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雀鸣蝉惊
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他采访过那么多人,知道了那么多真相,却从来没有“采访”过他的父亲,了解他父亲的真相。
“还不晚,凯恩先生,你和你的父亲依然有和解的机会,去找他吧,和他好好聊聊——顺便也将这个会议上的事情,全部告诉卡西米尔的人民们。”
乔夜阑笑着鼓励道。
“好的。”
记者正想离开,却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
“乔夜阑先生......您说告诉人民一切真相,但是这个法案的提出者,毕竟是您啊......”
“凯恩先生,作为记者,你的报导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真相的绝对中立客观。”
男人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作为记者,你背负的使命——将【绝对中立客观的真相】带给被蒙在鼓里的人,让他们来选择立场。”
凯恩认真的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像乔夜阑鞠了一躬。
“感谢您的教诲,【博士】阁下。”
--------------------------------------------------------
“你为什么要让他去真实的报导这件事?这对于巴别塔的形象很不妙吧?你们不是站在感染者这边的吗,这份报导会让你陷入不利局面吧?”
“不利局面?我为什么会陷入不利局面?我说过,凯恩将真相带给人民,而人民会自己选择立场。”
卡谢娜推着乔夜阑,两人的问答悄声细语。
“这个法案关系的是感染者,而在感染者眼中,巴别塔的地位是不会发生改变的——那些享受了免费医疗针剂的人,会因此拒绝治疗吗?那些在巴别塔工作的感染者们,会因此提出辞职吗?”
“所谓的不利局面,无非是没有享受过的人会对此抨击,而一旦他们也享受到,那么自然也就不再抨击了——屁股决定脑袋。”
“事实是,这篇报导一出,享受过巴别塔福利的感染者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我这一边,他们甚至会觉得巴别塔是无辜的,认为是别人栽赃陷害——而没享受过的人则会疯狂的攻击我,从而引发感染者与感染者之间的骂战。”
卡谢娜脑子转了好一会才搞清楚。
“但是......这不是在感染者之间故意搞分裂吗?”
“他们原本就是分裂的,一个能享受治疗,一个享受不到——而这样的骂战只会让巴别塔的名字传的更远,因为享受过的人会拼命证明,所以会有更多的人获得巴别塔的治疗,而这些人随后就会觉得是自己被无良媒体蒙蔽了,化身为回旋镖,砸向原本与他们站在一起的人。”
乔夜阑漫不经心的说道。
“只要巴别塔一直在救助感染者,那么无论是正面舆论还是负面舆论都无关紧要,并且都将推动巴别塔的名望继续水涨船高。因为事实是不会发生任何改变的——就好像为什么凯恩会信任我,不就是因为他查到了巴别塔真的在救助感染者吗?”
一个问题结束了,但是很显然卡谢娜还有更多的疑问。
“说道凯恩的信任,我倒是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故意遮掩住你和贝恩的暗中交易,让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会站出来反对?明明他对自己父亲的这份尊敬与愧疚,都可以转化到你自己身上来的。”
“只要你提前说清楚,说出你的付出和牺牲是用来拉拢贝恩的,那么凯恩就会对自己父亲加倍的敌视,并且更尊重你,甚至可能就此加入巴别塔,从而彻底成为你安插在贝恩身边的一枚棋子。”
乔夜阑叹了口气,黑蛇什么都好,就是阴谋玩的太多,导致思维有点放不开。
“太浪费了。”
“啊?”
“那样就太浪费凯恩的价值了——按你所说,我让凯恩与自己的父亲反目,甚至将他收为干员,那无非也就是能窃取到一些情报,或者让贝恩感觉自己与把柄落在我的手上,不情不愿的和我合作下去,对吧?”
“......这不够吗?”
“那假如,我让凯恩和自己的父亲和解,并且逐渐愿意接受父亲的培养,甚至慢慢开始接受玫瑰报业的管理,那又将如何呢?”
卡谢娜愣住了。
“在之前的谈话里,你应该能听出来,我不停的在告诉凯恩,权力的重要性,只要他手里掌握了更大的权力,那么他能为人民所做的东西就越多——我还说如果他能站在商业联合会里,我就不会孤立无援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铺垫,让他对他父亲的位置产生渴望——现在一个现成的理由摆在了他的面前:原来他的父亲其实和他一样‘心系人民’,那为什么还要拒绝自己父亲想要传位的意愿呢?”
男人笑着伸出手。
“你瞧,凯恩是一个对巴别塔好感极高的人,如果他成为玫瑰报业的继承人,那么是不是能慢慢影响到他父亲对我们的态度?”
