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等到尼古拉看完这个计划书，他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老人猛地站起来，狠狠的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耳光。
没有丝毫留手，阿纳托利的脸颊立刻红肿起来。
“你疯了！你这是要拿数以百万计的人民当做柴薪，扔进锅炉里熊熊燃烧吗！”
“帝国庇护了他们，现在该轮到他们来回报帝国了——总有人要去做的，否则乌萨斯将从此堕落下去！我宁愿这件事是我来做，至少我会承担一切的责任！”
阿纳托利没有丝毫让步，反驳自己的父亲。
在尼古拉伸手给对方第二个耳光之前，还是乔夜阑先开口了。
“阿纳托利阁下，你的意思是，你很清楚这件事是罪恶的，但是因为你的误解，以及你真的认为这个办法可以帮助帝国度过目前的局面，所以才坚定地推行这个计划的吗？”
“没错，这个计划的确是罪恶的，但是也毫无疑问的能解决目前帝国所处的困境，所以我才会如此决绝的推动这个计划，哪怕是绑着所有人前进。”
直到现在，阿纳托利也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父亲，科西切大公，还有这位——乔先生，这是我认为能够挽救帝国的办法，如果你们能拿出更好的办法，那么我会毫无保留的支持，但是假如没有，我一定会继续这个计划！”
“你——”
第二个耳光阿纳托利到底还是没躲过去。
但是即便如此，男人依然用坚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还真是被忽悠瘸了，也不知道那个叫维特的家伙口才怎么这么好。
“那如果真的有第二个计划呢？”
男人慢悠悠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要可行，我就会放弃，否则，这个计划即便我不出现，只要陛下那边不叫停，那么做好的准备就会执行下去。”
阿纳托利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弗拉基米尔陛下用过的办法，我们依然可以继续用——利用战争去掠夺。”
男人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声。
“很抱歉，乔夜阑先生，作为军人，这个方案早在一开始，我就思考过了，但是很遗憾的告诉您，乌萨斯的国库如今支撑不起任何一支大军发起远征了。”
“是的，乌萨斯现在的确支付不起，但是我并没有说要去进行远征——如今的帝国，一般的军饷与粮食还不至于短缺，因此部队的调动依然是可以的，对吗？”
阿纳托利点了点头，日常国防的支出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原因多少有些让人难以接受——这是血峰战役的巨大伤亡，以及大叛乱带来的遗留产物。
血峰战役的伤亡自不必多提，第一集团军几乎被打光了，其他各部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失，而且战后的“清算”也撤销了不少编制。
而大叛乱中，虽然成建制叛乱的集团军只有六集，但是在叛乱爆发后，或是投机倒把，或是志同道合，有大量的军队一同举起反旗，只是不如第六集团军那么彻底罢了。
所以尽管名义上帝国在叛乱之中只报销了一个集团军的番号，但其实，有更多的集团军在得不到补充的情况下，只能选择缩编，很多甚至已经名不副实。
乔夜阑将视线投向尼古拉。
“大公阁下，您麾下的第二与第七集团军，还有您的私军，如果从您的私库里支出，是不是还能发起一次战术进攻？”
“没有问题，只是这两个集团军原本就损失惨重，虽然一直在恢复，但是很难恢复到原先的军力上了。”
“把叛乱的第六集团军的下层士兵编入就行了，军官们可以谈论理想，可是军人们可还没有这个余裕——我知道你们对外宣传所有叛乱军都死了，但是你们绝对是藏了一大批人。”
尼古拉尴尬的眨了眨眼，那些人现在都被用农奴的帽子盖住了，整在他的封地里垦荒——这也是他想出让农奴和感染者去北边垦荒计划的原因。
他打算帮这些人重新恢复自由民身份。
乔夜阑的这个办法他也想过，《农奴修正法》规定了农奴可以选择参军，通过战功晋升为自由民，只是如今乌萨斯根本无力发起战争，因此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么进攻对象呢？乌萨斯周围还有可以进攻的国家吗？”
阿纳托利吃惊与自己父亲对乔夜阑几乎言听计从的表现，但是目前对方依然没有解决实际问题。
“当然有——比如，莱塔尼亚。”
【莱塔尼亚？】
在场最震惊的不是尼古拉和阿纳托利，而是科西切。
“当然是莱塔尼亚——卡西米尔自从五年前那次耻辱性的大败之后，除了一再宣传银枪天马西里尔·临光的奇迹救援之外，就是玩了命在前线修要塞，如今光靠两个集团军可突破不了防线。”
“而东国如今已经成了大炎藩属，萨米那边也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剩下的，不就只有莱塔尼亚了？”
