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商业联合会将决定未来哪个产业变成热门，他们会如何提前布局，然后吸引那些平民们的视线，黄金也好，艺术品也好，车子也好，住所也好——总之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更进一步的从人民手中榨取财富”
“换句话说，整个卡西米尔人民的财富，都将会被这个会议左右——但是人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也因此毫无应对手段，因为他们根本参与不到这个会议之中。”
乔夜阑的声音一声声敲打着凯恩的心脏。
“但是这一次，他们不会对此一无所知了——因为你来到了这个会场，你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们，使得他们不必再被商业手段所蛊惑，保护着他们本就不多的财富。”
“想想看吧，凯恩，假如这一次并不是我在这里，你去找你的父亲，说你想要参加这个会议旁听，你的父亲会介意吗——不，不可能的，他只会惊喜于你的回心转意，然后让你获得将这个会议告知给人民的机会。”
“这是你作为【记者凯恩】，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青年低下头，他有些懊恼，又有些后悔。
他可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自己的父亲添堵，他只是在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后悔于过去错过的无数次机会。
“打开你手里的公文包。”
凯恩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羊皮纸袋。
“看看里面的文件，这是我今天提出的议案。”
男人打开之后，第一页就让他双眼暴突。
越往后看，他的手就越是发抖，最后甚至想要站起来，却被卡谢娜牢牢摁在自己的椅子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提出这样一个议案！”
青年面色扭曲的质问着乔夜阑，如果不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时候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大概已经开始咆哮了。
“因为这个议案，不是我写的。”
乔夜阑幽幽的说道。
“不是......你写的？”
“这份议案来自乌萨斯，而遗憾的是，这份议案目前已经流传开来，这个月在圣骏鹰堡以及多个乌萨斯大城市爆发出的平民游行，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某些人捅了出来——所以大概不会再公开执行了。”
“连乌萨斯那群野蛮人都不会做的事，难道我们身为骑士之国，要连他们也不如吗！”
“听清楚我说的话——【大概不会再公开执行了】。”
乔夜阑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而因为愤怒而蒙蔽了思维的记者先生，对于文字的理解能力倒还在水准线之上。
“不再公开......”
“是的，至少对外宣传口上，他们说不会执行的。但是嘛，他们同时还宣称接下来要进行全国范围内的裁军——你信吗？”
凯恩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乌萨斯那个由战争疯子组成的国家，居然会主动裁军？
这种话连下水道里的钳兽都不可能相信的吧。
“乌萨斯说不执行，那就意味着这个议案其实是通过仔细研究的，甚至一切可行性都已经验证过了，只差最终执行了——因此，这就是一把打开地狱深渊的钥匙，而乌萨斯将这把钥匙的制作方法，公开给了所有人。”
“用你脑子还能思考的部分好好转一下，然后再告诉我，你觉得商人联合会，能拒绝这样一个可以为他们提供数以十万计，乃至百万计奴隶劳工的法案吗？”
凯恩失魂落魄的盯着手里的文件，他翻来覆去想要找到一点商人们可能反对的理由，却是连最牵强的理由都连不上。
“可是......你不是......你应该会反对的啊......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件事？”
“因为我只是一个商人，凯恩，我在商业联合会里，孤立无援。”
乔夜阑轻声说道。
“我无法一个人孤身对抗商业联合会，那么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假如这件事无法被阻挡，那么至少由我亲手来掌舵，能控制住对人民的危害，不至于到最可怕的程度。”
青年僵硬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知道乔夜阑没有骗他，他也知道这就是乔夜阑能做到的最好的一步了。
可是他是如此的不甘心。
“我之所以带你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希望能借助你的手，将这件事暴露出去，这样就能像乌萨斯一样，鼓动起民众进行大游行，这样至少可以明面上封堵这件事，再加上我暗中的操作，这件事的危害一定能降低到最少。”
