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681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自那几乎令意志涣散的痛苦深渊中稳住心神那最后的一缕细弦,楚信然摇摇欲坠,却又始终平稳。

好似死亡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唯独退却是不可容忍的。

不可温和的走入那良夜,当怒斥光阴的退缩。

便是在那样的黑暗之中,萦绕着光辉的细弦直达深渊之上,在愈发微弱之中迎来了盛大的黎明。

像是火光的黎明,爆发出震耳的铳声,以及那份令其找回自我的惨烈痛楚。

比起一直消磨切割着身体的痛苦已然胜过太多。

便也是那样的痛楚令他睁开了双眼。

那已经恢复了往日冰蓝色的双眼之中,左眼明显的充o血源自那份与装甲精神的同调。

在十几分钟前,他自己驱使着苍龙七宿o改一爪子抹掉了眼部摄像头的积沙,也留下了深刻的划痕与同步的痛楚。

面部装甲上的破损恰似人面上的刀疤,而给驾驶员留下的,则是那好似自残右眼般的痛苦残留。

让那些血丝消下去的时间不会很久。但现在,楚信然的视野确实残留着不少碍事的东西。

古怪的暗块和点点血丝固定在视野中,令他想起了过去灵视初开那段日子。

那时撞见邪异时的可怖感受大抵如此,更加混乱可怖的视觉妨碍也全然不缺,恰似某些游戏设计的主人公垂危视野特效化作现实。

但这次不一样。

这次似乎不是因为撞见了什么特殊,而是自身遭遇了某种特殊。

像是之前自己通过呼唤水流竟是轻易地将水瓶招到了手中,又像是自己赌那源石技艺出力能够在狂沙中稳立的胜果——

源石技艺的进步愈发明显,他甚至在那无数次的痛苦中感觉自己隐约触到了另一种力量,一种不同于水,不同于源石技艺的力量。

像是一种错觉,但却能令他笃信自身确实又步入了某种异样的状态中,就像是救下伊芙利特时吞下的那枚结晶,就像是在大炎宫祭台遭遇的那次幻觉,又像是更早时候,维多利亚猩红剧团的那场演出。

他已经历过数次那样的异样状态,每一次的经历,都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每次在这种时候,他的应对态度并不怎么积极。

一开始是积极过,只是那样的积极换不来什么结论后便罢了,他又不是能那么闲的人,总是有别的事要忙。

就像此刻,也不是能够静下心来捉住那抹幻觉般感触的时候。

他睁开眼来,便看着那一堆熟悉的光屏弹窗,也看到了那些半透明的弹窗之后。

还有着一对青蓝色的眸光正注视着自己,平静而又妖冶。

“你醒啦?”

莫斯提马咧嘴,勾起一抹熟悉的浅笑:“我还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

“或许就差一点,完全是个漫长的噩梦啊……”望着莫斯提马前方的显示屏,也望着显示屏后方被驾驶舱内光源照亮的莫斯提马,楚信然略微放松地后仰,伸了个懒腰倚着背后的靠垫,“但多亏了那道枪声。”

“我想也是……”莫斯提马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银铳,“你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萨科塔人用铳值得意外么?”楚信然没好气道,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早已被汗浸湿的白衬衫不仅黏在了上面,甚至还破了个洞,点缀着鲜红的印记,“不过不杀人的铳倒是真的少见,我还以为我真被你开了个洞。”

“我的源石技艺修习方向是神经,铳械可以是我干涉神经的法杖。事实上,在我拿着那对黑锁白匙之前,我就能够通过干涉神经来延长人对时间的感知程度。”莫斯提马毫不介意的提起自己源石技艺的原理。

“感知上的时间控制吗?还真是个蛮有趣的课题……”楚信然的口吻短暂地像个研究者,但也确实短暂的立刻回到了现实话题,看向了那些被他无视甚久的血红弹框,叹了口气,“这次之后,苍龙七宿就真的需要大修了啊。”

“我还以为会直接废弃。”莫斯提马倒是一点都不可惜也不遗憾的样子。

“倒也没坏到那个程度,我那朋友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这台机体不论是材质和技术都超越拉特兰最强的炽天使撒拉弗专用机,就算是面临这样的天灾,也只是外层装甲板被破坏了个彻底,但骨架与能源系统还没问题……”

楚信然说到这里顿了顿,补充一句,“至少走路没问题。”

“没有这补充的话会更有说服力啊,信然。”莫斯提马无奈的叹气,而楚信然注意到了她称呼上的变化,却也没说什么。

经历了好几次艰险到现在还能称呼那么生分才是别扭,基础礼仪并不代表要那么拉开间距。

只不过他对对方亲昵些的称呼还未表态,对方又紧接着发出一句好似自语的疑问:“不过那真的属于天灾么?”

