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博士,但是没有完全失忆 第113章

作者:雀鸣蝉惊

  “既然太傅心中已经有了章程,那下官就不再多问了。”

  乔夜阑云淡风轻的跳过了这个话题,只是拍了怕Ace,让他把那些盒子里的文卷都给自己拿过来看看。

  太傅没有阻止,他对其中的内容已经猜的大差不差了——都是和乔夜阑之前调阅的文卷一样,经过篡改后,抹掉了关于岁相的行动或功绩,全部嫁接给了某个或许存在的大炎人。

  但是乔夜阑的反应和动作都再次让太傅心中的古怪之感变得浓重起来。

  乔夜阑猜不到这当中的内容?还有什么看的必要。

  可乔夜阑偏偏就是看的兴致盎然,就像是拿到了什么新奇的志怪小说一般。

  不多时,档案馆之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你们都退出去吧,不许任何人靠近,我一个人上去。”

  一道命令声传来,大堆的脚步声离去,唯有一道声音向着档案馆而来。

  太傅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尽管他已经猜到了是谁做的,但是听到说话的这个声音之后,他还是有些难过。

  宁侍郎一脚跨过门槛,就看到了撑着额头,闭着眼睛的太傅——还有一旁的乔夜阑。

  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连脚步都顿住了。

  “见过宁侍郎。”

  乔夜阑放下手里的书卷,很友善的行了一礼,打破了场面的尴尬。

  “......见过乔侍郎。”

  计划完全被打乱的宁侍郎只能是被带着向乔夜阑还了一礼,然后才像恢复了一样,想起自己该做什么。

  “......见过太傅大人。”

  此时,太傅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苍老,疲惫,却带着十足的威严。

  “宁侍郎,自你入礼部以来,老夫待你如何?”

  宁侍郎立刻跪下,对着老人行礼,

  “太傅大人对晚辈的提携,晚辈感激不尽,无以回报。”

  这是真心诚意的感激。

  可越是真心诚意,太傅就越是失望。

  他因为要看守岁相的原因,而且很多秉烛人那边的事务,都是要他亲自处理过问的,自然是有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司岁台,甚至连朝堂都很少上。

  可又因为礼部和司岁台的关系,为了更好的指挥司岁台,所以太傅身上还兼着一个礼部尚书的职位。

  但是他又不是什么会分身术而且不用睡觉的大炎超人,所以太傅在司岁台这边投入的精力越多,管辖礼部的精力就越少——可对大炎来说,礼部也是一个重要的部门,也需要有人顶着。

  太傅不是什么尸位素餐的家伙,更不会看着大炎朝堂运转不灵——所以他选了一个人,来帮他处理礼部事宜。

  而替自己这位不称职的礼部尚书管理礼部之人,正是面前的宁侍郎。

  毫无疑问,以他的年龄,根本不可能有执掌一部的权力,而正是靠着太傅的教导,以及他本身的能力,才慢慢掌握住了礼部。

  太傅的意思,明眼人也都能看的出来——随着太傅年岁渐高,对于礼部这边的事也愈发不加关注,最后必然是要把这个礼部尚书的位子让出来的。

  换句话说,宁侍郎现在就是以侍郎之职,行尚书之权,并且未来这礼部尚书的位置,也肯定是他的。

  由此可见,此人在朝堂上是多么炙手可热——太傅又对他有多么深重的期待。

  而他又是如此年轻,若是年纪到了,未来就是三公的位置,多半也是能拿一个在手上的。

  但是现在,这份期待与未来,都被宁侍郎自己,亲手粉碎了。

  “我想过很多人会来,也想到过可能会是你来——可我唯独不想看到前来找我的人,真的会是你。”

  “对不起,太傅大人,此事皆是我一人所谋,与其他任何人无关——下官也无意做那无用的辩驳,人证物证皆在此,太傅大人无论是将我送入刑部治罪,亦或者直接发配边疆,晚辈都心甘情愿。”

  宁侍郎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一副认罪受罚的良好合作态度。

  可他的话不仅没有让太傅露出一丝一毫的欣慰,反而愈发阴沉起来。

  因为这件事不可能是宁侍郎一个人做的。

  甚至可以说,宁侍郎只是一枚单纯的棋子。

  以他如今的地位,哪怕是再愚蠢的人,也能清楚自己未来的前途是明朗到无以复加——只要他继续踏踏实实的在礼部干事,甚至哪怕不和司岁台牵扯一星半点,他都能走上这条光明的未来。

  自己对他更是有半师之谊,也是尽力提携,可以说,为了除了【太傅】这个位子不可能现在就给他之外,太傅已经将可以给的一切都给了宁侍郎——

  可他为什么还要去掉包司岁台内文卷的原本?

  他为什么还要瞒着太傅去做这些事?

  他为什么要成为蒙蔽太傅这张大网中,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除了他宁侍郎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可能这么轻松的换掉司岁台内的问卷,更不可能让人不被怀疑,连看守档案馆数十年的老天师都没有发现过异常。

  因为他是太傅的学生,是太傅的接班人,更是太傅看重的未来尚书——所以也只有他,能在太傅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能在其他人毫无怀疑的情况下,做成这件事。

  他是不可替代的一枚棋子。

  可是,目的呢?

  任何人做事,都会有目的——宁侍郎愿意成为棋子,也必然是有目的所在的。

  代价已经如此惨重了,可是宁侍郎为什么还是如此决绝的放弃光明的未来,放弃站在太傅这一边,心甘情愿的参与到蒙蔽太傅这件事里去?

  甚至现在还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明里暗里的让太傅不要再继续查下去......

  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还不死心,想要再问一下。

  “......是陛下?”

