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待我完成我的目的之后，我会帮您得到您在国际上应有的地位，”奥斯维德与科什埃对视着，神情严肃地承诺道，“我向您保证。”
稳定的心跳频率，他没有说谎，也没有开玩笑。
奥斯维德是认真的，科什埃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如果我想借由你的帮助来提高叙拉古的国际地位，那么，我就得先帮助你得到在哥伦比亚的地位，”见奥斯维德如此诚恳，科什埃便也不再拖沓，直言道，“我猜得没错吧？”
“我听说，叙拉古人会将个人恩怨看得很重要，人与人之间往往会因人情相连，相比于缺乏人情味的哥伦比亚，有时我还真挺羡慕叙拉古的人际交往方式，”奥斯维德点点头，认同了科什埃的说法，并重新回到了正题，“正因如此，我想拜托您一件事，一件……私事，以朋友的身份，而作为回报，我会将我近两年收集的所有有关哥伦比亚参议院议员的情报交给您，包括亚瑟怀尔德，当然，后续的行动由您自己来抉择，我不会再试图干预。”
“请说。”
科什埃点点头，说道。
奥斯维德嘴唇微张，许久，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走向窗边，双臂交叉倚靠在窗沿上，看着窗外，默默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知何时，科什埃也已经站在了他身旁，背靠着窗户，呼出一阵烟雾。
“小时候，父亲总是带我看这座国家，”奥斯维德的手指夹着烟，他掸了掸烟灰，看着窗外的景色，缓缓开口，“那时的他，只是一名下议院的参议员，就和现在的我一样，虽然生活算不上有多好，但至少，那时候的我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他对我的爱。”
“因为长期接触政治亦或是在政治上的野心，而导致对于亲人疏忽的故事吗。”
奥斯维德的父亲现在是哥伦比亚的现任总统，再结合他方才的话语，科什埃如此猜测道。
“不，”奥斯维德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不止如此。”
第五十二章 远大目标
“多年前，我曾对这个国家感到深信不疑，它的繁荣，它的昌盛，虽从未亲眼见证，但我的父亲经常对我说，这是座美丽的国家，”奥斯维德靠着窗沿，点上了第二根烟，“那时候的我大概只有……十四五岁，与我的父母，还有……妹妹，住在一间小平房里。”
“那时候的我，经常在夜里爬到附近最高楼的屋顶，尝试从高处俯瞰这座城市，但实际上，即便是我们居住地方附近的最高楼，却连大城区的普通房子都无法超越，也是那时候，我渐渐地发现了自己与城里人的区别，”奥斯维德缓缓地呼出烟雾，自顾自地回忆着过往，“后来，父亲当上了法律顾问，几乎每天都要跟母亲外出办公，我不放心晚上将妹妹一人留在家中，于是便带着她一起探险，带她去我经常去的楼顶，带她看星星。”
“但是，哥伦比亚的夜空，其实根本看不到星星，所以我每次都跟她说，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能看见，等这座城市上空的乌云不再密布，等这座城市的灯光不再耀眼，一定能看见，”奥斯维德伸出手，指向窗外，“我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们会住到大城市，总有一天，我能站到这座国家的顶点，熄灭所有灯光，让星空映入她的眼帘。”
“当然，那时只有四五岁大的她定然不明白我的言外之意，她只记住了大房子和星星，”奥斯维德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笑了几声，脸上流露出从未展现过的柔情，“但是没关系，因为我终于在繁琐无味的生活中找到了一个目标，一个对于那时的我而言，过于远大的目标。”
“而现在，你已经离那个目标很接近了，”听到这里，科什埃总算发言了，“你的父亲是哥伦比亚的总统，你是参议院的终身议员，如此，距离你所想要的改变也已经不远了。”
奥斯维德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不，并没有这么顺利，”他捏着那根已经快要烧到烟蒂的烟，烟头处升起的雾茫让他不禁眯着眼睛，“在我的父亲还是法律顾问的时候，就因为事业上优秀的办事效率深受欢迎，但也不免会触及到一些人的利益，而那些人，可不会在意使用多么肮脏的手段。”
“那些人……用你和你妹妹作为威胁？”
科什埃闻言，眉头微皱，猜测道。
