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470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大炎的格局本就如此尴尬,作为地大物博又有着漫长积累的国家,这片土地曾经诞生过非常纷繁的文化。

但最终得以继承的就那么些,其他的,要么苟延残喘,要么已然断绝只剩下记录,需要后人考古研究。

但好在这一任的皇帝有这想法,并将其作为了一向重要决策进行贯彻,可以想见,当那些东西真正用上,得以揭开幕布时,大炎又当有着多少本以为失传的东西得以重见天日。

“那所谓的罕见贵客,就是陛下吧?”楚信然忽然说。

他与魏彦吾在这儿站了约摸两分钟,那边一开始警惕着他们的族人也已经在这时间里确认楚信然似乎不打算靠近而逐渐挪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之前的行为上,恢复了那份安享天伦的氛围。

在这样的氛围中,楚信然和魏彦吾都显得有些不适,毕竟两人都无法从中得到什么共鸣。

也正是在这样的不适中,摸出手机看了眼的楚信然突然开口,令魏彦吾扭头看来,看了看手中正在转的烟杆,继而抬起头看着那缺乏星点的天空:“应该是吧,他应该在带我游完那大明宫时还早,但按传闻中他那专注政事的性子,大抵比我们动身都要早。”

“还真有些好奇谈什么啊。”楚信然也看向那天空,主要是注视着东方的七颗星点,望着那苍龙七宿,便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压抑。

“你真的是在好奇他们聊什么么?”魏彦吾反问,扭过头来看着他,似笑非笑。

“当然,想看看那些老头的吃瘪样也不可厚非吧……”楚信然诚实的,露出了些「腼腆」的笑容,“难道你不想看吗?”

“这种事……”魏彦吾顿了顿,也笑了,“自然是大家都想。”

“看吧,你也想,我也想,大家都想。”楚信然摊了摊手,继而看向了远处那从洞开的宫门中突然走出的一帮老人。

虽然是一帮老人,一帮看起来能被厚重的衣服压到直不起腰的老人。

但那些厚重衣服上的花纹实在太过繁复,便令人一看便觉得不同寻常。

那都是些地位尊贵的老人,看似虚弱,实则神气完备的目光扫过这宫门外的所有人,在瞧见楚信然和魏彦吾时才略作停顿,继而朝着一旁的,一个明显鳞片与角尾都是暗金色的年轻人附耳两句,便听那年轻人中气十足的喊道:“所有族人互相通告,准备开宴了!”

也是在他话落的那一刻,有着仿佛呼应他呼声的钟声响起,所有人都在悄无声息间嗅到了莫名的馨香气息,便是躺着的、坐着的,尽皆起身,尚在树上挂着的孩童也赶紧爬下甚至跳下,被家长们上前照看顺便拍打衣衫上的褶皱和污渍。

“还是这幅样子,吃个饭都要撞钟……”见证这一幕的楚信然显得很不耐烦,也完全不打算理会远处那些老人们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蛮有中学下课奔食堂味儿的。”

“他们正在朝你招手示意,这是家族的关怀啊,信然……”魏彦吾笑吟吟道,“不挥个手么?”

“别这么阴阳我了,魏叔……”楚信然无奈道,“以前我可是直接回个中指的。”

“现在呢?”

“现在啊……”楚信然终于回眼去看向那些朝着自己微笑挥手,笑容无比慈祥的老人,“好像魏武子不在那边啊,那我折中一下。”

“倒个拇指好了。”

NO.139:实用主义。

(泽塔完结了,爷的青春又多了一个。)

“还是那副样子啊,本还以为这孩子能有所成长。”

“没有竖中指便已然不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性子。”

“他在哥伦比亚的表现很不错,那一位也很满意吧,而办成了这件事的他,本该更是飞扬跋扈。”

“哈,飞扬跋扈?哪儿来的话?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他,那孩子的张牙舞爪尽是些假象,那副精明的讨价还价才是令我们中意的表现。”

