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上飞
“在精神恍惚中,又受到了牛大名编造地那些污言秽语的刺激,魏某虽然并未与独孤仵作谋面,但此刻,我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痛,他失去了一个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而此时董好古来买印,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魏明望向董好古,神色鄙夷:“你来得真不是时候,此时的独孤羊处于精神恍惚之中。”
“但是他要去做一件事,做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所以他在离开明器店的时候,并没有熄灭烛火,这就是为何牛大名第三次来明器店,却发现明器店里根本没有人!”
费鸡师突然插话:“那么独孤羊究竟去做什么去了?”
魏明望向曹惠:“老夫人,独孤羊将娄礼德的尸体带回家,是什么时辰!”
“亥末子初……”曹惠已然涕不成声。
“这就都对上了!”魏明惋惜叹道:“独孤羊虽已决定赴死,奈何娄青苔反复纠缠,他也担心错判其父死亡的真相,于是决定将尸体背回家,叫其母曹惠复验。”
“所以那夜我儿才说……有娘复验真好……一辈子之类的话……”曹惠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
春条也跟着掉眼泪,而钟伯最后给出确认的答案。
“彼时,我见明器店的灯还亮着,我就想陪他去说说话,他向我交代了后事,他要自行了断,让我把剑放到泥俑手中,等在明器店外,等到子丑交接之时,见谁来明器店就指认谁是凶手!”
“我问为什么?他却说,仵作之死,无足轻重……”
整个公堂之上陷入一片寂静,仵作之死,无足轻重?!
钟伯还说:“我知道来龙去脉,我觉得逼死独孤羊的不是董好古,而是牛大名!我与仵作同仇敌忾,便自作主张指认了他!”
曹惠气急攻心,愤而起身:“牛大名,按照规矩,仵作不临刑场,但是待你砍头之日,大唐女仵作曹惠,会亲自为你验尸!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长着人心!”
验一个尸体哪里够,过几日春山的尸体,也得由你来验,在魏明这里,要将法律,更讲人情,还有寻求一份公平!世间有太多太多不公平,总得有人做点什么,哪怕偷偷的……魏明出声:“择日不如撞日。”
“我以陇右河西节度大权,特判,牛大名斩立决,即刻施行,后补公文,再呈报长安刑部、大理寺!来人呐!将此僚押赴刑场,斩!”
“至于董好古、春山,押入监牢,按罪量刑,而钟伯终究做了假证,但念其年龄已高,则关押半月,以儆效尤,至于马槐,无罪释放!”
之后众人来到刑场,亲眼看见牛大名被行刑,曹惠替其验尸,整个过程,所有人都很沉默。
“人人都不是凶手,可人人又都是凶手!”魏明发出一声感慨,而像似上仙坊案中人人都是凶手,可人人又都不是凶手!唐诡的世界,就像唐人的茶桌,摆满了杯具啊!
苏无名卢凌风等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是啊,此案没有凶手,可人人都是凶手!”
“对了,独孤信多面印呢?那东西真的还在世上吗?”独孤遐叔提问。
魏明笑了笑,拍着独孤遐叔的肩膀说:“独孤信多面印,我们或许不知道在哪里,但你一定知道,因为独孤羊曾经将他的一切都托付给你了,独孤遐叔,你可不要辜负了独孤羊的期许与托付啊!”
“还有,独孤遐叔,你还想见轻红吗?”
独孤遐叔呆呆愣在原地:“兄长将一切都托付给我了,而我……还能见到轻红吗?”
魏明点头:“将两件事情想通之后,带着春条来找我,对了,告诉她,还想见独孤羊最后一面吗?同样的,这或许也是你与轻红的最后一面!”
“仔细想,慢慢想,不要着急,彻底想透了,想通了,再来找我,春条也一样!”
转天,众人再次来到独孤家看望老夫人,同时将独孤羊的一些遗物交给春条。
独孤遐叔复杂看了春条一眼,深吸一口气说:“我已经向州府通报了案情,这五块银铤是独孤羊授艺所得,现归还家人。”
“只有这些?”春条脸色苍白。
“原本有六条,但独孤羊给了春山一块,还剩五块……”
不等独孤遐叔说完,魏明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铤:“这是前几日春山在青川镇斗宝赌博输掉的那块银铤,现在六块已经凑齐了!”