“不，父母将我们藏得很好，下城区很多地方甚至连街道名都没有，那些人根本找不到我们在哪，”奥斯维德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看着手上那根已经自然熄灭的烟，用手指摩挲着它，“所以，他们将目光放在了父亲和母亲身上，就在某天傍晚，就在他们回家的路上……将近七十发子弹从车窗间穿过，车胎被打爆，车子失去了稳定性，径直栽进了河里，父亲逃了出来，但母亲……却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在了乱枪之中。”
“……”
科什埃没有说话，他看着奥斯维德的侧脸，良久，默默地抬起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知道，我的父亲最初是如何进入参议院的吗？”奥斯维德转过头，看了科什埃一眼，随即用一种极为讽刺的语气道出了一件荒诞的事实，“他用这个故事，用这个充满不幸的故事，通过博取群众的同情，来在下层人民中得到支持率，以此来竞选议员，进入参议院，进入政治的领域。”
“一个残酷的决定……”
科什埃闭上眼，为奥斯维德的身世感到些许愤懑和同情。
“请不要露出那种表情，科什埃，”奥斯维德似乎察觉到了科什埃的情绪，他也伸出了一只手，按着科什埃的肩膀，“我不希望被人同情，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耻辱。”
“我明白，奥斯维德，”科什埃点点头，他理解奥斯维德的感受，也明白他的执着，“但我不明白，你痛恨政治，痛恨斗争，又是为何，及如何成为议员的？”
“哥伦比亚在医学和科研层面，无疑是站在世界之巅的，但这并不代表这个国家的国力强盛，莱茵生命，水箱，那些科研组织才是真正将这两者攥在手中的人，”奥斯维德褪去了脸上的笑容，为科什埃解惑道，“历代的多数总统都不愿承认这件事，也不愿与那些科研组织亲近，但除去医学与科研后，这个国家还剩下什么？不与握着这两大资源的人亲近，那么总统这个位置还剩下什么权势？终归只是名号好听，实际上并无实权。”
“看来你的父亲，做了个聪明的决定。”
科什埃听到这里，已经大致知道，奥斯维德接下来会讲什么了。
“或许是吧，”对此，奥斯维德没有否认，但他的态度却有点棱模两可，“身为一国领袖，却不得不去巴结那些靠着这个国家的支持而起家的组织，也不知道该说是聪明还是悲哀。”
“那么……你的妹妹呢？”至此，科什埃终于提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听起来，你对你的妹妹非常关心，但我貌似……从未听你说到她之后的情况。”
“……她……”奥斯维德攥紧了双拳，他紧咬着牙关，许久才放松了下来，“历代的哥伦比亚总统中，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与科研组织合作，但他们都缺乏诚意，难以被信任，所以我的父亲，他为了得到信任……做出了一个我至今无法接受的决定，他……为表自己诚恳的态度，将他的女儿，将我的妹妹，当作合作条件送给了莱茵生命，以作为人体实验的素材。”
科什埃倒吸了一口凉气，奥斯维德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但这话落到科什埃耳中，却令他感到头皮发麻。
“所以……你想接替你的父亲，成为哥伦比亚的总统，不仅仅是为了改变这个国家，也是为了……”
“为了我的妹妹，为了将她从那种无视人权，丧尽天良的地方带出来。”
奥斯维德接过了科什埃的话，平静地阐述着令人发指的事情。
“你的父亲……”科什埃犹豫着，是否应该在奥斯维德面前说出这句话，“我不知该如何评价他的行为，但这种合作方式所带来的并非和谐，而是控制。”
“所以我要改变，改变这些荒谬的事情，改变这一切，不计代价……对于我来说，我真正生活过的地方只有一间平房，真正重要的人也只有一个，”奥斯维德看着自己的手心，他的心情逐渐从愤怒转变为无力，“然而，对此我也无法有任何怨言，因为我终究没能履行十年前与妹妹的那个诺言。”
“这并不是你的错，奥斯维德，”见此，科什埃安慰道，“我无法向你承诺什么，但站在朋友的立场，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随时愿意提供帮助，而且，恰巧我此次前来哥伦比亚的目的，也是莱茵生命。”
“谢谢你，科什埃，”奥斯维德平复了下情绪后，继续补充道，“在我成为议员后，我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搜查我妹妹的下落，好消息是，她还活着。”
“但以你的身份，却无法与她相见。”
