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所以蕾茜儿当即拉开了夏尔旁边的椅子,坐过去,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样,疯约翰有没有坦白从宽?”
早已察觉蕾茜儿到来的夏尔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算是吧……可有些事他也不记得了。”
蕾茜儿愣了愣,随口嘟囔一声“谜语人就这”,接着询问道:
“给我说说。”
说这话的同时,她取出魔杖,准备开始布置隔音结界。
夏尔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拦住她,对她说:
“不需要布置隔音结界,他们听不到的,我们讨论的这些东西。”
他朝吧台那边投去了视线。
但不需要他这么示意,蕾茜儿也能读懂他的潜台词。
于是魔女皱眉:
“听不到……是认知滤网?心理暗示?还是洗脑又或者催眠?”
她又摇头: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
魔女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重要的是,那口许愿井没有实现牧师的愿望——至少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在短暂的愣神后,勇者忍不住露出苦笑。
“意味着,许愿机的产物,大概率没办法再向许愿机许愿……”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同时,或许也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那位老奶奶,还有约翰先生曾对我们说过的话……”
“为什么,许愿井无法实现迪赛尔人的愿望?”
因为,愿望的产物无法向许愿机许愿。
他抬起头,看向那些仍旧在酒馆中吃饭喝酒聊天吹牛的迪赛尔人。
莫大的茫然忽然笼罩了他,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而那并非是身陷囹圄或是四面楚歌的压迫感。
是荒谬。
「迪赛尔境内或许已经没有活着的迪赛尔人了,只剩下许愿机所制造的,与活人别无二致的人偶。」
疯约翰是假的,旅店那位絮絮叨叨的老先生也是假的,最初他们遇到的那位亲切又好心的老妇人还是假的。
明明那位老妇人还对他们说过……
夏尔忽然想起什么,于是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蕾茜儿,问:
“您还记得那位老奶奶么,就是我们刚来到迪赛尔遇见的那位老奶奶?她明明对我们说过,她说——”
“她的孙子曾对她说,以后他要离开迪赛尔,去白塔求学!”
“这是否说明,身为某个愿望产物的迪赛尔人,都能自由地离开迪赛尔?”
有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
但向来与他有十足默契的蕾茜儿想到了,因此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迪赛尔建国至今已有三十年,而这三十年间,会有多少迪赛尔人离开他们的故乡,如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散布向整个泛大陆?
而在这些许愿机的造物之中,又是否有已遭到污染,遭受寄生者?
蕾茜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看向夏尔,抿了抿唇:
“可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如今能做的,好像就只有祈祷了……”
她露出苦笑:
“祈祷那面叹息之壁足够可靠,能挡住所有试图离开迪赛尔的瘦长鬼影。”
……
“这面‘墙’还真是结实啊。”
迪赛尔之外,传奇调查员尼古拉斯·凯特及其助手维尔汀·图铎正尝试突破叹息之壁。
但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
无论是破坏性法术,折跃法术,又或者他们压箱底的看家本领,都没办法击穿那道无形无质的屏障。
它明明横亘在那里,却像是并不存在一样。
任何法术都像是未曾落在实处,轻飘飘便穿过了它,轰开雨幕,消失在屏障后连绵的废墟中。
那些因纯粹的毁灭和杀伤力而诞生的法术甚至就连“惊醒那些漫无目的游荡在废墟中的瘦长鬼影”这种事都做不到。
终于,在又一次尝试未果后,黑猫放弃了这纯粹是在浪费魔力的徒劳之举,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
“我们试了这么多办法都拿它没办法,搞得我都快想不到该怎么对付它了。”
它身旁的助手则回应它:
“如果老师您实在想不到该怎么突破这面‘墙’,那我们恐怕就只能等待先遣调查团到来了,他们不久之后就能赶到。”
“等他们到说不定就晚了!”黑猫不满地抖了抖两腮边的胡须,“迟来的正义,即便还能被称之为正义,但对受害者来说早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它以斩钉截铁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后,便甩着尾巴,有些烦躁地绕着一小段叹息之壁不停折返,思考着该如何突破这面几乎无法被突破的屏障。
法术无法生效,蛮力也不起效果,哪怕是它随身携带的一些神奇物品都没办法对其施加影响。
难道真的只有许愿机才能对付许愿机?
一定要使用白塔内的那台有限许愿机,才能突破眼前的这面“墙”?
