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诡骗师 第71章

　　哗啦啦。

　　雨宫莲推开堆满了桌面的筹码，他搂着汐见琴音坐在一张赌桌前，“赌场永远不会输，这是往来的定律。”

　　“哪怕是我也不例外，现在靠着各种手段堆砌出来的连胜，迟早会被一场由‘巧合’酿造的失败所全部送葬，”他抓起一把筹码分给摩尔加纳和喜多川v介，“在这个殿堂里，只要还有一枚筹码在手，你就是‘贵客’ ，可以无视那些阴影而四处行走。相对的，它们会想方设法地用各种诱惑各种美好去剥走每一位客人所有的筹码。”

　　“你们先回静室吧，”雨宫莲忽然说，“我再赢下去，这里的老板就会坐不住了。桌上的筹码最多只能护住两个人。”

　　“注意安全，”喜多川v介揉了揉手腕，“我回去画画了。”

　　摩尔加纳有到处打探过情报，但并不有效，“这里的阴影太古怪了，吾辈无论走到哪儿它们都会知道。”

　　“带着筹码你是客人，没带筹码你就是敌人。”雨宫莲抓起一把筹码砸向荷官，那个打扮暴露性感的女荷官只是妩媚的笑着，然后谦卑地给他发牌。

　　“再发，”雨宫莲瞥着自己的牌面，吩咐荷官，“再发一次。”

　　他揭开自己所有的牌，“好了，我现在刚好是21点，你只有19点。”

　　怪盗打了个响指，“你应该欠我......一千六百万筹码。”

　　坐在雨宫莲对面的阴影赌客毫无愤怒或者悲伤的情绪，他只是沉默着，取出一张写有“16，000，000”的筹码登记证明。

　　一千六百万能在这里买到什么？

　　雨宫莲喊来了一位路过的女仆，“你们这里一共有多少工作人员？”

　　“尊敬的贵客，Clotho赌场一共有624名服务员，包括了荷官、女仆、管家、保安......”

　　“好了，那我买你们所有人的命。”

　　“......”女仆微微欠身，“诚惠六百二十四万筹码。”

　　“不用谢，”雨宫莲看着手机屏幕里跳动的数字，“请你们排队在我身边自杀吧，把力量全都交给我。”

　　“我这就去传达您的命令。”女仆深鞠躬，然后退下了。

　　雨宫莲搂着满脸红晕的汐见琴音起身，去寻找下一桌流通筹码堆成小山的赌桌。

　　至于身后的满桌筹码，就当是留给那位阴影赌客的慰藉了。

　　阴影木然地拨开那些塑料圆片，因为现在的服务员已经全部属于雨宫莲，他必须得自己计算总数，然后打电话请人前来登记。

　　新的一批荷官和女仆正在赶来的路上。

　　雨宫莲制造的幻觉愈发的趋近真实化......

　　赌客在筹码堆的最底下摸出来一张鲜红色的Joker牌，陷入了长久的停顿。

天干物燥 : 130.复仇战车 终（三合一）

　　【兹有奴仆坂本氏，消极怠工，玷污神殿的威严，已按照相关规章进行处分，望诸人引以为戒。】

　　工厂的公告板上，张贴着这样的警示。

　　戴着面具的仆从们麻木地路过，就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吊住了四肢，木偶般的生活着。

　　也许他们本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也许是有人曾经久处这样的生活，于是把所有人想象成了这副模样。

　　没有人去观望公告板，他们不需要主见，也不需要为某件事发声。这座神殿只需要一个声音。

　　“神子陛下，”信徒们跪在穿着和服、挎着武士刀的男人身前。他是坂田金银，KCET的现任社长，此时脸上抹着神庙祭祀时、舞者常扮的妆容，在这座宫殿里他有个全新的身份，即统御四方八海的现人神。

