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我的那杯加一份糖,谢谢。”
维娜叫住了刚准备离开的服务员,补充道。
“两杯黑咖啡,一杯加糖黑咖啡,对吗?”
服务员神情略微紧张地往科什埃那边瞟了一眼,发现他只是在看着窗外后,便快步走开了。
“那么,可以和我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了吗,维娜小姐?”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科什埃回过头,将目光放在了维娜与因陀罗的身上。
“当然,喀斯喀特教父,”维娜点点头,她的双手放在桌上,十指放松地轻扣在一起,“但首先,我要替因陀罗向你道个歉。”
“无妨,请说。”
科什埃向前摊了一下手掌,以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先前因陀罗所做出的举动。
他看向因陀罗那边,在注意到他的视线后,因陀罗颇为不爽地扭开头,拒绝与他对视。
如果不是维娜在这里的话,科什埃基本可以确定,因陀罗还会再继续找他麻烦。
“是关于半个月前的事情,”在得到了科什埃的示意后,维娜开始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当时,在深夜时分,叙拉古受到了外敌的袭击,虽然说格拉斯哥帮并不是叙拉古的人民,但喀斯喀特教父你给了我们留在这个国家的资格,所以我们觉得,至少在这种事情上,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我听家族里的干部说过,格拉斯哥帮在协助保护市民的行动中,折损了两人。”
科什埃接过维娜的话头,说道。
“是,”维娜认同了科什埃的说法,并补充道,“关于此事,我曾多次想与你交谈,但却一直没有机会与你相见,喀斯喀特家族的一名干部告诉我们,你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与我们见面。”
“也容我在这里向你们道歉,格拉斯哥帮的各位,自从叙拉古受袭以来,确实有数不尽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时间上的分配也有些吃紧,所以一直没有安排出与你们会面的时间,”科什埃听下来这些话,对于维娜找他的目的,在心里也大致有了个底,“但是现在有了。”
大多数时候,诚恳的解释往往能得到别人的原谅。
因为某些原因,维娜本来就能理解科什埃不与她们见面的情况,但她身边人就不会想那么多,格拉斯哥帮的成员也大都是脾气刚烈的人,因陀罗就是一个很贴切的例子。
但即便是因陀罗,在得知了科什埃的难处之后,也稍微冷静了一点。
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怨气。
“我们死了两个弟兄,”因陀罗抢过话头,直率地对科什埃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不管什么前因后果,我也搞不懂那些复杂的事情,我只知道哥伦比亚的人杀死了我们格拉斯哥帮的弟兄,此仇不可能不报,就算要用脚走到哥伦比亚,我也——”
“因陀罗,”维娜及时打断了逐渐变得激动的因陀罗,她叹了口气,对科什埃坦言道,“事情大致就是这样,我们本想自己前去哥伦比亚讨个说法,奈何资金紧缺,也没有出境入境的手段和证件,所以只能向你寻求帮助。”
格拉斯哥帮的成员无疑是一群义气之人,这一点科什埃已经从因陀罗的身上看出来了,而且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所以他思考了片刻,便在心中得出了结论。
“两杯黑咖啡,一杯加糖黑咖啡,”服务员恰在此时将三杯咖啡端上桌,他抱着托盘,微微鞠了一躬,“住几位客人用餐愉快。”
科什埃端起一杯冒着热烟的黑咖啡,轻轻抿了一口,将杯子放在桌上。
咖啡的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在细细感受了几秒后,他开口了。
“现在的叙拉古,依然人心惶惶,”科什埃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他看着窗外街道上的行人,说道,“作为这个国家的君主,我必须为自己的疏忽所造成的后果负责。”
“喀斯喀特教父的意思是……”
维娜听出来科什埃话中有话,有些不确定地追问了一句。
“在保护叙拉古的时候牺牲的人,不止格拉斯哥帮的成员,也有喀斯喀特家族的党徒和叙拉古的人民,”科什埃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摇摇头,看向维娜,“等过几天,民众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的时候,我会亲自前往哥伦比亚,以寻公道,哥伦比亚所做出的举动已经与宣战无异,那么我也没有必要再留什么情面。”
“届时,请务必让我等与你同行,喀斯喀特教父,”维娜并没有对科什埃的决定感到惊讶,甚至可以说,她的表情上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意味,“当然,我们不会给你带来不便之处,哥伦比亚之行,只有我与因陀罗两人随行便足矣。”
“朋友的请求,于情于理,我都没有拒绝的理由,”科什埃笑了笑,他的身体向后倾靠在沙发背上,一个想法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脑子里,“而同样的,有一个问题,我想以朋友的身份,向维娜小姐和因陀罗小姐提出。”
“嗯?请说。”
“是一个……关于女性的问题。”
在得到了维娜的同意后,科什埃便趁着气氛好转的机会,向两人请教起了女性日常用品的话题。
爱莉莎薇塔的存在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联姻的事情早晚也会全国皆知,所以他并没有向维娜她们隐瞒的必要,而是坦诚地提出了这个困扰他几个小时的问题。
“嗤——”
不知道是不是科什埃的错觉,在他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仿佛听见维娜轻笑了一声。
“哈哈哈哈!”但紧接着,因陀罗肆无忌惮的大笑彻底证明了这并非错觉,“没想到……没想到啊,身为一国之君,却连这种小事都拿捏不准吗?”
