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这句话在食尸鬼章节中被反复提起。
“我能挺过去。”
艾薇咬牙道。
伊森几乎立刻想到了他离开图书馆时的症状，他在街上出现了短暂的幻觉，在回到庄园后甚至一度认为贝拉摩大公的肉质一定非常鲜美，在目睹了艾薇的情况后，他明白那也是感染了食尸鬼病毒的症状。
只是他的抵抗力似乎要比一般人强上那么一点点，病毒并没能在他的身上停留太长时间。
可问题在于，他和艾薇究竟是怎么感染上病毒的？
自来到暗炉城后，他们连食尸鬼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难道是……贝拉摩大公为他们接风而准备的丰盛晚宴？
可贝拉摩大公自己却没有出现感染的迹象，而他在晚宴上吃得比谁都多，但考虑到在费舍尔撰写的小说中贝拉摩大公是他认定的罪魁祸首，伊森安顿好了艾薇，便将贝拉摩大公、厨师以及今天晚上所有的侍者都召集到了会客厅。
伊森不禁有些反胃。
如果他和艾薇身上的病毒不是通过伤口传播的，那便是《带你了解100黑暗生物》中最传统的感染路径——吞食人肉。
这种途径传染的速度与剧烈程度要远高于伤口传播，奥古斯认为它几乎不具被治愈的可能，也没有被治愈的必要，对于这一类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们一个干净利落的解脱。
杀死食尸鬼的方法很简单，用武器砍下他们的头颅，武器本身并无限制，不需要被生命教会附魔过的长剑，又或是其他普通人难以搞到的道具。
有时候你只需要一把斧头。
这些人最好没有把人肉混进昨天的晚宴里。
不安的气氛在大厅里蔓延着，贝拉摩大公和仆人们都偷偷打量着伊森。
新内阁的首相在来到暗炉城，住进庄园的第一天就病了，若是上纲上线，这很有可能演变成严重的政治事件，尤其是在伊森特地强调要把厨师也一并叫来时，所有人的心情都沉入了谷底。
“你认为……是有人对艾薇下毒？”
贝拉摩大公小心翼翼询问道，那厨师的身子顿时吓得跪倒在了地上，高呼道，“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做！”
这似乎勾起了厨师内心深处的恐惧，因为在一年前的暗炉城，给人定罪从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尤其在此类的事件中，一个简单的怀疑就足以把他们这些普通人送上绞刑架了，这是由前审判长提出的“先进”理念，在审查案件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往往收集证据，逐个排查嫌疑人非常消耗时间和经历，而只要把每一个嫌疑人都定罪并处以极刑，隐藏在其中的真凶就势必会被绳之以法。
简单，高效。
这一法案在教会的鼎力推动下，以4:3的投票优势通过了七人议会的表决。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厨师会成为第一个倒霉蛋的时候，伊森却忽然开口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厨师先是一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片刻后，他连连道谢，接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厅。
伊森和崇尚简单高效的审判庭不同，他是一位遵循传统主义的侦探，因此采取了一些笨办法。
比如说让电元素学长帮忙走进厨师先生的内心，探究他究竟是不是“一不小心”把人肉混进了今天的晚宴里，调查的结果让伊森松了口气，事实证明这位厨师先生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很多年，经验丰富，他接待过许多来自帝都的大人物，很清楚艾薇-玛格丽特这个名字在如今帝国的份量。
因此他一宿没睡，亲自对宴会用到的每一个食材进行了检查，从蔬菜到肉类都要做到万无一失，从他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厨房半步，宴会提供的每一道菜肴，都经过了他严格的审查。
这是一场怪异的审讯，至少庄园里的仆人们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期间没有提问与回答，伊森只是把目光划过他们每一个人，期间他们隐约听见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接着伊森便会说出“你可以回去了”。
接着仆人们便会如释重负，心有余悸地离开大厅。
这场“审讯”一直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偌大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伊森和贝拉摩大公两人，桌上的煤气灯忽明忽灭，贝拉摩大公的额头上起了一层汗，伊森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他的身上。
和仆人们不同，他猜测伊森使用了某种读心术。
他听说在魔术师和真理之神的信徒中，都有类似的法术。
“恕我直言伊森先生，也许艾薇女士只是患上了普通的感冒，我请来的暗炉城最好的医生，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感冒并不会带来旺盛的食欲。”
