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诡骗师 第70章

　　“不是。”她自言自语。“但你要通过这里，你身上留着佣人的血，你是佣人。”

　　她递给坂本龙司一件黑色的羽织，“穿上它，你才能行走在神主的宫殿。”

　　“切记，不可打扰到客人们的享乐。”

　　坂本龙司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误入了雨宫莲所说的“心灵殿堂”。想要活下去，活着去救出那个麻烦的女人，就必须遵循这里的规则......

　　他默默穿上羽织，虽然显得不伦不类，但那个老妇确实是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少年哟，欢迎来到神主的国土。”

　　嵌满珠宝的大门缓缓敞开，灿金色的光雾里，一群行尸走肉般的信徒跪着爬着攀登宫殿的台阶。

　　鲜艳的葡萄酒从穹顶之上泊泊流出，走进了才能发现，所谓的穹顶其实是巨大的储水库，虹色的、弥漫着绚烂星屑的液体从出水口离开，立刻就褪去了那份神性的奥妙与独一性，它们归于庸俗了，被打上了粗浅的金钱烙印。

　　坂本龙司把手伸进了那些葡萄酒，并不粘稠，但能听到痛苦的呼声，似乎在惋惜一种艺术被扼杀、一份创意被掩埋的悲惨结局。

　　宫殿还很远，但路上能见到各式各样的雕塑。

　　有持着枪械比拳的男人，也有高举卡牌的少年，独眼的雇佣兵......

　　《魂斗罗》、《游戏王》、《合金装备》......

　　耳熟能详的游戏IP。

　　但不约而同的是，它们此时已经浸泡在从天而降的葡萄酒里，通体遍布了裂纹。

　　是一种行将就木、一种即将凋零的垂死。

　　这个空间本该是神圣而宏大，但坂本龙司只觉得出难言的违和，既像是高天原、又像是奥林匹斯，胡编乱凑的神话背景里，表现出令人作呕的浮夸。

　　信徒们近了，包裹在漆黑的羽织里，做着基督教的祷告，用日语反复唱“在公义的道上有生命，其路之中并无死亡。”

　　坂本龙司再凑近，毛骨悚然地后退两步，踩到了满台阶的葡萄酒，险些摔倒。

　　哪儿是什么信徒，不过是一批包裹在织料里的人形怪物。它们长着畸形蜷曲的骨骼，野兽般的乱毛，锋利的尖牙和利爪，蛇一样的暗金色竖瞳落在高远的宫殿，流露出一种痴迷和陶醉。

　　没有“人”搭理他，只是继续攀爬阶梯，咧开满是獠牙的嘴，说着含糊不清的日语。

　　“在公义的道上有生命，其路之中并无死亡......”

　　坂本龙司摸着自己身上的黑色羽织，咬了咬牙，继续朝着宫殿迈出脚步，他攒紧了手中的球棒。

　　与此同时。

　　雨宫莲推开了静室的金属门，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

　　他沉吟两秒，又关上了门，然后拿出统计筹码的手机，连按音量增减键。

　　很快，一个电话拨通了。

　　清甜的女声，“请吩咐Eros'Party。”

　　雨宫莲问它，“买下这间赌场需要多少筹码。”

　　电话里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不存在情绪的波动，“一亿。”

　　“买下你呢？”雨宫莲接着询问。

　　“500万筹码，先生。”

　　“赌场的兔女郎，买下一只需要多少筹码？”

　　“一万筹码就够了，先生，”那声音依然甜美。

　　“是吗，那就五位兔女郎小姐，让她们来‘人间疾苦’静室。”

　　“好的先生，相关费用将在十分钟后扣除，正在为您的货物们开通权限，请稍等。”

　　“果然，还是要去赌博吗？”汐见琴音莫名来了兴趣......“你能不能表演一下，一夜之间赢走整个会所。”

　　雨宫莲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打了个响指，“我能让那位坂本社长倒欠我十个Eros'Party。”

　　喜多川v介咽了口唾沫，“看来......是要出千了。”

　　摩尔加纳满头大汗，“听说赌场作弊被抓到，是要砍手的。”

　　雨宫莲撩起衣袖，几十张纸牌哗啦啦地落了满地，“放心，有【俄里翁】在，哪怕是超高速摄像机全方位围观也没办法拍清楚我的动作。”

　　（PS：今日第三章。麻了，本来还有一章的，这两章其实都是定时发布，但是因为细节描写兔女郎的各种曲线用的笔墨太多，导致全部寄掉了，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这点。）

天干物燥 : 128.复仇战车 其六（2.7K）

　　在静室里等待了几分钟，很快就有五个艳丽的兔女郎推门走进，她们仅有一次接触这扇门的权限。

　　雨宫莲审视着她们的到来，“能自我介绍吗？”

