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399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你已经想明白了。”

“你很聪明,只是不愿意思考,思考确实是会很累,还可能没个结果,但这并不是放弃思考的理由。至少,当它与你有着切身联系的时候,你必须去想,就像此刻你所要面对的难题那样。”

青年居高临下的与她对视着,那份锋锐丝毫未变,好似能够直接洞彻女孩的内心:“若是继续维系这份现状,你和小莫提将会伤害更多的人,同时你的病情也会愈加深重。而你若是想要改变现状,就要这片矿洞处理掉,顺带找出那将你们这处别墅弄成这个地步的幕后黑手……因为你不去找,便说不清对方会不会再来找你。”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一走了之,那样可以省去所有的麻烦,但却是放弃最多的选择……”

说了这么多,楚信然甚至觉得有些口干,但现在仍不是喝水的时候,怎么也得来个像样的收尾才行,“你以前可以不去思考这些问题,但现在这些问题以及摆在了你面前,该思考了……沃尔珀小小姐。你是这座别墅的大小姐,这里的未来也将由你来决定。”

他说罢,便回头再看了眼那那片矿坑,探手入兜抽出了那张亮度已然提升到有些刺目的塔罗牌上。

所谓的刺目也只是建立在黑暗背景的前提,那并非是一切都瞧不见的光亮,至少楚信然那对微眯的赤色狭缝中能够瞧见卡牌之上若有若无的黯淡有着些微的消退,好似蒙尘被拂散,但又远未到那般的崭新,在持续了数秒后才逐渐黯淡。

连一开始微光也一同消散。

就像是断了电似的。

虽然这东西一开始就没通电。

而将这样的变化全程收入眼底的楚信然,倒是表情无比平淡的将其收回了兜里,似乎不惊讶这样的变化,也没什么好思考的问题。

仅仅是朝着那惊讶的孩子摆了摆手,行走间拎着手机光源回头走去。

“留给你几分钟的安静时间,差不多了就叫我,我们回去,顺便把那铁树带上去。”

说着他还抬手,一团淡淡的水汽在在那提灯的微弱光芒下照出逐渐明显的轮廓,聚集作鲜明的水团,随着他的前进而同一速度朝那黑暗中漂浮:“没必要在这里待多久,如果你想处理这里的话,也得去镇上联系人手,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说罢,他便脚步略微加快的迈入了黑暗中,留下了这份短暂的安静,也在这份安静之中,女孩稍微放开了怀里的布偶,蹲下身来擦侧摸了摸地面,再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上面,然后自己蹲坐在了一边。

将提灯放在一旁还能看到那下面的大片晶石丛反射着那远远地火光,有些微妙的好看。

但一想到是这种东西让一切发展成这样,女孩便也失却那份欣赏的心思。

抬手握住一旁布偶那软绵绵的手,也等于同它一起合握那好似黏在表面的小刀,孩子的目光有些迷茫,另一只手搭在双膝上支撑着耷拉下来的小脑袋,更显失魂落魄。

正如楚信然所说的那样,她在思考。

她也应该思考,毕竟,那个令她一直不知该如何看待的大哥哥已经将这一切说的足够清楚,而她心头一团乱麻,既想不出他所说的话以外的路,也想不出他是不是有欺骗自己的意味。

只是,现在应该想些什么呢?

她的心头仍在迷茫,小莫提也没有给出答复,就像是它也在等着自己想出答案。

可这怎么想得出来?

就算看过了远超同龄人的书,也经历了远比同龄人更甚的痛,可要让她突然想这些……连该想哪一步都不知该从何下手!又该如何做选择?

