,现在的他却完全明白利德这么做的理由。
天成,总有一天会成为云阳的一部分。
天成的子民,总有一天也会成为云阳的子民。
现在云阳看不起昭辰,昭辰看不起天成,但在以后,不管是鄙视链的上游还是下游都会成为一家人。所以利德把攻下天成的机会让给昭辰的士兵,就是为了促进昭辰的士兵在战争中完成自我觉醒。而利德也不得不考虑天成这些百姓的未来——上百万人,总不能全部都坑杀了,真就要地不要人吧。
天成的百姓也必须完成自我觉醒,而那个契机说不定就在眼前。
卷柏拔出腰间的长刀,斜指向城墙之上,高声喝令道:
“刀在手,跟我走——”
“杀领主,报血仇——”
昭辰的士兵跟随着他一同往城墙上冲去。天成的百姓见状也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地沿着城墙攀爬。而城上的守军数量不过几万人,一看到下面黑压压的身影顿时就怂了,有的人还在顽强抵抗,有的人已经偷偷脱下身上的铠甲,打算等下混在平民的队伍里溜出去。
不管是昭辰的军队还是天成的百姓几乎都没有遭受到任何强有力的阻击。任谁面对这种灾难片一样的场景都会心生恐惧,何况天成的军队本来也不是什么精锐,只是一些天成领主维系政权所用的、欺软怕硬的兵痞而已。
天成的百姓与昭辰的军队混在一起,形成了乱哄哄的反抗军。如果是面对其他领地的精锐部队,这种鱼龙混杂的情况反而会拉低昭辰军队的战斗力,不过在昭辰无心抵抗的情况下,这些也都不重要了。
反抗军迅速占领了城头。
卷柏挥刀砍断了天成的旗杆,把一面云阳的大旗挂在了城墙上。
随后,他对天成的百姓大声说道:
“天成领主就在领主府里,那里还有他们从你们身上夺走的一切!不要怕,如果他真的有传说中描述的那么可怕,又何必跟个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他和你们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去杀了他,拿回你们自己的东西——”
人群如潮水般涌向华丽气派的领主府。
19.你敢违抗拥有领主之位的我吗
云海。
化龙老人从连召那里得知了淮王会议的结果,他对于这件事倒是不怎么吃惊。或者说,他对于所有跟利德有关的事情都已经不怎么吃惊了,就算现在有人告诉他利德去灵武领主那里当了赘婿,隐忍三年之后狂霸归来,化龙老人也觉得这非常符合利德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连召对化龙老人询问道:
“我其实很好奇,如果当时淮王没有提出瓜分天成的想法,云阳也没有插手天成的事情,前辈打算怎么解决如泥潭般的天成领地?”
化龙老人捋了捋胡子,回答道:
“你觉得,天成的百姓对我们重要吗?”
连召摇了摇头:
“我们需要天成,是因为我们需要一条对外开疆扩土的行军路线。那些穷山恶水出来的民众,对我们来说无足轻重。”
化龙老人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继续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其实吧,民众在被逼急了的时候确实会抱起团来,可但凡是抱成团的群体,都一定有一个领头的人在,否则便是一盘散沙。天成那边也一定有领头的人,那些人或许是德高望重的老人,或许是血气方刚的悍匪,他们在背后暗中煽动了这一场场的袭击。单凭那些没有见识的百姓,做不到这一点的。”
连召询问道:
“您的意思是……收编?可是天成的百姓太多了,以我们云海现有的资源,也养不起。”
化龙老人摇了摇头:
“不是收编,是坑杀。”
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谈,只留下寥寥数语:
“重金说服那些受民众信任的幕后主使,让他们把百姓带入一个事前挖好的大坑……后面的事就不用我多说了。”
连召慨叹道:
“也只能如此了。不过看利德的做法,似乎还打算拉他们一把。”
化龙老人只是笑着说道:
“他做什么我都不奇怪。但救人哪有杀人容易?上百万张嘴,每一张都嗷嗷待哺;上百万颗心,每一颗都向着不同的方向。天成的乱局还远远没有结束,利德用蛮力暂时压制住了局面,可天成内部那些小头目要怎么处理?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领地要怎么处理?他想做好人,可在这个内外交困的局面里,哪有那么容易呢。”
连召开口道:
“看他有没有什么别的后手吧。我们呢?我们要准备出征天成,从云阳的手里抢一块蛋糕回来吗?”
化龙老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对连召说道:
“先观察一段时间吧。”
……
对天成领主来说,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难熬的一个冬天了。
领主府的门被哐哐地撞响,素来凶神恶煞的家丁如今也惶惶难安。天成领主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抖,嘴里却还反复念叨着:
“不应该,不应该啊……云阳哪来的胆子,我死了谁帮他们管那些刁民……”
天成长公子问名一边从女人身上下来,一边穿衣服,口中满不在乎地说道:
“爹,利德才多大,他哪有这个魄力。我看事情多半是之前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干的,不过他估计也没胆子杀我们,无非是用那些刁民吓唬我们一下,想更好地拿捏我们就是了。”
问财之前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闻言扭过头,神色发亮地说道:
“利德?利德也来了?”
天成领主皱着眉思索了一番,尽管觉得有诸多不对劲,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肯定了大儿子的看法:
“确实……吾儿所言甚有道理。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输了阵势。他们想要拿捏我们,我们也要反过来敲打敲打他们才行。”
天成领主转过头,招呼侍女过来把酒满上,一边摇晃着红酒杯,一边摆出一个深沉而富有威慑力的造型。问名与问财也整理了一下服装,分坐在天成领主的左右,那些家丁见主子恢复了往日的气势,也高兴地站在他们身后撑场面。
天成领主平复了一下心情,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老子是领主”,然后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精光大盛,高声道:
“开门!”
