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迦
楚宵咽下口中的食物，干巴巴地笑了笑。
也许因为爵士先生最信任的身边人都不在身边，所以他才将楚宵当成了聊天的对象。只是爵士说的一些东西基本都是一些琐碎的东西，还会将安娜小时候的一些糗事拿出讲，真正有用的情报并不多。
楚宵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眼中充满了回忆的色彩，好像那看似闲聊的对话从来都没有指向于一个具体的人，只是一场陷入回忆的无趣的独白。
楚宵只能做好自己的工作，安安心心地做一个听众，在享受精致餐点的同时，不痛不痒地给眼前的男人做出回应。也因此，楚宵知道了洛贝林爵士已经让安娜和那位索菲亚女士提前离开了，那些对这个中年男人真正重要的人们，此刻都已经不在他的身边。
这种情况让楚宵不由的放下心来，他与安娜的相处时间并不长，但还是会记挂那个天真少女的安危。
只是，也因为知道了这些情况，以至于楚宵听洛贝林爵士说的这些话的时候，有一种在听遗言的错觉。
“我要是擅长聊天，就不会等到现在这种世道才有女朋友了。”楚宵耸耸肩，“不过，说到底，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呢。”
“是呢，听我啰里啰嗦了这么久，关于这件事差不多是时候告诉你了。”洛贝林爵士轻声说道，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宵猛然抬起头，这一瞬间，好似有某种遥远的存在被拉近了，一种足以用“浩瀚”来形容的未知重重压了下来。
他的脸色一白，分明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看来你能感觉到，真是太好了，选择你，果然是正确的。”爵士做出鼓掌的姿态来，“从你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开始了。”
“这是什么情况？”楚宵勉强还想保持着语气上的平静，但是或许是因为他比常人都距离他更近，因此，反倒无法的抑制声音的颤抖，“外面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洛贝林爵士并没有楚宵这样敏锐的感知，他向门外看去，一个科研人员模样的人员快步走了进来，表情显得极度兴奋。他直接无视了楚宵，在爵士先生的面前甚至都没顾得上装模作样的礼仪问题，直接凑到洛贝林先生的耳边，汇报着什么。
“知道了，继续观测，我不希望这件事出现第二次意料之外的情况。”爵士瞥了那个疯狂科学家模样的男人一眼，对方在爵士的目光之下，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寒颤。
“不会了！绝对不会了！”男人大声强调道，眼中有畏惧，也有无比的狂热，“目前观测到数据完全在我们的预估范围之内，我们正在成功地将【神】限制在了我们搭建的模型之中！”
楚宵虽然听得到他们的对话，但是因为二人全程是用外语对话，因此楚宵也只能听出一个关键词的含义。
那名“疯狂科学家”临走之前深深地盯了楚宵一眼，那个眼神让楚宵感觉一阵发毛。
“阿德里安曾经提议将你送到实验台上去。”洛贝林爵士恢复了优雅的模样，“不过被我否决了。”
楚宵翻了翻眼皮儿，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看来我必须感谢您的仁慈。”
“大可不必。天然诞生的‘战士’从未在的记录中出现过，我不能保证类似你这样的存在的还会第二次机缘巧合之下被我发现，要是被他的实验影响到了最终目的，这种损失我不想承担。”洛贝林爵士解释道，“回到你刚才的话题吧，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要你做什么吗？很简单，我需要你成为一个灯塔，成为锚点，为我们的【神明】指引方向。”
洛贝林爵士要楚宵做的事情，在楚宵听起来，就仿佛是充满了怪诞的狂言与神话。
【神明】此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无数生者与死者的身体之中，作为统率病毒的集体意识，他的存在已经连接了世上所有人类的深层意识。有神秘学者认为所有人类的潜意识最终都连接到了同一个湖泊，那个伴病毒而存在的庞大意识，在“显圣”之日后就潜伏进了了人类的意识之海里。
关于这个论调，楚宵也听过类似的说法。他记得好像有个叫做“荣格”的心理学家，提出过“集体无意识”，不知道是不是和洛贝林爵士说的东西类似。
“这会儿外面很热闹，我们的【神明】大人，已经开始享受我给他准备的祭品，我们为他构建的思维模型随着这些祭品的死，正在不断成熟。我为此准备了多年，召集了最疯狂的学者，将整艘尼伯龙根号作为祭坛，终于为那个庞大的意识套上了‘枷锁’，为其构建出了具体的类人的思维框架。此刻，终于让【神明】的一部分意志从意识之海的深处上浮到表层。”洛贝林爵士的声音里渐渐流露出一丝激昂的情绪，他的眼瞳似乎都要燃烧起来——对于凡人而言，他的所作所为虽然疯狂，但是不可否认，是超越想象的壮举！
布莱克·洛贝林的所作所为，某种意义上讲可以说是通过凡人之手，创造出了一个“神”！