女孩只能握着那布偶以及那份短刀刀柄的质感来寻求淡淡的安定,侧过头来看向一旁那呆板的布偶面庞。

饶是在源石矿的反射光下映得那般诡异,却也是她永远信任的面庞。

盖因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便是这张脸浮现在她的眼前,保护着她那时脆弱不堪的内心。

看着那张脸,感受它的存在,体会那份不曾离去的亲切,陪伴着自己走过那些日子以来的所有迷茫。

如此一来,女孩也就能稍稍提起些动力,眼中的心形微微褪去,渐渐凝实出些微与力量无关的坚毅。

只不过……或许正因为她所处的烦恼以及此刻下定决心时无暇关注周围的状况,才对那阴影中的注视完全不曾注意。

倒不是新出现了什么潜在的危机,那份注视仅仅是刚靠着那细致入微的源石技艺给自己润了润喉咙的楚信然回过头来看了她片刻。

那瞳中的血光时隐时现,却不是视觉的误差,而是他主动切换的视野。

在那份视野之下能够瞧见女孩周身的怪异气雾,与过往瞧见的黑雾轮廓很是相似,但却是如她那发色一般更浅淡的色彩。

这份差异并不陌生,在很多厉害的术士释放法术时,他也总能瞧见些异样的视野,便也同那份对能量的异样感知有着直接的关联,只是他很少直接暴露出这份异样,更是极少用这样的视野去注视一位施术的术士。

而说到这里,施术一词听来煞有介事,但随手释放个小法术也一样叫施术,在那小女孩身上的便是这样的状况。

她没有刻意施展什么厉害的源石技艺,仅仅是在维持那份一直以来的源石技艺。

若说反应最大的一次,应当是遭遇铁树时她令布偶起伏挥刀的那一刻,在楚信然眼中显现出了足够大的雾色起伏,而不是现在这般维系着淡淡的脆弱。

但这份脆弱其实是常态,在他好几次抬眼时见到的都是如此,那也是他在尚在老人带路见到对方时便好几次饶有深意的目光变化原因。

很多发现是打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只是未能从中获取到确切的结论之前,他都没什么提的心思。

没有得到实证的话语,无关紧要倒是无妨,但涉及主要问题的话,贸然透露反而容易让队友产生些错觉。

而现在正是他再一次实证的时候。

气雾从女孩身上延展到布偶,在此刻格外的稀薄,这份稀薄所对应的,是布偶的安静,是那被认作图腾的内部意志在女孩并不积极的能量供给下显得同样低糜的时候。

残缺的意识被女孩唤醒的同时还链接了女孩的思想,那份同化之后的模样便等同于女孩的另一个半身,所谓的小莫提保护更多是来自女孩自己的自我保护意识,而在此之上,才是那份本属于另一个体的古老阅历。

怪丢人的,混成这幅模样。

连存在本身都遭人怀疑,连他人证明其存在都无力协助,这样半生半死,甚至连自我都恍惚,几乎已经属于那女孩自己另一面的守护灵,放在诸多萨满教的信仰神灵之中也是非常微妙的存在。

只是他并不会嘲笑对方,毕竟他也不清楚,真正的苍龙七宿如今是个什么状况。

NO.53:他对食物总是格外看重。

(27号了啊,还有三天。)

在那份短暂的等候之后便等来了女孩的招呼,却没有迎来女孩关于那些路线的答复,楚信然并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便正准备带回头路。

不过在那时候,女孩却做了个迟来的自我介绍,则是令他稍感诧异。

只是那自我介绍中提及的称呼显然并非正式的人名,倒像是个简单的组合代号,令他点了点头后便也回以了自己目前再用的代号,也就是苍。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这样的代号做正式的自我介绍,或许也能从中窥出几分她所作的选择。

但既然对方还没提及,也还有大把的时间给她思考乃至反悔另做他选,青年便也并不去提。

仅仅是回身继续选择了带路,以及在路上再次瞧见那庞然铁枝时,做那将其转移的力气活。

那可真是个力气活,看着他将其抱起的时候,那瘦削身形与铁枝的庞大轮廓对比都让女孩有些微妙心悸,生怕他一个不稳就反被压下,但结果却是令女孩对那青年的敬畏更深一层。

他真的抱着走完了全程,不仅做到了没什么摇晃的稳定,甚至中途都没歇息一下的意思。

而在那即将抵达地下室出入口,登上阶梯时那一声闷响本令她以为是要出事了,甚至已经松开了对怀里小莫提的压制,结果却是他又重新迈步走了上去,只留下那背面靠近底座位置的显眼拳印,证明了刚才那铁枝的共鸣是如何被打断。