“这一次仗着更多的筹码,大抵会谋夺更多的利益吧?每次同那孩子打交道都令人不快,与其说是孩子,不如说是什么老奸巨猾又胆大包天的投机者。”

“他的经历将他打造成了个怪物啊,楚文昌给他取个那样的名字,也不知是否想过这一遭。”

“预见么?这怎么可能,楚家那帮家伙我最熟悉,对孩子的命名从来不问先生,也不选时辰,想一出是一出,同些无聊的凡人没区别。”

“那便是别的可能了,若说那孩子的经历没点异样的干涉……相信诸位也不太能信吧?”

老人们的低语集体沉默了一阵,过去了十数秒,才有人开口:

“确实,他的履历列表,每次翻看都会觉得他是被选中的那批。”

“选中啊……这个比喻可真贴切,只是我们终归我们手中也不止一个他这样的家伙吧?”

“这世上不缺优秀者,也不缺站在顶点的人,可是能从底端一路爬上来的可不多。”

“难道不正因为这一点,大家才对他那么容忍么?叛逆的孩子有当年的彦吾就够了,若是再多一个……那只会破坏家族的稳定,我们凭什么容忍他的存在?”

“这已经讨论过太多次了吧?我们手里的牌不止一张,而他这种不确定的牌,我们容忍了这么多年,但若是仍然笼络不了,便是树立了一尊祸害。”

“好歹容忍了这么些年,就算不愿回到家族的怀抱,也不至于成为敌人吧?除非各位之中有人别有用心。”

“我还是保持我当年的看法,当做编外的雇佣兵即可,合作关系虽然比属下的要差些,但起码从付出代价的比例看来,更加节省时间与资源,还更可行。”

“混账!!为什么家族的一份子却要以合作的方式!!岂有大厦为一块砖而倾身的道理!”

“随你们咯……反正我的提案被否决了,我就等着看你们笑话。”

想法与态度都别具一格的老人好整以暇道:“而今谁都知道那孩子或许便是真正的苍龙七宿,还有人觉得可以用家族的缰绳往上套……怎么没见你们对烛九阴这么干呢?方才一个个跪的才勤快。”

“放肆!那是炎皇!”有老人怒斥道,“对陛下行礼致敬是每一位大炎子民的义务!他在作为烛阴,作为魏家子弟之前,首先是陛下!”

“我猜他自己都不在意这种事,而今更是利用你们这种思想前来施压,倒时跪着跪着就起不来了,哎呀,看你们自己的表情也很清楚不是么?”

“他不会得逞的。”有人被说到愤怒得嘴皮颤动,身后的龙尾更是绷的笔直,但还是以低低的声音这么说。

这幅反应便令那位老人也摇了摇头。

大家认识这么久了,虽然谈不上感情深厚的老友,但要说敌人,这么多年习惯了互刺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眼见一帮人这副模样便还有些兔死狐悲的悲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心情与性格都发生了变化,继而固化,力不从心成这副模样,没有丁点年轻人的冲劲。

可若说衰老,难道不该是记忆逐渐收回的烛九阴才是年龄最大的那个么?

一群老人被更老的老人压得抬不起头,听来好似顺理成章,合乎情理,但事实哪里是如此?

这一切同辈分有个屁关系?!根本就是这群家伙怂了,这群家伙怕了,对事到临头的威胁感到惧怕,也惧怕反抗迂腐规则后的未来。

心态……

心态是再重要不过的东西,烛九阴有着不符年龄的冲劲,而这些家伙则是身心一致的老态龙钟,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只是比他们更能认输,更能接受现实。

听来是种缺点,他也不觉得这是优点。

可在眼下,大家这些老东西应该最需要这种东西吧,这才是对家族真正有益的选择。

只是他如此认为,也只是他如此认为罢了。

在这一点上,他其实非常认可楚信然那孩子一直以来对他们这群人的评价。

「老而迂腐」。

“晚上好,云长老。”