【可莱塔尼亚不是......】
科西切闭上了嘴，即便是以她的思考能力，也清楚有些事情说出来大概会让乔夜阑从此把她清出合作名单，就像弗拉基米尔一样。
“莱塔尼亚的那位可怖帝王的确已经逝去，但这不是我们有进攻资格的理由，尽管他们那些软弱的选帝侯们都会互相推诿，但是如果我们发起进攻，他们必然会联合起来反击。”
“是的——如果他们没有更大的问题需要处理的话。”
乔夜阑低眉浅笑，宛如一位老师在为自己的学生们讲解一盘围棋。
“莱塔尼亚曾经有十个大区，而自从叙拉古独立后，就只剩下了九个，尽管这九个选帝侯大区依然团结在莱塔尼亚的旗帜下，但可惜的是，在巫王赫尔昏左伦离奇暴毙后，选帝侯大区之间已经失去了统合的可能。”
“与维多利亚接壤的两个大区，他们对面的‘铁公爵’威灵顿在1073年的【伦蒂尼姆条约】签订后，就再也没离开过自己的领地——这个两个大区可不敢放松警惕。”
“曾经与高卢接壤的大区，如今他们的选帝侯家族遭遇了惨重的损失，除了舔舐伤口，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最南方的两个大区，其中一个正是巫王的家族，乌提卡家族的所在地，现在整个大区的贵族都躁动着想要获得更大的利益——而另一个，考虑到南北之间的距离，很难相信他们能在三个月内赶到。”
“剩下来的就是和卡西米尔接壤的大区，但遗憾的是，卡西米尔蓬勃的商业让那位选帝侯沉迷其中，再加上两国间近百年的和平，他的军队已经软弱的可以了。”
“至于和卡兹戴尔接壤的大区，我倒是不觉得他们有心思将注意力转移到萨卡兹以外的地方，尤其是这些年特雷西斯与特蕾西娅的名号传颂的愈发响亮之时。”
他耐心的给每个大区都分配了各自的任务，而每一个大区的选帝侯也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任务——因为这与他们能否保住自己的领地息息相关。
“更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与乌萨斯接壤的两个选帝侯大区之一的海登施威尔大区，原选帝侯利奥波德大公和他的家族于一个月前，被神秘势力尽数屠杀殆尽，连海登施威尔军团都被他人收入麾下。”
“现在，整个海登施威尔大区的贵族都在竞相分割原选帝侯的遗产，他们都渴望自己的家族能成为新的选帝侯家族，互相之间正斗的不可开交呢。”
这番美好的景象让尼古拉和阿纳托利的呼吸都不由得变得粗重起来，等于说如今真正能面对乌萨斯的几乎只有一个选帝侯大区，这可当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是......但是即便如此，恐怕我的领地也不足以支持完成进攻与占领。”
尼古拉最先反应过来，简单的掠夺大概是可行的，但是想只靠两个集团军和自己的私军完成对莱塔尼亚的进攻与占领，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我也没打算真的发起战争所——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只准备二集与七集的作战物资，在海登施威尔大区打一场漂亮的先锋战就行了。”
乔夜阑当然没打算真的全面开打。
“接着调动各个集团军作出向南方聚集的姿态，当然只要稍微动一动，当成普通的拉练就好，这当然还在乌萨斯的负担之内——之后，就可以向大区内的所有贵族展开勒索了。”
“勒、勒索？”
尼古拉听懵了。
“对啊，勒索。”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您的意思是，我们进行一次军事讹诈，让莱塔尼亚误以为我们要全面进攻，但是在如今各个选帝侯大区都有自己事情要忙的情况下，他们一定是不愿意接受与乌萨斯爆发战争的。”
反而是阿纳托利先反应了过来。
“接着我们先退一步，作出没想到这么好打但是没做好准备的缘故，表示可以接受赔款进行何谈，那么其他大区肯定也愿意，说不定那些选帝侯们会强逼海登施威尔大区的贵族们接受！”
看来这位阿纳托利并非是糊不上墙的烂泥，至少在战争这一层面，他走的比自己的父亲更远。
“就是如此，打一次先锋战，接着就是外交层面的事情了——在如今的乌萨斯，任何事情都没有再打一次胜利的战争更重要的事情了。”
乔夜阑开始给这两个军方代言人洗脑。
他说的也没有任何问题——毕竟暴雷之后，接手的人所做的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让市场重新恢复信心。
尼古拉和阿纳托利都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再打一场战争，就像阿纳托利说的那样，作为军人，第一时间考虑的肯定是能不能靠打仗来解决。
只是帝国财政不支持这样做，而帝国军队之前在血峰战役的拙劣表现和巨大伤亡，也让他们自己犯嘀咕。
乔夜阑当然清楚乌萨斯如今的军事实力，但是他没有证据向对方证明。
毕竟他总不能自爆，说血峰战役输是因为我故意泄露情报让你们斩首成功，接着在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时，我拿着你们所有军团的情报去了对面，自己上手之后对症下药，用极其针对性的布局，三下五除二给乌萨斯军拆了个四分五裂。
