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什么的无所谓啦 第387章

作者:怀世

  “传说他的境界有九重大圆满呢,距离十重不过一线距离。而且听说同境界的人很少有他的对手,他几剑过去就能把对方打的落荒而逃。”

  “吹的吧……再说了,西秦领地这么猛,肯定有不少资源供他享用,他上个高境界不是轻轻松松。害,说到底个人境界再牛有什么用,人品有问题,马上就要死了。”

  “你说这九重大圆满的人被砍了脑袋,会和一般人有什么区别吗?能多活一段时间不?”

  “能个锤子能!人没了脑袋还能活?我看你还不如期待一下会不会有人来救他,毕竟听说应白这些年在外面晃悠,还是结交了一些朋友的。”

  “这不扯淡吗。瞧瞧这元阳城戒备森严的样子,谁敢来这里救人?不要命啦……”

  商人和同伴一边聊天,一边通过了守卫的排查,踏入元阳城内。

  在他们的身后,一对穿着花棉袄的年轻夫妇凑到守卫面前,男方用一口半生不熟的西秦官话说道:

  “俺们两口子,听说今天好多人来元阳城,就想过来凑个热闹。往常来这里,啥东西都卖不动,今天特地摘了点新鲜的野菜,想进城问问有没有人买……哎对了,这是送给您的,都新鲜的很。”

  青年用沾着泥的手拉住士兵的手,强行把一捆乱糟糟的菜塞到他手里,憨厚地笑着。

  士兵皱了下眉,厌恶地扔到一旁,看了一眼女孩子紧握的手推车,随口问道:

  “手推车里都是?”

  青年点了点头,以为士兵还想要,又回头去取;士兵却已经不耐烦地喝问道:

  “别动那些破玩意儿了。你们俩,叫什么?”

  青年似乎僵了一下,转头笑着回答道:

  “我叫德芙,这是我老婆,欧莱雅。”

  士兵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道:

  “进去吧。他妈的,怎么什么人都有,穷卖菜的也跑过来看戏。”

  穿着花棉袄的土味夫妻点头道谢,推车进城。

  一直到无人的巷子,青年才摘下了发套,扯松了棉衣的领口。

  他将推车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原本在最上面的野菜现在铺在地上,随后洒落的是各种各样名贵的武器装备。

  他将本属于少女的那两把剑抛过去,之后将一条淡金色的头带绑好。

  而现在,距离西秦世子应白被斩首,还有半个时辰。

17.虽千万人吾往

  西秦的刑罚在所有领地中都是最严苛的。

  光是死刑就有许多种类:车裂、体解、剖腹、腰斩、弃市、抽肋、坑杀等等。严酷的刑罚是为了让民众尽可能地不触犯法律,也是为了让整个西秦领地变得更加肃穆庄重。为了给大家很好地展示这些死刑,提高民众对律法的敬畏之心,西秦各个城池都有非常大的露天法场。

  这种法场建的和斗兽场相似,都附赠了颇具规模的观众席。只不过斗兽场是中间低四周高,而法场则是中间高四周低。虽说如此,中间的地方倒也不会太高,能够保证尽可能多的人将法场上场景尽收眼底。若是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可以去附近茶楼的二楼点一杯茶,这里比斩首台更高,可以看得更加过瘾。

  一般的罪犯,拖上去杀了,周围顶多几十个围观的看客。虽然人都有见猎心喜的癖好,但这玩意儿毕竟不是艺术,不能给人带来什么精神上的愉悦,除了一些实在闲着没事干的人,不会有太多人特地跑来看。但若是一些有名的罪犯,或是普通的罪犯被判处了什么稀奇的死法,那周围围观的人能堵个水泄不通。

  像西秦世子应白这种身份的人,在被宣判死刑的当天,附近的什么“茶清居”、“苏酒楼”、“红雀院”就已经被人预约满了。特别是二楼那些观景特别好的地方,甚至可以被炒到十几枚金币,有人一掷千金就为了看应白脑袋落地。