“正统的天灾定义需要涉及源石能量的活动,但刨除空气中的源石颗粒影响,单纯的气候变化一样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只是泰拉的空气通常都存在着源石颗粒,而这些颗粒将在气候变化的能量中彼此加速释放,将破坏性更升一层……”

一扯上这种问题,楚信然总是能扯出几句学术理论,“不过我倾向对一切具备毁灭性力量的气候冠以天灾的名头,这只是个形容词啊,小莫。”

似乎因为楚信然也突然转口的「小莫」称呼而沉默了一下,但莫斯提马也并未就称谓问题说些什么的紧接道:“关键正是在你的前半句里,为什么?为什么又是雷暴又是沙尘暴这样的灾害里面,这里没有生成源石晶簇?”

她盯着楚信然,而楚信然则是在听到她问题时便下意识抬手摸上了下巴。

往常这只是思考的下意识动作,现在倒是摸到了不少胡渣,让他想起自己好像有几天没刮胡子了。

在仔细一看放开下巴的手,指甲也长了不少,令他有些在意但还是收起了这些思考问题时不该有的分心。

“单纯的气流或许不行,但电磁反应的能量释放必然会给那些失去活性的矿物颗粒注能……”重新收心的楚信然低声自语着然后冲着莫斯提马招了招手。

看懂了手势从楚信然对面转到了他边上,也因为狭窄的空间而靠在他边上的莫斯提马,顺着他抬手拨弄出来光屏看去。

能看到个颇为高额的数值,正在减弱的数值,却也能看到一个始终为0的数值。

可吸入颗粒物的数值高额再正常不过,毕竟这是在未散但在削弱的风暴中。

可那以u为单位的0数值……

“这里居然真的没有源石颗粒……”

尽管从猜想的一开始便得出了这样匪夷所思的结论,但那匪夷所思正是匪夷在莫斯提马其实不是很相信那种最表面的结果。

可那结果是真的。

外面的风沙还在刮着装甲,通讯系统还在同步外界的传声,噼噼啪啪的砂砾敲击金属表面的声音还在轻微而又密集的响着,可在那些密布砂砾的空气中竟然真的没有源石颗粒?!

而同样注视着那份数值的楚信然,在看了眼莫斯提马的思虑后又回过头来,提醒了一句:“准备找好平衡,我要重新启动装甲了。”

“呃……”听到这话便下意识看向他,又抬手抓住了上方固定杆的莫斯提马问,“你要怎么做?重新去绿洲?”

“先脱离现在的漩涡边界。”楚信然回答着,那外层装甲已然千疮百孔,右肩上兽首纹样更是坑坑洼洼一片斑驳的机械巨人拔刀起身,迈步便是一刀。

尽管模样如此凄惨,即便那柄净尘之刃也满是划痕与部分密布的磨损,这一刀仍是直接在飞舞的沙流中斩出片刻的空阔,而这一片刻,苍龙七宿o改已然踏步冲刺,冰蓝色的瞳光一瞬化作血色再化作金色,带着数道高速残留的残影越出了风沙。

那满是灰黑颗粒的屏幕也重新恢复了干净,只留下少数的黑点残留着逼死强迫症,恰似楚信然左眼的视觉画面。

楚信然不是强迫症,真要有强迫症也早就被迫痊愈了,他只是驾驶着装甲冲出漩涡边界,重新望见那远方的日光。

那边是日光,这便是未散的乌云,这彼此割据半面天空的风景既让莫斯提马诧异,又令楚信然皱眉。

难得一见的奇景,若是有手机的话还可以拍个照发MSR动态去,证明TianChao老师还在蹦跶,年初的作品不会鸽不会鸽什么的,但真有的话楚信然不早就打电话报平安了?

这好几天过去应该都被定义失踪人口了,再拖个半个月怕是遗产分割和那些保险都要生效了!