至于伤亡，那是因为乔夜阑用的是最惨烈的兑子打法——反正兑的又不是我的子，兑！不兑不是人！
要知道，乔夜阑可是把东国国运都给兑进去了，乌萨斯要是不被兑的五劳七伤那才是怪事。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其实是让乌萨斯自己的指挥官，重新恢复对自己军队战斗力的准确认知。
捏一捏软柿子，有助于军队的身心健康发展。
至于这样的胜利与勒索会不会打击了海登施威尔大区内的贵族，从而导致这些人一时半会都没资格拥有成为选帝侯的实力，所以压根没办法对现在宛如无根之萍的双子女皇们从法理上提出质疑——
只能说这是个意外之喜呢（棒读）。
你看，连上天都在帮赫琳玛特与伊维格娜德哦，她们杀死巫王获得地位简直是天命所归呀。
而这些贵族在花了大价钱买了伊维格娜德带过去的军官与军团士兵，以及被拆分的利奥波德家族后，以至于可能没有钱支付这笔赔偿款的情况，乔夜阑自然也贴心的为他们考虑到了。
巴别塔将会诚心诚意的接受这些贵族拿出的各种资产做抵押，提供他们一个合理的价钱，以保证他们能交付的起这一笔战争赔款。
其实原本这笔钱就是要拿来给尼古拉当启动资金的，毕竟他不可能空手套白狼说和对方合作——
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乔夜阑多卖一次价格。
第五十四章 政治游戏？谁不会啊！
“如果您的私库不够让您发动这第一场战争，那么我很愿意再支援您一笔启动资金。”
乔夜阑笑着，对尼古拉说出了当年面对弗拉基米尔时，一模一样的话。
“如果这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请您放心，这次作战行动顺利完成之后，我一定会尽力满足您的一切要求。”
“但是——这依然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阿纳托利虽然是在场人当中脸上最红温的一个，但是却依然保持着冷静。
“一次战场讹诈所获得的利益并不足以扭转目前乌萨斯帝国所面临的危机，更不要提这只是对莱塔尼亚一个大区的掠夺，只不过是能够勉强解决军方目前所面对的问题罢了。”
“不，你错了，阿纳托利先生，事实上目前只要解决军方所面对的问题就可以了。”
乔夜阑摇了摇头，纠正了对方的说法。
“如今乌萨斯帝国面对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是过高的军事开支导致财政无法拨出足够的款项去发展民生，导致帝国的财政收入始终无法得到有效提升，但是耗费巨大的帝国军队又一直无法夺得足够的利益来反哺帝国。”
“错，乌萨斯现在面对的最大问题是——你们根本收不上来税。”
两人一蛇表情都是一愣。
“帝国的财政收入从哪里来？”
“税收、国家对外贸易、藩属国上供。”
尼古拉对这一块倒是知道的很清楚，这几年来作为军方代表，他参加过不少财政会议。
“藩属国的上供属于比较固定的收入，而国家层面的对外贸易则是相当看运气的——因此帝国想要切实的开源，只能从税收上下功夫：农业税，商业税，所得税，以及关税，这是最主要的四种种税收。”
“而根据帝国宪法，封地贵族拥有所在土地上所有税收的支配权，帝国无权征收，因此仅这一条，就干掉了可征收农业税的土地中的一半。”
“同时，被这条法律干掉的还有商业税——乌萨斯如今但凡大一点的商会，都会挂靠在某一个封地贵族的名下，这样可以合法避税。虽然还要给贵族上供一笔政治献金，但是还能利用对方做靠山，不是吗？”
乔夜阑看向尼古拉大公。
“更不要提贵族自己组建的商队了——因此帝国的商业税收取完全是靠没收财产撑起来的。”
“至于关税，事实上，关税是用来保护本国商业与生产的——假如关税能成为帝国收入的大头，那就意味着整个国家都已经倒退回了彻底的农业国。”
乔夜阑的话说到这里，书房里的其他人才搞懂先帝为什么全心全意的在扩张自由民的数量。
因为当其他三种税收的上限都被卡住之后，只剩下所得税还有着更高的上升空间可以争取了——而想要扩大所得税的收入，就意味着必须让更多的人摆脱农奴身份，去成为一名工人，一名农民，或是一名上班族，来为帝国贡献税收。
而阿纳托利的一张脸却是红中透着青。
他这才想明白，支持他这个计划的人究竟暗藏着怎样的杀机——帝国目前存在的感染者大部分都是自由民，这些人贡献出来的金钱才是帝国实实在在能收到的税收。
可是他差点把这批人全部剥夺了国民身份！
“帝国军队如今还能保持这样的规模，还能拿到财政拨款，你们每个人都应该给叶戈尔·捷列金发一枚一吨重的勋章——这个你们看不起的工头，是才唯一一个清楚弗拉基米尔到底做了什么的人。”
乔夜阑冷笑道。
叶戈尔的确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乔夜阑认为还没到他能安稳休息的时候。
因为他是个好人——而且特别好用。
“叶戈尔·捷列金......劳工部部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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