“呃……”许是另类的想什么来什么吧,在这大炎宫的洪厅之中,云兴言便是撞上了那一身黑色袍服的青年。

而青年则是主动抬手作揖招呼了一声,令心头有事的他一时之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晚上好,信然。”

以一贯的亲和语气回以问候,云兴言微微扬首看向了他身后不远处正在与族人寒暄的魏彦吾,再重新看向了他:“之前的倒拇指很有胆气。”

“是么?”青年不卑不亢,点了点头,“看起来是仍是与其他长老不太聊得来的模样,可是需要一个倾听者?”

“打探情报不用这么明显吧?”老人无奈的笑了笑,看着青年那份平静在自己开口后变作似笑非笑后便更是无奈,“那你同周围人都聊不来的模样,可是也需要个倾听者?”

“云长老说笑了……”青年扯出微妙的笑容来,“你我既然都不合群,那不如说些更实在的,我更想知道这次的跨年外加成人礼是怎么个安排。”

“透露这种安排可不合规矩。”云长老抬起手来,长袖微扬的拒绝道。

“规矩这种东西在有效力的时候可以利用,但在没有效力还会成为阻碍的时候,就该直接跨过乃至粉碎……”

楚信然淡淡的笑了笑,“难道你不这么觉得么?云长老,你应该最明白死守规矩的恶果吧?”

云长老像是被他这话给说动一样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这可不像是为了贯彻执法流程而与敢于得罪肃正院的监察司该说的话啊。”

对这样的感叹,楚信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人总是多变的,只要目标没变,那行事手段的变化只能是环境给出的影响。”

“所以你才主动穿上了这身衣服?”

云兴言望着楚信然这一身的宽袍大袖,黑白色的围巾与大氅和相同色调的繁复衣装,除了些微的金线勾勒的纹路充作花纹,便显得单调又压抑,令人多多少少觉得喜欢这样衣装的人多少心理也有些问题。

但这也确实就是楚信然曾经妥协过的装束,也是这次族里那些人一致决定给他寄去的装束。

但云兴言一直觉得他不会穿上,也以为看不到他这般束发的模样。

不过看到他有这头长发也蛮意外的,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一直离经叛道的年轻人还是个坚定的自我短发党。

觉得头发长很麻烦所以不留什么的,是他亲口所言。

实际上他只是坚定地怕麻烦党而已,现在没剪发就是因为头发越长越快,剪发都觉得麻烦。

倒是洗头发的技术早就练成熟了,长发最麻烦的一点已经克服,他也就有了这暂时的变化。

“偶尔穿一次倒也无妨,我有没有说过我其实也觉得古装蛮帅的?嗯?”

现在这青年又装作一副好像没说过当初那番话的模样,好像个食言而肥的无赖。

很大意义上,族里的年轻人对他的畏惧与厌恶又何尝不是他总是这番表现的功劳?

贵族子弟之间的勾心斗角并不少见,但他们总是看不起太过直接也太多低俗的无赖。

“当然只是这种精制的,像是拍电视剧一样的古装……”他又补了一句,增添这番话的真实,“毕竟真正意义上的古装通常可是另一个次元的东西。”

“伴随着技术发展,对古式衣装的样式还原也就有了更多选择,远比当初的时代要璀璨得多。”

但偶尔也能说出这样与无赖相差甚远的话来,令他在别人眼中除了厌恶还有畏惧。

平民无赖和偶尔的学术礼仪组成个麻烦的形象,哪怕偶尔能吸引些孩子,但也能很快令那些孩子畏惧疏离。

“但始终还是太麻烦了……”抬起双手,甩着双袖作无奈状,楚信然一副劳累的模样看着老人,“你们这些家伙是怎么习惯这种穿起来这么麻烦的东西?连去卫生间都很痛苦吧?”

