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怀世
即便被缠满全身的绷带遮挡住视线,影先生依旧很清楚这一剑是谁出的。他对听潮先生的气息太熟悉了,西秦与深渊教会那么多人,他只会对两个人产生"畏”的情绪。一个是玫久,另一个就是听潮先生。
听潮先生还是人类的时候就境界十重名满天下,觉醒日的时候沾染了血气身体异变,实力比曾经更加深不可测。
而现在,听潮先生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来。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中却有着浓厚的杀意。这是影先生第一次看到听潮先生如此震怒,许多不明真相的黑袍人还想上前阻拦或动手袭击,在离听潮先生几米外的地方就直接变成一地尸骸。
黑袍人面具下的眼睛中又怒又怕,有人出声喝问道:
“你、你要做什么?”
“停下!你是想和神明大人为敌吗?”
“我们可是被选中的天才,是未来的神明――”这些话在听潮先生耳中与空气无异。
他下手依旧又狠又准,周围的黑袍人但凡犹豫一下逃跑不及,就直接像是被卷入海浪中一样粉身碎骨。听潮先生什么都没有说,什么"被选中的人"、“万中无一的天才",这些话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在听潮先生眼中,就连三位大剑豪之一的嘉尔伯德都算不上天才。真正的天才只有他和青云,年少成名、纵横四海,一抬脚跨过所有境界,一伸手就能摸到人类的上限。他们似乎就是为了剑道而生,甚至说得狂妄一些,剑道似乎是因他们而存在。
吃了无数血魂、被改造成怪胎却依然达不到境界十重的人,有什么资格被称作天才?
江怜清不认识听潮先生,但不妨碍她命令军队让出一条路,以免被误杀。
这段时间将破天军队死死压制的黑袍军,眨眼间伤亡三分之一。
在场的人几乎都有些手抖,江怜清也不例外。她能感觉到听潮先生很可怕,不单单是一个"境界十重"能够概括的。
影先生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挥手,将那些朝听潮先生冲去的黑袍人弹飞出去,阻止了他们的送死行为。随后影先生自己上前一步,询问道:
“出什么事了吗?”
听潮先生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回答道:“我的女儿走了,在你的监牢中。”
短短一句话,影先生整个人寒毛倒竖,他眼睁睁地看着听潮先生从自己的身旁走过,那如同大海一般厚重的气息压得他什么都做不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听潮先生并没有动手。两个人擦肩而过,听潮先生随手又杀了挡在前面的几十个黑袍人,随后淡淡地开口:
“不久之后,自会有人杀你,不必由我来。”
影先生呼出一口气,他侧过头,看向听潮先生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在往无垢之树的方向走!
即便那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已经不在,但影先生依旧记得很清楚。听潮先生似乎真的只是路过此地,顺手杀一些他看不顺眼的黑袍怪物,他的真正目标甚至不是执行“"囚禁命令"的影,而是下达这个命令的,一直藏在幕后的那位神明--玫久。
他似乎不打算用一个"喽啰"的命来告慰自己的女儿,而是打算拿那位新晋的神明开刀,拿她在西秦谋划的一切当做陪葬。
49.再会与苏醒
看花姑娘的死就像是一只蝴蝶轻轻扇动了翅膀。
原本保持相对中立的听潮朝无垢之树的方向走去,目标是始作俑者玫久的项上人头。但这并非是唯一的影响,除了他本人采取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行动之外,原本由他看押的小白与黄栀也顺利被梅林解救。
小白的身上仍然伤痕累累。新伤与旧伤混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虚弱。但那双眸子却和以前一模一样,倔强、孤僻、冷漠,带着一种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气势。在见到梅林的时候,被绑住的小白愣了一下,询问道:
“听潮.......去哪了?”
