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望月
邪教的高层们想到的手段,就是用自己宣传出来的“神”刷洗掉贞子的位置,然后让那位崇高的、摧毁“末日”的神之子降临在世间。
具体操作流程如下:通过天线信号,在电脑里将录制好的早已在无数教徒之间流传的“神明显圣”视频传入电视播放器里,顶替掉本该重返现实的贞子,让众多信徒口口相传的“神”从电视屏幕里诞生。
那么,献上祭品......
传教士打开了门,屋外的信徒蜂拥而至,他们将一名穿着校服的可爱女孩被黑布捂住眼睛堵死嘴巴,然后被放到了地上,这是教会里一位姊妹的亲生女儿。似乎是叫战场原黑仪?
“纯洁的少女,”他指挥信众把战场原放到了电视机桌底下以人血绘制的诡异图案里,然后解开蒙住她眼睛的布料。
战场原恐慌而绝望地看着漆黑的房间里,模糊不清的人群簇拥在自己的身旁,刺鼻的糜烂的血腥味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像是无数双来自阿鼻的惨白之手,要将她抓进无间的地狱......那是她母亲的手。
就在人群议论纷纷里,一个穿着黑袍的妇女从中走出,虔诚地跪在电视机旁,向着传教士叩首,对方连忙将她托起,“神子大人一定为谨记您的奉献,您和您的女儿会在天国里永生享受荣华富贵。”
战场原的母亲泣不成声,“我先代表我的女儿感谢信使大人的恩情......”
电视机底下的女孩拼命挣扎想要逃跑,但她的四肢都被死死地束缚在一起,动弹不得。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已经从一位教徒手里接过了锋利的水果刀,念叨着莫名其妙的祷告词,说着什么献出心脏,要将女儿的胸膛剖开。
“然后,是俊逸的少年,”与此同时,人群里被推出来一个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校服的男孩,教会里的高层死死地捏住他的手,走向前去,抓着他的手指按在了电视机的开关上――
任何人见到了都不会认为它还能工作的老旧电视机,有裂痕的、满是灰尘的、被水泡花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像是闪电一样划亮了夜空,划亮了无光的漆黑砖房。
屏幕忽明忽暗,而那柄水果刀也即将刺入战场原的胸膛。
被教徒制住的男孩蓦然动了,干瘦的肢体里爆发出超乎理解的力量,竟然硬生生地扯开了一个成年人的压制,他猛地扑向了电视机底下,踹开了那位妇女,从她手里夺走了整个屋子里唯一的武器。那柄从未染血、只磕碰过砧板的水果刀。
是谁放错了频道?!传教士恐慌地看向电视机,无数噪点飘动的屏幕里正在播放的不是宗教请神仪式的媒介,而是......一位正在火光四起的夜幕之下狂笑的男人。他穿着紫色的西装,染成绿色的乱发,脸上涂满了白色的油漆,双手挥动着在街道中央跳起了凌厉的踢踏舞。
啪嗒、啪嗒,皮鞋在水泥地面上清脆的敲击。无数人在他身后狂奔逃跑或追赶,他血腥地笑着、欢愉地笑着、悲恸地笑着、愤怒地笑着......仿佛黑夜里的漩涡将周遭的一切都扰动成存粹的混乱。
如贞子般通过漫画和电影被广为人知的超级罪犯。存在于虚构的美国哥谭市。
人们叫他Joker。
那个夺过了水果刀的男孩看向房间里的所有人,他咧开嘴笑了,笑容如同电视屏幕的那个戏子一样疯狂而混沌。
“Welcome to my gig time。(欢迎来到我的演出时间)”
那是纯正地道的美式英语。以一种浑浊粘稠的声线从男孩的口中吐出。
血液染红了那个夜晚,早已在自己母亲的生死逼迫前晕厥过去的战场原黑仪幸运地错过了这一幕。
小镇里的教团分部热切地迎回了满身是血的男孩,将他视作是降世的神子,那些死去的信徒则是呼唤神的祭品。
但所谓的神子并未诞生,这里只有一个逃出了纸盒子的小丑。
很快,整个分部都沦陷在他可怕的魔性的人格魅力里,属于Joker的混沌和疯狂支配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被教会控制的小镇也很快就改名成了“小丑镇”,给当地治安造成了极大的麻烦,甚至多次将总部的存在暴露到公众眼中。啊,对了,这个故事里的男孩就是我。
雨宫莲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面,用手指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那里仍然残留有被刀口切开的幻痛。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只是恢复了意识之后,双手和双脚就已经被牢牢地束缚在审讯椅上。
面色疲惫的男人穿着灰暗色近似丧服的服装,站在雨宫莲的身前。而在门口,一件夏威夷衬衫伴随着人字拖的滴滴答答的声音靠近,那是染了一头黄发、戴着耳环,看上去邋遢又轻浮的大龄不良。
“真是好精神啊,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么?”黄毛大摇大摆地靠近了他,好奇地询问着这位年仅14岁的男孩,“话说......你应该知道自己在被邪教绑架之后的所作所为吧。”
雨宫莲摇头。
“看吧?”黄毛有些得意地朝着那位颓废气质的男人挤眉弄眼。
“总之,这个家伙就是你要处理的怪异......”丧服男叹了口气,“他看上去已经清醒过来了,要把绳子解开交给你带走吗?”