春条摇头:“我说的不是银铤,他难道就没有给我留下别的什么东西?哪怕一句话。”
独孤遐叔望向魏明等人,魏明点了点头,独孤遐便将独孤羊放妻春条书交给了春条。
春条一见是休书,整个人浑身一颤,脸色更苍白几分。
展开一看,泪洒当场:【盖闻一日夫妻有百日恩情,独孤何人竟遇娘子,一舟共渡须十年修得,同床邀梦则是三世之缘。
独孤与娘子本欲花下携手,共事炊烟,造伉俪之深情,成他人之艳羡。
然独孤生于仵作之家,向为世人所轻,又无通达性情,难令娘子欢颜。
虽有雕虫小技,造泥俑以营生,挡盗贼于墓穴,亦不为世人所重,悠悠七载,间隙既生,怨忿难平,已为深谷仗。
独孤内欲改性情,然朝夕难至,独孤外欲弃仵作,怎奈年久生情。
独孤苍苍而娘子青青,若以此拖宕竟困娘子,独孤不为,今放春条,欢喜各生。
伏愿娘子,觅得良家,对镜展眉,育女生儿,六亲皆欢,独孤无憾,为留后凭,拾阳县独孤羊谨立!】。
第一百三十九章儿媳承志,撰书立传,曹惠拜谢,再见轻红,独孤羊托付
众人闻之无不落泪,春条更是涕不成声,却边哭边笑:“好你个独孤羊,这哪里是休书啊,分明满纸都是不舍,看来我这个娘子也没有那么不堪嘛。”
说着,春条深吸一口气,坚强地擦干眼泪,回头大声笑着说:“我家独孤好文采,若非生于仵作之家定可考取功名,然而考取功名虽然是天下读书人的梦想,可仵作总得有人当啊!”
“阳明圣人,苏先生,卢将军,费神医,独孤县令,还有裴小姐褚小姐你们来得正好!今日有件大事还请各位见证!”
春条要拜婆婆曹惠为师,继承独孤羊的遗志,学习仵作的技艺,此事属实令在场众人没能想到,魏明除外。
曹惠梳理发型,不复疯癫形象,端坐正堂门前,正色朗声道:“大唐女仵作曹惠,代儿独孤羊传艺!”
春条走到曹惠身前跪下,曹惠问询:“下跪者何人?”
“独孤羊之妻,春条!”
“你可是自愿成为仵作?”
“自愿!”
“一日仵作,终身仵作,春条你无悔否?”
春条摇头:“无悔!”
费鸡师凑热闹道:“这得吆喝一声啊,春条,行拜师礼,叩首!”
春条恭恭敬敬三拜之后,费鸡师喊了一句:“礼成!”
魏明带领众人,向曹惠婆媳贺喜:“恭喜仵作之家后继有人!”
曹惠婆媳答谢,之后魏明又说:“我已经上疏朝廷,废除一些对仵作律条不合理之处,包括禁制仵作后人科考等等。”
“同时要求仵作入编,享受与官吏同等地位,令衙门公廨按品阶发放薪资月俸,从今以后,仵作之家就是光荣门户,且可恢复改用朱门罗柱。”
“此外,关于仵作行训乃祖辈传承,非法律可改,然世人尊我魏明为圣人,即为圣人便要做一些世人不可行而我必行之事。”
“十日之后,我们要离开拾阳,而离开之前,我会给仵作行业,以及天下仵作带来新的行规,树立新的规则,重塑行训之风!”
说罢,魏明转身离去,曹惠望着魏明背影,泪眼婆娑:“不管能不能做到,圣人仁心无愧矣!”
苏无名喟叹道:“虽然我不知道师弟要做什么,又如何改变一个早已经存在数百上千年的行业规矩。”
“但我师弟不是一般人是圣人,他总能做到一些匪夷所思,可以称为神迹的奇迹,给他十天,便可见分晓!”
独孤遐叔复杂的眼眸来810回闪烁,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春条,我有件事必须和你单独说一下,还请借一步说话。”
众人诧异,独孤遐叔没解释太多,只说与独孤信多面印有关,春条不疑有他,便走去一旁交谈一番,之后春条脸上来回色变。
最终点了点头:“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我知道圣人不是一凡人,是谪仙人临凡,但我还是需要有个心里准备,一时间确实难以接受。”
独孤遐叔叹口气:“我也一样,两年了……我对她的思念从来都没有减少半点,可我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沉湎过去。”
“这也是她不希望看见的,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见一见她,而你也应该去见一见兄长!”
