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虎鲸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也不知道会有谁来接她。
她只是如往常般，像一台机器一样听从命令。
……
在离开了总统府后，便服伪装的德利尔独自走在大街上。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所以他也很擅长让自己看上去和普通的民众没什么区别。
将近一个小时之后，德利尔来到了一处隐蔽的树林中，眼前是一片被枝叶和藤蔓覆盖的铁丝网围栏，在确认无人尾随后，他开始绕着围栏走了起来。
凭着记忆，德利尔走到了一处一块看上去与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的围栏前，掀起这块实际已经被剪断的铁丝网，弯下腰，准备从漏洞处钻进去。
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一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重新直起身，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铁网。
“辞任可不是什么好选择，总统先生，”一名身着军装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语气冰冷，“而且，这与我们之前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
“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来到了这里，就是为了和你们协谈这件事。”
德利尔并没有转过身，他也不需要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自他第一次与军方的人接触开始，每次与他碰头的人就都不一样，很显然，他们以组织性为中心。
所以身份这一个词，在这里并没有意义。
“协谈就免了，你也应该清楚，根本就没有人会和你进行协谈，”男人丝毫没有对德利尔总统身份的敬意，他否决了德利尔的话，并转而问道，“更何况，总统位的继任者，你也已经有推荐人选了，不是吗？那便是你的长子，阿曼多·奥斯维德。”
“是这样没错，”德利尔并不为军方的情报流通能力感到惊讶，他本就知道自己的寝间内定然会有监听设备，况且他今天前来也不是为了争论什么，“虽然那孩子还年轻，但我可以用一切来保证，他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总统。”
男人没有说话，但是德利尔能听见对方在自己身后平缓的呼吸声。
许久，男人才缓缓开口。
“有你这句保证，就足够了。”
“咔哒。”
异响响起，当德利尔察觉到不对劲而迅速转过身时，已经晚了。
“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从哪里打响了第一枪，紧接着，不计其数的枪声在这片树林中响起，开枪的火光覆盖了林间的阴影。
几乎没有然后反抗的余力，德利尔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倒下之前，他最后看见的，是那名看不清脸的军装男人，和他身后的树林中，被枪口火光照亮的几十道身影。
“如果你没有选择来到这里进行协谈，而是留下辞任书直接离开这座国家，兴许就不会落得此等下场，”男人向前几步，站在了奄奄一息的奥斯维德身前，俯视着他，“但你还有儿子，还有女儿，这便成了你最大的弱点，总统先生，不，现在应该称您为前任总统先生了。”
“阿……阿曼……”
奥斯维德瘫倒在地上，血肉模糊，他的口腔早已被破裂的内脏涌出的血液所堵塞，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呢喃着。
“不过请您放心，前任总统先生，”只见男人微微俯下身，装模作样地放低了声音，在德利尔意识残留的最后一刻，诛他的心，“有您刚才的保证在先，您的长子，阿曼多·奥斯维德，我们必然会保证他能成为下一任总统，毕竟……他也算是我们军方的一员嘛。”
至死，德利尔都无法再发出一点声音，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无法念出自己两个孩子的名字。
没有人知道他最后这几秒内在想什么，他只是到死都睁着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隶属军方的男人所在的方向。
第七十九章 离弦之箭
德利尔被刺的当天中午，刚从总统府离开的科什埃与阿曼多正走在街上，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为了不让一些旁人注意到他们进入总统府许久，阿曼多在之前刚下车后，便让送他们的车先离开了。
“抱歉今天让你目睹了我们奥斯维德家的家事，科什埃，”走在路上，刚从和德利尔的长谈中缓过神来的阿曼多对科什埃道歉，“本来不应该让你被牵扯进来的，这是我的问题。”
“不用道歉，阿曼多，这并没有什么，”科什埃对此倒是持着比较随意的态度，他回想着与德利尔之间的对话，说道，“倒不如说，德利尔先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因为他的失态吗？”阿曼多也知道，科什埃最开始多半是将德利尔当作了那种老奸巨猾的政客，于是猜测道，“还是因为他那完全不像总统的作风？”