因陀罗的笑声过于放肆,以至于吸引了店里其他人的目光,但并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去看待她,他们在注意到科什埃的存在后,一阵紧张的气氛在店内弥漫开来。
“因陀罗,你今天有点无礼过头了,”维娜虽然自己也忍着一股笑意,但考虑到坐在她们对面的科什埃的身份,和店内开始变得糟糕的气氛,她叫停了因陀罗,并对科什埃示意道,“这点小事,不足挂齿,我们当然愿意帮忙指点。”
“主子说得对,这点小事麻烦不到我们,”得亏有维娜坐镇,因陀罗才总算收敛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端起一杯黑咖啡,想都没想就猛喝了一口,然后被一股浓烈的苦味呛得咳了几下,“咳咳——这咖啡怎么……这么难喝……”
“没有加糖或者加奶的黑咖啡,当然苦了,”科什埃也算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画面,给因陀罗解释道,“只是我需要这种味道来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才会选择什么都不加。”
“咳咳——呕——怎么不早说……”
因陀罗不住地咳嗽,想减淡嘴里的味道,但怎样都无济于事,这种味道估计得让她受罪一会儿了。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三人之间原本存在着的些许紧张和针锋相对的氛围,也变得荡然无存。
待因陀罗缓过来一点之后,她们便聊起了科什埃提出的话题,维娜与因陀罗不断地给科什埃补习着女性日常方方面面的需求,科什埃也都一一记在心里。
中途因陀罗的兴头上来了,甚至还叫来服务员问店里有没有酒,被维娜再次制止。
转眼间,时间便来到了黄昏时分。
第二十一章 举手投足
科什埃向维娜和因陀罗虚心请教着,他一边慢慢地喝着苦涩的咖啡,一边将她们讲的要点牢牢记在心里。
要是现在手边有纸笔的话,或许他还会将这些话当作笔记给记录下来。
不过也难怪,在以前可从来没有人能给科什埃补习这方面的知识。
尤其是爱莉莎薇塔的特殊性导致他对待此事的认真程度如此之高。
正如之前所说,爱莉莎薇塔的性质与徳斯蒂尼和安洁莉娜截然不同,后者一个是妹妹,一个是感情发展迅速的初恋,而爱莉莎薇塔则是要就住在他身边的,陌生的未婚妻,且为了叙拉古与乌萨斯之间的关系,他必须将爱莉莎薇塔照顾得无微不至才行。
况且,方才对维娜和因陀罗的观察令他想起了两个朋友,没头脑与不高兴的组合,这他可再熟悉不过了,所以对她俩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而同样的,维娜和因陀罗也在时刻观察着科什埃,即使早前一直从叙拉古的人民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但只有真正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才能摸清楚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维娜早前与科什埃见过一面,在格拉斯哥帮初到叙拉古的时候,就是科什埃帮她们摆平了第一道难关。
毋庸置疑,维娜欠他一个人情,而早前的那次见面,与现在正在进行的交谈,都让她对科什埃产生了一种欣赏的态度。
能在这个年纪成为一国之君的人,必然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维娜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她一直以来的想法似乎有那么一点小差错。
确实从明面上来看,科什埃对各种情况的反应和应对方式都能称得上稳妥,即使还有一些不足之处,也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但这并不是他这个年纪的人所能做出来的事情,有点过于稳重了,对于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来说。
维娜并不了解他的过去,只能从别人那里得知只言片语,但仅靠这些就足以让她推测出使科什埃变成这幅样子的原因。
责任感……吗?
