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那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光是和喀斯喀特家族有关的命案,就占了全部记录在案的事件的大半。
这个国家真是危险,科什埃不止一次地这么想过,那些行事偏激,却又过分聪明的余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对喀斯喀特家族而言,比政府更加棘手的敌人。
他们在选择暗杀的目标上,比起家族间的私欲,更加注重于“在政治领域是否更有成效”的人。
父亲总和他说,只需要足够的人手和时间,就能将那些余党从叙拉古彻底铲除。
但其实他自己心里知道,实际上就算有多少人手都不够,这个国家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复杂。
那个对他很好的布莱老先生,那时的他怎么能想到,布莱家族所从事的考古挖掘产业,挖的却是那些未出土的原始铳械呢。
他从未想过,政治会是如此复杂,同时又是如此费人命的东西。
现如今在拉特兰的他,更是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尤其是当那把随时能夺走他性命的悬顶之剑悬在他自己的头顶时,他才真正切身感受到这些。
以一条人命,换取减少要人被杀害,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所谓的政治就是这样。
“咔。”
将弩箭挂上弓弦,将箭袋系在裤腰,科什埃站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深深地呼吸着。
外面的黑车上,库勒将连铳上膛,打开车门,向着旅馆背面跑去。
“该开始行动了。”
帛曳这么说了一句,她回过头与亚伯汗对视了一眼,便踩下油门,向着库勒的方向驶去。
旅馆内,三道身影在前台惊恐的眼神中走上楼梯,他们来到二楼,站在了科什埃的房门前。
“呼……”
科什埃不住地深呼吸,企图用这种行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能感受到危险正在逐渐靠近的危机感。
而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了汽车停靠的声音。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科什埃的思绪。
“咚咚咚。”
一成不变的节奏,不断敲响他们的房门。
“教父,是我,欧亚,”欧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敲门声,“清剿行动已经开始了,上边命令我们必须贴身保护您。”
鸢尾花从床上坐起身,刚刚清醒过来的她,抽出短刀,藏在身后,慢慢地走向房门。
‘不要,打开那扇门。’
突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科什埃脑中出现。
那是一道科什埃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熟悉到,科什埃为这道声音才此刻出现而感到惊慌。
‘不要,打开那扇门,科什埃,去阻止她。’
科什埃当即明白了什么,他瞪大眼睛,猛地从卫生间冲出,向着房门口的鸢尾花跑去。
“不!快离开那里!”
他伸出手,企图拉住鸢尾花,鸢尾花闻讯转过头。
可正是他发出的声响,让外面的人了解到了他们的位置。
“咔。”
先前已经损坏的门锁被毫不费力地打开,一道银色的身影站在鸢尾花身前,在鸢尾花意识到不对劲,回过头之前,一挺炮口,抵在了她的腹部。
“嘣!”
伴随着火炮声的,是向前飞溅出的血沫,鸢尾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向后击退,藏在身后的手此时也荡在身侧,短刀被她扔向攻击的来源处。
“鸢尾花!”
科什埃接住了鸢尾花,一股麻痹的感觉涌上大脑。
正面接下那一炮,鸢尾花的腹部,此时已经被破开了一道几乎将其腰斩的大口,火炮的高温将伤口灼焦,她甚至没有流血。
“叮!”
鸢尾花倒下前扔出的短刀被铳骑用手甲弹开,他走入房间,看着跪坐在地上抱着鸢尾花的科什埃,抬起了炮口。
“咣啷!”
而就在这时,窗户的玻璃被撞碎,库勒从窗户闯入房间内,连铳的枪口对准铳骑,击出一连串的子弹。
而铳骑,只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面部,待枪声停下后,他放下手,却见一样东西向他扔来。
他下意识接住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强光从他手上的东西中迸裂开来。
“嘣——!!”
爆炸的光亮在夜晚显得是那么亮眼。
而科什埃,则在爆炸发生前,被库勒拽着翻出窗户,精准地落在了楼下的那辆黑车上。
库勒替他承受了坠落的伤害,并在稳住身体的一瞬间,翻下车,打开车门,将科什埃推进车里,自己也紧跟着上车。
“帛曳,快开车!”
