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利维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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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3 罗马诺的立场
“说下去。”李山泽语气毫无温度。
他根本不知道作为学派的领袖，巴纳姆竟然能失人心到如此的程度。
“为什么沸腾贤者的所有人都希望巴纳姆死？”李山泽眯起眼睛，手指像是要缓缓扣下扳机的样子。
“你以为……你以为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炼金学派领袖吗？！她早就成了两边都想除掉的眼中钉！”
罗马诺急促地喘息着，语速快得惊人，生怕李山泽会随时扣动扳机。
“沸腾贤者……早就不是以前的沸腾贤者了！它彻底分裂了！芝加哥那帮搞金融炼金的，他们觉得巴纳姆偏袒药谷，偏袒那些老掉牙的物质炼金术！”
“他们说她阻碍了炼金术的‘进步’，阻碍了他们把炼金术变成纯粹金钱游戏的野心！”
罗马诺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指着空气，仿佛在指责那些看不见的同僚。
“而新泽西药谷的人，那些坚持传统炼金的，又觉得她对芝加哥太软弱，太纵容！”
“药谷认为她让那些异端玷污了炼金术的纯粹！两边都越来越极端，都觉得她碍事！她就像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谁都想拔掉！”
“我……我只是顺应了潮流，做了他们都想做的事啊！我只是……只是推了一把！求你……求你相信我！我不是主谋！我只是个……只是个执行者！”
他涕泪横流，肥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乞求，试图将自己描绘成一个无辜的棋子，一个被时代洪流裹挟的受害者。
他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了炼金学派内部的矛盾和分裂，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罪孽，换取一线生机。
不过罗马诺有些想多了，李山泽当然不会杀死他。
因为报仇这种事，要让夏莉亲手来才好。
李山泽会把罗马诺的人头留给夏莉。
不过李山泽也理解了为什么巴纳姆没有向夏莉介绍沸腾贤者这个学派——这很显然是个火山口，巴纳姆尽力裱糊之后仍然难免遭到暗算，也许她是不希望自己倾力培养的夏莉也卷到这一个烂摊子里来吧。
“哦？那你呢，马可·吉乌塞普·罗马诺先生，你是哪一派的？你是药谷这一派的吗？你既然这么急着出头，不知道你获得了什么好处？”李山泽蹲了下来，用枪顶住了罗马诺的脑袋。
罗马诺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甚至能感觉到枪管上传来的金属凉意。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他肥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生怕慢一秒就会被子弹贯穿头颅。
“我……我当然是药谷这边的！我……我一直都是！”
他急促地喘息着，口水都喷了出来。
“我只是……只是想让炼金术回归正轨！让那些……那些只知道玩弄数字的疯子滚蛋！我……我只是想维护炼金术的纯粹！”
李山泽挑了挑眉，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维护纯粹？你马可·吉乌塞普·罗马诺，是‘妄心结社’的巫师吧，作为一个精神系的巫师，你谈什么炼金术的纯粹？”
“按理说，你应该更倾向于芝加哥那群靠金融市场凭空炼金的人才对吧？毕竟，精神和虚妄，总有些共通之处。”
罗马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猛地摇头，肥肉乱颤，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声音里充满了极度的厌恶和恐惧。
“不！不！你错了！大错特错！”
罗马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被更大的恐惧攥住了心脏，浑身肥肉都在不受控制地乱颤。
那张涕泪交加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对被“认错阵营”的极度厌恶和更深沉的惊恐。