　　没有说话，但兔女郎还是点头，各自从西装上衣的胸包里取出名片递上。名片里只是一行数字混合字母的编码，没有姓名。

　　“会说话吗？”

　　“当然，主人。”兔女郎们齐声。

　　他是第一次在印象空间里见到这样接近现实的阴影。仅论外貌已经和常人没有区别，但不出意外只是徒有其表的怪物。美好的皮囊里装着扭曲丑陋的罪恶之欲，稍一点拨就会坦然道出。

　　怪盗踹了踹正在啃梨子的摩尔加纳，让它跑远点。

　　汐见琴音下意识地想要摸出自己的“小手枪”按在脑门上扣动扳机，摸了个空，哦，为了过安检，被我丢在基地里了。

　　她思考片刻后，从桌上顺走一瓶包装精致的矿泉水，躲进了装满崭新和服的衣柜里。

　　喜多川v介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只画了一半的素描草稿，把它藏进茶几的抽屉，在心里随便找了个有头有脸的日本大神祈祷这幅草稿能在等下的动静里幸存。

　　等到整个静室的客厅里只剩下雨宫莲和五位兔女郎，他开始试探这个心灵殿堂可能存在的固定逻辑。既然是以Eros'Party作为场地，那就有可能符合它的理念。

　　假如，筹码真的能买下这里所有的事物......

　　雨宫莲看向编号最长、而且带了abc三个字母的那位兔女郎，“你的身份是什么？”

　　“是属于主人的财产。”她恭谨地说。

　　“我能命令你做任何事？”

　　“是的，您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

　　“这样啊......”雨宫莲的手里出现了【俄里翁】的猎刀，他全身肌肉都紧绷了，然后继续问道，“这里是哪儿？”

　　他死死地盯着那位兔女郎，真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诸如“是Eros'Party”或者“是赌场”这样的回答。

　　但他失望了。

　　兔女郎的神色愈发谦卑，“这里是神子大人的国度。”

　　雨宫莲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没见到异动后这才拿出那个计数筹码的手机，“你认识这个吗？”

　　“这是神国的货币，主人，您可以用它买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事物。”没有迟疑的回答。

　　雨宫莲忽然是紧跟着一句话，“我命令你下腰把头伸过两腿之间往上舔你的肚脐。”

　　这是一个人类绝对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但兔女郎却是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她弯下腰，柔软纤细的白腻腰肢像是蛇类一样扭曲，脊柱夸张的折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感受不到痛觉，违背生理学以动作。

　　“停。”

　　雨宫莲看向另外四位无动于衷的兔女郎，“你们四个帮她站起来。”

　　已经蜷成一个球的阴影显然是不具备靠自己力量起身的能力了。

　　他现在很确定，这些家伙比起寻常的阴影更像是某种类似人工智能的流水线造物。

　　此后又尝试了心理学暗示和谎言命令，预料之中的没有起效，这群阴影甚至不具备独立的逻辑思考能力，只是单纯的为了服从命令而存在。

　　“她们的人格面具呢？”已经坐回榻榻米的汐见琴音淡定地喝着陶壶里的热茶。

　　雨宫莲想了想，就命令着那些兔女郎，“把你们的力量都交出来吧。”

　　五个阴影没有任何迟疑地扯掉自己脸上装饰用的、满是金线和彩绘的半脸面具，身体立刻爆炸成漆黑的气流汇入其中。

　　“喂，这么强的阴影，居然直接自杀了......”摩尔加纳能从那些兔女郎身上感受到很危险的气息。

　　“是筹码的力量啊，”雨宫莲把手指按在屏幕，他能看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了若隐若现的天平的幻影，一侧是数万枚筹码，另一侧空空旷旷，等待着被置于其上。

　　能够形成这样诡怪的宫殿，那位坂田金银先生想必对自己的飞来横财感触很深吧。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一跃成为著名企业的社长、甚至董事会的操控者，期间的心境变化只有他本人最清楚。

　　“喔，如果以这份力量作为跳板，要盗取秘宝应该是轻而易举了。”摩尔加纳两眼放光，它想着，“到时候多余的筹码，可以在这里买到......”

　　“Mona，你在想很奇怪的事情，对吧？”汐见琴音把茶壶的盖子扣在它脑门上，“连预告信都还没发呢，你就先想着偷取秘宝之后的事情了。”

　　“嘎！吾辈......”

