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628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自己也是人,自己的同类有很多。

而现在,被一个被他认作非人的家伙提出了一个令他自己也无法反驳的证明来说明他的真正身份,他便有些迷茫。

迷茫于他还没找到新的生存方式。或者说,这是否影响过去的处世之道。

将这个问题再深挖一点,自己在意的当真是人这个身份吗?自己恐惧的是没有同伴吗?

恐惧仍是源于未知,源于不安定,他厌恶无法把控的变量,每一次对身份的探索都需要鼓起勇气,面对可能会风景大变的明天。

就像那自称空想家的家伙给自己讲述那所谓的真实,讲述所谓的真相,那些都是很遥远的事,与他眼下毫无干连,他根本不必有什么波动或负担的事,可他仍是差点没缓过来,因为他由此联想到了麻烦的今后。

找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不论是在事件中的位置,还是立场上的位置,还是人际交往中的位置,这便是他一直以来的态度。

可现在,谁能告诉他苍龙七宿到底该在这世上处在怎样的位置?

而他又是否能在那基础上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才是令他困惑、烦躁,乃至恐慌的问题。

而这并不是能够立刻得到结论的问题。

于是,在那良久的沉默之中,连后面的年都开始无聊到将那铸物当做盘子在车台上竖立翻滚的时候,白泽自那边还未挂断的手机中开口问:

“苍龙,还有问题么?”

“你能把我算一卦么?”楚信然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能。”白泽的回答依旧,让楚信然无声的笑了笑。

自然是苦笑。

“理由还是与过去一样……”白泽说,“帮你卜卦会折寿的,还可能砸了招牌。”

“听起来比过去还夸张了啊。”大抵麻烦多了不愁,暂时想不出个答案的楚信然反倒乐观了点,话语间仍是带着笑意。

“不是只有你才能看到大家看不到的东西。在我看来,你身上的因果厚实得让工部织造局的织挽匠都捋不干净。而且……有着两道直至天地,朝天外延伸。”

楚信然再一次的沉默,只是这次沉默地并不久,又笑着开口道:“我现在已经很头疼了,你可以换个时机再说的。”

“其实只是在开玩笑,这是我从米诺斯与萨尔贡南方听闻的一种说法,那里的使者带来那种金象信仰,也带来了因果学说。”

白泽的语气有些轻快,而楚信然听他说完也只是问了一句:“当真……”

“当真。”白泽的声音能听出笑意。

“魏叔也尊崇那样的信仰,我只觉得那是一种妥协与软弱。”楚信然低声说。

“他信佛,你信道,却又离经叛道。”

“大炎会需要纯粹的修道人吗?”

“大可不必,国家是需要前进的。”

“差不多得了,既然你也不愿意帮我算一卦,那我就挂了,你该去休息了,谢谢你的说明。”

“等我把陛下……硬塞给我文件批完就行了……”一段阴阳怪气的称呼可见真的是在通宵,白泽说着,我又话题一岔,“拉特兰那边小心啊,多注意年小姐。”

“什么?”

“她的家庭纷争在大炎闹出些麻烦,烛阴等不下去插了一手,结果就是虽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但却两姐妹都没留住。”

楚信然皱眉,回首看了眼那边已经不再坐在副驾驶位,跑去「坐垫床」边上侧躺的年。

“你的意思是她那姐妹可能出现?”

“只是一种可能,倒也不必紧张。”

“会算命的家伙的嘴不该塞起来么?”楚信然很难不紧张,已经准备挂断电话了,又蓦地顿了顿,问了一句,“关于因果,真的是开玩笑吗?”

“真的。”白泽的回复颇为平静。

“那么再见。”楚信然便回答。

“再见……”

白泽回答着,将挂断的手机放在了桌上,又重新看向了上方那可以瞧见双月与星空的穹顶。

他的手边并没有任何的文件。

说了些谎,但刃不怎么放心。

有些话其实不该说的,他也高估了自己的口风,在那样的话题之下便也忍不住将一直隐瞒的事实道出。

告诉那个年龄上只有18岁,但就实际记忆年龄而言,大概只有八岁外加一堆模糊东西的楚信然。

平日的表现都很难看出这一点,倒像和大家一样,只是外表年轻的死剩种,才有那份面对同类的亲切。

只会在有些事之后才想起他的状况,他那份最初见面求助时便袒露了一切的,令祂们也难以相信的状况。

“不会太难等待的,苍龙。”

祂坐在通天宫的中心观测点,目视远望这片经由法术修饰,能比双月更加明显的星空。

星象要多久才能回归原点,这片天地要多久才会还给大家真实?