　　“罪人，带来了吗？”男人把手按在刀柄末端，身旁是一堵贴满纸牌的木板墙，那是游戏王世界赛的历代冠军奖励卡，卡图有些模糊不清了，染着灰尘，又在中段扎着尼龙绳，似乎准备着要将它们连同整面墙壁都丢弃。

　　“已经带来了，”说话的不是信徒，而是一位高大魁梧的半兽人。

　　它把一个摘掉面具和羽织的妇人放在地上，这是今天破坏了神殿秩序的奴仆。

　　“做得好，”坂田金银抽出武士刀，把锋利的刀刃架在那位坂本女士的肩膀上，“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有回话，坂本女士只是将空洞的双眼投向他，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神子忽然是厌恶的嗤声，然后猛踹她两脚，让这个被工作和家庭消磨得瘦弱的女人跪在地上本能地呕吐。

　　“把这个废物拖走吧，”他摆了摆手，“连哀嚎和求饶也不会，真是让人厌烦。”

　　“哦，不对，”他刚说完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转而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你去把她关进一个玻璃箱里，摆在制作工坊的中央，然后往里面注水。嗯，不停注水。我要欣赏她濒死时的表现。”

　　言罢是举起那柄武士刀虚砍，似乎斩断了不可视的丝线，坂本女士的眼里忽然就有了光亮。

　　她恍惚间意识到刚刚经历的事情，表情立刻变得惊恐，但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没有人能阻碍神子的意志的执行。

　　与此同时，宫殿的地下层，巨大的赌场。

　　雨宫莲坐在无数黑雾缭绕的赌桌前，跟最后一位“客人”猜单双。在此之前，已经有十几名庄家输给了他。

　　赌客落座了。那是戴着象牙面具、气质温婉的女子。

　　“我该怎么称呼你？”雨宫莲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

　　“千本木，”她轻声说。

　　“这样啊，你应该是要来赢回这些筹码吧，”雨宫莲把自己的手机转过来给她看，“但是，你有本金跟我对赌吗？”

　　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是“十九亿六千四百万”。

　　千本木说，“我是奉神子大人的命令而来，要赢回筹码。”

　　“说出你们准备好的等价物吧。”雨宫莲戳弄着桌上的骰子，塑料质地，但有些沉重，大概是埋进了赌场准备的遥控设备。

　　千本木像是宕机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我是奉神子大人的命令而来，要赢回筹码。”

　　“看来你们没有十九亿筹码，”雨宫莲点头，“拿出等价物吧，怎么，拿不出来吗？”

　　他的手指点在屏幕上，那个天平的虚影又出现了，“算了，想来站在这里的你只不过是个按照坂田金银先生的认知所创造的伪物。”

　　怪盗把骰子抛起又接住，“你不可能赢我的。”

　　这句话像是在对千本木身后操控她的人说着，“十九亿筹码，我用它们买下包括这座赌场在内的整个宫殿。”

　　天平的虚影猛地朝着一侧倾斜，雨宫莲并没有意外，“那就买下这座赌场。”

　　这下竟然是持平了，交易成功，甚至还有剩余。

　　雨宫莲选择刷掉最后的筹码让“千本木”交出人格面具，以及禁止这座宫殿继续生产阴影，他本可以通过保留赌场而不断榨取这个宫殿的阴影来增强自己，但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把计数器归零的手机放在赌桌上，该去援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了。

　　汐见琴音带着喜多川v介和摩尔加纳从安全屋里走出，“所以，声势很响的敌人呢？”

　　雨宫莲指了指头顶，“它们来了。”

　　几乎是赌场所有权转让、雨宫莲筹码清零的瞬间，这里所有的阴影都崩溃了。紧随而之是地动山摇的震颤，一根硕大的铁枪刺穿天花板，蜘蛛网般的裂纹诞生、扩散，然后顺着裂纹崩开的混凝土纷纷扬扬地下坠。

