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我可以让劳工部所属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我需要证据，而且我的威信不足，空口白舌只会被别人当做是诬告。”
“我明白，接下来当然是要去找人为我们站台，告诉那些人，我们所说的都是必然会发生的未来，而他们除了反抗之外再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乔夜阑点了点头。
“你要去找谁？”
“帝国的法官。”
“他们？他们可不会掺和到泥腿子的事情里面来，你不要看奥列格那么激烈的反对就觉得他们是可以拉拢的，可实际上，他反对阿纳托利只是因为对方在践踏他所撰写的法律而已。”
乔夜阑意识到了叶戈尔的问题所在。
这个人，太过敌视平民之外的阶层了。
在议长和新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开倒车”后，他已经不再信任其他人了，他用那副面孔应对所有人，就意味着他认为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
“叶戈尔·捷列金，你知道弗拉基米尔陛下在位的时候，一共更改和修订了多少条法律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男人一愣。
“......几百条吧？”
“是——所有。”
乔夜阑郑重的给出了答案。
“弗拉基米尔陛下，修订了自开国以来乌萨斯所有的律法，而不仅仅是一部《农奴修正法》——司法部的规模甚至一度超过其他任何政府部门，只是为了让帝国每一个城镇都有一个为人民解释他们所拥有权利的法官。”
叶戈尔愣住了。
他今年不过三十多岁，是从第十次乌卡战争后，因为仰慕弗拉基米尔陛下才从政的，因此他并不太清楚过去的事情。
但是他回忆起了一段对话。
一段在他来圣骏鹰堡之前的对话——
“法官爷爷，我只是个平民，难道也能和贵族老爷们一样，有资格去当官吗？”
“当然可以，小叶戈尔——因为这是我们神圣的弗拉基米尔陛下，为我们夺回的权利。”
第四十八章 正义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没有经历过，甚至我都没有从其他渠道里听说过，你比我还年轻......”
“科西切大公是永远站在帝国这一边的。”
乔夜阑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叶戈尔见对方不愿意多谈，也没有在这方面多做纠结，而是转头问起了计划。
“司法部真的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乔夜阑沉稳的回答道。
“假如......”
“没有什么假如，我从来是按照最糟糕的情况来安排的我计划——换句话说，我连你的拒绝也考虑过。”
叶戈尔凝视着乔夜阑，对方的沉稳与自信让他不由得有种错觉，就好像即便是只有他一人，他也有办法阻止这件事。
“我会做好准备的，人员，通讯，渠道，这些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完成。”
“还有你的家人——她们最好在计划开始之前离开，先去科西切大公的领地内，之后我会安排让她们出国，大炎或者哥伦比亚，都是不错的去处。”
“好，到时候让我的遗孀去选择吧。”
叶戈尔点头。
乔夜阑伸出手，和对方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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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也没有为争取到叶戈尔感到高兴，下一个抵达的地点是——斯米尔诺夫家族府邸。
乔夜阑来拜访的时候，接待他的事奥列格法官的夫人，本来他还在奇怪怎么奥列格也在加班的时候，乔夜阑看见了那位法官先生跟着一位器宇轩昂的老人走进了会客室。
他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那个左脸颊上有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的人，就是中午和自己一起参加会议的奥列格·斯米尔诺夫法官。
“我是叶夫根尼·斯米尔诺夫，也就是这家伙的父亲——在斯米尔诺夫家里，没有什么闭上门来谈的交易，乔先生有什么话，还请明说。”
乔夜阑对于这个突然情况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是觉得挺难说服奥列格的，不过看如今这位老人打的气势，似乎事情能有些转机。
“我是来找奥列格法官商议有关今天中午会议的事。”
“阁下的意见是？”
“我们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乔夜阑的语气斩钉截铁。
“无论从法律还是道德上，这都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帝国的前进也许会需要人民进行付出，但绝不是用人民的血肉作为燃料来驱动！”
老人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瞥向一旁低着脑袋的奥列格。
“说话——人家是来找你商议的！”
“......我拒绝。”
“你——！”
叶夫根尼差点跳起来，这时候乔夜阑才看清楚，老人家拄着的根本不是拐杖，而是一柄带剑鞘的长剑。
“父亲！我说了，这件事不是阿纳托利要推动的，甚至不是尼古拉大公，不是贵族们要推动的，而是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件事的发生！”