“Joker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黄毛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条不知不觉中就黑得五彩斑斓的红线,“贝木,我从神社里请来的小玩意已经被污染得坏掉了。”
“你以为我没看过电影?”被称作是贝木的男人冷笑,“先说说你的想法。”
黄毛打了个哈欠,“Joker已经扎根在这个小子的精神里了......准确的说,现在没有什么来自美国漫画的疯子的灵魂,他就是Joker本身。”
贝木挑眉,“说结果。”
“你得帮忙,”黄毛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想要彻底解决这个怪谈,只有两个方法:第一,我们杀了他,第二,让他自己制造出心灵的牢笼,把属于Joker的部分囚禁在里面。”
“你的意思是,让我收徒弟?”贝木本来就低沉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森。
显而易见了,他们都是处理怪谈问题的专家。
雨宫莲对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被抓到了这里,而且很快就要被杀害了。
“他们想杀我?为什么......我......”他的身体本能地试着活动手指,好像在寻找――纸牌?
“雨宫莲”从自己衣袖里倒出了一张普通的扑克牌,然后大臂自手腕发力向指尖,纸牌哗然消失,切开了捆住双手的绳子,带着锋芒落向了距离他最近的黄毛的咽喉。
咚!
重物落地的声音。
Joker刚刚起身就被那位看上去瘦弱的阴沉男死死地压回椅子里,他这时才意识到随着对方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全身的肌肉都像是脱力了一样不听使唤。这应该也是“怪谈”的作用吧,他咕噜咕噜地转着瞳孔,根据从那些教徒身上得到的情报迅速分析着当前的处境。
“真是怪物啊,你这家伙,”贝木错愕地看向雨宫莲,“你居然能跟那个恶鬼一样的东西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直到今天才学会。”不知何时就变回自己的男孩作答。
“就靠着我们把你唤醒的方法,你摸索出了对抗它的手段?”
“看到你们用过一次,我就掌握了,”雨宫莲直到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脸颊火烧似的剧痛,湿润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我以前没有这个本领。”
黄毛轻快地躲开了Joker丢出来的纸牌,看着那张单薄的“K”飞向稍远处的墙壁,钉在墙面上,不由得吹了声口哨作赞叹。
“忍野,”贝木喊到自己的同行,“有带眼镜吗?随便什么度数。”
忍野不知道是从哪儿摸出来一副沾了点油污的平光眼镜戴在了雨宫莲的脸上。
“这副眼镜可以帮你摆脱那个意识的影响,”贝木对他说。
“感激不尽,”雨宫莲道谢,然后脸上升起了一种困惑和悲恸,“我......”
“‘小丑镇’案件已经告破了,所有非法宗教分子已经被警视厅的专员逮捕,你和同学战场原黑仪作为受害者很幸运的在这里幸存了半个月。”忍野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力地捏着,“你只是受害者,明白吗?而且是侦破这场案件的少年英雄。”
“......”无言之中,雨宫莲沉重地点头。
忍野大笑起来,“这就对了,以后你就好好跟这位......”