另一边,魏明回到公廨之后,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写刑狱断案史上不可逾越的一座山峰,也在法医开山鼻祖、集大成者的宋慈传世著作《洗冤录》
宋慈何许人也?宋慈,字惠父,号自牧,南宋时提刑官,仵作之王,顶尖法医学家!其人进士出身,家学渊博,后提点多地刑狱。
其撰成的五卷《洗冤集录》,乃集验伤、验尸、血型鉴定、检骨、死伤鉴别、毒物分辨,以及急救法、治服毒药方等为一体的巨著。
它是历史上第一部系统的、世界上最早的法医学专著,该书在宋之后的历朝历代、尤其司法检验工作方面,有着重大的影响,后被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国广泛流传。
因宋慈对于法医学的发展有重大贡献,因而宋慈也被尊为世界法医学鼻祖,在几乎所有设立法医学的大学学院里,都会立一尊宋慈的雕像,彰显其功德!
魏明想要修改行训,就必须要撰写出一部可以让所有仵作认同、效法的行业书籍。
唯有成为仵作行业祖师爷级别的人物,才有资格在一个行业指手画脚,不然只凭借律法与圣人身份,是远远不够的!
而且就算如此,魏明觉得还是不够,洗冤录很好,但不够完善,要做就做一场大的,把后世完善的法医学,一块编入其中。
他大学学得不是法医学专业,但个人爱看推理小说和悬疑破案类影视剧,包括柯南之类的侦探动漫,在穿越前他都追到了最新一卷。
他记得有一次,头脑一热,不光在图书馆埋头看完了洗冤录,还看了好几本后世法医学著作,记忆力确实不咋地,都忘完了。
但是穿越之后,除了系统福利外,又觉醒了一项自身天赋,即过目不忘的能力!不然他也不可能一举考中,还得了个状元!
他可以把前世看过的所有书籍知识,全部回忆起来,并一字不落重述复刻,魏明深吸一口气,开始编撰大唐版本的洗冤录。
其实吧,大唐时期的尸检其实有一些简陋,就拿白梅饼验尸举例,看似神奇,其实本质上就是热导淤血伤痕显化而已。
不用白梅饼,用其他大饼馒头,乃至热毛巾,都可以达成相同的效果。
所以,他不仅要在大唐人能够接触基础上,删掉虚头巴脑的东西,更要做到科学与详细。
让仵作真正了解何为法医,怎样才能更好为尸体服务,怎样才能叫死人说话,尸体不说说谎,尸语者真相也!
一日一卷,十天十卷,就应该差不多了,比原本宋慈版本多五卷,总结更为详细,鞭辟入里,念头通达,魏明下笔如有神。
几乎不怎么需要思考,只需要去复刻脑海里的记忆便可,唯一需要改变的就是修辞手法,转变为大唐人听得懂看得懂的表达方式,仅此而已?
然而等过去七日之后,不眠不休的魏明就提前写完了十卷洗冤录,如今阳明商行已经将他的廉价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熟练使用,并投入生产环节,出版一本百万字的洗冤录,再容易不过了!
只待洗冤录出世之后,传遍天下,便可修改诸多行训规矩,如仵作不可杀人!当然了,这也是有前置条件的,类似故意杀人照样判死刑。
“还剩三天,不能浪费,要不炼制修身炉核心?”魏明说着,就将炼尸一脉传承拿出来修炼,并将炼制修身炉核心的傀儡之尸一同从噬囊里倒了出来。
所谓修身炉,是一种可由机生命体、刺激人体经络,并改变人体环境和修行资质的一种手段,可以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感受天地间的炁,而后传授其手段,修行速度可达一日千里。
而人的修行资质分四等,下根器、中根器和上根器以及传说中的天灵根,修行的功法和异术多种多样,魏明的八奇技就是其中最强大的修行功夫和异技!
他打算借着修身炉,先给自己的团队成员提升一波实力,之后再暗中打造一支不弱于白玉京的强大超凡势力,哦不,比白玉京更为强大的超然势力!
说回修身炉本身,炼器化物皆为死物,神机百炼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以生命有机体为基础去炼制人体,而这个生命有机体,就是修身炉的核心!