  宁侍郎毫无反应。

  “是太尉吗?”

  地上的宁侍郎依然毫无反应。

  太傅明白了。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有些萧瑟的摆了摆手。

  “起来吧。”

  “请太傅大人治下官之罪,以儆效尤。”

  宁侍郎这一次倒是有反应了,只是嘴里依然和之前说的话一样,依然伏在地上,不肯起身。

  “起来吧——你,无罪。”

  这句话,才让依然脑袋触底的宁侍郎动了一下,抬起已经渗出血珠的额头,看向了太傅。

  “若是忠诚都有罪的话,那我大炎,岂不是人人皆为刑徒?”

  太傅疲惫的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再看向宁侍郎。

  “老夫已经知道原因了——若是陛下下令,你作为宁国公之后,自然不可能拒绝,也自然不会做的如此决绝,又愿意将所有罪责系于己身?”

  “并非陛下所令,下官只是......”

  “我知道,不是陛下——是先帝。”

  宁侍郎依然没有动作。

  “不必再掩饰了,你是我教出来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城府二字,你学的并不差。”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你不说,其他人就不知道的......起来吧”

  这句话顿时压住了宁侍郎所有想要辩驳的话,他沉默片刻,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在站起来之后,依然保持着沉默。

  太傅此时已经不想看他了,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乔夜阑。

  乔夜阑今天的动作和行为都很古怪——并非反常,而是太正常了。

  他就像一个正常的大炎礼部侍郎一样,偶然去看点文卷,恰巧发现了问题,然后像太傅禀报,之后一举一动都循规蹈矩,没有半分逾越的地方。

  可问题就在这里——

  乔夜阑,是一个正常的大炎礼部侍郎吗?

  太傅在思考,而在这漫长的沉默中,宁侍郎终于再次开口了。

  “大人,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下官之罪,请大人重处——只是有关下官的动机和原因,大人不要再揣测,也不要再深追......”

  这句话瞬间点绕了太傅积压的怒火——

  老人狂怒着咆哮起来。

  “闭嘴!先帝已经走了!他已经走了!陛下是陛下——先帝是先帝!”

  可即便听完了这句话宁侍郎的脸上,却依然带着茫然。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大的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乔夜阑在第一次见皇帝时,对皇帝所说的第二句话——却是这位被太傅寄予厚望,被朝中大臣视为未来礼部尚书的宁侍郎,直到现在,在自己老师的提点之后,依然无法参透的。

  【臣乔夜阑,参见陛下,只是臣身体有恙,无法尽全礼,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朕听父皇说过,他当年赐过你恩典,剑履上朝,不跪不拜。】

  【先帝恩典,非陛下恩典,臣不敢造次。】

  先帝的归先帝,陛下的归陛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戏子与观众

  见对方竟然还一副不自知的模样,太傅差点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他可是真的拿宁侍郎当自己的接班人培养的,结果没想到这些年一直在自己手底下做事,竟然对当今的陛下一点了解都没有。

  “你!不要天天抱着先帝的命令执行,就以为自己真的为大炎尽忠职守了!我告诉你!今天如果是被陛下发现了你们做的事——你知道你们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吗!”

  宁侍郎神情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此乃先帝所命,只要臣稍加解释,陛下自然能理解——”

  “放屁!”

  太傅用粗鄙之言喷了宁侍郎一个狗血淋头。

  “理解?陛下会理解什么?且不说这皇室之内,是否有亲情可言,便是如今帝位更迭之下,你真以为陛下会因为你奉的是先帝之令,就会放过你?”

  “我告诉你,如果被陛下查出这件事,不要说听你解释,就是你的死,都不够陛下泄愤的!到时候,不论是宁府,朝堂......甚至是整个京城,都会因为你那句先帝之令,而迎来滔天血海!”

  “这——这怎么可能?”

  宁侍郎满脸愕然,显然他对此并未有过类似的思考,或者说,他思考了,却没有觉得会如此严重。

  “当今陛下并非储君,乃是当年魏公携异族公主逃离京都后,先帝无奈之下才擢取陛下为储君——当时先帝已经是病重之躯,寿元将尽,因此陛下并未受过太多先帝的圣恩和教导,自然对先帝的感情更是淡漠!”

  “而陛下初登基之时,便遭遇了丞相蔡岩,暗中勾结户部与吏部,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压着陛下的风头,使其不得尝天子之权柄——因此陛下身边极少有得到信任之人,更是因此而变得愈发多疑。”

  老人抬起手,催动档案馆内的阵法,将档案馆区域封锁起来,保证自己说的话不会被第四个人听去。

  “我且问你,陛下此时,会视何人为仇寇,何人为助力?”

  “陛下自然是视蔡党为仇寇,反对蔡党之人为助力。”

  “错!”

  太傅震声怒喝。

  “陛下会视反对蔡党之人为助力——但却会视所有不是助力的人为仇寇!”

  宁侍郎猛然一怔。

  “你以为朝堂之上的中立是那么好做的?古往今来,无论是什么样的势力,墙头草,是永远都爬不上去的!因为你不站队,就已经得罪了未来会取得胜利的那一方!”

  太傅的话宛若洪钟大吕,敲得宁侍郎头晕眼花。

  “我再问你,当时蔡岩结党,霍乱朝堂之时,我礼部在做什么?”

  宁侍郎的声音艰涩异常。

  “礼部在......在保持中立......”

  “现如今,蔡党倒台已有大半年,朝堂之上,群臣皆以陛下马首是瞻,何为权柄之美妙,已经被陛下食髓知味。你觉得如果此时,让陛下发现,大炎内还有一个组织,而这个组织和蔡党一样,都是打算蒙蔽他的视线——陛下会如何反应?”

  太傅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