“不，不止这些，”不知不觉间，科什埃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些许，他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说道，“他让我想起了已故的家父，也就是叙拉古的上一任教父，尤利西斯·喀斯喀特。”
“略有耳闻，”阿曼多点了点头，直言道，“不过，请恕我直言，科什埃，叙拉古的历史并不算悠久，迄今为止唯一出名的，且进入全世界视线的，只有你一人，所以……我对你父亲的事迹，并没有什么了解。”
“哼……”科什埃笑了，他摇摇头，不知是无奈还是什么，“我的父亲，他并不能说是一个正当的人，他的身份和喀斯喀特家族的地位，都是靠着卑劣的手段得来的，但毫无疑问，他也是个伟大的人，一个永远将家人放在首位的人。”
“同时是善良的个人及邪恶的组织人吗，倒也确实与我的父亲有些相像。”
阿曼多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外衣口袋，掏出一盒烟，从中拨出两根，并将其中一根递给了科什埃，随后突然拐进了一条小巷。
“嗯？”科什埃极为自然地接过烟，略微加快脚步追上了阿曼多，“怎么了，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吧？”
“嘘——”
阿曼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左顾右盼片刻，接着选定了一户看上去已经很久无人居住的二层房，三两下便扒住了阳台的护栏，在爬上去后，向底下的科什埃伸出手。
虽然不知道阿曼多这又是整的哪出，但科什埃还是先将烟揣进兜里，配合地抓住了他的手，一同爬上了阳台。
“我们被人跟踪了，”两人躲藏在阳台后面，阿曼多这才轻声对科什埃说道，“从离开总统府的时候开始，就有一个人一直跟着我们，即使中途我带着你绕了几次路，他也依然保持着距离。”
“我以为那是你的护卫。”
阿曼多所说的那人，科什埃也早就感受到了，但既然阿曼多都已经证实了那不是自己人，科什埃便立刻抽出了手铳，上膛，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今天本就是为了防止被其他势力发现我带你见了总统，才特意取消了护卫人员的安排，”阿曼多没有携带武器，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巷子的两头，警戒着路过的所有人，他瞄了一眼科什埃手中的铳，提醒道，“如果来者不善，就算起了冲突，也请你注意不要伤到无辜的民众。”
“这是肯定的，”科什埃抬起枪口，将枪膛拉下一半，检视了一遍膛中的子弹，随后说道，“不过要是真打起来，也只能说是尽量了。”
正当两人互相提醒着的时候，他们突然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一个鲁珀族的男人从他们来时的那个巷口缓步走了进来，在进入巷子后的几米处停下了脚步。
他环视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不时地向前走几步，动作缓慢，却充满力量感。
很快，他便经过了两人躲藏的那个阳台，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目光在掠过阳台的时候，停顿了那么一瞬。
而阳台上的俩人则是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着那人离开。
一方面，他们并不知道这名男人的实力，另一方面，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居住区，他们也不想贸然开战。
“哼……”
男人轻轻地冷哼一声，或许是发现自己跟丢了目标，他恢复了正常的行走速度，向着巷子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待男人走远一点之后，阿曼多率先恢复了呼吸，他刻意让自己以一个非常缓慢的速度吸气，为的就是不发出太大的动静。
然而，即使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也依然引发了剧变。
只见那名本来走远的男人突然回过身，借着两人的视角盲区，从挂在大衣内的箭袋中抽出一根箭矢，转身的同时手中展开一把折叠的反曲弓，并在站稳脚跟的一瞬间，箭矢离弦，朝着两人所在的阳台飞速射来。
“嗖——”
箭矢通过阳台的石栏杆的间隙从两人中间穿过，深深地扎进了他们身后的墙壁中。
这一箭，连科什埃都没有反应过来，力大势沉的箭矢所带起的风压掀起了他的头发，待两人回过神来准备逃离的时候，第二支箭矢已经被男人搭在了弦上。
“别他妈愣着了！先走！”
科什埃一把抓住被突然袭来的箭矢吓住的阿曼多的手臂，将他拉起身，并按下他的头，向着屋内跑去。
“嗖——”
第二支箭矢几乎是贴着两人的头顶划过，若不是科什埃按头的动作，刚刚那一箭，多半能要了阿曼多的性命。
两人迅速地来到一楼，大门被紧紧地锁死，门锁已经生锈而无法拧动，科什埃用自己的肩膀猛地撞在门上，那锈迹斑斑的门锁却丝毫未动。
“嘣！”
突然，房屋另一边的屋门突然被踢开，那名男人手握反曲弓，箭矢直直地对准科什埃的方向。
“嗖——”
第三支箭矢，以夺命之势向着他们袭来。
一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好似放慢了一般，那支箭矢在科什埃的眼中不断放大，眼看就要刺入他的头部。