　　“啊，太棒了，我的画还在。”喜多川v介拉开抽屉，轻手轻脚地拿出自己的草稿，摆在画架上继续描线。

　　雨宫莲把那些面具捏碎，他的愚者牌又多出来一个碎片的画面。

　　那是西装革履的“雨宫莲”作为荷官站在盛大喧闹的赌场中央，手里切着一副扑克牌，露出沉思的表情，赌徒们的喜怒哀乐是背景，所有人在赌桌上的命运都由他掌控。

　　由此诞生的全新能力――

　　雨宫莲把手指伸向空无一物的榻榻米划动，顷刻间就有一叠厚厚的扑克牌顺着指尖的移动而浮现，它们并不存在，只是欺骗感知诞生的幻觉。

　　或者，怪盗把那叠扑克牌托在掌心捏握，然后看向汐见琴音，“送你了。”

　　那是一束粉色的月季花。

　　汐见琴音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撩开额前的少许发丝，耳垂有些发红，“哦......”

　　她伸手去摸，然后手指在触碰的瞬间猛地回缩，恼火地瞪了雨宫莲一眼。

　　雨宫莲摘掉一片花瓣丢在地上，迸裂成刺目的电光。

　　炽白的炫光里，坂本龙司本能地捂住了眼睛，等到他有意识地捏紧棒球棒，已经被一位戴着天狗面具的男人用力推搡了一下。厚重的声音在耳畔作响，“喂，别愣在原地，神子陛下的宫殿里可容不得懒惰的人。”

　　“是，是......”

　　坂本龙司怔然地站在原地，他终于登上了宫殿，映入眼帘的绝非外界看上去的神圣而辉煌。

　　机器制动、塑料被切割的轰鸣声，在信徒们的祷告声里形成震耳欲聋的嘈杂。

　　这里是流水线工厂，无数个麻木的佣人戴着面具，操控着机器生产出一批又一批的玻璃瓶。信徒们一边祷告，一边托举那些空的玻璃瓶去宫殿更上方的穹顶，打捞其中的液体，贴上写有价格的标签。

　　在现实里，这些晶莹剔透宛如彩虹的事物有个通俗的名字，“创意”。

　　这座宫殿的主人正在将那些如瀑如海的灵感与创意，将无数人的努力与匠气打包成商品。

　　每一次装瓶都能听到若隐若现的悲恸的叹息声。

　　信徒们只是头埋得越来越深，祷告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那不是悲悯而是讥讽。

　　坂本龙司觉得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慌，他想要逃跑，但转身只看到了掩合的大门。

　　信徒们到了，门就关上了。

　　一群穿着黑色羽织的、半人半兽的巨大怪物手持砍刀缓缓走来，它们注意到了坂本龙司，“你没有开始工作，你的职务是什么？把工牌拿出来吧。”

　　坂本龙司冷汗直流，他捏紧了手里的棒球棒。

　　在勒布朗打工的这个月，他跟形形色色的人物都有所交际，或许是端丽的美少女，或者是年迈的独居老人，也有下班的白领――

　　虽然不至于成为一个长袖善舞的家伙，但至少在审视事态的时候，可以很快做出反应。

　　他仔细观察着怪物们的表情，装出沉重而严肃的情绪，然后说着。

　　“我是......”

　　咚！稍远处忽然传出了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坂本龙司的谎言。

　　（等下还有）

天干物燥 : 129.复仇战车 其七

　　“你们，去那边观察情况，”一个魁梧如小山般的半兽人在轰隆声里走来，看这体型和气势，假如其他的半兽人阴影是精英怪级别的60级，那它恐怕得有80级往上的战斗力了。顺带一提坂本龙司很理性地判断出自己的战斗力大概是“level3”。

　　这位放在RPG游戏咱们也算是个头目级怪物的阴影正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坂本龙司，“这里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职位，它们被写在了工牌上，你的工牌呢？”

　　坂本龙司强忍着逃跑的冲动，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才选择站在这里，捏紧了手里的球棒，希望那份坚实的质地能带来少许安全感，“我没有工牌。是因为神子陛下给我安排了特殊的任务。”

　　怪物的影子笼罩而来，让人看不清一点光亮，它并没有思考，只是如机器般处理信息、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询问，“你的身上流着奴仆的血，你是这座宫殿的奴仆。你的工牌呢？”

　　“我没有工牌。”冷汗已经打湿了坂本龙司的衣襟，他重复着自己的回答，“神子陛下给了我特殊的任务。”

　　怪物很久没有回答，大概是它尝试在思考，但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阻碍了这个进程，思考与无法思考，反复执行之后，终于是提起武器离开。

　　“好好工作。”

　　“您辛苦了，”坂本龙司觉得自己小腿都在打抖。

　　稍远处，戴着啄木鸟面具的妇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突然要推翻面前的货柜，无形的力量在阻挠她的思想，等到有所反应后，一群怪物已经捻起她关进了铁笼里，“犯错，处决......”

　　它们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摔在地上的货柜里，大堆的筹码潮水般涌出，争先恐后地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越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