快了,已经快了,不必再等待多久。

所有无法继续等待的大家,都已经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干涉这份进程。

就像某种朝着全泰拉扩散的诏书,只是不清楚烛阴算不算第一个响应者。

可是……不管是不是,都不妨碍他确实在加班。

“速度确实是加快了,又要重新画星图了,这占得动个葡萄!”

不愿意帮楚信然占卜还有某个隐藏的主要原因。

对苍龙七宿这样的存在,最管用的自然是占天,可这天象的变化速度正在逐渐加速,而今的占星基盘每一秒都在变版本。

跟不上版本的占卜能占个锤子。

所有占星相关的占卜师都得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并且还不一定能察觉问题所在。

毕竟,他们既没有通天宫那样完善的设备与架构,也没有白泽那样独特的视野。

.

.

“睡了吗?”

收起了电话,再次望向夜空,继而回首走向身后的车辆,拧开车门的楚信然朝着那坐垫床上的年象征性的轻声问询。

在她躺上去后还说了一会儿,他都当对方睡了,结果对方却在他轻声招呼中立刻起身,回道:“没呢,刚准备——你咋了?”

年有些疑惑地看着楚信然,尽管面容一如过去,但总觉得有些别扭。

“没什么,求索道路上总是有着各式各样让你动摇的东西,已经习惯了,不用担心。”

“没事就好咯——”年不是很信任的看着他,甩了甩手里的铁棒,但终归还是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你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划一下地界仨,我很困嘞!”

这人说着说着就能飙出点熟悉而又陌生的方言来。

“困了就去睡,没必要等我,我坐这里就能睡着。”楚信然一手指了指身下的坐垫,一手拍在面前的方向盘前。

又看了看空调的温度,将27°降到了24°,脱下外套朝她递去:“给她当被子盖上。”

年接过衣服,似乎因为触感发现了什么而有些狐疑的翻转了几下衣服看了看,但还是给那呼吸悠长的深海色盖上,不忘碎碎念道:“这么小的地方你能舒服?”

“有过更艰难地时候,这点还能够忍受。”楚信然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边的围巾。

“有什么好忍受的,又没人逼你受罪,这种时候别这么迂腐……”年撇了撇嘴,“过来一起,别像个腐儒似的。”

“不用,你们先睡吧。”

楚信然仍旧坚持道:“等你们都睡了,我就睡觉。”

“这是什么道理?”年自然无法理解,楚信然也没跟他说过自己会被迫拉人入梦的事。

“我守夜……”楚信然干脆说着摆了摆手,“去睡吧,我不会趁人之危。”

“你不说我还没想过你有这个胆。”年嘀咕道。

“好好说话,你这是在激将么?”楚信然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差不多得了,去睡吧,明天带你去一座教堂,有你折腾的地方。”

“什么叫折腾,你这也不像是好好说话的样子。”年没好气的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之前看他回来的别扭样和那番话,还是算了。

这家伙心情不好,不去触他眉头。

“那我睡了啊!”

“去睡吧。”楚信然挥了挥手,双手交叉摸索了一下手臂,看了眼那24°又收回了目光。

唯独不担心年会感冒,就像不担心自己一样。

要担心也该担心接下来怎么走。

望着前窗上方的夜空,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龙吟,也能明辨其中的意义,令他嘴唇微微蠕动,终归还是没有回答什么。

只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苍龙七宿啊……”

NO.135:谢谢你,兰登主教。

(昨天青眼白龙,今天U盘,法院那边未免也太仁慈了,真不考虑抓吗……虽然可能当地监狱放不下。)

“早上好,楚先生,你看起来与那两位小姐在昨晚劳累的有些厉害。”

“我得说你或许并不擅长聊天,有这份自觉的话……”青年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的困意令他张了张口,打了个哈欠,“可以闭嘴。”

面对这位青年毫不掩饰的嫌弃,搭话的黎博利青年倒是毫不在意的轻松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这幅疲惫的模样难道是和我一般的常态?”