闻言，贝拉摩大公猛然一怔。
这成为了审讯的最后一环，然而贝拉摩大公也没有把“奇怪的肉类”放入今天的晚宴，甚至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微微发福的大贵族表里如一地欢迎着他们的到来，当收到艾薇寄来的信件后，他就决定要好好招待这些从帝都远道而来的访客。
贝拉摩很清楚暗炉城前段时间的动荡让他们的名声在别的地方并不好，这是改变帝都对他们看法的重要机会。
艾薇的突然病倒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此刻的焦虑并不比庄园的仆人们轻多少。
“所以，你认为这是转化为食尸鬼的症状。”
贝拉摩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治安官舒迦在他的家里遇害了，他养的魔物也没能帮他看好家门。”
伊森说道，“我们在讨论的是某种不同寻常的食尸鬼，它能无声无息地潜伏进人类的家，甚至还会在袭击了受害者之后清理现场。”
贝拉摩大公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内心也因此产生了动摇。
“我不认为这是偶然事件，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场面很熟悉么？所有试图调查人口失踪案件的人都是遇害了，你可能就是下一个……如果你现在什么都不说，我就没法帮到你。”
实际上，伊森并不需要贝拉摩回答他的问题，只需要通过话题引导他想起某件事。
而他的目的已经实现了。
在片刻的犹豫后，贝拉摩大公摇了摇头，“我了解过一年前的案件，那是一场惨剧，但舒迦没能调查出任何线索，治安所认为费舍尔先生是在调查案件时离开了暗炉城，不慎在城外遇害的。”
“这不是很好的合作态度。”
伊森摇了摇头，“那就从你的儿子说起吧。”
“不，我、你是怎么……？”
贝拉摩大公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初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要么离开了暗炉城，要么它带进了坟墓，而他则是这个秘密最后的知情者。
“你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感冒。”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症状，以及相同的诊断结果。
“接下来，艾薇会变得口干舌燥，她会喝下好几桶水，但这却没法减缓她的口渴，症状出现的第二天，她开始厌恶阳光，身上能清晰地看见血管的纹路，然后很可能在当天晚上，她会在女仆为她更换水盆时突然从背后发起袭击，将女仆扑倒在地，撕咬着她的脖子——饮血是解决口渴的唯一途径。”
伊森停顿半晌，“而重点在于，时隔这多么多年，你仍然不知道当初那个孩子是怎么被感染的，不是么？”
第335章 暗影，只有暗影
如果你的孩子毫无征兆的变异成了食尸鬼，你会怎么做？
贝拉摩大公的做法是动用了他一切所能动用的资源，教会、猎魔人，甚至是信仰巴扎托斯的女巫，只要存在一丁点希望，便在所不惜。
猎魔人提到了《带你了解100个黑暗生物》中的方法，他们把染病的男孩绑起来，贝拉摩请来了当时教会的高阶祭司，在为期一周的时间内每天陪伴在孩子左右，一日为他进行三次净化，他严格遵守了书中的警告，不论孩子看起来如何痛苦，如何哀求，贝拉摩都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然而在一周之后，坏消息却还是如期而至。
治疗失败了，高阶祭司无法净化孩子身上的疫病，这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感染，生命女神的祷言对它完全不起作用，猎魔人与高阶祭司只能给出了相同的建议——了结他的生命，这对那个孩子来说是一个解脱。
但这并不是贝拉摩大公希望得到的结果。
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面对着在孩子出生时离世妻子留下的纪念物。
她并非出生于贵族家庭，而是一位在帝国游历的猎魔人，她有许多志同道合的猎魔人朋友，其中也包括了主持孩子治疗的那一位高阶猎魔人，他是猎魔人公会的资历最老的猎人之一，也是猎魔人奥古斯的门徒。
该放手的时候就应该放手。
他的妻子总是把这句话放在嘴边，这是她多年猎魔人生涯得出的经验，他们所处理的大多数恶灵伤人事件，往往都是因为某人过度的执着而导致的，若是强行将那些本该离去的灵魂留下，最终只会迎来毁灭。
她对于自己的死亡也看得很淡——这一行九成的猎魔人都没法善终，至少她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而不是某个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黑暗生物巢穴，她还目睹了新生命的降临。
然而这一次，贝拉摩的内心产生了邪念。
他通过妻子猎魔人时期留下的笔记，找到了一位精通黑魔法女巫，那是一位狂热的巴扎托斯信徒，也曾是猎魔人们的追捕对象。