但是，仅仅做到这一步还是不够的，为了让【神明】从精神的世界降临到物质的世界中来，洛贝林爵士为他准备了一个肉身。
这才是教团人造人技术的最初目的，类似于艾塔这样的后续型号，不过就是这项技术的后续衍生而已。
而楚宵的作用，就是通过仪式，将【神明】的意志，锚定到爵士为期准备好的肉身之中。这项工作的重点必须是与他有着相当高的亲和度才行，而“战士”在【神明】意志出于蒙昧的状态下都能够与沟通，对于他而言，“战士”的存在就像是黑暗中的灯塔那般醒目。
“在你出现之前，我还在考虑这个‘神侍（战士）’的人选该怎么办的，毕竟失败过一次的‘战士’是没有用处的。我原本还计划从其他分部冒险抽调一两个尚未举行仪式的‘准’战士过来的。结果，你出现了。”
“因为你实在是太过合适，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机缘巧合之下，才登上了这艘船。还是说，真的有命运女神的指引，将你带到了这里？”因为此刻二人谈论的，正好是与“神”有关的话题，因此，洛贝林的这句感慨并没有让人觉得是玩笑。
楚宵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现在很想抽一支烟：“这么说来，我可真是……责任重大啊……”
“是的。”洛贝林爵士站起身来，意味着这场闲聊已经结束，“感到荣幸吧，【神明】将由你亲手迎接至人间，若是后世留下典籍，你或许会被封一个圣徒的称号。”
第九十七章 舞会
洛贝林爵士离开了房间，那位疯狂科学家阿德里安再次来到了爵士的身边。
“我的先生，他的身体已经调整到了最终阶段，随时可以进入使用状态，”阿德里安显得十分兴奋，他搓着手，眼睛里闪着狂热的光来，“只是，我们的技术能力还是有限，虽然有那管血液，但是……那具身体还是有些不够稳定……”
洛贝林爵士瞥了一眼阿德里安，这位科学狂人整个一哆嗦，讪讪地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能够成功制造出【神明】的躯体，多亏了诗寇蒂从岸上带回来的两管血液。那是通向完美的答案，正是通过对那两管血液的研究和利用，阿德里安的团队才成功将的神明的肉身完成。
但是，并不完美。
“其实……如果能够把那两管血液的主人带到这里来……她才是成为神明肉身的最完美的素材啊！”
“博士，你在对我提出要求吗？”洛贝林爵士说道。
阿德里安整个一激灵，立刻低下头：“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希望能够更加完美的完成您的理想。”
“不完美也罢，有缺陷也罢，我只要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要他实验我的愿望，而不是真的要给她一个完美的肉身！”爵士冷声说道，“给我们的【神】制作的项圈准备得如何了？”
“已经准备好了。”阿德里安一脸的谄媚。
“给那具肉身安装上去，我不想花费这么大力气，最终召唤来一个不听话的【神】。”
“一切将如您所愿。”阿德里安说道，“还有一件事必须向您汇报，目前我们对外界所有的监控都已经掐断，他的意识浓度已经超过了一定的界限，现在任何对外界的观测都是危险的。”
虽然说这种话，但是博士依然十分兴奋，以至于有种迫不及待：“我的先生，他已经很近了。”
……
这是如同瘟疫一般快速传播开来的诡异。
一个年轻的男人躲在厕所里逃过了最初的袭击，在过去，他本是生活富足的富家公子，因为家族与名为教团的组织有来往，因此在灾难发生之前，被这艘船的主人“邀请”成为了尼伯龙根号上的“贵族”。
这样的他如何能够想到，在这样安全奢华的海上城邦之中居然还会遇到这种事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的枪声和爆炸声渐渐停歇了下来，就连那些让人凄厉的惨叫声也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男人面色一喜，觉得一定是船上的安保部终于控制住了情况，那些胆敢袭击的贼人已经被尽数消灭。
他壮着胆子从藏身的地方爬了出来，曾经一副贵公子的模样，现在却如同被吓傻的老鼠。船上没有了灯光，只有应急灯还在闪着让人心颤的绿光，他只得打开手机的电筒当做光源。
离开洗手间，来到原本奢华的餐厅之中，冰冷的海风从破碎的窗户与墙壁外吹来，浓重的血腥味让他几乎呕吐。在手电的微光中，他才看清了这里的惨状。这里似乎爆发过一场激烈的战斗，那些昂贵奢华的装饰已经被爆炸摧毁，墙壁被炸出一个大洞，大厅里的立柱也倒下，整个大厅变成了塌陷的废墟，。
男人浑身都在发抖，他想要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忽然他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却让他心头一颤。
那是一只从废墟下露出的人手。
它的主人应该曾是一位柔弱的淑女，他甚至看到那只纤细无名指上还带着钻戒。只是，让他更加胆寒的是，这只手居然还在动！
他可不认为这只手的主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着，因此立刻就猜到被压在废墟下的是什么鬼东西！男人发出压抑的惨叫声，连滚带爬地从餐厅里的逃了出来。