——一拳上去就安静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说。

就算要说到也没机会了,毕竟那些人都已经被嬷嬷和爷爷他们带去了房间。

虽然他们之中有人说自己记住路了,但也不妨碍她继续让嬷嬷和爷爷带路跟着,尤其是那为首的青年都没有表示异议。

让这些人回到自己的房间,而那些无礼又吓人的家伙也有另一种处理,而自己,可以短暂的松口气来,是目前的他所能想到最合理的方式。

望着眼前这株铁树,再看向怀中的小莫提,她很清楚自己需要想很多,但是肚子又有些饿。

可这种状况真的能有胃口么?

她还需要想想,再考虑考虑,无暇估计其他。

不过另一边倒是显得轻松许多,毕竟外来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现实问题。

比如煌就食欲非常好,听着楚信然那平铺直叙的经历叙述都仿佛能够狂下三大碗。

但很遗憾的,这边的伙食不兴米饭。

她只能恰她之前还感兴趣过,但吃过之后就只觉得「一般」的叙拉古面条,以及一些其他的小配菜。

还会感慨不如镇上的餐馆丰富。

“没必要挑剔,这地方能有食物都令我意外。”

别墅中的餐厅是传统的长桌,但没有见到主人家出现,而是几个衰老的仆人将那一份份菜品奉上后便躬身离开,留下这四人坐在长桌两侧。

这样的用餐人数便显得不仅是长桌前空荡,连整座餐厅都显得空荡。

正如这座别墅给人的感觉一般。

“不要把别人说的好像喝西北风一样啊。”

煌有些无言的看着一旁的楚大哥,但却没注意斜对面的男人放下了持着餐具的手。

“孟章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爸爸?”

他一脸凝重的模样让一旁的孩子都有些害怕的也放下了餐具,也令煌诧异的看过来,只有楚信然握着餐具,闻言倒也将其缓缓放下,看过来道:“其实我还想晚点揭晓的,不过既然那些都已经走了,现在说倒也无所谓。”

“神官……”青年的两指搭在那套着桌布的桌上敲了敲,敲出沉瓮的微声,“在东国,有过一些诸如人偶通灵的说法对吧?”

“您这意思是……”男人愈发觉得匪夷所思,进而下意识扭头看了看这餐厅两侧的出入口,压低声音道,“这座别墅中的人都不是人类?”

因为彼此之间横着这道桌面,于是这所谓的压低声音其实仍然是坐在一旁以及对面都能听见的。

于是这话便让孩子缩了缩手脚和脖子,更让煌直愣愣的看了过来,手中刚挑起的面条都因为不正确的卷法落了下去。

不,不是人类?

她下意识的瞧了两眼左右两侧的空位,感觉有些毛毛的。

然后思路就快进到了电锯能不能砍上,继而开始思索起了热流对其的伤害性上。

而不管那思路跳跃且奇崛的大黑猫,旁边青年没太在意其他人的反应,仅仅是回答对方的疑问道:“同那孩子……或许现在应该称作巫恋小姐了吧,便是同那巫恋小姐总是在怀中抱着的布偶小莫提很相似的存在,只是不同的是,他们与巫恋小姐的联系无法企及小莫提那般的紧密。”

“契约的式神与周边选取的孤魂野鬼?”神官试图用自己的理解来方便认知。

“远比契约更紧密,那份程度应说是巫女与其侍奉的神明吧……”楚信然顺着他的理解方式说道,继而又摇了摇头,“不过那两者的关系与巫女侍神差的有些远了,那是得靠着彼此扶持才能撑下去的共生关系,很少有阴阳师和式神的关系能到那种程度。”