对这种话一时不知该怎么接的老人直接语塞,斥责对方的粗俗没什么意义,接话也没什么意义,转换话题又太生硬。

不过好在那份沉默不必持续多久,便有年轻的鳌鱼们走进大堂,引导着一个个步入大堂的龙族男女老少落座,而这也让魏彦吾那边的寒暄结束,走近了楚信然这边,顺便朝着老人问好。

“该落座了,云长老。”

此时出现的魏彦吾在云兴言眼中倒也蛮亲切的,令他微微颔首:“魏公,管好信然,今年不太平。”

“一直有注意……”魏彦吾点了点头,“毕竟每年都不太平。”

“倒也是吧……”无法否认这句话的云兴言,稍稍扭头看向了那些在楚信然朝自己搭话时便投来的目光,一些源自些年轻人和中年人,在瞧见自己看来时都畏惧的垂下头去,而另一些,来自和他一般,一把年纪,须发皆白的老人们,目光之中多是警告,而他则回以平淡,“那么之后再见。”

他说着,再重新看向一旁微笑的楚信然。

“我暂时不想同你聊了,混小子。”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主动找我。”楚信然显然持有着不同想法,说出的话也让云兴言皱了皱眉,看了看两侧,问,“猜测?还是定论?”

“定论……”楚信然说着,扭头看了眼这大堂正中座位上那确实已经吸引了足够人目光的,身着素色衣袍,摘下了冕旒的炎皇,那炎皇正在同一旁战战兢兢的老人交谈。

而他则重新回过了头来,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来,“只是你不肯透露细节,那我也不说。”

“你这混小子!”云兴言只能臭骂一声,引来些许目光的愤愤离去。

而楚信然以微笑的表情迎接那些目光,以及前来行礼引路的鳌鱼,和一旁无奈的魏彦吾走在那并不算远的距离中。

相邻的座位设计算是贴心,座位距离并不算远,但也足够说些话了。

“还是很多疑啊……”魏彦吾站在楚信然身旁并肩而行道,“那样的冲突洗不清什么嫌疑。”

“也不需要去洗清什么嫌疑啊……”楚信然回道,目光放在那鳌鱼引路下所要经过的所有路人身上,看着那些二十来岁的男男女女走来走去,也有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穿插走过,只是谁被他看到都赶忙加快了脚步,显出十足的畏惧。

只是这么一眼看来,好像这片区域净是些年轻人和寥寥无几的中年人们,这份布置安排倒是与过去不同,与其视作族内跨年前的宴会,倒是更像个联谊晚会现场。

让楚信然有着强烈既视感的同时显得毫无动力,只是接着上面的话:“只需要让他们觉得云长老没有和我走的太近,也不会背离他们阵营就行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云兴言惫懒懦弱,知道长老层的问题在哪但又不去改变,我蛮讨厌这种家伙。”

这样的话自然也是不在意被鳌鱼听见的,虽然那位负责接待的鳌鱼似乎在对楚信然的看法上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比一开始的接待有素养多了的同时,却也还是能被楚信然看出勉强的引路姿态。

这样的接待,大概会宁愿自己没听到楚信然和魏彦吾的谈话。

那也不是他们这样地位的人该听进去的话语。

但被赋予了这个职位的他就是要负责将楚信然与他人的所有对话都听进去,继而回头转述给下达任务的大人。

可委实说,那位大人的态度其实一点都不认真,令他也不知道这任务是重要还是不重要,总之先按照吩咐装作无事,以正常鳌鱼该做的事行事便够了。

所以他继续听到。

“蛮讨厌,但相较于其他的长老,还算好吧?”魏彦吾道,“至少你愿意主动与他对话,不是么?”

“要这么对比的话,谁知道呢。”

楚信然摇了摇头。

“我想要知道那些家伙的盘算,我怎么看待他并不重要……”

听到这里,鳌鱼本能的驻步,停在了那不应走近的座位后方三步的位置,也是侍从应该保持的距离,也无法听不到那青年的下一句话。

“重要的其实是他如何看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