门口的侍卫高声说道:
“喏!”
两个人打开了门栓,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外面的情况,瞬间就被黑压压的灾民扑倒。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惨叫,似乎是一位侍卫的头盔被打飞了,有人张口咬住了他的脖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大量的人挤了进来,因为天成领主所在的那张桌子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所有人都往那边挤过去,期间发生了多少踩踏事件、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这些都无从计算。
只知道,领主府里到处都是人!
人挤人,人推人,人踩人,人抓人,人杀人!
整个领主府瞬间乱作一团。天成领主终于大惊失色,匆忙地对身后的家丁们说道:
“杀了他们,杀了这群奴隶!”
家丁门手持棍子,看上去像是在打地鼠。可打地鼠一次最多冒出来几只,眼前这些“地鼠”却好似无休无止,不停地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事实上,天成的百姓对天成领主以及诸多家丁也有畏惧,但眼下已经由不得他们了。
因为更多的人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在后面拼命地往前挤。
前面的人只能被推搡着继续向前,一旦停下脚步直接就会摔倒,接下来再大的叫喊声都会淹没在人堆里。在他们冲进领主府的那一刻起,局面其实就已经与勇气无关了,或者说局面已经与任何东西都无关了。
在这一刻,结局就已经拟定了。
当第一个被推搡着的人冲到天成领主面前的时候,他已经如字面意思一样,没有任何退路。他只能心底里发狠,冲上前,双手掐住天成领主的脖子,重重地把他摔在了一桌豪华的菜肴中。天成领主吓昏了头,用装着葡萄酒的杯子重重地砸在那人的头上,玻璃碎片划开了那人的脑袋,鲜血直流。
一见血,人就会发狠。
脑袋受伤,就会失去理智。
一瞬间,多少年积攒下来的委屈与痛苦涌上心头——
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被人用鞭子抽掉两颗牙齿都不敢还手,一辈子当牛做马地给天成一家人输血。换做以前,他大概听到天成领主四个字都要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而现在,他就这么双手掐住天成领主的脖子,猛地一扭!
骨节断裂的脆响回荡在每个人的耳中。
20.其实是一样的
云阳领主府中,利德正捧着一杯茶慢吞吞地喝着。
他的面前坐着此世唯一公认的大魔法师、独立魔法工坊的坊主、有着“蒂中之蒂”之称的斯卡蒂。说起来斯卡蒂来云阳的消息曾经也在永天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斯卡蒂对外的说法是最近有些关于魔族的研究,到云阳来做会比较方便,她本人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任何站队的想法。
但任谁都知道如果是有关魔族的研究,到西北边的万泽领地去做无疑是更好的选择。再加上最近云阳多次在战场上使用一些未知的“爆炸武器”,各家领地已经在心里默默地把斯卡蒂和云阳绑在了一起,认为云阳在战场上的无往不利来源于斯卡蒂帮忙制作的各种魔力装置。
这些斯卡蒂本人还被蒙在鼓里,或者说她即便知道也懒得进行任何解释。
根据利德这段时间的观察,斯卡蒂不是个单纯的小姑娘,毕竟她的年纪和阅历摆在这里,而且因为境界十重的超然地位,她的眼界远比一般人要更加开阔。但她也绝对不是个人情练达的大姐姐,正因为她的地位过于超然,斯卡蒂对于这个世界上的许多“常识”反而非常匮乏。
就比如现在,与利德对坐的时候,斯卡蒂盯着利德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句话:
“你是……利……利德。”
虽然中途有些迟疑,但斯卡蒂最终还是准确地叫出来了这个名字,素来古井不波的神色中浮现出一丝小小的得意。她并不擅长记忆魔法以外的东西,或者说她的大脑已经被各种各样有关魔法的研究塞满,不管是记忆还是处理魔法以外的事情都比其他人要慢很多。
因此即便每天都会听到魔法社的人讨论利德的事迹,斯卡蒂每次见到利德还是需要回忆半天。这次她叫出利德名字的速度一口气从三分五十七秒提升到了十二秒,在她看来算是一个“飞跃式”的提升,可不管她怎么看,都没办法从利德脸上看出什么赞赏或惊讶的表情,因此斯卡蒂心里小小的得意很快也就散掉了。
当然,利德不是没有做出反应,是因为他根本搞不懂斯卡蒂在想什么。
利德今天有别的事来找斯卡蒂,所以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听过一节你的课,关于魔法机关的制造和触发。我想知道,这种触发机关能否短时间内大量量产?”
提到魔法相关的东西,斯卡蒂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清冷,非常专业地说道:
“你是说刻印石?将魔法刻在石头上,提前设定好触发条件,就能够作为一种不易察觉的陷阱使用。不同的刻印石,制作的难度也不同,你指的是哪一种?”
利德比划了一下,说道:
“比方说,踩上去就能爆炸的那一种。”
斯卡蒂微微皱了一下眉:
“你要用在战争当中?”
虽然她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但眼神中的不悦是显而易见的。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压抑了下来,利德回答道:
“对。我打算在安宁城布下一个陷阱,其中需要用到这种道具。不需要它有很强的爆炸力,但需要它精准地受到我们的控制。其实我们的工厂也能生产具备类似功能的物品,我们称之为雷管。只不过现在流水线的数量不够,熟练的工人也不够,想要生产大批量的雷管,会有些困难。”
斯卡蒂听到“大批量”三个字,眼神中的不悦更甚,声音冷漠地回答道:
“魔法不是用来杀人的。”
利德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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