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离瞳
反正蕾茜儿觉得不行。
要是他们真有这个能力……早干嘛去了？当初主母濒临疯狂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站出来力挽狂澜？就算退一万步说，精灵们真从主母留下的遗产中获得了足以重建星舰的先进技术，可技术是技术，实际的生产制造是另一回事——
精灵又不是绿皮，碰见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只要waagh地乱喊一通，再俺寻思一下，就能立马达成目标。
技术的落实是需要巨大试错成本的，不可能拍拍脑袋就能完成。
所以蕾茜儿觉得他们最好先质疑，再质疑。
她对夏尔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精灵们的主母——那艘星舰所蕴含的技术无论是对我们而言还是对那些精灵们而言都过于先进了，很难解析，就算是接收了主母遗产的精灵，恐怕也得花上几十上百年才能将之吃透……”
面对她的质疑，夏尔摇了摇头：
“您说的这些我不懂，但那位执政官女士的确是这样回复我们的……”
他顿了顿，凭借良好的记忆力，将芙雯娜的回复几乎分毫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关于我们母亲的重建工作已经进行到了关键环节，所以抱歉，夏尔先生，我们无暇顾及外界的变化。即便是母亲曾为我们揭示的，来自瘦长鬼影的威胁，也不可能让我们放弃手中的工作……”
说完，他看向蕾茜儿，告诉她：
“——这大概就是伦蒂海姆精灵们的现状。”
蕾茜儿闻言不由得抬起手，轻轻咬住了手指。
“我们都认识那位执政官女士，”她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夏尔商量，“以她的性格，真的会做出不顾一切重建星舰的决策吗？”
猛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猛然变化：
“不对！那些见鬼的黑影——之前我们不都还奇怪么，精灵们的主母为什么会好端端地疯掉。可经历了迪赛尔的异常事件后，我们得知了瘦长鬼影的存在，我们见证了整个迪赛尔的沉沦……”
魔女下意识翻身骑在了勇者腰上，低下头，紧盯着他的眼睛，征询他的意见：
“导致主母发疯的罪魁祸首，可不可能是瘦长鬼影？过去三十年间离开迪赛尔的那些瘦长鬼影，可不可能被意外唤醒？被唤醒的那个瘦长鬼影，会不会恰好进入了伦蒂海姆？”
勇者愣了愣。
依靠与魔女的默契，他迅速读懂了魔女话里的潜台词，于是和魔女一样，他的脸色也变差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他沉声问，“早在过去的三十年间，伦蒂海姆就已经遭到了污染？”
“是可能，不是已经，”魔女纠正他，“要是伦蒂海姆真的被那些见鬼的黑影给污染了，我们当初抵达伦蒂海姆时，见到的恐怕就不只是浓雾了。”
还有黑影——能将所有智慧生物都同化掉，疯狂而紊乱的黑影。
如果事实真如魔女所言，那么的确，被瘦长鬼影污染的精灵们恐怕早就离开伦蒂海姆，就像那些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迪赛尔的黑影们一样，试图将污染扩散到整个泛大陆了。
可他们没有这样做。
这是否说明伦蒂海姆尚且安全，精灵们也并未遭到污染呢？
蕾茜儿咬了咬指尖，又敏锐地想起了什么，于是急忙问：
“那位调查员呢，他一切正常么？”
夏尔愣了愣，迅速意识到蕾茜儿口中的调查员指的是被委派到伦蒂海姆去，向精灵们传递消息的那位调查员。
于是他便立刻回答：
“我不是很清楚，事实上，我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位调查员，有关于伦蒂海姆的一切情报，都是维尔莉登女士托人转交给我的。”
“那我们恐怕得立马联系老登了。”
蕾茜儿说着，表情严肃地取出魔杖，使用通讯法术，而夏尔则颇有默契地在同一时间关闭了禁绝法术。
幸运的是两人并未等待多久，通讯法术就被接通了，老登慈祥且和蔼的声音便随之响起：
“怎么了，我亲爱的学生，不跟你的小男友亲热反而要来找我这个老东西，是有什么事么？”
蕾茜儿顾不得回击，迅速将自己的猜想以最简洁的语言总结了一下，给老登复述了一遍，然后警告她：