  人山人海,绵延不绝。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白惨惨的阳光洒满人间。

  一头乱发的西秦世子小白被带了上来。他的嘴上有一枚铁环,铁环横穿了他的上嘴唇、舌头与下嘴唇,让他什么话都讲不出来。他的双手则连同脖颈一起被沉重的枷锁固定。手腕上的钉子没有拔掉,琵琶骨上的钢索也缠得很紧。脚踝的钉子虽然拔掉了,但也只是让他能够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前进而已,曾经奔行千里无所惧的他,如今每一步动的都很艰难。

  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句:

  “背叛西秦,当受惩罚!”

  所有的人都高声喊了起来。

  今天负责砍下应白脑袋的,是西秦最高行刑官,“鬼刀”恶面。他的境界同样是九重大圆满,而且在这个境界呆了相当长的时间了。十二缚龙圄只关押那些穷凶极恶的大罪人,而恶面手里的刀也向来不斩无名之辈。

  传闻境界极高的人,死后执念或许会化作怨气附在这片土地上,寻常人看不见,但久而久之会对这片土地的风水运势产生影响。

  但被恶面斩首的人,则不会有这种机会,他们会直接魂飞魄散。被恶面手里那把开山刀所伤的活人,每到半夜三更就会痛苦万分,哪怕伤口愈合了也无法缓解。被那把开山刀杀死的人,天大的冤屈也无法留下,而是会直接消失在天地间。

  今天负责监斩的有两个人。

  第一个是西秦领主,第二个是听潮先生。

  西秦领主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看着八方来客,如同在睥睨着万里山河。

  听潮先生依旧抱着一把剑,盘腿坐在椅子上。这次他没有睡觉,但看上去也不怎么精神,支着脑袋看着被带上来的小白,静静地打了个哈欠。人入中年的他看上去依旧帅气,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挂着从容的笑意,没什么高人的架子,像是咖啡店柜台后面只听不说的老板。

  西秦领主、听潮先生、鬼刀恶面,这三位平时得见一位就算了不得的事情,但现在却齐聚在此。不仅如此,现场还有西秦暗部组织的精锐、西秦巡查队的精锐、西秦领主卫队的精锐……不同的人服饰不同,气势不同,站位不同,但共同拱卫在了法场周围,以防有人有胆上前。

  这豪华阵容,别说人了,连一只蚂蚁都别想靠近法场的行刑台。

  人群还在喊。义愤填膺,声音激昂,笑容讽刺。

  两个押送小白的人,将他按倒在处刑台前,强迫他跪下。

  司法机构的一个头目拿着一份文书,站到所有人的面前,高声宣布应白的罪过。

  每念一条,下面的欢呼声就多几分。

  民声鼎沸,斗志昂扬,似乎在宣告着除恶务尽。

  “凡我西秦百姓,皆以我西秦为荣。以西秦律法为荣,以西秦政令为荣,以西秦军队为荣。然,世子应白,公然无视律令,将我西秦机密散播给其他领地。情节恶劣,罪无可恕。故判处世子应白斩首之刑,望今日在场之人,今后遵守我西秦律法,勿要让这一幕重演。”

  他念完之后,底下有一个声音高声道:

  “杀了这个吃里扒外的罪人!”

