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呃，我推您去客厅？”
“好的，麻烦您了。”
乔夜阑彬彬有礼的致谢道。
等到乔夜阑做到了桌边，女士才松开手，为他倒了一杯水。
“请见谅，家里还没泡茶，还是说您想先喝点酒？伏特加应该还剩一些。”
“不必了，夫人，请忙您自己的事情吧，我在这里等叶戈尔先生就好。”
噔噔噔的脚步声，显然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妈妈？是爸爸回来吗？”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乔夜阑的视线，对方看到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不仅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高兴的神色。
“妈妈！有客人！这下我们又可以吃牛排了吧！”
“不要吵，拉伊莎，如果不乖的话，妈妈就把你那块牛排切小了哦。”
女孩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
第四十六章 邀请
“您的女儿很活泼。”
“谢谢，先生，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请喊我就好——小拉伊莎，要看妈妈做菜吗？”
“要看！”
捷列金夫人牵着自己的女儿走向了厨房，乔夜阑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家里的一切。
陈旧，整洁，温馨。
很难想象这里会是一个乌萨斯部长级官员的家。
看来自己猜对了。
乔夜阑默默地在心底盘算着，直到房子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啊哈，乔夜阑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为了处理一些问题，我不得不加了会班。”
“不，是我来的太突然了，您愿意招待我就好，叶戈尔部长。”
“您说笑了，我可不会将客人拒之门外。”
男人将自己脱下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换上常服，坐到了乔夜阑的对面。
“您这次来找我，是想要就科西切大公领地内的矿产与道路修筑问题与我——”
“不，是今天中午的那件事。”
乔夜阑的开门见山让叶戈尔瞳孔缩紧了一瞬，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厨房里还在忙活的妻子，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乔夜阑先生，这件事虽然已经成为定局，但是至少在正式公开前，我不想在自己的家里谈论这件事。”
“我是来寻求帮助的，叶戈尔部长——我要阻止这一方案的进行。”
男人怔住了。
“这是绝对错误的政策，无论如何美化和掩盖，哪怕写出一千条一万条法律，这件事终将暴露在世人面前——我们引发的不是战争，而是全世界人所有还拥有良知之人的愤怒。”
乔夜阑的脸上充斥着怒火。
“如果这样的话，您为什么不去找议长阁下？”
“我刚刚从维特议长那里回来——我们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看着几十个仆人往一张看不到边的长桌上放满美食佳肴，然后他邀请我品尝刚刚宰杀的，鲜嫩的大炎江彘肉。”
叶戈尔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他硬扯出一抹艰难的笑容。
“原来您已经用过晚餐了......不知道维特议长推荐的美食是否符合您的口味呢？”
“事实上，我连刀叉都没碰。”
乔夜阑冷冷地说。
“我甚至没有开口讨论过反对这件事，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一个屁股已经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的人，怎么可能会考虑他曾经出生的那个阶级的死活？”
叶戈尔用手扶着额头，没有让乔夜阑看到他的表情，但是一片死寂的客厅，足以说明这位部长的心情。
“亲爱的，晚餐已经做好了，来帮我一下。”
叶戈尔站起身，而坐在对面的男人再次开口了。
“叶戈尔部长，您家的晚饭闻起来很诱人，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品尝一下——如果您更想品尝那块江彘肉，那么我想，我大概要去寻找下一个能邀请我吃饭的人了。”
叶戈尔停下脚步，与乔夜阑对视着。
这句话不是让他邀请乔夜阑，而是乔夜阑对他的一份邀请。
他不知道乔夜阑还邀请过谁，但是他知道乔夜阑拒绝了哪些人的邀请。
那群本该被。
“......当然，乔夜阑阁下，您会发现，至少在我的家中，一块普通的牛排，远比一条大炎江彘更美味。”
这个曾经被贵族们嘲笑，被军人们蔑视，靠着满脸堆笑和奴颜婢膝混杂在权贵之中的男人，接过了这张请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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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的款待，捷列金阁下，您夫人的手艺令人赞叹——这应该是我在这座城市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您太过奖了。”
捷列金夫人捂嘴笑道。
“亲爱的，这里就麻烦你了，我和乔夜阑阁下还有点事情要谈。”
“爸爸爸爸！拉伊莎也会帮忙的！”
“好——也麻烦我们的小拉伊莎喽。”
男人笑着把拉伊莎抱起来，放到椅子上，看着小姑娘扒拉着餐盘，把自己的手弄得脏兮兮的。
乔夜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叶戈尔和自己家人的温存。
片刻之后，男人走过来，推着乔夜阑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木门开合，幽静的书房与外面温馨的餐厅被彻底分割。
“我们合作的前提——你要将我的妻女转移到科西切大公领地内，并且如果我死了，你要保证她们今后正常生活的一切开支。”