科什埃一语道破奥斯维德的难堪之处。
“是，没错，”奥斯维德抬起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不仅仅是作为她的家庭成员，更是因为这参议员的政治身份，至少为了明面上与科研组织之间的和平，我注定无法接触她，但是——”
“但是与这两者皆无关，甚至不属于这个国家的我，拥有充足的与她接触的机会。”
科什埃再次抢在奥斯维德前面，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对，您说的没错。”
奥斯维德像是突然哑火了一样，他也没有想到科什埃能这么快且频繁地猜到和理解他的想法。
但也正因如此，他同时也感觉到他们之间确实有着不小的默契。
“所以，我再次诚恳地请求您，”想到这里，奥斯维德不禁感到放心，他正对着科什埃，微微低下头，“请求您，替我去见我的妹妹，虽不急于一时，但在未来的某一天，待时机成熟，希望您……可以替我，将她救出。”
第五十三章 身不由己
莱茵生命，一家致力于生命科学，化学制造，及生物应用等领域技术的公司。
同时也是哥伦比亚官方重点投资及扶持的科研团队，其涉及项目范围之广泛，不仅局限于医疗，工业，军事，生化，源石能源与医学方面的课题，甚至会承担城市防卫与安保的工作。
据传闻所说，哥伦比亚的背后或许有军方背景的支持，同时与哥伦比亚的政府有着密切的合作。
而其已公布的诸多科研成果皆让这家公司成为业界，乃至全世界极为瞩目的焦点。
如今，这家生物技术公司的总部落座于哥伦比亚的一座移动城市，特里蒙。
也就是在这座城市，有一座由莱茵生命所建立的，面向普通民众开放的科研博物馆。
说是博物馆，但实际上也只是将那些技术前沿的民用科研成果展示出来罢了。
这座国家的人一直都处在科技变迁飞快的生活中，仅仅是一些靠着低成本就能开发出来的实验产物，就足以满足他们一时的胃口。
一方面，这座博物馆可以借由民众的资金来补足人事部的资金，另一方面，人力资源管理科也可以从中偷偷作祟。
“欢迎来到莱茵生命特里蒙科研博物馆，在这里，您可以见到无数超越当下时代的科技产物，而这些产物，都会在不久的将来进入各位的生活，在此之前，请您在这里尽情享受科学的魅力。”
进入博物馆，门口的人工智能全息影像不断地重复播放着欢迎词和博物馆介绍。
看着眼前这座跨时代的建筑，即使是科什埃，也不禁为此感到震撼。
即使他也不愿这么想，但他不得不承认，叙拉古的科技水平，与哥伦比亚是真的没法比。
“奥斯维德说她就在这里……”
科什埃站在博物馆大厅的中央，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照片，口中自言自语着。
或许是工作日的缘故，今天的博物馆并没有很多游客，科什埃就这么站在空旷的大厅里，略微有点显眼。
但他并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科什埃鲜少出席过公开场所，且大都在自己的国家，唯一一次离国，是去拉特兰参加万国会议那次。
至少从奥斯维德的情报来看，应该没有人手上会有科什埃的照片，只要他不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多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
看着手上这张照片里，笑得非常灿烂的小女孩，科什埃的眼角微微抽搐。
奥斯维德今年已经26岁，也就是说，他的妹妹将近16岁，而奥斯维德给他的这张照片，却是在他妹妹8岁时拍的。
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很多，不仅仅是外貌，让科什埃仅凭着这一张照片来找人，还真有点为难他了。
“呼……算了，边走边看吧。”
最后，科什埃无奈地将照片收起。
他环视了一圈周边的景象，目光被一样展品所吸引。
他仰起头，看着这件于他而言略显特殊的展品，不禁将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其中。
“民用型的机械外骨骼，据说其性能几乎能与军用的外骨骼相媲美，只是从中剔除了一些致命的攻击性功能，”正当科什埃看得入神时，一道女声将他从思维中拉了出来，“您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为什么会被这种程度的展品吸引目光呢？”
科什埃将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他低下头，看见了一名比他矮了整整一头的少女。