梅林一边帮他松绑,一边回答道:
“局势有变。看花姑娘自杀,听潮先生找那个人拼命去了。”
如果是利德在这里的话,他应该会直接用"你妈"来称呼玫久,但梅林相对要委婉一些,不愿意继续提起小白是玫久的孩子这件事,所以用“那个人"来指代。
束缚小白和黄栀的绳索很特殊,不过梅林自有办法。他拔出剑,用魔法给剑附魔,然后动用剑气缓缓切割绳索。这个过程花费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期间梅林也挑着重要的事情跟小白说:
“无垢之树消失,血魂的气味也消散,多半是那个人已经吸收完了所有的血魂,完成了她一直以来的计划。利德下落不明,小黑被虫子侵蚀正在休养,破天的军队也遇到了一些麻烦。局势比想象的要糟,你的情况如何?”
小白回答道:
“还好。”
小白话不多,特别是在专心思考的时候。梅林看了他一眼,确定他的话语中没有太多勉强的意味,于是转头看向跟他绑在—起的黄栀。
这位南楚圣女放眼天下也是赫赫有名,自幼得到旧神认可的她,很早之前就在传统神殿担任相当高的职位。然而从年龄来看,她可能被小白还要年轻一些,一张娃娃脸,眼睛中带着南方姑娘特有的温婉与灵动,虽然不可避免地有些蓬头垢面,但能看出收拾干净后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
梅林帮黄栀松绑后,这位南楚圣女向他微微一躬,说道:
“谢谢......我刚刚听您说,听潮先生去找那位的麻烦了。那位......现在已经是神明了吗?”
黄栀的神色中带着掩藏不住的担忧,她对于自己的现状似乎不甚在意,更在乎如今的对手现在状况如何。小白也朝这边望过来,迎着两个人的视线,梅林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也不清楚。甚至现在,我也不知道利德的安危如何。他来西秦的目的,是想在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单枪匹马地刺杀那个人;现在无垢之树虽然没了,但很明显不是被外力伐倒的......我猜测大概还是慢了一步。"
小白对梅林说道:
“我们得去帮听潮,还有打听利德的下落。”
小白的话语依旧简短,但放在这个时候却很有力量。
他用了“"我们",就意味着小白现在是有战斗能力的,而他提出去帮听潮先生,就意味着双方可以彻底放下曾经的恩怨,优先对抗眼前的敌人。
梅林没有回答,而是对黄栀询问道:
“圣女小姐,恕我直言。那个人手里还握着深渊教会,但神选肃正队时至今日仍未采取必要的行动,你知道内情吗?"黄栀摇了摇头:
“抱歉,我也不清楚。”
黄栀的笑容略带苦涩,她自嘲地说道:
“与西秦开战的时候,很大一部分精锐是我率领的,一开始的进攻也有条不紊。但我忽然被撤换,紧接着神选肃正队就置身事外,撤出了西秦之外。后来我和阿白找过他们一次,神选肃正队依旧愿意承认我的圣女身份,但不愿意听从我的调遣。"
梅林反问道:
“我对传统神殿的内部职位了解不多,是有地位更高的人下了命令?”黄栀回答道:
“【圣女】是独立于神殿常规体系外的职位,按理来说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插手我的命令,除非....…”黄栀没有说完,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头顶的天。
梅林愣住片刻,随后突然笑出了声。小白看向梅林,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梅林第一次冷笑。梅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直截了当地对小白说道:
“我们不能去听潮那边。听潮现在的水平根本不是普通的境界十重,那个人的实力更加深不可测。我们去了也只能添乱,还是先做好我们能做的事情。小白,听潮先生是一个人去追的你们吗?”
小白回答道:
“还有一团淤泥一样的生物,听潮称呼它为【无明之暗】。进入西秦后它就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梅林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正在和破天交手的,是一群黑袍人,他们的老大是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男人,被称作影。再加上无明之暗.…如果我说这两边交给你和黄栀,你有办法解决吗?”
小白点了一下头,随后问道:
“那你呢?”