叶戈尔一扫自己先前的形象，极度冷静的和乔夜阑开始谈条件。
“我们未必会输，否则我也不会来——”
“输还是赢，对于感染者和帝国来说，是不一样的，但是对我来说，是一样的。输了，自然是死，赢了，我也逃不过清算——贵族，军部，甚至包括陛下和议长，都不会容忍我活下去。”
男人拿出一支烟，即便是在说着自己必然的结局，他点烟的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我没有背景，也没有靠山，或者说，我唯一的靠山，已经埋入了冰冷的坟茔——而我只是一条丧家之犬。”
“对所有人来说，没有开除我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我不归属任何一方，一个像我这样【足够中立】的人上位，对他们来说都可以接受——尤其是在我工作成绩还不错的情况下。”
烟雾飘飘荡荡的飞向天花板。
“可是你并没有辞职。”
乔夜阑精准的命中了关键。
“哈，您真是慧眼如炬——是的，我没有辞职，而是成为一个阿谀奉承的老好人，在圣骏鹰堡这湍乱流之中保住了我劳工部部长的位置。”
“以我今天的观察，您应该会辞职的，然后和自己的妻女离开这座吃人的城市。”
叶戈尔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我一直都是个小市民，我沉溺在这份家庭的温馨，而不是去做一个天天勾心斗角的官员。”
“但问题是——陛下在一片谜团中死去了，没有人想要继承他的遗志，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乔夜阑微微点头。
这一点，叶戈尔说的没有错，弗拉基米尔的一切随着他的死随风飘散，其实原因不止是反对派——
因为那些支持并追随他的人，甚至连保住他的遗产都做不到。
第四十七章 弗拉基米尔的遗产
“你从维特议长那边回来，我想，他的意思应该也是陛下的意思——能告诉他们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吗？”
“先放任，再反对，之后裹挟民意，分裂军方，和尼古拉大公打擂台。”
乔夜阑言简意赅的说明了他们的计划。
叶戈尔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他当然知道皇帝和议长是怎么想的。
人民对于政治的见解是茫然地，因此在刀落在他们身上之前，他们是无法清晰的感知到痛楚。
所以皇帝希望这一刀落下来——但是不希望让人民看到的是他在握刀。
等到人民开始喊痛了，开始出现反抗的浪潮了，他们才会以一个大义凛然的姿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贵族与军方，同时声泪俱下的控诉这些佞臣对皇帝陛下和议会的欺瞒与打压——不是他们不反对，而是反对了也没有用。
这时候，大批原本服从军队的感染者士兵和军官也会站出来，之前不敢反抗是因为缺乏认知和对命令的服从，但是现在是皇帝陛下站在他们身后，他们获得了大义和肯定。
他们从此会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与昔日同僚反目成仇，成为皇帝亲手掌握的一支力量。
这样就足够了。
因为在军队里，贵族们能自如指挥的是他们的私军，感染者的占比也仅仅是小部分，剩下来的人，全都是最常见的普通人。
他们并不善良，但也不是恶棍。
只要他们保持中立，那么军部就会从尼古拉大公的自留地变成一个皇帝与贵族来回拉扯中间派的【新议会】。
而相对应的，军队的战力也将和议会的决策效率一样——
从此一泻千里。
名为乌萨斯的盛景，将再次回归海市蜃楼般的泡沫之中。
“该死的......这帮屈服于权力与金钱的叛徒！”
他满脸狰狞，任何一个认识叶戈尔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个男人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会用这样的词语来评价那位陛下和那位议长。
良久，男人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重新冷静下来。
他将已经燃尽的烟按在烟灰缸里，脸上有说不清的萧瑟。
“这些年......我左支右绌，拼命的想要为我部门里的这些人寻找一条活路——因为这些人，很可能是弗拉基米尔陛下为这个国家留下的最后一笔遗产了。”
“你想要继承弗拉基米尔陛下的遗志？”
“我很希望我有这个能力，能辅佐新皇做到这一点，但从实际出发——我根本不是这块料。”
叶戈尔非常坦然。
“光是保住这个位子已经让我疲于应付了，再让我往上爬，去面对更多、更奸诈的贵族和官员，我大概就原形毕露了，所以我选择留在这个位子上。”
“乔夜阑先生......我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件事上，将陛下留给我的遗产挥霍殆尽，可是我知道，如果让这件事发生，那么劳工部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了。”
乔夜阑已经清楚这位上个时代的残党为什么会选择和自己合作了。
不是因为信任他，而是叶戈尔知道，阿纳托利的计划，将会把他所珍惜的一切毁灭殆尽，他苦苦支撑的局面将一朝化为乌有。
“既然您来找我，想必也是要通过我，来提前把这件事泄密出去吧？然后裹挟汹汹民意，来阻止这一政策的实施。”
乔夜阑轻轻摇头，这让叶戈尔皱起了眉头。
“民意能阻止政客，但是它是否能阻止贵族？更不必说，这项政策还是由军部来执行的——他们会因为抗议和游行带来的压力就放弃吗？”
男人的脸色愈发阴沉。
当然不可能。
军队是最大的暴力机构，他们负责保护人民，但是如果统治者有令，他们也可以是挥向人民的利刃。
“皇帝陛下的办法是正确的——如果他不是打算牺牲掉无数感染者的性命的话，我根本就不会插手。”
乔夜阑面不改色的说出了谎言，就好像他真的是因为心中的正义感才开始串联此事一般。
“我们完全可以按照他的计划来执行，只不过要将执行的时间提前——提前到这个政策开始实施之前。”
叶戈尔回忆起之前乔夜阑说的过程，如果去掉放任屠杀这一步，而他们也站出来反对了，那么下一步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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