想到这里,黑猫停下来,仰起脑袋,以暗黄色的竖瞳仔细端详面前的“墙”。
理所应当的,它其实完全看不到那面“墙”。
没有人能看到它,但所有人似乎都能触摸到它,尽管它没有丝毫的魔力反应,尽管任何飞禽走兽,任何没有思想的死物都能穿过它……
「等等。」
黑猫忽然认为它“抓住”了那面“墙”的实质。
于是它转过头,对助手说:
“我明白了,这面‘墙’并非存在于我们面前,而是存在于……”
黑猫抬起爪子,从肉垫里弹出一根尖锐的指甲,指向自己的头颅:
“它存在于我们的脑子里,它是某种认知,某种概念,它束缚着我们的灵魂和身体,它限制了我们的行动——”
“当我们自己都坚信我们无法穿过那面墙的时候,理所应当的,我们自然无法穿过它。”
「这应当是最接近墙本质的解释了,」尼古拉斯又想,「可然后呢,然后又该怎么做?」
黑猫忽然无奈地发觉,即便它看透了“墙”的本质,大概率也无法将之突破,进入迪赛尔。
「难道一定要等到先遣调查团到吗?」
它愈发烦躁起来。
可这时,它安置在整个迪赛尔周围的,用以侦查情况的思维触角忽然察觉到有某些东西在接近。
于是它迅速警惕起来,并叮嘱助手:
“有东西靠过来了,小心。”
说完,它便轻盈一跃,跳到了助手的肩头,并下令:
“那似乎不是我们白塔的先遣调查团……走,去看看,但切勿忘记,请攥紧你的魔杖随时准备战斗,我的助手。”
“是,老师。”
助手小姐低低应了句,便攥紧了那柄黑伞的伞柄,做好了应对战斗的准备。
他们离开了叹息之壁,慢慢走进了越下越大的雨中,化作游移在镜面之上的幻影。
但尚未离开叹息之壁多远,他们就见到了触动思维触角的东西……
不,是“人”。
无数影影绰绰的“人”行走于雨幕之中,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但几乎曾漫游过整个泛大陆的黑猫认出他们中一部分人的穿着打扮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
维多利亚、锡兰、震旦,甚至还有胸挂冒险者勋章的,来自康刻尔的冒险家。
他们的共同点是神情恍惚,就像被困在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里。
他们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在越来越大的雨中,他们缓缓走向已经彻底对外界封闭的迪赛尔。
就如同……
如同被皇帝下令召回的臣子。
尼古拉斯和它的助手维尔汀沉默地目送这些昔日离开了迪赛尔,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的返乡者回到了他们阔别已久的故乡。
他们看着那些迪赛尔人,在穿过那道无形无质的屏障后,褪去伪装,变回了原样——
瘦长鬼影。
无数瘦长鬼影正从泛大陆的每个角落返回他们永恒的故乡。
[未完待续]
——
57.感到陌生
酒馆中的魔女和勇者尚不清楚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依旧在交流各自调查得来的情报。
“所以,我们是否已经可以通过我们已知的,所有零零散散的情报,拼凑出当年发生在迪赛尔的异常的全貌?”
蕾茜儿问。
夏尔沉默片刻,点头:
“可以尝试一下。”
“那么,”魔女取出魔杖,以杖尖在桌面上勾画出泛着微光的字迹,“让我们开始推理吧,以最直观的,时间轴的方式——”
她划下了作为开始的横线:
“具体时间不明,但可以预测的,大概率是在三十多年前,于白塔求学的隆金·提尔,和他的仆人约翰一同回到了他们的祖国迪赛尔。”
夏尔斟酌了片刻,便接着她的话继续说:
“后来,在迪赛尔的某个前文明遗迹中,他们挖掘出了一台有限许愿机……”
“?”
听到这里,蕾茜儿不由产生了些许疑惑。
隆金一世和疯约翰……是在某个前文明遗迹里挖出那台有限许愿机的?
这不对。
她听到的说法明明是“某位学者想要创造出真正意义上的无限许愿机,却失败了,不过阴差阳错的,他最后创造出了有限许愿机这种缺陷品”。
但最后她还是把这疑惑压了下去。
跟夏尔讨论这种东西没有意义,毕竟夏尔又不是白塔里那些学识渊博的老登。
所以她果断略过了这个大概率不会对故事的完整性产生影响的要素,继续听下去:
“在得到那台有限许愿机后,一场灾难降临在了迪赛尔,整个国家都因那场灾难而毁灭了,幸存下来的大概就只有那位隆金一世。”
“隆金一世不愿他的子民就此死去,不愿他的国家就此覆灭,因此,他向那台有限许愿机许愿……”
夏尔说到这里,蕾茜儿打断了他:
“也正在这时候,不清楚到底是那场灾难的降临还是隆金一世启动了许愿机,总之,远在泛大陆另一端的白塔,那座刚刚落成的异常魔力监测阵列,监测到了来自迪赛尔的异常魔力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