“我们可以各退一步……”青年仍旧呵欠连天,“你说说你参与了什么才会改变生物特性,我说说我昨晚的一些经历才会这幅状态。”

“我签过保密协议……”黎博利青年耸了耸肩,“否则我在向你求助时就该说了,不是么?不要这样怀疑我的诚意。”

这回答让那呵欠连天的龙族青年叹了口气,有些没精神的垂眼重新看向手中的书。

“撒旦教团在约加城的教堂有分部,我去闹了一波,带回了那位阿戈尔女孩,至于另一位,那是我朋友,曾经约好帮我造一柄武器,你可以当做一位铁匠。”

“铁匠?”黎博利青年的嘴角抽了抽,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大清早就来小图书馆里坐着的龙族青年,毫不掩饰脸上的怀疑,“虽然我们修道院里也有不少卫士的身形看似娇弱,可铁匠该是个体力活吧?还是说大炎的工业进度已经能够随身携带机械熔炉了?”

“你不愿意信我可以去问她,既然不信任我又何必问我?”龙族青年兴致缺缺地回答着,望着书上那关于拉特兰钢铁圣堂的描述。

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好像看进去了什么,但其实又什么都没看进去,就像对方说的那样,他挺疲惫的,看起来就不太精神。

这也难怪……

昨晚在车里撑到年睡去他才休息,而梦里没有美术馆,而十岁前记忆一次回溯。

那是楚家村的记忆,令他再一次体会8岁时的楚信然被灌输家族重任,除却伏案读书便只能在窗口看其他孩子玩的过去。

属于完全没有回味意义的记忆,还不如那些一如既往伴随出现的怪物来的令他舒心。

好歹怪物还能活动筋骨,发泄烦闷。

而那些童年记忆就只是给他增加烦闷罢了,让他对「楚信然的童年生活缺乏乐趣」更进一步了解,大抵也可以想见为什么会形成那样的性格。

族中的聚会,以及龙门的短暂探望,大概就是楚信然儿时少数得以在繁重与压抑中喘息的时间。

心累和烦躁在累积,外加他要提前醒来开车回去兰登,差不多就睡了俩小时就被闹钟叫醒。

醒来还发现自己被一只脚丫子踹着,心情也变得郁结起来。

年的睡相是真的不行,让他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打算坐副驾驶休息。

真过去躺着大概醒来发现自己跟被八爪鱼抓着似的,呃……深海色或许确实挺八爪鱼的。

楚信然不太确定,尽管深海色的外形特征符合阿戈尔那帮水产之中的蛸科,但真正检查起来……

很难说,就像你也很难说年的种族是不是龙一样,哪怕她那尾巴与角都显得毋庸置疑,可她确实不是龙。

种族牵扯比较复杂,只能先行隐藏的两个人此刻都在楚信然身边,搞得登记也显得麻烦,好在大炎那边办理的身份证明倒是直接给年挂了个龙上去,倒是不成问题。

问题仍是深海色。

她踏足拉特兰应该有不少时间了,却又似乎连基础登记都没做,兰登修道院在人员登记这方面的数据库还保有着顶尖修道院的优先级,直连宗教裁判所的资料数据库,只要目标在拉特兰的任何一座设施进行过登记,就能扫出相关讯息。

蛛丝马迹总该会有的,可深海色确确实实是个拉特兰黑户,若非是楚信然带回来,并且提前和主教招呼过的话,眼下应该是叫公证所的人来负责处理定夺她了。

现在属于身份问题被盖下,作为一位叫深海色的受救助者被登记,在兰登修道院疗养,费用由楚信然承担。

在让楚信然破财这方面,名额还得加个年。

兰登修道院尽管确实开过善堂,但经济紧张也是事实,已经不再是钦差之位,并不享有官方接待待遇的楚信然自然选择自己掏腰包来换取那些服务,顺便跟主教安排的协助者跑了好几趟流程来给深海色弄个不会被公证所带走的临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