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第381章

作者:蓝薬

  大小殷、周依棠、闵鸣,都被迎进了宫里。

  安后照旧是例行几句慰问,谈几句日常,宫内时而就起欢声笑语,酥饼、软糕、甜羹来往于宫墙之间,络绎不绝,宫女的衣裳摇摇摆摆在廊道里头。

  这几女里,照例是襄王女最会讨安后喜欢,不仅言谈恰当,而且待人接物也温和,懂得怎么捧人之余,也不过分谦卑,做长辈的就喜欢这般的后辈,逢年过节也最爱给他们红包。

  安后也不能免俗,当即封了平安牌,还有些金叶子给她,殷听雪为此献诗一首,诗中自是吉利喜庆之语。

  当晚,太后封的平安牌和金叶子就被陈易没收了。

  仔细看过之后,平安牌和金叶子里都没有暗藏玄机。

  陈易这一举动当然被宫女禀报给了安后,安后对此好气又好笑,连叹他提防心竟如此之重,也不想想如今他都到宫里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又怎会多此一举?

  临近大婚,陈易有些花天酒地,时不时就让请人唤来冬贵妃,再加上大小殷,三女同眠一床,不知多少次日上竿头,才匆匆转醒。

  安后对此略有微词,不是因为陈易沉湎于温柔乡,不思进取,而是因为东宫若疏分明就在宫内,不过几个拐角的距离,但陈易却见都不去见她,也不去见之后随嫁的林琬悺。

  每当有女官传达太后意思之时,陈易总以尚未婚嫁、不宜多见为由婉拒。

  话虽说得在理,可由陈易说出口,那就有些不在理了,这么久以来,你陈易何尝是什么守礼数的人?

  想来啊,是叛逆…不愿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小小叛逆。

  安后不仅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反而更觉得陈易这般的表现,才是真情流露,若陈易真的事事都变得百依百顺,那就不是陈易了,更让人生疑。

  不管怎么样,大婚的日子总归是要到了。

  为免节外生枝,大红灯笼只挂在了内廷里,外朝上没有一点风吹草动,至于看嫁资、催妆这类麻烦事尽数省去,分红馍馍、坐花轿绕街巷一圈这类习俗,也从简行事。

  甚至于连哭花轿的都几乎剩了一半。

  成婚那日,那姓东宫的笨姑娘开面之后,哭得稀里哗啦的,本来是灵机一动,想着趁哭花轿的机会,将水搅黄,再拖上一拖,为此她还偷偷摸摸剥了个洋葱。

  “我不要成婚、我不要嫁人!”

  东宫若疏会武功,好几个宫女都没法把她塞上花轿,便是宫中的壮妇拖着她推,那屁股墩还是露在了花轿外面,曲线浑圆。

  啪!

  狠狠的一巴掌。

  东宫若疏吃疼地闷哼一声,羞郝地回过头来,发现拍她屁股的不是别人,正是新郎官陈易。

  而陈易身后,凤袍女子的身姿娉婷而立。

  得了,两正主直接来了,这下想哭花轿都没法哭了。

  东宫若疏呆呆地被塞入到轿子里,想到了殷惟郢给自己的九十两,揭开帘子大声道:

  “陈易,我恨你!”

  喊完之后,她还摸了下有些发红发疼的股儿……

  他这般好色,

  日日夜夜都要被扇屁股?

  东宫若疏打了个寒颤。

  成排成排的宫女托着红灯笼,连绵一片,辅以地上红毯,华丽壮观,宫中树木皆悬挂了丝绸锦缎,既是迎接元宵,又是迎接这大喜之日。

  礼乐齐鸣,丝竹之音不绝于耳,陈易骑着高头大马,浑身通红的新郎官模样,他有些局促,有些不安,但还是维持着镇定,护着东宫若疏的八抬大轿走向了成婚的喜暖殿里。

  宫内成婚之处有两处,一处是供皇帝大婚时用的,一处则是供皇子皇女用的,陈易所用的自然是后者,成婚之处在宁福宫的喜暖殿,琉璃顶灿金色泽倾泻下来,整个三进式结构的喜暖殿被装点得华丽漂亮,这里挂着璎珞,那里悬着金叶子,安后亲笔题下的“早生贵子”四字高悬于顶。