“而当他继承之后,是不是会在关乎人民的方面,完全配合我?”
“那么当他也开始培养继承人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潜移默化的教育他的孩子,说巴别塔的乔夜阑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人?”
三根手指逐一立起来。
“明明他还有更多的价值和地位值得我去利用——为什么我要牺牲他的价值上限,就为了榨干他目前的价值?”
第七十三章 复制—粘贴
黑蛇小姐已经快要自闭了。
不是,到底我是永生者还是他是永生者?
原本她说想要跟着乔夜阑,一是这段时间她在等,等自己散播爱德华是当年维多利亚皇室遗脉的消息传开,另一方面也是确实觉得自己输给魏彦吾那几个年轻人有点太丢脸了,想要跟着乔夜阑学点新东西。
我说让你教我,结果你真能教啊?
怎么还都是我看不懂学不会的东西?
勉强收拾起一点心情后,卡谢娜总算是调整好了心态,将乔夜阑推到桌子前,倒了两杯水,自己坐到了他的对面。
“还有什么问题吗?”
“emmmmm......那如果凯恩在去向他父亲坦白的时候,或者后面培养他的时候,贝恩会不会将你和他的交易对自己的儿子说开?这样的会,是不是会让你在对方心里变成一个心机颇深的形象了吗?”
“首先,我原本在凯恩面前就算是一个心机颇深的商人,一开始他采访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他打了一记预防针——在他心中,我是一个不介意用下作手段来壮大的人,但同样的,我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仍然能坚守自己本心的一个人。”
博士的话语一如既往地平静,缜密。
“如果凯恩最终能上位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经变成了和我一样的人。我们必须要有商人的手腕才能维持住自己的地位,而我们必须留在这个位置上才能为人民做到更多,还有什么是能比手段相同,且志同道合这件事,更能拉进我们之间关系的?”
“至于你说的,贝恩会不会给自己的儿子说开这件事,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你——不会。”
卡谢娜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乔夜阑能给她这么肯定的答复。
“因为就像凯恩先生觉得自己从来都理解他的父亲一样,贝恩先生也觉得自己从来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他们都是那种虽然会以己度人,却只能从自己的思维模式出发的人。”
“在贝恩的眼里,他的儿子是一个正义感过于爆炸,不会装糊涂的人——因此当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将拉近自己与儿子距离感的机会时,他一定会将这份伪装坚持下去。”
乔夜阑端起水来润了润喉咙,继续为她剖析着。
“为什么?他明明知道他的儿子是个单纯热血的年轻人,最讨厌被欺骗,可他却还要用欺骗的手段去获得他儿子的信任?”
“上一章讲的课又没有好好听了——因为事实是摆在这里的,这个议案最终是无法通过的,无论贝恩是处于本心还是虚情假意,这个会议最后公开的结局就是,因为他的反对,这个议案最终没有被通过。”
“所以他为什么要与自己的儿子说开?一旦说开,不但会失去父子俩和好的机会,并且毫无疑问会继续拉开他与凯恩之间的感情距离,而不说开,却根本没有暴露出去的风险,因为这件事的结局就是真相——就好像巴别塔真的在救助感染者一样。”
黑蛇重新陷入思考。
“所以......撒谎并不害怕被拆穿,只要让真相符合谎言就行了?”
“都是真相了,何来谎言?”
“......确实。”
而博士的授课时间还没有结束。
“这件事唯一可能被拆穿的地方,就是我主动告诉凯恩真相——但是那也不符合我的利益,因为我需要凯恩去主动地亲近他的父亲,并且最终被选作为继承人,并且替代他父亲的位置。”
“这是关于凯恩的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一定要让这位年轻的记者先生,是出于自发的尊重,而非他人的蛊惑去做这件事。
“可这不就是出于你的蛊惑吗?”
黑蛇疑惑。
“那有人知道吗?”
乔夜阑反问。
“......”
“答案就是这样——没有人看见蛊惑的过程,而凯恩想要继承他父亲位子的想法,在所有人甚至他父亲看来都是符合逻辑的,无非就是浪子回头,或者玩累了想要继承家业而已。”
“所以凯恩亲近巴别塔,会被人觉得是对方自己的思考结果,就连贝恩也不会觉得有问题,因为巴别塔的行为也的确在舆论上广受好评——这也是传媒从业者们最喜欢的合作者之一了。”
他再次竖起了两根手指。
“安插棋子的第一要点——不要让你的棋子知道他自己是棋子。”
“安插棋子的第二要点——不要让别人知道那个人是你的棋子。”
“你可以自己思考一下,假如我曝光贝恩的行为都是我‘怂恿策划’,告诉凯恩这是给他创造机会去和自己的父亲和解,那么你觉得那个愣头青真的能在贝恩这个老狐狸面前绷住和我的秘密关系吗?”