“竟是那样的关系?”神官确实理解的诧异道,而一旁听得很仔细的小女孩也在摇头晃脑中皱起了小鼻子,努力的想要理解。

她也却确实是有资格理解的,毕竟这些话中提及的内容都在过去接受过的教导中存在过,若是理解不了,只能说是孩子没认真听给忘了吧。

孩子喜欢玩是天性,不过懂事的孩子总归会将大人嘱咐要记住的东西记得深刻些,再让她回忆回忆倒是能够回忆起来。

届时显得有些茫然的大概就只剩下煌了。

毕竟她对东的热情更多集中在漫画以及影视作品上,而要用炎的方式跟她说……

这姑娘对传统文化和宗教文化都算是一知半解,就算是要找她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维多利亚相关知识来牵强附会,也有点考验楚信然的异地民俗学了解。

当然,这对他而言其实谈不上难题,毕竟守秘人在这方面的杂学一直是难有人企及的强项。

但问题还是那个问题。

你说的她听得懂么?

这丫头也不是文盲,也有过些兴趣爱好支撑着看一些课外书,但她看的那些书对眼下的帮助能有多少却是难说。

所以楚信然直接放弃对她说明,不过她也没问,也不知道是试图自己琢磨清楚还是单纯不是很关心,毕竟她满心念着的还是更直接的:“喂,说一下那黑色的怪物是什么。”

随意的像是课堂上的哥们儿在你以端坐坐姿在桌上写东西时,突然用手肘来抵你那搭在桌上的手臂那样,不过也确实是令楚信然挪过目光来,只是眼中满是古怪的反问道:“我不是说了么?”

“你以为我说的不是人是说什么?”

“什么?”煌愣了愣,立刻动员起自己那平时不是很活跃的脑细胞转动了几下,诧异道,“那些老爷爷老婆婆就是黑色的怪物?”

你这不是也听得很明白嘛?

楚信然诧异的看着这家伙之前还是一脸迷茫,装作冥思苦想的模样在那拧着眉头,如今却是一口道明真相的模样,然后摇了摇头。

“既然还是老爷爷和老婆婆的模样,就不是。”

“你将其理解为普通人与矿石病晚期感染者之间的差异便是。”

这样的比喻倒是没有理解压力,让煌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然回过神来:“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东……存在?”

她显然是下意识想说东西,但又觉得不太好于是改了口。

作为一个维多利亚籍的炎国人,她虽然在很多大炎传统文化上的了解不够专业地道,但至少继承了那份对鬼神的敬畏。

这种细节有时候也能成为一种优势乃至是救命稻草的,对此深有体会的楚信然便是蛮欣赏这样的小细节。

不论是否为同一片土地,亦不论是否为同一种语言,基础的尊重是但凡有着一定智能的存在都能理解的,不论是否达成交涉,这份小小的好感都至关重要。

当然,某些对尊重的理解方式偏离常态,无比迥异的奇怪地域文化还是有的,但那通常是没必要考虑的问题。

那样的问题应该交由专业人士处理,煌虽是罗德岛精英干员,但却不是与这些事件交集的精英。

罗德岛另有几支设计这种领域的队伍,只是正如德克萨斯家族那场纷扰所涉及的罗德岛干员们组成那样,那些有资格涉足这种领域的干员不一定是顶着个精英干员的名号。

当然,那些干员也大多没有达到精英干员所要求的标准,这一领域要求的觉悟与准备远比个人能力要更优先。

很多干员甚至不是自愿踏入,而是曾经便被波及了进去,继而在之后的经历中再次遭遇类似的状况——这样被迫学习如何面对他们的可怜人,占据了大多数。

甚至连楚信然自己都可以算在这样的区间之中,虽然是如今这副模样,但他当初确实是被迫卷入了这种领域的世界之中。

萨尔贡雨林阿卡胡拉,七年前的被绑算是一切的起始,可真要论及最早的牵扯,应当是那八年前穿越之初,那为期十几天的荒野搏命之中便已然体会过了吧?

在与那外形分明是豹的牙兽搏杀之中下意识牵动而出的水流,那源石技艺初次牵引而出的一瞬,仿佛真正意义上的穿越世界一般,不论是不论是视觉还是听觉乃至是视觉与嗅觉,完全翻新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