  至于伴娘们,也是大红色的衣裳,东宫若疏在里头瞧见了熟悉的身影,正是她们要护送自己跟陈易圆房。

  不一会,东宫若疏被送下了轿子,便看见了诸多女官齐聚于大堂上,而那高堂之上,有雍容华贵的一国之后端坐。

  一码归一码,得知太后要做自己的高堂父母,东宫若疏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的,不过她还是拿回了些陈若疏的镇定自若,在小婵的搀扶下,顶着厚重的凤冠跨过门槛。

  而陈易早早就在堂内等候。

  新郎新娘一道,拜天地高堂。

  “一拜天地!”

  在宫女们的搀扶下,陈易和东宫若疏朝那“天地君亲师”的供桌盈盈下拜,安后坐于供桌之后,这一拜天地,既是拜牌位,也是拜这一国之后。

  皇天后土,临朝称制的皇太后,自是天地。

  “二拜高堂!”

  敞亮的嗓音落下,陈易和东宫若疏越过供桌,朝安后盈盈下拜。

  安后凝望着这一幕,眼眶发酸,两滴泪水落了下来。

  从前她也成过婚,可成婚之时,那为修道疯魔的先帝并未出现,而她又是二立的皇后,于是乎便独自一人向着高堂上的先太后下拜,之后又向着空气对拜。

  回首往昔,安后忽觉唏嘘难言,只是一切都过去,这对新人,不必受这些孤苦了。

  为了今日,她不知等了多久多久。

  但终于还是等到了。

  “夫妻对拜!”

  嗓音落下,披着大红绸缎的东宫若疏一阵艰难,但还是向着陈易,盈盈跪拜了下来。

  通过隐约的缝隙朦胧光,东宫姑娘瞧见陈易近乎平静无波地,与她跪拜而下。

  至于大小殷、周依棠、闵鸣、冬贵妃等一众伴娘,东宫若疏看不清她们的表情,只是觉得有点发寒。

  她头有些晕了。

  像是被很多人压在了身上。

  ……………………

  拜堂之后,新娘子要先被送回到洞房,而陈易则要在正堂内敬酒、分红包、红馍馍,迎接众人的贺喜道谢。

  其中当然也包括伴娘们的。

  众女们目光各异,但都聚焦于陈易之上。

  小狐狸泪盈盈地看着陈易,大殷则脸色泛白,眸光夹着询问和委屈,周依棠的目光则让人生寒,闵鸣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安后环视了一圈,噙笑问:

  “怎么,不给新郎官道声喜吗?”

  话音落下,却并未出现安后预料中,一石掀起千层浪的画面。

  众女像是已心里做好了准备,除去那独臂剑甲以外,都一一给陈易道了喜。

  殷惟郢说的是:“愿祝此后神仙眷侣。”

  殷听雪说的是:“预祝今夜百年好合。”

  ……诸如此类,凡此种种,众女的话语各异,神色也各异,安后瞧在眼内,本想看些风趣的事,像是之前私宴上修罗战场,但今日大婚,能平稳落地就好,不必多闹腾。

  待道喜过后,安后便唤人摆好书案,她要亲自题联。

  笔力苍劲,如有龙蛇盘旋,墨染得红联更显出威严之气,乃至掩盖了联语的喜庆:

  天作之合长长远远,四世同堂平平安安。

  陈易上前恭维了一番,看他这副有些僵硬的模样,安后不禁勾唇笑了。

  她上下打量了番这新郎官,心中百感交集,脑海里一时掠过自己成婚时,那空荡荡、死气沉沉的画面。

  先太后皮肤耸拉得一层叠一层,像是个半死不活的人般端坐上首,大红绸缎垂下无尽昏暗,而她守在空荡荡的婚房内,独自一人睡了一宿。

  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似当年了,常常有人说,父母会把自己的期许寄托在孩子身上,安后也体会到了这复杂的感触,眼角又滴下晶莹的泪水,盖过了原来的泪痕。