“那位调查员可能有问题！如果他回到了白塔，请你们务必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最好像当初对待我们一样把他暂时隔离起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在短暂的沉默后，老登语气严肃地回答道：
“嗯，我知道了。”
稍作停顿后，她又说：
“不过你们倒可以放心，那位调查员至今没有回到白塔，她还留在伦蒂海姆，充当我们与精灵们之间的联络员。”
“还有当初白塔向伦蒂海姆派出的那支调查团，”蕾茜儿身旁的夏尔忽然出声提醒，“他们是否已经回到了白塔？”
“也没有，”老登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他们都还停留在伦蒂海姆，协助精灵们接收主母留给他们的遗产。”
“那就让他们暂时先留在伦蒂海姆好了，”蕾茜儿提出建议，“至于理由……”
“其实对他们来说，留在伦蒂海姆并不需要什么理由，”老登轻声打断了她，“对那些研究员和学者来说，技术和知识本身就是最具诱惑力的奖赏。”
“如果白塔没有对他们下达命令，要求他们离开伦蒂海姆的话，恐怕他们要比任何人都更乐意一直待在那里，毕竟对他们来说，伦蒂海姆恐怕不啻于天堂。”她又补充。
蕾茜儿闻言松了口气：
“那就好，这样反而方便了不少，贸然把实情告诉他们的话说不定还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造成不可控的影响……”
可老登却否定了她：
“不，虽然他们很愿意待在伦蒂海姆，但我还是认为，要将实情告知他们。”
“……为什么？”
“因为……”
老登顿了顿，用一如既往的平稳语调回答：
“每个人都有获知真相的权力，不是么？”
［未完待续］
——
18.昨日之因
“……”
短暂的沉默后，蕾茜儿点头。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没意见，”她说，又补充，“但我建议你做好迎接……异变的准备。”
她分明记得，她当初跟老登绝对讨论过——
迪赛尔的皇帝，隆金·索尔之所以要切断他真正的国家与外界所有联系，哪怕是任何关于黑影的消息都不允许将之传递到外界，是因为他担心信息本身就会成为传递污染的载体。
凡认知，即污染。
不过后来他们也证明了，即便得知当年的真相，即便亲眼目睹迪赛尔如今的凄惨模样，也并不会因此受到感染。
但他们是他们，白塔派遣到伦蒂海姆的调查团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如果她和夏尔猜的没错，那么现今的伦蒂海姆无异于龙潭虎穴，而已经在伦蒂海姆待了足足近一个月的调查团……
魔女忽然有了个不太妙的想法，因此表情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还有，”她继续说，“也请你提前做好……做好接受调查团全军覆没的准备。”
老登闻言也短暂沉默了片刻。
但她显然要比蕾茜儿所认为的乐观得多，很快她就用一贯的，轻松且和蔼的语调回答道：
“准备？哦，我……我们当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调查团出访之前，每位学者、研究员还有调查员都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心理准备，你不也曾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么，那你就该知道——愿意加入调查团的那些人啊，或许早在加入调查团时，就已经‘死’啦。”
「那后来还能生龙活虎地离开白塔，前往迪赛尔的他们是什么东西？活尸吗？」
蕾茜儿想说这样的烂话调整氛围，可沉甸甸的情绪压在她的心脏和喉头，叫她吐不出话来。
于是她只好明智地选择沉默，听老登说：
“用你很久之前对我说过的话来描述：‘调查员可实在是个高危职业’，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所以自愿成为调查员的人都是百里挑一……不，千里挑一的好孩子。他们在泛大陆的各个角落执行常人难以想象的危险任务，却不求回报，对他们而言，他人脸上的笑容或许就是最好的奖赏……”
老登顿了顿，嗓音忽然变得轻细了许多，仿佛呢喃般，她低声说：
“这样的他们，又怎么会没提前做好准备呢？”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变得过于沉重的缘故，老登的语调再度由哀伤变得轻松，她迅速转移话题道：
“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做好准备，安排好应对措施的——例如将真相告知调查团的每一位成员，并下令让他们暂时停留在伦蒂海姆，同时……”