女巫之所以回应贝拉摩的邀请，是因为她很好奇一位高阶猎魔人的丈夫居然希望得到她的帮助，而当她听说了贝拉摩的请求后，露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
十四日，暗炉城的邮局门前。
她留下了这些意义不明的关键词。
贝拉摩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这位女巫似乎要比他更了解他的妻子，她知晓当初妻子来到暗炉城的原因——猎魔人公会正在追查一起食尸鬼伤人事件，线索将他们引向了暗炉城，而在公会的记录中，这个委托被圆满完成了。
但事实真的如此么？
女巫的反问摄人心魄，贝拉摩还想追问，却只看见她化作了十几只飞散的蝙蝠消失在了黑夜深处。
贝拉摩的内心倒向了另一端。
他伪造了孩子的死亡，让教会和猎魔人相信了他亲手结束了那个孩子的生命，并且遵循了猎魔人的传统将尸体火化，以免他们变成恶灵。
与此同时，他最信任的手下依照女巫的指引，在合适的时机到达了指定的地点。
那是暗炉城发生的第一起与食尸鬼有关的失踪案件，案件涉及到了他的孩子，以及那位忠心耿耿的部下。
然而他的行为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在那之后每个月的十四日傍晚，都会有人在相同的地点失踪，第一个失踪者是暗炉城的一位铁匠，他结束了工作后在回家的路上失去了踪迹，最后一次被人目击到便是在邮局之前。
这些失踪者没有被疫病感染，他们更像是作为祭品，永远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而作为交换，那个孩子将会在某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存活下去。
这些年贝拉摩陆续得到过一些那个孩子还活着的迹象，这大约是他内心深处为数不多的慰藉。
伊森看见了贝拉摩内心深处隐藏得最深的秘密，当得知费舍尔在调查人口失踪案时，他彻夜难眠，贝拉摩不止一次产生过杀人灭口的念头，对于那个时期的他来说，让一个人在暗炉城消失算不上什么难事，哪怕他是真理学社的三阶的信徒。
教会也一定会很乐意帮他一把。
他们甚至还可以把费舍尔定义为邪神的信徒，公开将其处刑。
然而贝拉摩最终都抑制住了那些邪恶的念头，这会开启更多潘多拉魔盒，让他在这条不归路上越陷越深。
在贝拉摩做出任何决断之前，费舍尔失踪了。
两天后，他的尸体在城郊被人发现，身上出现了被食尸鬼啃噬过的痕迹，那时的贝拉摩长舒一口气，他本以为这件事将就此结束，却不曾想费舍尔的太太向真理学社寄去了信件，让瓦莱丽来到了这里。
费舍尔太太的死亡则与此无关。
在费舍尔死后，她一直认定是治安官舒迦害死了他的丈夫，便一直暗中跟踪他，直到有一天撞见了舒迦与帝国军工私下交易的现场，她以此为要挟逼问舒迦有关自己丈夫的事，却被帝国军工的杀手用火枪打穿了头颅。
她的尸体被扔进了军工厂的熔炉，消失得无影无踪。
贝拉摩保持了沉默。
舒迦虽然恶贯满盈，但他是聪明人，能很好地掩盖暗炉城定期发生的失踪案，他可以尽可能地让猎魔人公会远离这个城市。
“也就是说，我们面对的是一种很新的食尸鬼病毒。”
伊森得出结论。
查不到任何感染源，就像是感冒一样突然出现。
它对于生命女神的净化能量有着天然的抗性，听起来更像是进化过了一次的病毒，将原本的弱点剔除了出去。
更加巧合的是，今天就是十四日。
瓦莱丽女士选择了这个特定的时间寄来信件，或许也是为了卡着十四日这个特殊的日子，这解释了她的去向，如果她也看见了那本名为《暗炉城轶事》的小说，很有可能在那个特定的时候，去了那个特殊的地点。
“也许她也能在那个地方得到救治……我指的是艾薇。”
贝拉摩颓然地望着地面。
就在刚才，他的脑海里涌现出了许多念头，比如或许他可以把自己的火枪队喊来，永远地将这个秘密掩盖起来，然而这个想法终究没有在他的脑海里持续太久。
一切都结束了。
隐藏多年的秘密暴露在了帝都来使的面前，倘若暗炉城的失踪案能就此停止，或许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如果……你在另一边遇到了那个孩子，他变成了食尸鬼，你会怎么做？”
贝拉摩问道。
他内心所有阴暗的秘密都暴露在了伊森面前，然而他却对伊森一无所知，他完全无法透这个年轻的想法。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是一位很好的医生，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在出发前，伊森小眯了一会儿，睁眼时庄园外的天色便已暗了下来，艾薇则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宛如一只蠕动的毛毛虫，她的情绪比昨晚稳定了很多，虽然眼睛还充着血，但至少没有想要咬人的冲动了。
这得益于她头顶金毛的帮助。
艾薇使用了一种连伊森都不知道的神奇魔法，似乎把她一部分嗜血的渴望转移给了头顶上的金毛——那一撮金毛看起来很亢奋，甚至在伊森接近时对他的手背使用了头槌。
只可惜金毛没有牙齿，也吃不了东西，就连攻击力也弱得可怜。
“该出发了。”
伊森问道，“准备好揭露暗炉城的秘密了么？”
艾薇点头。
伊森隔着被子，背起了这只金色毛虫。
治安所隔离了邮局附近的区域，以确保不会有其他倒霉蛋误打误撞地占用掉他们的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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