维娜并不想用这种沉重的词汇,但她也确实找不到其他形容的方式。
她欣赏科什埃的年轻有为,与他为了能承担自己的身份所做出的努力,即使是与女性用品相关的话题这种小事,他也会如此认真地去听,去记,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人,令她充满兴趣。
而与维娜相比,因陀罗的想法则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她不喜欢科什埃那副过于严肃和正经的态度,虽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有摆什么架子,但科什埃烦恼时露出的表情,她曾在维娜的脸上看见过。
她也不是接受不了科什埃的存在,倒不如说她挺中意他那不拖沓的性格和对她们的坦诚相待,只是……还是有那么点不自在,好像科什埃还藏了什么事一样。
要是有酒就好了,人一旦喝了酒就会变得坦率,一旦坦率就再也藏不住事了,因陀罗这么想道。
她知道自己的脑子没有那么灵活,平时帮派里的事情也都是由维娜和摩根来决定,但即便是她这种只会挥动拳头的家伙,也能看出来科什埃过得并不轻松,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肩膀上一般,这一点与维娜颇为相似,明明生活得很洒脱,却总是不肯开口倾诉,也不常笑。
她屡次想帮忙,却什么也帮不上,这常常令她感到抓狂。
这种冷静又拒人千里的角色,她的身边已经有一个维娜了,但现在看来,或许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还得与科什埃产生交集。
想到这里,因陀罗突然气不打一处来,最后将不满发泄到了杯中的咖啡上。
“因陀罗?”
发现因陀罗突然一口将难以下咽的黑咖啡闷掉,维娜有些疑惑地停下话题,看向她。
“咳——我没事,你们继续。”
因陀罗忍着反胃感,示意维娜继续。
但当科什埃看向因陀罗的时候,两人第一次对视上了。
他从因陀罗的眼中看见了悲愤,而且毫不掩饰地指向他。
他懵了,不知道自己刚刚哪里得罪了她。
“因陀罗,”察觉到今天因陀罗情绪波动幅度特别大的维娜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瞥了眼因陀罗,示意她回避一会儿,“你介意让我们单独聊一会儿吗?”
“我正好要去趟卫生间,你们聊吧,主子。”
因陀罗会意,即刻站起身,走向卫生间,在离开之前还瞪了科什埃一眼。
“抱歉,喀斯喀特教父,”待因陀罗离开后,维娜代她向科什埃道了个歉,“因陀罗就是这种直来直往的性格,如有冒犯,请你不要见怪。”
“我能理解,我以前也有一个相似的朋友,”科什埃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但他也注意到了维娜与因陀罗的眼神交流,于是便问道,“那么……请问维娜小姐是否有什么不宜被旁人听到的话要讲呢?”
“还真是逃不出你的眼睛呢,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察言观色的能力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维娜打趣了他一句,但随即便放低声音,进入了正题,“请问,叙拉古最近是否在国家管理层面遇到了问题?”