“我、我是暗中投靠了‘妄心结社’的！这不错！”他语速更快了，几乎是连珠炮般地嘶喊出来，口水因剧烈的情绪喷溅在空气中。
“可我他妈至少还是个医生！一个杰出的精神医师！我能分清，分得清什么是真正的精神研究，什么是他妈纯粹的、无药可救的疯癫！”
他用力梗着脖子，眼神因为极度的鄙夷和一种仿佛要撕裂自身的恐惧而扭曲。
“听好了！那群……芝加哥搞金融炼金的杂碎！他们…他们比我们整个妄心结社加起来还要疯狂一万倍！疯狂！”
“我们摆弄精神，没错！我们操弄思维，没错！我们颠倒是非，没错！但我们……我们至少有那么一套逻辑！”
“有一套藏在疯狂后面的规律！就像、就像精神病人的脑波也有起伏，懂吗？我们是在混乱里制造结构！”
“我们知道玩火者必自焚，知道操弄别人的精神，自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看看我们的存在性危机吧！”
罗马诺的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如同破风箱。
李山泽自动忽略了罗马诺的那些对妄心结社的自我美化。
“可芝加哥那群人……天啊……他们脑子里根本没有规则！他们无视一切，他们在凭空捏造幻觉！”
“他们把整个世界都扔进他们虚无的锅里猛炒！金子？银块？元素？物质守恒？在他们看来屁都不是！他们连这些都不需要！”
“他们在赌桌上炼金！”
他吼叫着，唾沫星子喷到了自己发抖的下巴上。
“他们的‘炼金术’完全建立在空气一样的虚妄之上！昨天是一阵风刮来的金条，今天又成了阳光下戳破的泡沫！这根本、根本不是炼金术！”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刺耳。
“那群狗娘养的…是他们疯得根本没边！连个悬崖都没有！他们已经快，或者说已经！把原本好好的资本也拖进了疯狂的深渊！”
李山泽听到这句话险些笑出声来：“好好的资本？”
李山泽感到莫大的滑稽，他忍不住嘲讽地重复起来。
"那群芝加哥人连悬崖都拆了！他们要带所有人直接跳进火坑的！”
“雷曼兄弟年！真是个充满讽刺的年份，偏偏是雷曼兄弟年！偏偏倒下的是雷曼兄弟！那场像瘟疫蔓延开的灾难，不就是芝加哥的那群疯子造的？！”
“雷曼兄弟！那个庞大如山的名字在芝加哥派那群天才手上崩成了渣……那是一场标准的演示！”
“怎么演的呢？”罗马诺眼睛发直，脸上却露出一丝惊惧过头的狞笑。
“把一群穷佬的借据——烂泥一样粘牙、根本还不清屁股债的次级借贷协议……丢到哪了？！”
"丢进他们架的大炉子里！用他们的圣地来熬制！花哨黑话贴上标签‘次级’，再丢进去炖！像他妈炼化废矿石渣！”
“还往里掺上更多玩意儿……加杠杆？对！用杠杆把一小锅废物汤底猛地变成几十万人锅里飘着的油腥花？”
“但谁担保？”他咆哮，“没有任何东西！没有金，没有银压箱底，就靠着空气上堆砌出来那庞大无比数字和泡沫一样漂流的信心！”
"当一小股子坏风钻进去——那些烂贷本身都顶不住了——啪哧！”
他声音像突然断掉的皮筋，还有些病态的亢奋，似乎说起“芝加哥人”的倒霉，让他有种难言的愉悦。
“……炉身崩碎了！雷曼倒塌，华尔街崩了盘，像被下了最歹毒的血咒，全世界一起呕血！”
“经济塌出的大裂口子里摔的是真的人！是流着真血的灵魂和成千上万破产的普通人，也包括不少巫师，是跳了楼的天台人，是怨灵般在空中打转的失业大军！”
“他们炼出来什么了，他们炼出来的只有毁灭！”
他猛地咳嗽几口，脸涨成猪肝色。死亡的枪管冰凉依然贴在头上，他这一刻像真的从过去飘来的亡魂附在了话语里。
不过听着罗马诺如此真情实感的鄙视“芝加哥人”，李山泽倒是有些相信罗马诺的立场了。
一个人心中究竟抱有怎样的理念，这种事情往往是很难骗人的，各种细节都能表现出来。
“你不是一样给詹姆斯·德拉蒙德做走狗吗？怎么，费城的金融家大于芝加哥的金融家？”李山泽听完罗马诺的控诉，这才不紧不慢地追问道，语气中不乏嘲讽。
“詹姆斯·德拉蒙德……他……他至少是做制药的！”
罗马诺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他急切地辩解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
“他有药厂！有实验室！有真正的产品！他生产的是能救命的药！能改变物质的炼金产物！”
“那不是……不是那些芝加哥疯子凭空捏造出来的数字！他……他有根基！有真正的财富！我……我为他做事，至少知道自己是在为真实的东西服务！而不是为那些随时会崩塌的泡沫！”
李山泽的眼神微微一凝，他看着罗马诺那张因为恐惧和激动而扭曲的脸，脑中却豁然开朗。
看起来，这里面还有实业资本和金融资本之分啊。
似乎罗马诺这个务虚的妄心结社的巫师，反倒是格外看重真实的东西啊。
詹妮弗也是如此，她格外重视真实，她甚至有些自恨的鄙视自己的学派——这算是妄心结社这些精神系巫师的通病吗？