他朝着贝木使了个眼神。
“贝木泥舟,”男人解开了雨宫莲脚踝上的绳子,“你以后就跟我学习怎么控制自己。”
“你们都是对付怪谈的专家?”
“他叫,忍野爻,他是,”贝木泥舟摊开双手在雨宫莲的面前捏握,“我只是个崇尚金钱的诡骗师。”
男孩下一刻就莫名其妙的晕厥了,正如他莫名其妙的醒来。
“300万日元的学费,”贝木泥舟拍开忍野爻伸来的手,摸出一张手帕在雨宫莲脸上擦拭了几下,血迹消失,那两条切开整个腮帮子的刀口都消失了。
“这家伙可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那就先欠着......”
从此之后,雨宫莲在直江津跟着贝木泥舟苦学两年,熟练掌握了欺骗自己和他人的技术。自从戴上了眼镜,那份恐怖到无法言喻的理解力和行动力都极大弱化了,说明他真正变回了需要不懈努力才能有所成就普通人,而不是那个在漫画里能轻易玩弄人心的超级罪犯。
雨宫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戴着眼镜,其实眼镜本身并不特殊,特殊的是施加在眼镜这个概念上的心理暗示。
被那个议员的保镖暴打了一顿......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小丑就变得不安分了。
他用食指在自己的嘴角划来划去,“你不会出来的对吗?”
镜子里的“雨宫莲”笑了起来,好像是从没有戴上过眼镜,“When you bring me out, can you introduce meas…Joker?(在你介绍我出场的时候,可不可以称我为‘小丑’?)”
“这是我的舞台,你当好观众就足够了。”
雨宫莲朝着镜子里的Joker竖了根中指,然后把漱口杯接满水泼向了他。
哗啦,细密的水花拍打在镜面上。
就像是天空里忽然飘起了雨丝,有人也把水从云层里泼向大半个东京。
淅淅沥沥是一场阴霾的湍急大雨。
正如行人们阴沉的心情。
雨宫莲买了雨伞,但他的心情也很糟糕。
今天是他上学的第一天。
打了一晚上APEX,不小心睡过头了......
(一如既往的4k字大章,求票票,各种求!!!)
天干物燥 : 005.吉吉国王和他的猴群(4K)
几十缕细密的水流蜿蜒如蛇顺着盥洗室的镜面攀爬向下,生而是无源之水、无根之萍,自然是死了也要往难以追究源头的地方去安息。
窗外澄澈如镜的天空转瞬归于灰暗,云海低压,伴着倏忽一声雷鸣,像是云端的水库开了阀门,遥远而辽阔的群星之上有瀑布旋流而下。
滂沱的大雨席卷向高楼大厦。霓虹彩灯在无边水幕里折射着炫目的斑驳流光。仿佛暗无天日、昼夜倒转,行人撑着伞走在狂流的大雨之中,各色的伞就像是绽放在街道上的花朵,没有沁人心脾的幽香,潮湿里满是烦闷与埋怨的水臭。路边的拉面摊的灯牌迷糊地亮着,头发花白的顾客朝着枯瘦如猴的同样苍老的店家要了一份热腾腾的豚骨拉面。赶着上学或者上班的学生和白领拥挤在电车站的门口,汗水和雨水在分分秒秒流逝的时间里混杂成一种可怕的焦虑。车站外算不上宽敞的公路被车流围堵得水泄不通,遵循交通法规,再是心情急躁也没有司机拍下车笛,勉强维持着宁静和谐的氛围。
嘀嘀,嘀嘀嘀,嘀嘀......
雨宫莲被反复跳动的闹钟吵醒,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附满雨丝的落地窗,窗外是一望无垠的铁灰色的高远天空,天空之下是笼罩在灰蒙蒙水雾里的涩谷大街,花花绿绿的LED灯在浓雾里扩散着光晕。他从枕头底下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哦,原来是到上课的时间了。雨宫莲恍然大悟,然后身体猛地僵住了。
已经上课了?那我......我在哪儿?