  “娘娘你怎么…流了泪?”陈易出声问道。

  “傻易儿…你不该说话的,”他一说话,安后就更止不住了,她捂嘴笑了起来,接着还低下头,想掩盖住眼泪,但偏偏女人越想掩盖眼泪,她的眼泪就越是动人心扉。

  她自己好想也想明白了道理,又把螓首抬了起来,温和地凝望陈易。

  “本宫…我不该在这时落泪,坏了你的喜气,唉…”

  安后用指尖抹去眼泪,但又觉有失仪态,想寻手帕擦拭,却泪光朦胧,一时寻不到,忽地脸上多了绸缎触感,原来是陈易捻起衣袖,默默为她拭泪,

  “唉…唉…你说你,擦什么擦呢,你越擦,我就流得更多…唉、唉、唉,把你婚服擦脏了……”

  安后叹着气,几番嗔怪。

  陈易无声地凝望着她。

  他抑制住心底的情感,所以不能多说些宽慰的话,他忽觉无可奈何,只因世上从没有真正的两全之法。

  泪水终于稍作止歇,他温柔的动作被安后记在心里,她不禁想到过去陈易对自己的排斥隔阂,那时他百般不愿,可瞧瞧现在呢?现在他怎么样了?

  两相对比,安后心涌出得意之感,本想嗔上几句,戏弄他一下,但他的胸前隐隐烁着光,那是雕着“易”字的坠子,话语到了唇边又退了回去,转了一圈还是作罢了,她眸光前所未有的柔和,他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自己又怎能跟他计较呢?

  是啊,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有奶便是娘……

  忽地她想到了一事,便柔声问:

  “那个安南王妃,你有没有叫过她娘?”

  这是个很没来由的问题,她的嗓音出现了微妙的变化,陈易肉眼可见地停了一停,忽然间琢磨不透这女人的心思。

  陈易如实道:“没有。”

  “那你还跟她…圆房。”她话音有些微妙。

  陈易定了一定,低声道:

  “我跟她不是这般关系。”

  安后听到之后,又问:“你…没让她那般假扮过我?”

  “从来没有。”

  “好,谁都假扮不了你娘。”

  安后说着,这话意义并不分明,像是在说连她也不能取代,她怕一语成谶,便补了句道:

  “谁都假扮不了我。”

  “是吧。”陈易如此说。

  他从来分得很清,祝莪就是祝莪,不是别人,同样,安后就是安后,也不是别人,或许他会将这话讲出口,但那是有朝一日,而不是今日。

  安后再看了眼那玉坠子,轻轻碰了一碰,只觉温润如玉,除此以外,别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你要圆房了,我心里高兴,我不是嬷嬷,不会收一大堆义子义女,除了你以外,我就没有过孩子,”

  宫女要上前接对联,安后挥手让她退开,反手捧起对联,亲自交到陈易面前,

  “我只有你,你要珍惜,不要辜负我。”

  陈易再三拜谢,托着这联,就要带着一众伴娘去闹洞房。

  安后看着他们的身影在宫女的引领下,渐渐往深处而去,悬了不知多久的心念,终究定了下来。

  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那么多的艰难曲折,那么多的母子相悖,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日……

  一念起,诸念生,安后感慨万千,指尖不住轻颤。

  大堂之外,女官素心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低头而下。

  “素心,怎么这般焦急?”

  安后觉察到什么,皱了皱眉。

  女官素心有些颤音道:

  “娘娘、景王、景王纠集朝官要进谏!要闹婚场!就在外朝上!”

  ……………………………

  东宫若疏守在婚房里头,大着眼睛惊疑不定。

  从小陪到大的丫鬟小婵此刻也陪着东宫若疏经历人生大事,哪怕这笨姑娘不情不愿,可说到底,还是得出嫁圆房。

  “小姐,别乱揭红盖头。”

  小婵见东宫若疏有些心慌意乱地摸起了红盖头,出声道。

  东宫若疏慌乱得紧,这已经拜了堂,那么自己那点殷红还能守得住吗?左右好像都要给按到床榻上了。

  她一时就想捉摸地找个机会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