“难道......就没有办法彻底阻止这件事吗？”
凯恩喃喃的问道。
“除非能再有至少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件事，这样的话，我才能由操作的空间——巴别塔独木难支，但是假如有其他人相助，也并非阻止不了这件事。”
一声叹息传到了凯恩的耳朵里。
“可是，正如我之前问你的问题那样——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议案带来的利益，也因此，不会有人与巴别塔站在一边。”
沉默笼罩这里，凯恩也知道，这是无计可施了。
“我向您发誓，我会尽我所能，将这个议案传达给每一个平民，我会让他们参与到决定自己命运的抉择中去，而不是让那么多人的未来，都葬送在这么一个小的可笑的会议中！”
他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而乔夜阑似乎也重新振作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凯恩先生，这才是我在见到你之后，一直和你如此深谈的原因——我其实一直对你心怀期待，凯恩先生，因为你也是和我一样，对人民，对这个国家饱含热爱的人，”
“一个人能拥有的权力，决定了他能做到的事情，假如你的权力在这个国家举足轻重，那么你的声音就无法被掩盖，你的意志就无法被忽视——假如今天你是你站在你父亲的位置上，那么这份议案，就肯定会被阻止了。”
乔夜阑的声音充满失落，但是落在凯恩的耳朵里，却如此充满诱惑力。
“作为记者，你只能用文字来抨击社会中不公正的事；作为我的副手，你可以向所有人揭发这个商人阶级们丑恶的罪恶；而如果你作为玫瑰报业联合公司的董事长，你就可以否定你看不惯的议案。”
记者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现在终于能理解，您为什么会说，假如我接受我真正的身份，就能为卡西米尔的平民们做到更多的事情，现在我已经认识到了，仅仅是成为一名记者，报导几个新闻，对这个社会是没有意义的！”
“我会牢牢记住今天的，这是我的耻辱——因为我的无能为力，导致了对一场罪恶的诞生袖手旁观！”
凯恩的声音掷地有声。
“您不会再是孤身一人的，请您相信我——尽管还需要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努力接过那个位置，与您一起，肩并肩的对抗这些肮脏的商人们！”
乔夜阑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欣慰。
“我很期待那一天，凯恩先生。”
第七十二章 恶灵的价值评估指南
自凯恩对乔夜阑发下誓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做出任何失态的表现，坐在乔夜阑的身侧，腰杆挺得笔直。
“一会在会议开场之后，将你手里的公文包交给卡谢娜，我会和她一起宣读这份议题，你要牢牢记录这场会议的一切，将所有的真相，告诉所有人——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只有掀起人民反对的浪潮，才能最终压制住商业联合会的决定。”
“我明白。”
等到所有人都到了之后，乔夜阑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铃铛。
“感谢大家前来参加这个会议，我是会议的发起方，巴别塔的首席执行官，大家可以称呼我为乔夜阑，或者我的代号【博士】，如果你喜欢，连起来喊也可以。”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这里，除了贝恩，他们在来之前都完全不清楚对方发起会议的目的。
这很不合常理——一般来说，如果想要通过一个议题，多少会在之前互相通报一下，然后大家私下里做一些交易，这样明面上其他人才会支持你的议题。
毕竟他们是商人，开的是会议而不是议会，大家都忙着挣钱，没时间在这来回开会互相拉扯。
像这次巴别塔搞的突然袭击，其实他们都很疑惑的。
不过这样的行为倒是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对方的议题不需要提前交易，就能让大家一致通过。
只不过，巴别塔的提案真的能如此神奇吗？
五分钟后，每一个人都改变了自己之前的态度。
“——就像我所说的那样，我们还可以改良乌萨斯的手段，我们完全可以出资扩建出一个全新的移动地块，作为移动的感染者集中营，至于编号，【零号地块】怎么样？”
梅什科集团和辉煌盾工业公司的董事长脸色也浮现出满意的表情，他们一个是负责卡西米尔的土地建设，一个则是掌管着载具生产与运输物流，
食品保障，工业生产，土地建设，物流运输......在坐的每一个人都能享受到这个法案带来的利益，更不要提那些感染者本身的财富与数量庞大的奴隶劳工。
也难怪对方一回到卡西米尔就直接发起会议，这样一个法案，确实没有什么多讨论的必要。
凯恩坐在阴影之中，看着那些参会人一个个面带微笑，或是露出赞许，心中愈发的晦暗。
这些家伙，果然都不可能拒绝这种事！
“很抱歉，但是我反对这个议案。”
一个声音划破了目前和谐的场面，也让凯恩猛地一惊，他的视线带着震惊与喜悦，投向了说话的人。
那是......