他审视着卧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思。我是谁?我要做什么?
从哲学问题延申到社会学、人文科学,最后上升至复杂的数学模型、物理学狭义相对论、广义相对论,乃至光学、电学,量子力学,爱因斯坦公式,高斯函数,傅里叶变换......然后回归物种起源,人类进化,王朝更迭,工业革命,最后终止于宇宙大爆炸。
那么,我到底是谁?我是......
雨宫莲的思路在某个瞬间回到了伦理学和社会学,他给自己的胡思乱想下达了定论。
我是妈妈生的。
慢悠悠的起身,慢悠悠的洗漱,慢悠悠的换好校服。
当一个人快要迟到的时候,他会觉得时间非常急迫,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昂贵的钻石从高空落入悬崖,财富伴随着资本的腥臭消失在奔腾的冷风里。他会精神紧绷,变得焦躁不安,情绪脆弱,任何的失败都有可能在此时击溃一个人的理性。理性之后就是难以遏制的恐慌和转嫁于环境的愤怒。
当一个人已经迟到一小会儿时,他会感到非常紧张和胆怯,会不断思考迟到而导致的惩罚和自己需要承担的代价。他会因此坐立难安,一直到得知自己的处理结果后,才会蓦然松懈,恢复工作或者学习的正常状态。
但假如......假如说已经迟到了很久,并且确定自己再怎么风行雷历也不可能赶上......
雨宫莲穿上长筒橡胶靴,披起雨衣,背好空空如也的书包,撑开伞,迈步走进水幕里。
漆黑的大伞连带着伞尖像是一柄漆黑的尖,切开大雨滂沱,混入了人群。
淅淅沥沥的雨,铺天盖地的雨,落在遍地积着水洼的路面上,水花飞溅里泛起无数涟漪。街旁桔红色的房屋,像披着袈裟鲜艳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底的洗礼。那潮湿的红砖,发出有刺激的猪血的颜色和墙下绿油油的桂叶成为强烈的对照。银灰色黏濡的蛛丝在天空里织成一张大网笼罩住整个东京。
细密的水流顺着伞沿落下,融入如墨的阴影里。
雨宫莲走进电车站,他刚刚已经打电话拜托佐仓先生帮自己兜底了。
迟到的借口......就用“前往警视厅完成被安排的问卷调查”这样的话术来胡乱搪塞过去吧。雨宫莲善用自己身上的“保护观察”记录,反正学校也不可能为了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学生专门去警视厅求证。
从涩谷站出发,抵达苍山一丁目站。
离开车站,穿过街区,进入一条笔直的长道,学校就坐落在这道路的中段。
现在不出意外已经到上午的第三节课了。
雨宫莲走过冷清的小径,站在了校门口,体格健壮的门卫与他深情对视。秀尽高等学校的校服采用了和大多数中学同款的西装上衣打底,区别在于纽扣是鲜红色,左胸处缝制的手巾袋上印着校徽。而下身选用了红黑配色的格子长裤。
“是请病假了吗?”门卫问他。
“是。”决心要成为三无学生的雨宫莲连连点头。这里的三无指的是“无班级职务、无社团职务、无重点关注。”他想要减少自己在学校里的关注度。
“出示学生证给我看看。”门卫拿出一张表格开始写写画画。
“啊,”雨宫莲遵循国中时代的肌肉记忆把手伸进了衣兜,空空如也,“那个......我没有学生证。”
“你在逗我玩吗?”门卫粗短的眉毛一横一竖,摆出副随时要掏出警棍给他一个教训的姿态。
雨宫莲抬头看向伞面之下的金属骨架,磕磕碰碰地说着,“我是转校生,今天报道......”
“你就是那个转校生?”门卫面色大变,像是吃了答辩,见到了什么肮脏之物。
“啊,对的,如果最近没有其他转校生的话......”雨宫莲失去表情了,他已经能通过保安的表情猜出来自己的名声在学校里是何等的糟糕,即便他还没开始上学。
边缘人计划失败,接下来想要正常过校园生活可能有点困难了。
“你进来吧,”看门的教员强忍着嫌恶的情绪,打开了门禁。
“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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