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眼前，似乎成了最糟糕的情况。
看着莫斯提马那充满质问和威胁的眼神，配上她的那副笑容，克洛维尔如此想道。
第九十四章 心知肚明
“呃——咳呃——”
脖颈被紧紧扼住的感觉，让查理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战场上。
被黑色浓雾包围的他，只身与一名乌萨斯的内卫扭打在一起。
以往在战争中所向披靡的这身板甲，在内卫那邪恶的法术面前，却形同虚设一般，无法抵御哪怕一点黑雾的侵蚀。
黑雾从头盔的缝隙处渗透进了他的甲胄，它们围绕着他，无时无刻不在破坏他的身体。
没有人能在“国度”里存活下来，查理早前听说过这个传闻，但彼时从未打过败仗的他，在真正亲身体会这种痛苦的时候，才明白了这一点。
这不止是身体上的摧残，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黑雾并不会让他立刻致命，而是慢慢地折磨他，令他窒息，将他以往的自信逐渐击溃。
在这种局面下，很少有人能保持清醒，即使是查理也不行，但相较于军中那些发现反抗无果后选择放弃的士兵，身为铳骑的骄傲令他无法接受这种窝囊的死法。
所以他强撑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和备受煎熬的精神，将那名释放出黑雾的内卫压在身下。
依靠着板甲的重量，他将内卫的长刀踩在地上，双手则死死地掐住内卫的脖颈，在这之前，他已经成功地将内卫的呼吸管拔断，但这只是增加了污染的扩散，和他自己体力流失的速度。
鲜血不断地从口鼻中流出，如泉涌般从头盔的缝隙处溢出，滴落在内卫的面罩和一旁的雪地上。
内卫眼中的红色腥光逐渐变得暗淡，撕扯着查理手臂的双手逐渐变得无力，甚至无法再在手中汇聚那红黑色的邪恶法术。
直至他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直至查理的甲胄完全被自己的血液染红，直至黑雾开始散去，查理依然加重着手上的力道，拼了命地掐着已经失去生息的内卫。
“咔嚓。”
直到他听见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才如释重负地松开双手，因为恐惧而瞪大的双眼不止一次地想要闭上，却都硬撑了下来。
他尝试站起身，但迅速褪去的肾上腺素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他不受控制地踉跄几步，向后倒去。
“查理！”
但有一个人接住了他的身体，是克洛维尔，他冲进了黑雾的范围，抱着查理的身体，不断地摇晃着他的脑袋，让他不要睡去。
克洛维尔拖拽着他的身体，拖拽着那身已经成为累赘的沉重甲胄，艰难地将他拖出了黑雾弥漫的区域。
可内卫残留的法术就像慢性腐蚀剂一样，腐蚀着查理可能行将就木的身体，和不知不觉间变得愈加癫狂的思维。
最后，在他仅剩的模糊不清的意识中，他只能听到几声疲惫的喘息声，和自己的身体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哧——哧——”
……
“哧——哧——”
双臂被拖拽着，甲胄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地上的积水随着动作的幅度荡入查理的盔甲内，冰凉的温度刺激着他的背脊。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昏了过去，又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查理并不知道。
或许是长时间的缺氧导致，又或许是被突然袭击时产生的应激反应所致使的震弹症的病发。
但不论原因是什么，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的处境应该算非常糟糕了。
眼皮感觉很重，脑袋就像灌了铅一样，难以抬起，他奋力想睁开眼，却也只能露出一条小缝，透过缝隙，他似乎看见了一抹紫色，在眼前晃动。
轻微的喘息声在他耳边回荡，随后，他无力地闭上眼，意识再次沉了下去。
……
“两杯咖啡，请慢用。”
在一家全日营业的咖啡厅中，一名女服务生端着托盘，将两杯咖啡分别放在了莫斯提马与克洛维尔面前的桌上。
她似乎并不为两人的身份所动，即便是拉特兰最具有影响力的角色之二，她也只是将他们当作普通的客人招待。
莫斯提马端起茶杯，浅尝了几口。
“哒，哒，哒。”
她的手指不断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指甲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声轻响。
但莫斯提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她只是侧着头，盯着玻璃窗外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看上去非常悠闲，仿佛这一次找克洛维尔就只是朋友之间的谈话一般，丝毫不急。
但克洛维尔却不这么觉得，他知道莫斯提马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更清楚这场看似轻描淡写的会面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他用余光瞥向一边不远处正在收拾餐盘的几名服务生，她们的行为很自然，但却总是在各种动作之间的空闲之余瞄向他的位置。
这里的服务生并不是不在意他和莫斯提马的身份，而是她们本来就是莫斯提马身边的人，约在这间咖啡厅进行谈话，根本就是一场鸿门宴。
他知道，但他并不敢点破，因为他了解堕天使的作风，更何况莫斯提马还是唯一一名被允许在拉特兰境内活动的堕天使。
她并不受克洛维尔的管控，相反，她甚至可以将这一点当作优势，一旦她从克洛维尔这里得知些什么，她完全有能力破灭他的一切计划。
但他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莫——”
“你还记得帛曳吗，克洛维尔？”
克洛维尔刚想开口，莫斯提马就突然打断了他，并发起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话题。
“帛曳？”
克洛维尔眉头微皱，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是一时却又没能想起具体的模样。
听着克洛维尔的语气，莫斯提马暗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包含着几丝压抑的颤抖。
“一个被你逼到绝路，成为堕天使的女孩，”她缓缓转过头，目光与克洛维尔对上，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一个本有着大好未来，却被你完全毁掉的女孩。”
听到这，克洛维尔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因为他想起了帛曳这个名字，想起了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发着光的女人。