“......父亲？”
玫瑰报业联合公司的董事长贝恩先生，平静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出挑，毕竟这就是商业联合会的游戏规则，如果有人不满意自己的收益，那么就可以使绊子。
这也是他答应乔夜阑的原因——在这个法案上，他所在的传媒业不仅是利益最小的一个，而且还干的是帮着擦屁股扭转舆论的脏活累活。
所以他的反对，顺理成章。
其他的董事们在看见贝恩的反应后，只是稍加思索，也意识到了对方的想法，所以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议论和质问，毕竟对方确实是有理由反对。
“贝恩先生，这个法案确实需要您和您的公司为商业联合会做一些遮掩，并且我也愿意作出一些让步——不妨明说吧，您的要求是什么？”
“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就是这个法案不能通过——不要跟我说什么让步，你们有什么好让给我的？玫瑰报业的扩张已经到了瓶颈，而这个瓶颈倒也不是在座的诸位故意卡我脖子，而是因为缺少人手。”
贝恩慢条斯理的叙述着自己的理由。
“这个人手不是靠感染者奴工能填补的，而恰恰相反，这个法案一旦通过，将牵扯到我公司大量的员工，他们必须不分昼夜的劳作，来给诸位在舆论界擦屁股——这伤害到了我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战略布局。”
“我本来就缺少人手，你们还要我拿出原本的人手来帮你们收拾收尾，而你们又根本拿不出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不会支持这个法案的通过。”
他的视线从左扫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将参会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这个法案很有赚头，但是我奉劝你们一句——连乌萨斯都不敢公开搞这种事，之前更是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抗议，你们如果想要顾头不顾尾的执行这种事，可要提前想好怎么应付。”
“别忘了，军方盯我们，可是盯得很紧呢。”
说完这句话，贝恩直接站了起来，转身就离开了会议室，显然是直接不给继续往下谈的机会了。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这些已经算是完成了乔夜阑的交易，他可不会给自己的多加工作。
贝恩离开后，场面陷入沉默，显然这个法案今天是不可能通过了。
“大家不用着急，毕竟这个法案即便是要实施，我们还需要很多准备工作，光是扩建地块就需要大量的时间——我想这段时间里，足够我们说服贝恩先生了。”
乔夜阑故作轻松的说道。
“另外，贝恩先生说的也是正确的，大家都能从这个法案中收益，那么大家也确实该分给玫瑰报业一些，这才是我们走到今天的原因，不是吗？”
“规矩，还是应该遵守的。”
董事长们微微点头，的确如此。
“剩下的诸位，还有对这个法案有异议的吗？”
无人举手。
“那就在此散会吧，毕竟只有贝恩先生一个人的话，想来很快就不会是问题的——正好，我们可以提前做做准备，毕竟到时候我们要做的工作，可是多得不得了呢。”
其他人都站起来，走过来和乔夜阑一一握手，然后离开了，显然是都打算要提前做些部署，好在法案最终通过的时候能占到一丝先机。
舆论不过是墙头草，贝恩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像乔夜阑说的一样，没人觉得贝恩真的会反对到底——他现在做出这样决绝的姿态，不过是为了争取到更高的加码罢了。
大伙都看腻了，连点新鲜的都没有。
只不过，有个第一次看到的人，他觉得很新鲜，而且还真的相信贝恩先生是真心实意的要反对这个法案。
“乔夜阑先生，我的父亲他......”
“贝恩先生居然反应如此决绝，甚至不给任何讨论的机会就离开了，显然是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尽管他口头说着是因为利益得不到满足，但是我相信，这当中一定有着他更多的思考。”
乔夜阑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懊恼。
“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根本没想到您的父亲竟然会反对这个议案——早知道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必如此心急的发起这个议案了。如果贝恩先生能和我站在一起，那么这件事必然能被彻底否决掉。”
“......不，这不是您的错，就算是我，我也完全想不到父亲会有这样的答案。”
青年的表情十分复杂，有感动，有自豪，有疑惑，还夹杂着相当的愧疚。
“这么多年了，我竟然从来都没有仔细的了解过我的父亲——我一直以为他也只是个寻常的商人，为了钱能心安理得的掩盖真相......”
凯恩失落的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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