几乎没有做任何的思考，科什埃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自己身前，同时，一只猎犬幼崽也开始在他的手中出现，黑色的液态物体以平面的形式在箭矢即将击中的角度扩散开。
而被猎犬幼崽吸引了注意力的阿曼多和那名男人，包括科什埃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抓着的那枚门锁，已经布满了裂纹。
下一刻，门锁几乎在科什埃的手中碎成了粉末，而那第三支箭矢，也被扩散开的猎犬幼崽所吞没。
第八十章 源石技艺
“徳——”
徳斯蒂尼……
有那么一瞬间，科什埃愣住了。
看着从他持铳的那只手的手背上钻出的，在空中汇聚成型，并咬住那根箭矢的猎犬幼崽，科什埃从它身上感受到了独特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正是由徳斯蒂尼所幻化成的那只猎犬幼崽。
眼前的景象正如先前在拉特兰，在那座惜别之桥上，与克洛维尔对峙时的场景。
这是第二次，由徳斯蒂尼所幻化成的猎犬幼崽，依靠它自身的意识，保护了科什埃。
但现在显然不是愣神的时候，科什埃这才注意到那枚生锈的门锁已经在他手中化作了粉末，可由不得他多想，便在那名男人再次拉弓前，拽着同样被猎犬幼崽吸引住的阿曼多，夺门而出，来到了大道上。
“科什埃，刚才那是……”
“晚点再跟你解释，现在先甩掉那个人。”
科什埃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阿曼多的疑问，他快速地找准了一个方向，拉着阿曼多混入了人群之中。
几秒后，那名男人从被撞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为了不引人注目，已经收起了反曲弓与箭袋，看着面前正值午间高峰的人群，他微微皱眉，随后闭上了双眼。
片刻过后，他便不知用什么手段，像是锁定了科什埃与阿曼多一样，随着人群，向着他们两人逃离的方向追去。
……
“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科什埃与阿曼多逃到了一片可以称得上是落后的地方。
而体力远不及科什埃的阿曼多，此时正用手撑着一棵树的树干，喘着大气。
“这里是哪？”科什埃的反应虽没有阿曼多那么夸张，但即使是他，在经历这样的运动过后，呼吸也不禁变得有些粗重，他环视着周围破败的景色，说道，“这里看上去，甚至不像是哥伦比亚。”
“哈……哈……这里……”阿曼多咽了口唾沫，调整了几次呼吸，待气息缓和一些后，才说道，“这里……是哥伦比亚的下城区……就是我……儿时住的地方。”
与哥伦比亚主城区截然不同的景色，让闻言的科什埃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个地方，看上去甚至比叙拉古最贫困的地区还要糟糕。
难以想象在哥伦比亚这样的科技发展大国，竟也会存在这种地方。
思考间，科什埃感受到了自己手心明显的干燥，他抬起左手，看见了那枚铁锁碎裂后遗留在他手上的些许粉末。
先前在叙拉古的训练场，那块用来当作标靶的木桩也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当时的他以为是姆西斯哈的火焰所造成效果，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如此。
这到底是……
“不过说起来，没想到你还藏了这么多后手啊，科什埃，”看着独自陷入沉思的科什埃，阿曼多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出来，“不论是那个像狼一样的能力，还是那个能将东西粉碎的能力，这都是你的源石技艺吗？”
阿曼多虽然没有目睹门锁粉碎的场景，但他在看见了科什埃手心的锈粉后，便得知了大概的情况。
且不说战斗能力什么，至少他的观察力是异于常人的。
“源石技艺？”
阿曼多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科什埃。
是啊，这么久以来，从猎犬到幼崽，再到蓝紫色的火焰，他似乎都已经快完全依赖于姆西斯哈的力量，而疏漏了对自身的思考。
或许，这其实就是一种先前从未被他发现过的源石技艺，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科什埃自然也不会这么快下定论，只得给了阿曼多一个棱模两可的回答，况且现在的局势也不容许他专心与姆西斯哈进行交流，“就当这是源石技艺吧。”
但所幸，阿曼多并没有对猎犬幼崽的存在而产生过大的反应，他似乎将其当作了科什埃的源石技艺，至少这还算是一件好事。
关于猎犬幼崽的存在，科什埃一直都尽力不让任何人知道。
甚至连鸢尾花或亚伯汗这种最受他信任的人也不知情。
一方面，猎犬幼崽相当于他的底牌一样的存在，虽然也能召唤廷达罗斯猎犬，但看当初猎犬与拉普兰德的那一战，就知道将猎犬放出来的后果，固然不能轻易召唤。
而另一方面，幼崽的不稳定性也不低，当初误杀罗老的妻子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更别说之后对整个叙拉古政府的清洗，以及给科什埃自己带来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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