梅林回答道:
“我和安娜去找利德,顺便处理一下深渊教会。”
..…
而在梅林与小白分头行动的时候,干枯的树林中也响起了甜蜜的歌声。
“我会找到你....…”
“在猫的爪子里,在玩偶的尸体里,在干涸的酒杯里....…”"“嘻嘻....我看到你啦....…”"
与最后的声音一同落下,枯树后探出少女妖娆美丽的面容。
诗鸢,准确来说,与曾经的诗鸢大概只有七分相似。她的容貌比以前更加妩媚明艳,那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为了红色。她身上的衣服在胸口正中心开了一个洞,不过相较于白得耀眼的肌肤,更显眼的是那颗血色的宝石。
如心脏般微微鼓动的宝石,与她的肌肤生长在一起。她的笑容不似以往那般优雅,反而带着几分狂热与杀意。没人知道玫久刺穿诗鸢的心脏后做了什么,但诗鸢自己很清楚,过去的她已经死了。
而在探出头来之后,她的笑容立刻淡了下去,一双眼睛只剩下冷漠。
她记得"曾经的自己""把昏迷不醒的利德放在了这里。而现在,她曾布置的法阵还在,但本该安静躺在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诗鸢走过去,轻巧地将自己曾经拼命刻下的阵法踩烂,脸上再度恢复了笑容。
她笑着,顺着地上的脚印走向远方。
同样,在这片土地的某处,利德正形单影只地行走着。
他身上的伤已经全部痊愈,力量比以往更加充盈。但他依旧走得很慢,似乎在适应身体的变化。他盘算着手上的资源,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慢慢成形。
50.主不在乎
玫久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那是一盏纯白色的酒杯,没有复杂的纹饰,也没有多余的点缀。纯粹而朴素的白色看上去就像是用细沙捏出来的一样。里面盛放的也不是什么陈年佳酿,而是无垢之树枯萎时残存下来的汁液。
红色的汁液乍看上去与葡萄酒很像,却没有任何酒香味。相反,它带有一种甜腥的血气
毕竟无垢之树的汁液本身就是由
无数血魂浓缩而成的。一开始玫久会选择蛰伏,就是因为她需要时间来消化数量庞大的血魂
以此来实现她梦想中的进化。进
化之后,血魂对于她不再有脱胎换骨的功效,但饮用血魂对她来说依旧是一种享受。
玫久的神态很放松,眼下的局面基本没有脱离她的掌控。不管那些下属们死伤多少,只要她顺利完成进化,局面就会迅速进入一边倒的状态。因为在如今永天国的土地上,有且只有她一位神明,无论是人类军队还是逃亡的利德,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奔走不息的蝼蚁,动动脚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但还是有一些超出控制的地方。
玫久品尝着杯中血魂,轻轻皱了一下眉。
首先是护国大阵并没有按照她预期的那样运作,在原先的计划中,白衣卫大当家千机应该已经改造完毕了护国大阵,这个将所有生灵的境界压制在十重的霸道阵法理应为她开一扇后门。
然而现在,玫久能觉察到自己身体内的力量依然在受到压制,这意味着护国大阵并未接纳她。如果仅此而已的话,玫久倒是并不在意,毕竟如今的她已经实现了从下九族到上三族的伟大跨越,永天国根本不存在她的对手。
真正让玫久感到有些烦躁的,是她并未获得预期中“完美”的进化。
这是由于她在闭关进化时,被梅林那伙人杀了个回马枪。虽然那些人并没有威胁到她的安危,但他们很聪明地破坏掉了一部分进化所需的阵法。这让玫久的进化同样出现了一些问题,原本的她应该身负旧神与昆古两个种族的力量,但如今的她并没有出现光环与白翼,说明旧神的那部分力量表现的并不明显。
—―当然,也可能是旧神和昆古的力量没办法共存。
不过没关系,等尘埃落定之后,她将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届时她有充足的时间来研究这些事,至于现在,她只需要把眼前最后的麻烦打扫干净。
玫久放下手中的酒杯,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听潮先生站在那里,手里是一柄长剑,身上是大海般厚重的剑气。玫久莞尔一笑。
没有人能从她的容貌准确判断出她的年龄,岁月未曾在她脸上留下印痕,只留下万种风情。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仿佛仍处于少女最无瑕最美好的时光里。
她说:
“我从来不等别人,但你是个例外。”
她用了""等"这个字,因为无垢之树的残片就在她的身后。从苏醒到现在,她从未离开这里,现在来看倒确实像是在等什么人。
听潮先生握紧了手中的剑,平静地摆出进攻的架势。他的手很稳,没有丝毫发颤。
“你知道我会来?”