也是在这一瞬间，科什埃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请问你是？”
“莱茵生命人力资源考察科，二级员工，”少女对着科什埃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希普卡，您这么叫我就行，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是否可以让我带您参观一下这里呢？”
“嗯……当然可以，希普卡小姐。”
科什埃的眼中透露出一股意味深长的感觉，他万万没想到，他要找的人竟然会自己送上门来。
……
整整一下午，希普卡都像一个小导游一般，带着科什埃参观着这个大得离谱的博物馆。
她走在科什埃的前面，一路为他讲解着这些展品的功能和适用领域。
“看来你对这些展品很熟悉，”科什埃跟着希普卡，若有所思地说道，“难以想象，像你这么年轻的女孩，竟然也能在莱茵生命高就。”
“……嘛……只能说我也没想到呢哈哈，”希普卡听了科什埃的话，愣了一下，片刻后才打着哈哈，连忙将话题转移，“这个是莱茵动力装甲，可以说是目前莱茵生命泛用性最高，且实用性最强的一项科研成果了，当然，在这里摆放着的只是一具模型，并不能启动。”
“动力装甲，”科什埃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一路走来，在观察希普卡的同时，他当然也没有忘记去留意这些科研产物，“这种足以成为高战力的装甲，为何会由一家生物技术公司研发出来？”
“嗯……这个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希普卡撅了噘嘴，像是在想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在一些特殊时期，动力装甲倒是能用于承担城市与安保的工作。”
“原来如此。”
科什埃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但他主要的注意力依然放在身前的那个小个子身上。
“好了，”希普卡突然拍了一下手，她转过身，面向着科什埃，“这里目前所展出的所有展品都已经介绍完了。”
“那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希普卡小姐？”
科什埃敏锐地察觉到，希普卡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
而且，在希普卡的带领下，他们现在正处于博物馆最深处的角落。
“嗯……您还是第一个愿意全程听我进行介绍的人呢，”出乎科什埃的意料，希普卡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苦涩，她踌躇着，揭穿了他，“其实……这里的所有展品都是有人工智能进行讲解的，来到这座博物馆的所有人都更愿意听AI介绍，而不是听一个没有成年的小女孩唠叨。”
科什埃与希普卡相对而视，他默默地听着，没有作任何表态。
“您……不是哥伦比亚人吧？”
面对希普卡的质问，科什埃依然保持着沉默。
“哥伦比亚之外的旅客，来到这座博物馆参观的外族人，即使在哥伦比亚失去了踪迹，往往也无法查到什么东西，”希普卡有些不安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仿佛在犹豫是否要做些什么，“而这些人，同时也是最适合带去作为人体实验的素材……抱歉，我也是身不由己……真的很抱歉……”
在这个四下无人的角落，希普卡万分纠结地对着科什埃使用了她的源石技艺。
只见她的眼中亮起了红色的腥光，微弱的光映入科什埃的眼帘。
科什埃却感受到了大脑有一瞬间的刺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他不禁扶住自己的额头，仿佛有一股力量在促使他去看着听从希普卡的眼睛，听从她的话语。
但在短短的几秒之后，这种不适的感觉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帮你挡下了，不用谢。」
脑中传来了姆西斯哈的声音。
科什埃在缓过神之后，他重新抬起头，看见的是希普卡不可置信的眼神。
“诶？”
希普卡慌了一下，随后她立刻屏住呼吸，鼓足了劲，眼中的腥光也愈发耀眼。
但此刻的科什埃，却不再受她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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