突兀的，她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过段时间你们要前往维多利亚是么？”
“？”
蕾茜儿看看闪烁着荧光的通讯法术，又转头和夏尔对视一眼。
他们俩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夏尔站了出来回答老登：
“是，没错，大概是几天之后，等白塔这边的各项事务都处置妥当了，安稳下来，我和蕾茜儿就打算出发了——不过我们准备先回一趟康刻尔。”
“康刻尔？”老登有些惊讶，“你们去那里……”
说到这儿她也反应了过来：
“是去召集曾经的队友么？也是，我也好久都没听说勇者小队的消息了，竟然都有点怀念了呢。”
百战百胜，为人们带来光明与希望，在泛大陆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勇者小队。
他们曾达成过不少即便是白塔这等体量的庞然大物也忍不住为之动容的丰功伟绩，因此即便是身为白塔之主的老登，也曾不止一次听闻关于他们的传说。
但在几个月前，在那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后，勇者小队中的牧师不幸身死，身为领袖的勇者因此心灰意冷，整个勇者小队便随之销声匿迹，泛大陆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关于他们的传闻了。
想到这里，维尔莉登女士不禁看向面前莹蓝色的通讯法术，试图透过它看到位于另一端的，某个直接导致了勇者小队解散的罪魁祸首。
然后，她幽幽地问：
“我亲爱的学生，自诩聪明绝伦的晨昏魔女小姐，请问你对勇者小队解散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唔！”
被点到了名的蕾茜儿立刻发出一声轻微的怪叫，接着心虚地转过头——虽然如今的通讯法术尚不完善，没办法传输画面，但她分明感觉到了老登的视线。
可她……她能有什么看法呢。
虽然确实是她的锅，但……
“谁又能料到会有刺客啊，”她小声嘟囔，“更何况，我那时候是真挨了一剑，差点没真死了。”
“嗯？！”×2
老登和夏尔都小小吃了一惊。
前者皱起了眉，不过很快就因想起了什么而重新松开了眉头。
“是我之前送给你的复生法术？不对——你可是魔女啊，你就蠢到任由那刺客把剑刺入你的胸膛？”
蕾茜儿闻言立刻反驳道：
“我们魔女怎么你了！？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所有法师都这样，高攻纸防，一旦丧失法术的优势还不如凡人，就连魔女也不会例外……”
不知为何，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干脆彻底闭上了嘴，不再为自己辩解。
或许是她自己也意识到了，即便如此，她作为魔女，也理应在发觉刺客的第一时间取出法杖狠狠还击。
但她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她有自己的理由，可是她不想把这理由讲出来——或者说，她不想当着夏尔的面把理由讲出来。
天不遂人愿，老登今天似乎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可你也说了，那是在丧失法术优势的前提下，而事实上，就算你当时魔力所剩无几，也应该有办法对付一位凡人刺客才对，除非他跟那些来自维多利亚的铁罐头一样搭载了禁绝力场。”
蕾茜儿下意识反驳：
“怎么可能！那刺客的目标是夏尔又不是我，就算他似乎来自维多利亚，也没必要随身携带什么禁绝力场吧？”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那刺客……似乎就只是个凡人，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魔力波动。不过也对，敢来刺杀勇者，那肯定事先做足了准备，也必然考虑到了历代勇者掌握的禁绝法术。”
“谁又会派一位法师来刺杀勇者呢，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嘛。所以确实得是凡人，在勇者力竭近乎丧失所有战斗能力时，从他身后进行偷袭，这样才有可能得手。”
蕾茜儿边说边为自己高明的转移话题技术而自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