船上很安静，甲板上看不到一个人，他快速穿过扬着硝烟的甲板，想着快点找到那些安保部的士兵。
男人太恐慌了，甚至都没有想过这种不正常的安静的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他终于见到了其他的活人。那是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借着手机的光，他看到对方穿着类似于防弹衣的作战服装，身上还挎着武器。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安保部的士兵，但是呼喊几声后却发现，对方对他的声音没有丝毫的反应。
男人感觉到巨大的不安来，他不敢犹豫，立刻扭过头，向远离这个士兵的方向逃窜。男人不敢回头，他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直觉告诉他，那绝不是活人。
慌不择路中，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这艘巨轮此刻变成了一座黑暗的迷宫，完全找不到出口。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却忽然看到在前方的甲板上看到一个人影缓缓走过。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来，虽然对方在手机的灯光下一闪而过，但他还是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礼服的年轻女子，甚至那张脸他还是认识的——曾经在爵士的晚宴上与之共舞过。
“等一等！”男人喊道，她庆幸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活人。
但是走在前面的女人并没有回应，而是自顾自地向船舱中走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人都哪儿去了？袭击呢？已经平息了吗？”他有很多疑问，但是眼看着那位女子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不得不迈出步子向女人的方向靠近。
就在追过去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迷雾。
——我在干什么？
意识在这一刻好像模糊了起来，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他忘记，眼前的那个背影好似充满了诱惑力。
男人用力摇了摇头，兴奋地向女人离去的方向跑去。
那女子在他的面前进入了一扇华丽的大门，男人记得这里，这里是尼伯龙根号上举办宴会时候的会场，他还记得自己曾在这里见过一位令人惊艳的混血美人，只可惜那位美人似乎已经心有所属。
男人走到大门前，此刻这扇木门紧闭，门后似乎有音乐声传出，仿佛门后正在上演的是一出盛大的晚宴。
他用力推开门，随着开门声响起，他走进了熟悉的大厅里。
然后，他愣住了。
顿时，乐队停止了演奏，舞池里人们也停止了舞蹈，就像是的什么人按下了暂停前，所有人都停在了最后一秒的动作上，就如同僵硬的木偶。
大厅里的人很多，也许有几百人，也许是上千人，他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这里，有的身着华丽的盛装，有人衣衫破烂甚至肢体不全，伤口还在滴血。
在男人走进大厅的瞬间，所有人都诡异的扭转头颅，甚至传出骨骼摩擦的诡异声音来。上千双眼睛注视着男人，可是男人却分明只感觉到一道视线。
冰冷，好奇，如同玩弄虫豸的孩童。
他的本能在疯狂地警告，但是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恐惧本身仿佛被遗忘……被“吃掉”了……
男人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那好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又像是其他的什么。
——【来跳舞吧。】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说话，他们欢乐地发出邀请，重复着话语。
“来跳舞吧——”
男人也在说着同样的话语，他笑着走进舞池，牵着先自己一步而来的女子，于是时间好似重新开始流动，乐团继续演奏，舞池里的人们翩翩起舞，等待着下一个“他”的到来。
整个大厅，就好似一场盛大的木偶戏，仿佛从高天之上垂下丝线，一双眼睛欣赏着无趣的剧目。
（ps：这一章尝试用龙套视角呈现出诡异感，作者也尝试了一下模因污染的概念）
第九十八章 异样
“除了危险就什么也感觉不出来了……”云朵儿站在游艇最高处的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尼伯龙根号，发出弱弱的声音，“好像被什么给干扰到了。”
虽然还有些距离，但是【神明】的巨大存在感已经完全干扰到了云朵儿的能力，就如同一团迷雾遮盖了女孩的视线。