没有理会玫久的寒暄,听潮先生直截了当地问道。玫久笑了笑,没有说话。
听潮先生身上的杀意更重。事实上他之所以直接来无垢之树,也是想来确认一件事:看花姑娘的死确实是她在深思熟虑后自己做出的选择,但作为整个计划的制定者,玫久不应该犯下如此重大的失误。说句不好听的,看花姑娘身上又没什么武道修为,如果不想她死,随便派两个黑袍人每天二十四小时盯着就行,那样看花姑娘甚至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听潮手里的剑指向玫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冷声道:
“在你下令让影把我的女儿关起来的时候,你就应该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以你的能力和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她有自杀的可能性.....但你什么都没有做,他人眼中的意外,对你来说则是一种必然。”
这是让听潮最费解的地方,他不知道玫久为什么做出如此草率的监禁决定。
玫久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与刚刚判若两人,方才还透着天真与欢欣的眼睛中,眨眼之间就只剩下傲慢与冷漠。玫久吐出一口气,对听潮说道:
“我确实有想过。但我觉得无所谓了。”
玫久伸出手,在放酒杯的石头上拍了拍,对听潮说道:
“最初的时候,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旧神的【选神】制度,明明是从人类当中选择适格者成为神明,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旧神与人类的关系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反而矛盾愈演愈烈?当我自己完成了这个进化的仪式,从凡胎肉体中脱离出来后,我终于明白了。”
玫久看着听潮先生,淡淡地说道:
“换做任何一个人,包括过去的我,都会竭尽全力保下看花姑娘的命,来避开与你的冲突。事实上,过去的我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当我真的跨过那条线,从下九族晋升到上三族时,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无所谓了。她活不活与我何干,你的愤怒又有什么用?说到底,不过只是【人类】而已。”
玫久的眼神中充满认真,她的语气也很平静,就像是在讲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人间的苦难,高高在上的神明都看在眼中。
但神明不在意。
他们并非没有感情,否则也不会出现为了争夺信仰大打出手的情况。但他们的感情并不会用在人类身上,就好像是种植园中的奴隶主会为了抢夺奴隶大打出手,但他们并不会在意奴隶的死活。
对旧神来说,人类的信仰是他们的食粮,而人类也仅仅是产出信仰的工具而已。
在成为神明的那一刻起,玫久的心态就完成了这种转变。过去的支持者和盟友都变得不再重要,世界是她的,仅仅是她一个人的。
所以她对看花姑娘保持了冷漠的态度,或许在她心里,也抱有拿听潮先生试刀的想法。在她成为神明之前,听潮先生是她的盟友,看花姑娘则是为了稳固联盟的重要棋子。
在她成为神明之后,看花姑娘不过是一个左右横跳的麻烦,至于听潮先生.……很适合摆放在她战利品的橱窗中。提着听潮的脑袋在永天国转一圈,也能让那些现存的抵抗势力认清楚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为旧时代亲手画上一个句点。
至于看花姑娘是抱着什么样的勇气,将簪子刺入自己的脖颈;听潮先生对女儿的爱又是何等强烈,为了她能够与曾经的自己分道扬镳,失去她时又是何等的万念俱...….这些在如今的玫久看来,都不过只是人类微不足道的情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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