和她眼中的仇恨与愤怒。
“但我今天并不是为她而来的，你大可放心，同样，我也不会继续追问阿撒兹勒的问题，我对这些事情了解多少，你我心知肚明。”
莫斯提马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去，她靠在了靠垫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扶着桌子。
“那为何……”
看着莫斯提马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的动作，和她那根本没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克洛维尔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这才发现了端倪。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幕笼罩着整座拉特兰城。
“莫斯提马！你！”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甚至险些碰倒桌上的咖啡。
店内的那几名服务生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她们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衣领旁，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出什么东西。
但莫斯提马侧过头，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所有人会意，放下了准备拔铳的手。
克洛维尔抿着嘴唇，他看了看莫斯提马，又转头看了眼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服务生，最后只是将憋着的那口气长舒了出来。
从一开始，在街上遇到的那一刻开始，莫斯提马就根本没有打算从他口中撬出些什么东西，她的目的不止于此。
自始至终，莫斯提马一直保持不慌不忙的原因，仅仅是为了拖延住他的步伐。
帛曳，那个发光的女人，她与莫斯提马是旧识，也是一名堕天使，这群堕天使的勾当，他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到。
莫斯提马知道自己的影响力，而她正是利用了这份力量，对克洛维尔进行了各方面的压制。
针对科什埃的行动早在夜幕落下的时候就该开始了，而正是她的拖延，现在彻底打乱了克洛维尔的计划。
“该死……该死！”
克洛维尔在原地来回踱步了几下，他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在莫斯提马的注视中，骂骂咧咧地快步走向门口。
他推开大门，同时向查理发送了任务通知。
但在通知发出去的那一瞬，他站在咖啡厅的门口，看着手中的通讯设备，陷入了沉默。
屏幕上，查理的名字正处于离线状态，而那则讯息，自然也没能成功发送出去。
第九十五章 预料之外
一片白蒙蒙的光笼罩着一切，随后便就是慢慢回归的触觉。
先是眼皮，然后是手指，大腿。
地面粗糙的触感很清晰，一些小石子从腿下擦过，加快了意识的恢复。
查理试图活动自己的眼睛，让它转起来，或者抽动一下手指，但他并没有成功。
“嚓。”
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像是绳子的声音，而鸢尾花的动作下一秒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一根绳子将他的双手绑得严严实实的，并且他正侧躺在地面上，那个将他绑架至此的鸢尾花正加固着他手腕上的绳结。
待加固完成后，她站起身，脚步声响了起来，像是有意地在围着查理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该醒了……”
鸢尾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
但紧接着，她想到了一件事，又重新蹲下，并在查理的身上翻找着什么东西。
“啪嗒。”
她找到了查理的通讯设备，并将其掰断，扔到了一旁。
“呃……”
随着时间的推移，查理逐渐开始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令他感到极度的不适，不禁闷哼了一声。
“嗯？”
鸢尾花听见了查理的声音，她微微皱眉，收起了正在把玩的短刀，伸出手将查理的身体翻过来。
“你——”
她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突然警惕了起来，而查理则感觉自己被提了起来，或者说，被强行拽了起来。
“鸢尾花，我知道你在这。”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入了两人耳中，比起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查理，鸢尾花此刻却是屏紧了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你的痕迹太明显了，统骑的头盔掉落在地上，路上都是拖痕，只需要沿着痕迹找就行。”
科什埃的声音很沉着，他的身形出现在门口，不紧不慢阐述着自己发现的一切。
但是没有回答，只有一片寂静。
看科什埃的表情和完全没有看向这边的视线，被束缚住的查理推断自己现在多半是被隐藏了起来，连带着鸢尾花自己一起。
他并不知道鸢尾花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但抵住他喉咙的利刃倒是在无言地警告他，别出声。
“鸢尾花，我明白你想做什么，但这样真的很愚蠢，我们可以用更好的方法去解决这件事。“
查理感觉刀刃颤了一下，一滴血珠从这道新的伤口慢慢流了出来。
利刃越发用力，那股室息感再次漫了上来，红色的血，内卫那发着红色腥光的眼睛。
喘息声，内卫那独特的呼吸声仿佛在耳边响了起来，骨髓中蔓延的痛苦，窒息感，如同虚幻一般，只在精神上的附骨之蛆，一切都在蚕食着他的神经。
“啪嗒。”
血液沿着鸢尾花手中短刀的刀刃，滴落在地上，而这完全逃不过科什埃的耳朵，他一转视线，目光锁定到了鸢尾花所在的位置。
“鸢尾花……”科什埃知道，自己的劝阻多半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回头也已经来不及，只得退而求其次，“不论你想做什么，鸢尾花……我都会在拉特兰最高的那座钟楼等你。”
科什埃并不在意是否会与克洛维尔正面交锋，甚至可以说，他只在乎鸢尾花。
今晚必定会是一个血腥的夜晚，如果鸢尾花执意要这么做，那他也可以与拉特兰彻底撕破脸皮。
毕竟是克洛维尔，是拉特兰先对他做出了不义之举，那么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反击，当然也说不准。
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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