科什埃的身体不禁向后倾了倾。
说来也奇怪,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维娜与格拉斯哥帮的其他成员明显不同,她懂礼仪,有着与帮派完全不符的气质,还有举手投足间,不论她再怎么伪装,再怎么隐藏,也都偶尔会出现的一些小习惯。
这些小的点加在一起,就足以证明维娜的身份并没有一个帮派帮主这么简单。
这么想着,科什埃的目光从维娜的眼睛转到了她那与菲林族如出一辙的耳朵上,紧接着移到她那条比普通的菲林族要安分得多的,在末端有一簇长毛的尾巴上。
啊,是这样啊……结合前面的分析,科什埃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我并不否认你的观点,叙拉古最近的问题频出,我可以承认,但在我回答你的更多问题之前,我有点迫切地想知道,为何你会对叙拉古的政治这么感兴趣,”科什埃并没有逃避问题,相反,他直直地盯着维娜的双眼,“‘阿斯兰’小姐。”
第二十二章 高瞻远瞩
“我并不否认你的观点,叙拉古最近的问题频出,我可以承认,但在我回答你的更多问题之前,我有点迫切地想知道,为何你会对叙拉古的政治这么感兴趣,‘阿斯兰’小姐。”
科什埃将手肘抵在桌上,十指轻轻相抵,手指放松,与维娜对视着。
看着科什埃突然变得与刚刚截然不同的眼神与对她的称呼,维娜的眼睛微眯。
她知道, 就在她刚刚问完问题的这十数秒内,科什埃就已经大致推测出了她的身份,就算没有精准到点名道姓的程度,也差不多摸到一点边了。
反应速度与分析速度非常迅速,判断力这一块更是远超常人,唯一缺少的是经历与实际经验,这是维娜在自己心里对他做出的评价。
“哼……就当作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维娜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您会是一名出色的王,喀斯喀特教父。”
两人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科化埃几乎猜到了维娜原本的身份,虽不会向他人透露,但既然有一个经验比他丰富的人在,那么他也会不留余力地去请教。
同样的,维娜一可以给科什埃卖点人情,二是格拉斯哥帮估计得久居叙拉古,她从叙拉古的各方政策中看出了诸多不足之处,即使只是为了格拉斯哥帮着想,她也希望能改善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这是一个勉强能称得上两赢的局面,只是现在的维娜愿意吃一点亏,就当作当初科什埃从所罗门斯手上帮他们解围的报答了。
“……你想聊聊吗?”
两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期间科什埃一直注意到维娜的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良久,他忍不住问道。
“……嗯。”
维娜认同了科什埃的想法,她轻声同意道。
“我很好奇,你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与不足,是什么样的看法,维娜小姐,”话虽如此,但科什埃一时也想不到该聊些什么,于是只能就着个人的立场对她发出了提问,“是在每次犯错之后,都重来一次,进行补救,还是接受着一切,向前看。”
“我认为……有些时候,错误伴随着我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痛苦是必然的代价,这是一种真实的滋味,”维娜思索了片刻,给出了一个凌磨两可的回答,“人人都想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未来,但当他们知道后,却又希望自己不曾发问。”
“代价吗……”科什埃无奈地笑了笑,有些随意地开着自己的玩笑,“自从我坐上这个位置开始,就一直会遇到各种阻碍,毫无疑问,我最后都赢了,尽管手段算不上和善,我只是觉得,每一次胜利,我都失去了什么,不论是身边的人,还是自己的初心。”
“统治者若不为刀俎就会成为鱼肉,”维娜能感受到科什埃的情绪变得低落,即使表面上隐藏得很好,她还是能体会到那种心情,“很多事情并不总是它们看上去的样子,每一次遇到阻碍时,我们都会恐惧,恐惧有时候会作弄我们,让我们害怕做出选择,做出改变,但通常躲在我们恐惧后面的正是等着我们去抓住的机会,关于人生的机会,关于荣誉……”
“关于家庭,关于爱情,关于我们的决定所造成的未来,”科什埃接过了维娜的话头,他知道她想说什么,“道理我当然懂,但每当需要我去面对这些的时候,却总是会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担心,疑虑,不知前路如何。”
“苦痛与幸福共存,才是完整的人生,”维娜品了一口杯中已经微冷的咖啡,平淡地说道,“向前看总是明智的,但要做到高瞻远瞩,却绝非易事。”
“令人感到痛心的事,每当我以为自己的行为在伸张正义时,却造成了更多的不义,我本以为自己至少应该对此有所意识,然后却发现更令人痛心的事,意识到全面的正义并不存在,在最激烈的反抗过后,意识到自己所主张的行为其实什么都不是。”
不论是叙拉古政府覆灭事件中死去的政府人员,还是拉特兰克洛维尔事件中死去的公证所执行人,皆是如此。
科什埃将这些话埋在了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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