此刻的尼伯龙根号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黑暗之中，即便远远望去，那座的巨大如山峦的海上城邦，就像是被夜色缠绕的巨大墓碑，在庞大的阴影之中，渐渐投射让下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
即便是她们也能察觉到，那是某种超越了人类的浩大所在。
云朵儿小脸惨白，但是眼中却闪动着某种异样的光，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尼伯龙根号上的异变夺走的时候，即便是云朵儿自身也未曾注意到，她的眼中闪烁着一份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意志。
“又见面了……”
少女的口中发出轻声的低喃，声音是女童的轻柔嗓音，却透出一种超越其年龄的复杂。
苏木禾看向云朵儿，有些疑惑地问道：“小朵儿，你说什么了吗？”
云朵儿从失神的状态中惊醒，好似恍惚间坠入了一瞬的幻梦，小姑娘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我……我说了什么吗？”
就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苏木禾并没有多么在意，她此刻全部的精神已经全部用来担心楚宵的安危：“啊，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这只是一个无人发现的小小插曲。
姑娘们都集中在了甲板上，穿着女仆装的艾塔站在女孩们的身后，目光平静，没有丝毫的波动。由于现在的情况让人分不出多余的心情，因此关于艾塔的问题被暂时押后了，至于海蒂医生，则被姑娘们找了一个空舱室关了进去，等待这件事结束再做处理。
安素心眯着眼睛看向的阴影之中的钢铁山峦，对于的“神明”的存在，她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的认识。小秘书从未相信这个世界有神，即便有，那也是将人类当成是蝼蚁与玩物的恶神。
她们此刻距离尼伯龙根号还有相当的距离，但是即便这样，她也已经开始觉得很不舒服，脑子里好像有让人无法理解的低语响起。小秘书很清楚，这绝不是幻听，如果继续靠近过去，不用云朵儿警告，她也知道会遭遇超乎想象的危险。
“神明……这可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敌人啊……”
小秘书的理智告诉她，这种时候最正确的选项其实就是调转船头，跑得越远越好。现实不是童话，用凡人那微不足道的智慧去挑战神明，没有比这更加愚蠢的选择了。一直以来的人生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了活下去，永远用理智的天平做出最合乎利益的选择，只是这种生活方式最终却将她逼到了悬崖边上。
“我……也变得愚蠢了啊……”
安素心轻咬嘴唇，因为她发现在此刻在她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调转船头离开这里的选项……哪怕她即将面对的，是一尊【神明】。
“他在呼唤我。”楚嫣忽然开口，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惊悚，“我听到了他的邀请，邀请参加他的舞会。”
“嫣姐！你不要吓唬我啊！”阮萌萌第一个跳了起来，赶忙出声阻止道。她是实际面对过【神明】，虽然那个时候的他仅仅是附身于凡人之躯的一缕意识，但是那种来自本能上的压力，甚至让她提不起一丝反抗的意志。
楚嫣摇摇头：“放心吧，我现在很清醒。或者说，我恐怕是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里，状态最好的那一个。”
她扫视了一眼在场的同伴们，眸光猩红，在黑夜之中好似红色灯火。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在【神明】意识靠近边界的状态下受到了影响，唯独楚嫣除了眼睛的颜色有所变化，其他方面都显得十分正常。
“虽然说不清原因，但是，那艘船上一定有什么与我有关的东西，”楚嫣说道，“这种感觉正在变得越来越强烈。只是很奇怪，如果之前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就是他的话，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的声音却反而消失了？艾塔，你知道答案吗？”
少女向那个安静的女仆询问道，语气显得非常熟稔。这对于楚嫣而言是非常少见的状态，她性子清冷，如高岭之花，很少会对刚刚见面的陌生人露出这种熟悉的态度来。
艾塔向楚嫣微微颔首，姿态放得很低，动作也堪称完美：“小姐，爵士的仪式已经开始，【神明】的思潮已经走上了既定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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