　　小山般魁梧的半兽人持着狰狞弯曲的铁枪落在原地，踩碎了赌桌和地砖。 灰尘覆盖了空间的每个角落，浩瀚的金光从天而降，将它身上的毛发照耀得。像这样的怪物，竟然有将近二十位，它们将怪盗团彻底包围。

　　坂田金银操控着这个殿堂里所有的阴影，他的耳目遍布四周，一直在等到雨宫莲主动“打破规则”。

　　这座赌场是整个宫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涉及到了最底层的运行逻辑――这座宫殿正是因为现实里的“Eros'Party”而诞生。失去了赌场，就代表着他所关联的认知被削走了一小半，整个宫殿的守备被削弱，力量也随之骤减。

　　幸运的是，作为“外来者”的黑帮们在这里拥有了全新的身份，并且不受影响，它们将坂田金银成为绝杀怪盗团的反击。

　　假如――

　　假如怪盗团只有一位Joker。

　　“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汐见琴音忽然说着，“你不是有朋友需要去援救吗？”

　　雨宫莲看向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愚者】，“拜托你了。”

　　“哼，”汐见琴音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我可是很强的。”

　　雨宫莲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身旁，临走前忽然问她，“你现在能用的人格面具有几个？”

　　“既然是在印象空间里......”熔岩般炙热的少女轻笑着，“当然是属于我的故事里，从开始到现在的，全部！”

　　【俄耳甫斯】站在尘埃飘漫里，k悲悯似的拉动竖琴，烈火凭空涌现，又有鬼魂缭绕、彩虹如缕。

　　然后在火焰汇聚又瞬间膨胀造成的混乱里，雨宫莲离开了赌场。

　　摩尔加纳有些无奈地喊出【佐罗】给汐见琴音打上一些能够协助恢复精力的魔法，“如果很勉强的话，咱们可以尝试着迂回作战哦。”

　　“哈哈，”汐见琴音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俄耳甫斯】仍然维持着火焰去阻挠那些半兽人靠近，“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大张旗鼓的战斗呢，只是想让那家伙放心离开......”

　　“你的不羁之力蛮厉害的啊。”摩尔加纳羡慕似地说，“所以什么时候开始逃跑，吾辈觉得你已经要撑不住了。”

　　“哎，也没有那么快，其实还能再坚持个十几秒......”汐见琴音忽然有些晕眩，“算了，现在就跑！”

　　喜多川v介的【石川五右门卫】猛拍地板，大片的冰晶喷溅，在火焰灼烧里变作水流再蒸发，白雾缭绕。

　　通过从印象空间里得到的人格面具，汐见琴音很快就制造出幻象，成功吸引了半兽人们的注意力，让它们一路追赶。

　　雨宫莲推开了通往上层宫殿的门扉，消失在一片绚烂的金光璀璨里。

　　......

　　坂田金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他是这个世界的神，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一群小贼闯进了宫殿，用不知名的作弊手段硬生生地夺走了一块属于他的领地，谋害了大量的仆从，甚至要窃取他的财宝。

　　这份郁闷和愤怒，都尽数发泄在了那些仆人身上。

　　他挥动武士刀，并不砍杀，而是切开他们周围的“丝线”，然后命令守卫将奴仆丢进正在不断注水的玻璃箱。

　　求饶声、哭喊声，哀嚎声，尖叫，咒骂，顷刻间交织成恶毒的乐曲。

　　坂田金银享受着这份凌驾万众之上的优越，无论低贱者、平庸者如何反抗，都不过是蝼蚁向鸟雀的抱怨。

　　“神子大人，”有半兽人头目在一旁打断了他的畅想，“我们又抓到了一个闹事的奴仆。”

　　“又有人闹事？”坂田金银皱着眉头，“我的神国，怎么会有人意图背叛？他们难道不享受这份幸福的生活吗？！”