随着她的一声催促,本就没有熄火的车立刻运作起来,在窗口处铳骑的注视下,驶离了他的视线范围。
第七十一章 内线
“哈……哈……”
车上,科什埃看着自己沾满血迹的双手和胸口,不住地喘着粗气。
鸢尾花……鸢尾花她……
身边人突如其来的死亡彻底扰乱了科什埃的思绪,他慢慢俯下身,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呼吸急促。
“科什埃……”
库勒在一旁看着如此模样的科什埃,纵使是她,也想不到任何足以安慰他的话语。
亚伯汗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科什埃的头顶,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连铳,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不要思考,”正当车内的气氛即将将至最低点时,驾驶中的帛曳却突然发声,“思考会让你愈加不安,放空大脑,放松思绪,先让自己冷静下来。”
科什埃没有回应,但他的呼吸却渐渐放慢,似乎将帛曳的话听了进去。
良久,他松开抓着自己头发的双手,站起身,靠在椅背上,抬起头,闭着眼,咽下几口唾沫。
虽然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但他还是缓缓睁开了眼,开始理解眼下的情况。
“你是……库勒,”恢复冷静的科什埃先是看清了他身旁的人,随后,亚伯汗的面容通过后视镜的反射进入他的视线之中,“还有……亚伯汗。”
“帛曳,在此之前我们没有见过,”帛曳正驱车驶向他们的据点,目光不断地在前方和车外后视镜中移动,“现在不是什么适合握手相识的时候,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来救你的。”
“救我……为什么,”看着这一车的堕天使,科什埃深表疑惑,“我与你们并不相熟,又为何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说着,科什埃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库勒。
他想起了当初刚入住旅馆时,库勒闯入他和鸢尾花的房间,和他所说的那些话。
不,等等,不可能,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万分确定自己是第一次来到拉特兰,但库勒却对他说,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科什埃接下来要经历的事情,而在那数次经历中,他们早已相识。
可是……当时库勒确实提到过,万国会议结束后,会有人破门而入。
她还提到……上一次依然失败了什么的……
难道说,库勒所说的那些真的……
“如果要解释的话,一时半会儿难以说清,”帛曳的思绪很清晰,将主次和科什埃表达得非常分明,“现在的主要目的是保证你能活着,等一切结束后,我自然会向你解释这一切,但在那之前,请先相信我们。”
“……嗯,我明白。”
科什埃也知道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光是库勒顶着铳骑的炮口营救他的行为,就已经足以让他暂时信任他们了。
……
“贲薨,你没事吧?”
在炸弹爆炸后,铳骑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甚至还去到窗边,看着楼下的黑车离去。
而欧亚,则用自己的身体替贲薨挡下了爆炸的冲击,就和当初在电梯井里,面对诃息的自杀式爆炸时一样,一层薄薄的物质附着在他的皮肤上,让他免受伤害。
“不,我没事,”贲薨移开挡住头部的双臂,站起身,看着房间内铳骑的背影,“让他跑了。”
“他逃不了,”铳骑回过身,从鸢尾花的尸体上跨过,与欧亚和贲薨擦肩,“不论逃到哪,都逃不出拉特兰的‘眼睛’。”
言罢,铳骑没有管这两人,便独自向楼下走去。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贲薨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她看了眼四周因爆炸而布满裂痕的墙壁,“这算任务失败了吗?”
“不,还没有,在目标离开拉特兰之前都算任务有效期,”欧亚褪去了身上保护自己的物质,他走到鸢尾花的尸体旁,半蹲下身,看着她散开的长发,腹部的巨大洞口,死不瞑目的眼神,眉头紧皱,“我只是在担心,教父的手段。”
“手段?”
贲薨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但注意力集中在鸢尾花身上且背对着她的欧亚并没有发觉,此时的贲薨将手伸向自己身后,悄无声息地拔出了一柄短刺刀。
“能成为一国之君的人,不仅仅是靠着自己的部下,其自身实力也不会弱,且必然会有一些压轴的手段,”欧亚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帮鸢尾花闭上她的眼睛,随即站起身,“而且,更令我在意的是,方才前来救走他的是堕天使,像这种隐秘程度的任务,不可能会走漏风声,所以我怀疑,或许有很大的可能性,公证所的内部出现了他们的内线。”
“啊,是啊,这样想的话,确实很可怕。”
贲薨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欧亚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转过弯,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他冲过来。
“哧——”
而就在他闻声转过身时,一柄短刺刀已经精准无误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贲薨,你……”
欧亚瞪大了眼睛,他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想说什么,贲薨一扭手腕,刀刃在他体内搅动一圈,迫使他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刀,刺穿了他的肺部,血液涌入肺中,别说说话,他现在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咳呃——嗬……嗬……”
血液不住地从欧亚的口鼻中涌出,他敢断定,肯定还有其他内脏破裂了,但现在想再多都已经没用了。
“抱歉,欧亚老师。”
贲薨抽出刀,迅速地后退几步,以防欧亚暴起。
为什么?
欧亚很想问出这个问题,但他做不到。
他跪倒在地,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场景逐渐被殷红所占据,他艰难地抬起头,愤怒又不解地盯着贲薨。
看着贲薨有些许躲闪的眼神,看着她举起相机对准自己的动作,欧亚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啊……是啊,他早该想到的。
莫得那家伙,可是会改变人的感情和记忆啊,像她那样心狠手辣的女人,即使是自己的妹妹,想必也会被她利用的吧。
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欧亚头一回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身边的人。
当他得知莫得和昔拉对他女儿的所作所为之后,他就应该联想到贲薨,可能是莫得的内线。
只是……
随着相机的闪光灯亮起,欧亚满脸血迹地笑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边倒去。
贲薨……你拥有那样的一个姐姐,还真的是……
不论是被害的他,还是被利用的你。
彼此间,都是那么的可怜啊。
第七十二章 大动干戈
“快,下车。”
在据点前停下车后,帛曳率先下车,赶到房门口。
其余几人也相继下车,跟着进入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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