  一人振臂高呼,数千人的声浪此起彼伏。

  浑身是伤的应白平静地看着这些人,眼中无悲无喜。

  换做一般人被这样误解,临死前的眼神也必然含着无限的愤恨。从人人敬仰的世子到穷途末路的死刑犯,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应白本可以答应自己的父亲,与现在的西秦走上相同的路,投身于深渊。可他到最后也不愿意带着一身泥泞活着,不想看到发生在西秦百姓身上的那些“怪异”愈演愈烈。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为了守护台下的这些人才跪在这里遭受处刑,但下面的人却怀着各种原因,想要将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也许,于千秋后世每一户人家的讲述中,他都是西秦的罪人。

  可即便如此,小白看那些人的眼光也没有任何不满或愤恨。

  他的眼神中只有少许的悲悯,是那种对飞蛾投火的同情。当深渊扩大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幸存下来,他最后想的一件事,是多亏了利德来了一趟十二缚龙圄,让局面多了一线生机。小白祈祷利德已经回了云阳,他觉得利德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里面的轻重缓急。

  身上的伤又开始痛了。

  但好在,很快就可以解脱了。

  “一路走好。”

  他听见“鬼刀”恶面那粗糙沙哑的声音,默默地低下了头。

  恶面取了一杯酒,含在口中漱了漱,喷在了手中的刀上。烈酒顺着刀面流淌,恶面高高举起了刀,看向西秦领主。

  西秦领主淡淡地开口道:

  “下一世,莫要生在西秦了……行刑!”

  恶面深吸一口气,瞄准了小白的脖颈,猛地一刀砍下。

  几乎是在同一刻,听潮先生突然收敛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视线扫过下面的观众席。

  两道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根漆黑的铜棍打着旋砸向西秦领主的脑袋,没有任何留手,完全是打算让他脑袋开瓢。

  另一把锋利的长剑笔直地掼向鬼刀恶面手里的开山刀。

  听潮先生选择拦下前者。他拔剑而起,衣摆随风鼓动,手里的剑撞在铜棍上,火星四溅。铜棍被挡了回去,稳稳地落在了一个戴斗笠的青年手上。

  另一边,恶面手里的开山刀直接被撞脱了手,砸在空旷的处刑台上,叮叮当当地滚到了西秦领主脚边。人群自动分开左右,想要撇清关系的迅速让开,只有一对年轻男女还站在原地。

  暗部组织、巡查队、西秦卫队全部集结,将他们从外面团团围住。他们不担心西秦领主的安全,因为领主身旁就有听潮先生保护。

  西秦领主没有看那个他已经见过许多次的南楚世子向黑,而是看着另一边的人。

  在那里,利德朝他笑了笑,从腰间又抽出了一把顺手的长剑,抬手一挥,直接把恶面打算去捡开山刀的那只手钉在了处刑台上。

  “不想死的,让开。”

  利德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大踏步地冲向处刑台。

18.管他什么十重不十重

  “从来烟雨无人听,但见新月照空庭。懒梳云鬓随蝶去,与谁诉平生……”

  空荡的庭院里,慵懒的女性看着指尖停驻的蓝色蝴蝶,轻轻哼唱着一首奇特的歌。

  蝴蝶的触须动了动,女性也笑了起来,轻声道:

  “有人来救小白了吗?也挺好,说明小白这些年在外面人缘不错……”

  她从木制长廊上缓缓站起,玉足轻踏在柔软的土地上,缓缓说道:

  “只是,来得及吗?”

  蝴蝶飞去,空气发出一阵呼啸,明明没有风,院子里的树叶却哗哗直响。

  仿佛有许多看不见的东西,正疯狂地从这小小的庭院中涌出,飞向外面的世界。

  女性露出一个笑容,时间仿佛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今的她依然堪称风情万种。那双眉眼与小黑和小白都有几分相似,笑容却很独特,像清晨的森林中抬起头的鹿,又像是深海海底的鲸。

  ……

  法场上,利德与小黑简单地对了个眼神,和聪明人之间不需要繁琐的对话,许多事情尽在不言中。小黑的眼神中明显有溢于言表的感激,他不是个喜欢藏情绪的人,利德能够为了小白的事情豁出命来西秦救人,这份恩情他绝对不会忘记。

  但现在,他不能停下来跟利德道谢。

  而且对小黑来说,此行同样冒着天大的风险,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将来还能有机会跟利德道谢。