卡谢娜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一个热血又不知道收敛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的父亲面前保持住任何秘密?
“那么贝恩在发现这一点后,他会做怎样的反应?”
“他会......想办法针对你,至少也是要抹黑或者离间你和凯恩之间的关系,因为他不是允许一个被别人利用的人继承他的企业!”
“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在这件事里隐藏自己,因为这样凯恩的一切行为就能以【他自己的意志】说得通,你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了——没人会觉得凯恩是你的棋子,就连凯恩自己也不会这么认为,所以无论凯恩作出什么事,大家都不会觉得是出于你的指示!”
卡谢娜越说越快,就好像这样就能摆脱面前的人带给她的惊悚感。
“这样就算巴别塔未来成为公敌,所有人都会反对你,忌惮你的行为时,却没有人会去注意凯恩会做什么——因为他们相信那是一个商人深思熟虑后的结果,而这将是最完美的遮瑕布,你可以利用凯恩来完成你想要的做的任何事!”
乔夜阑笑着摊开手。
“你已经了解了该怎么塑造一枚棋子了——现在去和大炎比划比划,从他们手上抢回龙门吧。”
黑蛇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这时候,我不会回去以卵击石的,你的背后,有巴别塔在撑腰站台,而我,现在连乌萨斯都不会站在我的背后了——因为你成功的让他们从战争与扩张中醒了过来。”
“能看到这一点,说明你依然保持冷静——但是同样的,你还没有完全客观的思考乌萨斯现在的政治形式。”
乔夜阑摇了摇头,他又拿出三个杯子,摆在自己面前。
“乌萨斯的政治势力,之前一共有三派——维特议长代表的文官集团,尼古拉代表的军方,以及贵族们集合起来的利益集团。”
“皇帝陛下掌握着文官集团,同时得到了尼古拉的暗中支持,但是明面上,军方依然与贵族们联合起来,压制文官集团——但是这一切,在我去了乌萨斯之后,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尼古拉已经开始明牌支持皇帝陛下,而得到了第一集团军,以及部分诸如叶戈尔这样的弗拉基米尔残党后的皇帝,也可以不再完全依靠维特,因此文官集团也意识到了皇帝对他们的忌惮与提防,所以和皇帝也有些离心离德。”
他将三个杯子放成一条线,从自己到卡谢娜那边。
“现在,我这里有三个杯子,那么你手上的,是哪个?”
黑蛇愣住了,她看了看手里已经空了的杯子,又看了看乔夜阑拿出的三个杯子。
皇帝,军方,文官,贵族——
“......贵族?”
“没错,那就是我给你留的牌。”
乔夜阑的声音带着温润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
“皇帝和贵族天生不对付,军方如今已经和贵族处于半翻脸的状态,文官集团更是和贵族一直撕咬——尽管这三方之间也不愉快,但是真要说的话,贵族其实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一个团体能捏合在一起的起点。”
卡谢娜拿起手里的杯子,仔细的端详。
她的身份很特殊,她是乌萨斯最高级的贵族之一,但是又一直是保皇党,而她虽然与军方的合作很深,但是却没有多少自己的军队,文官集团那边与她关系寥寥,既没有合作,也没有敌对。
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对于整个乌萨斯的政治势力来说,她其实算是一个【绝对中立】的存在。
她可以和任何一方拉近关系,也可以和任何一方疏远,而也没有那个势力会闲得蛋疼,跑来无缘无故的故意针对她一下,因为那没有任何好处。
就像......就像巴别塔一样!
乔夜阑之前游走在皇帝、尼古拉、维特三个人之间,在他们之间巧妙地周旋出了一个和谐的乐章——而对方唯独没有和贵族有过任何接触。
是他不想吗?
不可能的,没有贵族会拒绝利益,而乔夜阑最擅长的就是让别人和自己拥有共同的利益。
“所以,你是希望,由我去接触贵族?”
“没错——原本我是对乌萨斯政局保持悲观态度,所以那时候才打算让你直接出面站台,但是很显然我低估了弗拉基米尔的能力,也低估了很多人的心志,结果在你仅仅是口头支持的情况下,我就已经完成了乌萨斯的转向。”
乔夜阑指了指对方手里的杯子。
“因此,你和贵族之间并没有完全的撕破脸,而是完全有继续合作的可能。”
“可我能和他们合作什么呢?”
上一篇:从婴儿开始的进化日常
下一篇:阮梅求我回去?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