在一人世界里,核心是曲彤产下的肉团,其中使用了双全手和神机百炼的力量,而打造好的修身炉想要发挥出最大威力,还需要术士帮忙,而他恰巧又有风后奇门,如今八奇技他解锁了五个,其中三个都可以用于打造修身炉。
而很巧合的是,他还得到那有机生命体的平替物,即炼尸一脉的培育之物,驱动内核,同样是在生命体的基础上,利用自然生物力量与炁的运转驱动的结果。
魏明深吸一口气,开始炼制这这种可以替代修身炉核心的有机生命体,使用的材料不是别的,就是一个月前与少司命李瑾一战之后,收集到的百万野兽尸体以及数千异兽之躯。
一日、两日、三日……三天一过,十天之期已满。
魏明房间外,汇集了许多人,苏无名、卢凌风、裴喜君、褚樱桃、青溪、费鸡师、薛环、独孤遐叔、曹惠、春条、徐县丞、老周、马槐……基本能来的,都来了,因为大家要见证一个奇迹!
圣人从不令人失望,同样的,圣人做的事情也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
魏明看着手里的东西,满意点了点头:“成功了,接下来就可以打造修身炉本体了,不过眼下……还是先出关吧。”
魏明走出房间,众人齐刷刷望了过来,魏明淡淡一笑:“幸不辱命,从今以后,仵作行规可以改了,而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这话说的嚣张和霸气,但只有身为仵作的曹惠才深知多么不容易。
曹惠苏无名等人迫不及待地拜读魏明的大作,好半天之后,嘶嘶的连连倒吸凉气此起彼伏:“传世大作,仵作经典,集大成之作,其中新颖观点与手法实乃开山之作,首创之术!可奉为仵作入行必读,仵作行业的无上至宝!”
曹惠再一次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唐女仵作曹惠,代表天下仵作,拜谢阳明圣人!”
春条跟着跪下,魏明走上前扶起二人:“不必如此,魏明是大唐的圣人,仵作亦为大唐子民,我又怎忍再见悲剧。”
“我想说的是,仵作之死,从来都不是无足轻重,而是一个行业的损失,刑侦技侦的损失,是查明真相重要一环的遗憾!”
“愿独孤兄一路好走,愿天下再无第二个独孤羊,魏明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众人再次拜谢,之后魏明让卢凌风持他手稿与令箭,快马前去府州阳明商行分行,进行出发刊印发行事宜,尽快完成仵作行业的认证从而也好修改仵作之训!
苏无名突然失落道:“师弟啊师弟,你坑得为兄好惨啊!你有这般验尸之术,而这一路上,我却以师为名对你教诲传授……为兄羞煞啊!”
“纸上谈兵我行,但实际上的操作,师弟远远弗如师兄。”魏明摆了摆手。
苏无名双手捂着脸:“你就别骗我了,现在回想以往好为人师一幕幕,师兄我这张脸啊,就臊的呀,哎呀呀……你小子真不够意思!故意扮我难堪,师弟啊师弟,为兄伤心难过了啊,你得表示一下,给我受伤的心灵一些补偿!”
魏明嘿嘿一笑:“要不我给师兄涨点月俸,权当赔罪了?”
“钱?师兄是贪钱财之人吗?庸俗!!!”苏无名怒不可遏,专而又语气一变,贱兮兮问道:“你给涨多少钱?”
魏明:“……”好好好,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苏无名?!加钱居士是吧?!
最终谈妥加一千钱,玩闹才作罢,之后魏明望向欲言又止的独孤遐叔和春条二人组,不由得笑了笑:“你俩跟我来吧。”
独孤遐叔和春条点头应声,跟着魏明进入房内,独孤遐叔先将藏在盒子里的多面印交给魏明:“魏师,这就是独孤信煤精石多面印。”
魏明把玩了几下,心生感慨,后世时,他曾经在博物馆里见过,也听说其再问世的来源还颇具戏剧性,是个中学生在河边偶然捡到的,后经过专家鉴定,就是传说中的独孤信煤精石多面印,属于国宝级文物!
“好好收藏,传于后世,它将成为我华夏文化之瑰宝,如果怕断了传承,或其他原因而致使多面印遗失,不久之后,九门协会会携同阳明商行,并持有朝廷文书,在大唐各个府州开办博物馆,到时候你们以独孤羊的名义捐献,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也算青史留名了!”
魏明如此一说,独孤遐叔和春条自然愿意,点头应下,并说:“只有如此才不辜负他与独孤家的传承和信仰,更不负我华夏文化之魅力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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