　　他拥抱天空似地张开双臂，“这一切，金钱、智慧、努力，一切都在燃烧，成为价值，成为登临这天空之境的阶梯！我赐予他们铸造阶梯的机会，他们当跪拜匍匐、献上全部的忠心和精力！”

　　“这样的美好，他们还要有异议吗？！”

　　坂田金银神经质似的手舞足蹈，他看着穹顶如瀑布般奔涌的“灵感”变成醇美的红酒流淌在地，忽然愣住了，“哦，对了，你刚刚说，又有人造反。”

　　“对对对，”他揪住自己的脸，原本肃穆的妆容变得怪诞而令人作呕，他忽然爆发出粘稠的笑声，“去把那个家伙带来吧，让我看看，我的神国里是有怎样的杂质在破坏这份所有人期待的美好......”

　　“饶了我！”男性的呼喊声，“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工作！我再也不敢迟到了！”

　　“工资什么的，无所谓了，呜呜呜，请救救我，我以后再也不要休息日了......”女人在即将迎来的窒息结局里绝望地痛哭。

　　“灵感，我的灵感全都是您的！工作也会继续努力，请饶恕我吧！”有人跪在玻璃箱底，用力去磕头，哪怕已经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坂本龙司就是在这样的声音的簇拥里，被守卫提着走进宫殿的中央。

　　他本该继续隐藏，直到找到脱身的机会。

　　但......

　　看完了公告牌的他，已经被愤怒冲散了理性，尝试着向周围的员工打探情报，寻找逃出宫殿，回到现实里尝试复仇的契机。

　　没有人搭理坂本龙司，迎接他的，只有被坂田金银派来的怪物。

　　“就是你啊，试图造反的家伙......外来者？”宫殿的主人冷笑着，把手里的武士刀横过胸口，然后用力地砸在坂本龙司的脸上，大概是砸碎了不少牙齿，血液从嘴里喷出，满下巴的通红。

　　坂本龙司闷哼一声，用痛恨和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就是这个家伙，把所有的员工、把母亲给关在了公司里......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坂田金银冷笑起来，猛地一脚揣在他的两腿之间，急剧的疼痛让坂本龙司呼吸一滞，瞳孔里血丝密布。他几乎是用破烂不堪的牙齿咬在了牙龈和嘴唇上才忍住了没有惨叫出声。

　　“还敢瞪我？”一巴掌扇在了坂本龙司的脸上，打出了些许带着血的碎牙。

　　又是一番折腾，坂田金银看着浑身渗血、已经濒死的坂本龙司，这才丢掉手里的短刀，从一名信徒手里抢过“灵感”，拧开瓶盖泼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在绝望得休克的剧痛里重新恢复意识，“真是罪人的骨肉，流着罪人的血、奴仆的血，低贱！孱弱！卑鄙！”

　　他在现实里就知道坂本女士的全部底细，自然也认识坂本龙司，“你就像你的母亲一样，下贱到尘埃里，一无是处的渣滓！”

　　母亲......坂本龙司勉强睁开渗入了血液而刺痛的双眼，看向坂田金银。

　　这个热爱田径的男孩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什么而前往了KCET。

　　他已经......

　　坂本龙司又是模模糊糊地垂下眼睛，看到自己已经不能被称之为“肢体”的双腿，膝盖被武士刀猛砍猛剁后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骼，血液顺着脚踝淌落。身体正在迅速发冷，力量不断地被抽离，一种脆弱而悲哀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他无能为力。

　　他开始懊悔，开始沉痛的反省，普通人在这份超越社会的力量面前是多么的卑微。

　　坂本龙司跑得再快，也追不上那位在画廊里华丽转身的怪盗。

　　正如同他在坂田金银面前的毫无还手的境地。

　　作为普通人，面对这些超规格的存在，只能被蹂躏罢了。

　　反抗不了的，我根本没办法反抗这个家伙。想来也是，就算是回到现实里，我又能做什么呢？他是大企业的社长，而我只是个普通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