  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利德与小黑几乎同时翻上处刑台,拦路的几个侍卫被瞬间放翻在地。阿莱雅给几个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侍卫补了刀,之后紧紧地跟在自家少爷身旁。小黑主动把最大的麻烦揽到了自己这边,提着铜棍直奔向西秦领主,他不打算跟听潮一打一。而是打算想办法挟持西秦领主,最不济也要利用西秦领主给听潮添点麻烦。

  而利德要做的很直白,就是抢人。

  他一个纵跃到了小白的身边,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匕首。在说了句“忍着点”之后,利德直接割断了小白嘴上的铁环,将铁环从他的血肉中抽出。来不及为他止血,利德仿佛背后有眼一样猛地偏了一下头,沉重的开山刀就从他原来所在的位置上劈过。

  利德看了一眼,“鬼刀”恶面现在改换左手持刀,因为他右手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断面还在不停流血。很明显,利德把他的右手钉在地面上,而恶面直接选择抄起开山刀砍掉了自己的右手,恢复自由后再度攻向这边。

  利德直截了当地对阿莱雅说道:

  “帮我争取时间。”

  阿莱雅点了点头,两把剑同时出鞘,挡住了恶面的一击,自己的虎口也不停流血。阿莱雅的境界是八重大圆满,虽然同境界已经基本无敌,对上一般的九重选手也有不小的胜算,但跟恶面这样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还是有明显的差距。也就是如今恶面丢了一只手,境界不知道跌了多少,换做以前的他,利德绝对不敢让阿莱雅上去硬刚。

  阿莱雅很清楚,失去惯用手的恶面境界至少跌了大半重,现在估计只有九重出头。但他的战斗经验还是太老练了,必须要小心应对。此时此刻,当务之急是先把小白身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束缚拆了,因此必须有人给利德争取时间,而现在那个人只能是她。

  阿莱雅提起一口气,身上红白两色剑气汹涌而出,似是羽翼的形状。

  利德拔掉了小白手腕上的两根钉子,发现小白干涸的嘴唇不停地开合,犹如水里用力呼吸的鱼。他一边拆小白琵琶骨上的锁链,一边把耳朵凑过去,听见小白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让我哥……小心……”

  利德手上动作没停,直接看向小黑那边,正好看见小黑陷入苦战。听潮的剑气太丰厚了,犹如大海般无量,将西秦领主护的密不透风。他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笑着跟小黑聊天:

  “你弟弟伤势太重,就算你救他出去,他也未必能活多久。”

  小黑一棍子抡在他剑上,却被反过来震得倒退几步,吐了口血说道:

  “我只知道就算他五更死,我也不能让你们这帮狗东西提前到三更。”

  利德眯了一下眼睛,他本能地感觉听潮似乎没下死手,但即便如此小黑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两个人之间确实差的还是太多了,利德一边思考着退路,一边对小白说道:

  “他那边暂时没事,听潮估计留手了。”

  小白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实在是遭受了太多折磨,只来得及说一个“我”字,整个身体就瘫软下去。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过分绷紧身体,利德反而不太好帮他解开束缚,现在他身体被迫放松,利德马上拔出了他琵琶骨上的锁链,同时伸手砸烂了拷住他的枷锁。

  恰好阿莱雅因为防恶面的全力一击,踉跄退了几步,退到利德身旁。

  利德猛地抬起小白,甩给阿莱雅,高声道:

  “换人!”

  阿莱雅把两把剑插回腰间,背起小白。利德则一手按在冲上来的恶面胸口,稍一用力,八极拳直接震得他五脏六腑挪了位置。利德抓起他的衣襟一甩,将他扔下了处刑台,眼角的余光看见小黑被听潮先生打的倒飞而出,正好伸手接住他,两个人并肩而立。

  利德压低声音问道:

  “梅林来了吗?”

  这个问题前言不搭后语,甚至看上去和现状毫无关系。

  但小黑却可以连思考的时间都不需要,直言道:

  “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