奥列格痛苦的说道。
“陛下，议长，尼古拉大公，帝国最顶层的三个决策人都选择了这个政策，当这场会议召开的时候，其实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根本没有人能阻止！”
“抱歉，奥列格先生，并不是所有人——至少科西切大公并不希望这件事发生。”
乔夜阑还在帮此时正在看直播的黑蛇脸上贴金。
“那为什么大公阁下不亲自来到圣骏鹰堡呢？”
法官反问。
呃，其实来了。
“乔夜阑阁下，我对您在会议上的勇敢与正义感到钦佩，但是这件事不是靠勇敢就能做到的！”
“您和亚历山大一起乘车离开的，那么想必您也见到了维特议长，对吗？那么请您告诉我，议长阁下有阻止这件事的打算吗？”
奥列格大声的询问着，全然不顾自己家老爷子蠢蠢欲动的右手。
“没有，议长阁下，甚至可以说，包括皇帝陛下在内，对这件事的态度都是乐见其成。”
乔夜阑平静的说道。
“那还不够证明吗？”
“证明什么？”
“——证明这件事的推动已经无法停下！”
“那我为什么来找您呢？”
奥列格被一句话问的怔住了。
“陛下和议长阁下的想法是，先放任，之后再进行反对，为那些无辜的死难者哀悼，平反，并作为反攻军部和尼古拉的弹药，发射出去。”
“我请问您，奥列格法官阁下——您也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乔夜阑反问道。
奥列格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神情痛苦。
“当然......不对。”
“那如果您认为不对，却又认为无法阻止这件事，那么您想要做什么？”
男人的问题咄咄逼人。
“是带着这份内疚，后悔终生？”
“还是认为这是必要的牺牲，最后为那些枉死的帝国平民们伸张正义，来安慰自己？”
叶夫根尼将视线从自己的儿子身上，转到了乔夜阑的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困惑。
“我不是要安慰自己——”
“那是什么？您作为一名法官，您居然相信，迟到的正义，也算是正义吗？”
“如果当不公发生的时候，正义没有降临，那就没有正义可言了——任何后来者的行为，说穿了，只不过是伪装成‘正义’名号的复仇罢了。”
乔夜阑的话宛如毒液一般，泼进奥列格的内心，灼烧的他的灵魂滋滋作响。
“所谓的‘迟到’，只不过是当时也站在那里，但选择了袖手旁观之人用来安慰自己内心的愧疚罢了，因为这样他们从此就能理直气壮的谈论这件事——”
“就好像，与这份“正义”相对应的罪恶，与他们无关一样。”
“告诉我，奥列格法官，在一场罪行正在发生的时候，作为在场的人，我们能拥有几个身份？”
“两个。”
回答的不是奥列格，而是叶夫根尼。
“阻拦者——或是同谋者。”
这句话像是重锤一般，将所有的申辩与伪装砸了个粉碎，将一切真相赤|裸|裸的暴露在烈日下炙烤。
“我当时，就在那里。”
“那么你呢，奥列格法官——”
你也在那里吗？
第四十九章 最正直的脊梁
男人突然反手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毫不留情。
现在他两边脸上都有鲜红的巴掌印了。
“是的——我也在场。”
他挺直腰板，与乔夜阑对视。
“是我自己鬼迷心窍了，我是个法官，那我就只是个法官，只需要考虑法律就可以了，那些狗屁政治思量，原本就与我无关。”
“这才像我儿子。”
老人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然后越过奥列格，将视线投向乔夜阑。
“那么，说说你的计划吧，行政官先生——你总不至于只带了一张嘴来吧？”
“这当然不是，在来寻求奥列格法官的帮助之前，我先去了劳工部部长，叶戈尔·捷列金的家里，他愿意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上。”
劳工部......
叶夫根尼的眼神微凝，乔夜阑的一言一行，无不说明他其实对弗拉基米尔陛下曾经的执政理念与手段非常熟悉。
以乔夜阑的年纪，他应该是和对方的父辈甚至爷爷一起共事过，可是他又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的人里，有那个人有这么一个后辈。
“叶戈尔拥有足够的舆论传播渠道，让我们把声音传达给那些真正需要了解真相的人，但是他需要证据，以及威信。”
“我们二者皆有。”
奥列格已经完全恢复了状态。
“无论是圣骏鹰堡大学还是帝国大学，律法系学生毕业之前必备的实习经历就是向帝国各个地区普及法律，在圣骏鹰堡内，平民认识的法官数量甚至比他认识的贵族老爷数量还要多。”
“奥列格会去发动司法部的其他法官们，而我会负责召集老伙计们，当我们站起来的时候，我相信那些学生们也会挺身而出的——乌萨斯小伙子们的血还没有冷，我们这些老东西也是。”
叶夫根尼的气势锋锐的如同他手里拄着的长剑。
“如果皇帝陛下想要待价而沽，那么我们就只好逼着他提前下场了——如果弗拉基米尔陛下的子嗣竟是如此软弱，只会摆弄权势之人，那才是先帝最大的耻辱！”
【司法部里面居然都是这样的家伙吗？】
科西切显然对于这些家伙的表现有些不习惯，她印象里的法官与贵族好像和面前这两个完全不一样。
‘你已经太久没有回到过乌萨斯了，大公阁下，我建议您在为乌萨斯开疆拓土的时候，偶尔也要回头看一下帝国内部的改革——事实上，如果当时弗拉基米尔能有你的支持，乌萨斯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样尴尬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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