这倒是能解释的通为什么罗马诺反倒是格外不喜欢“芝加哥人”了。
李山泽缓缓点了点头。
他追问起罗马诺的动机：“那么，你们联手谋杀巴纳姆女士，是为了向那些芝加哥人宣战吗？”
334 供述
在李山泽看来，沸腾贤者的分裂，大概并非仅仅是炼金术理念之争，更像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资本形态在巫师界的投影和冲突。
新泽西药谷，代表着那些扎根于物质、生产、实业的巫师，他们追求的是通过实际的炼金产物来积累财富和力量。
而芝加哥人，则将炼金术的本质扭曲，将其变成了纯粹的金融游戏，通过虚无的数字和杠杆来制造财富幻象。
巴纳姆试图调和的，是这两种根本对立的力量。
她作为学派领袖，夹在实业的保守与金融的激进之间，两边不讨好，最终成了两派共同的眼中钉。
这表面上看是什么炼金术的纯粹之争，实际上，分明就是一场巫师世界里，实业资本与金融资本的博弈罢了。
而巴纳姆，就是这场博弈中被牺牲的棋子。
但是巴纳姆死了之后，为什么沸腾贤者这个学派没有立刻爆发内战呢？
他们一方在医药复合体有大量的资源和人脉，另一方干脆控制了芝加哥期货交易所。
两方既不缺乏可调动的资源又不缺少彻底压倒对方的动机，但是看样子，哪怕巴纳姆几年前就死了，但是两方早已水火不容的沸腾贤者的内战却没能爆发，这是为什么呢？
罗马诺冷笑道：“是啊，我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选择给巴纳姆老师送药，而不是揭发维克拉姆·钱德拉赛卡在药中做的手脚。”
“所以沸腾贤者的内战确实爆发了？”李山泽皱着眉头，他可不觉得罗马诺像是胜利者或者失败者其中的任何一方。
罗马诺笑的越发讽刺了：“不！当然没有！”
“为什么没有？”李山泽奇怪的是罗马诺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因为巴纳姆老师的管理和培养实在是太过成功了。”罗马诺干脆说道。
李山泽一时拿不准罗马诺的回答是不是反话。
“在巴纳姆老师的悉心培养之下，这一批沸腾贤者的巫师，人人学识丰富，炼制手法各个独树一帜，每个人都能单独撑起一个小规模的现代炼金矩阵。”
“这本是优点。但是在人事管理上，这却彻底变成了毒芹汁。可惜，我却明白的太晚了。”
罗马诺叹息道。
“在巴纳姆老师的压制和裱糊下，两派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和平——这本身就意味着巴纳姆老师能压制所有人。”
“所以学派内一直有一股崇尚自由的风气，把任何一点条规都视为对自己灵魂和创意的钳制，觉得约束是一种侮辱。”
“为了对抗大巫师，很多人喜欢喊人人平等的口号，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谁也不服谁，谁也不服从别人的命令，顶多就是‘暂时有共同利益的合作’。”
“在巴纳姆老师死后，失去了真正能压制住所有这些牛鬼蛇神的大巫师之后，学派立刻就变成了一盘散沙，完全形不成任何合力！”
说到这里罗马诺自嘲般的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两边不想打，不是害怕死人或者打翻瓶瓶罐罐。沸腾贤者的问题，出在这个本身烂透了的内里结构——那玩意儿根本支撑不了打一场像样的战争所需的重量！ 巫师们太‘高级’了！”
“药谷里的每一个有脸面的炼金大药剂师都觉得自己是天老大他是老二。”
“他们愿意搞个人研究室、鼓捣高端魔法新药换取天文数字支票。”
“但要谁指挥谁来冲锋陷阵、去啃硬骨头的据点、去承受可能失去研究灵感的风险？”
“不如叫他把脑子送给妄心结社来解剖玩玩比较痛快！”
“至于芝加哥人，他们更是靠杠杆玩钱。”
“谁不是真金白银靠硬实力堆在盘子里！每个人都是小圈子中的神、一个小金融王国的国王！”
“谁能指挥谁？指挥链条比他们那些复杂的金融衍生物还要混乱无数倍，还不稳定！”
“叫嚣踩药谷？他们也只是嘴上叫叫，实际上只想继续轻松加愉快玩钱套钱，用炼金名词来漂白钱是更顺手的方式。顺便想办法弄垮老顽固。但投入全部身家亲上火线当战士？想也别想！”
“想想都可笑！”
“两座对立爆满的火药山巍然并立几年？彼此憎恨？天天指天骂地说早晚弄死另一边？结果我点了火都炸不起来！”
“所有人心里那点自由的骄气和混乱无政府组织惯性，让他们集体坐在火药堆旁边都点不起真正战争的火！”
李山泽到这算是听明白了。
其实什么自由主义和混乱无政府主义都是假的。
说白了就是因为这些巫师日子过得太好了，个个都身家丰厚腰缠万贯，不是药厂高管就是金融大亨，好端端的玩什么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