想到这种事,楚信然便眉头紧锁。

不太行,得想个法子证明自己还活着。

可在证明之前,又先得保证自己确实活着。

巨人继续迈步,绕着风暴愈发微弱的边缘朝着那绿洲的方向前进,同时也有驻步,拾起了在那沙原之中裸露而出的,格格不入的金属铁块。

“这是铁栅栏?”莫斯提马问。

楚信然没有说话,只是在端详着这在利爪里无比脆弱的东西。

眼下苍龙七宿o改的一对利爪和净尘之刃一样,都布满了划痕和零落的凹陷,甚至左爪尾指还断了一小节。

但就算是这样的爪子,在抓起那小铁块时还是不小心切断了一截。

那看起来已经扭曲糅合的金属依稀能看出些许的人工痕迹,正如莫斯提马所说的那样,看起来像是被拧在一起的铁栅栏。

这些都是之前不曾见过的金属,但风暴将它们从不知哪里的沙土中卷出,在风暴的高热中扭曲又加速,一度重创过苍龙七宿o改的背部装甲,还一度把它砸的趴在地上。

这具装甲大半的破损也都是这些东西的功劳,单纯的砂石反倒伤害极为有限,也就给它刮个痧,连做战损涂装都极不合格。

但被风暴卷起加速的稳定加速穿甲铁块,却是真的牛逼。

而这些金属块的模样看起来还各不一致。

“看着像被拧成一块的车,还有车灯轮廓的空洞。”

“居然还能有一把像样的剑……你要带上么?”

“不需要,你看辐射指数。”

“这个又是什么?”“挖掘机的铲子。”“?”

“这大家伙看起来很坚硬的样子,应该是原本的模样,你能认出来吗?”

“太空舱。”

“那又是什么?”

一路的捡拾,一路的丢弃。

机械巨人逐渐远离了风暴,也远离了能够瞧见各式破烂的区域。

莫斯提马还在思考着那些金属背后,尤其是她所认不出来却被楚信然道出个陌生名词的一些大家伙。

而楚信然却好像什么都没想似的,只是板着脸驱使着装甲一路前进,目光始终注意着那数道仪表上的数值。

“你不好奇么?信然,对那些金属。”莫斯提马开口问,她的眼瞳在关掉了灯光的驾驶室里映着显示屏的辉光,注视着在一段时间前便已经沉着脸的楚信然。

“好奇,但不去细想。”楚信然平静的回答,没有回视她的意思。

他的语声无比平静:“你忘了自己是在求生,而不是在解谜,小莫。”

莫斯提马闻言而沉默,回过头望向暗处,亦在思索。

“出去的路还有很长,闲下来确实会胡思乱想,我也会想着怎么联络外界,怎么应对关切的问责,怎么去向他人述说自己的经历……

在荒芜中前进,人总会胡思乱想,你应该明白,但你平日行至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可是一直这样?”

“会麻木。”莫斯提马轻声道。

这样的轻声,也证明了她的内心亦在归于平静。

“是的,你只需要在意活着。”楚信然轻声说着,不仅关掉了驾驶室内灯光,还关掉了换气功能,抬手拾起了座位旁边的防毒面具朝她递去。

莫斯提马并不推脱的接过,将其按在了脸上,扣好固定。

一位只着内衣裤袜的女孩戴着个防毒面具,古怪的搭配造就古怪的画面,但两人都不会吐槽这一点。

楚信然仍在迈步,并不急于扣上另一个面具。

他顺着路线图向前,呼吸着逐渐燥热,逐渐刺鼻的空气。

“在意下一顿食物与水的分配,在意我们需要离开驾驶舱时该做什么准备……甚至这些都不用在意,因为那些根据届时状况可能是未知的。

你只需要在意此刻,之后的烦恼,遥远的烦恼,都不用去考虑,我们活在当下,只要注意到了这一点,你的身心又会重新充实,不再焦躁多言。”

楚信然说完了话,静谧浸透了驾驶舱,在两人都不言语的半分钟后,莫斯提马突然开口:

“我发现,我似乎太依赖你了。”

楚信然点了点头:“弱势是一时的,但在弱势时习惯被庇护的安稳,就会陷入真正的颓弱。”

那次虚弱,那次重伤,莫斯提马在思考中想起了楚信然所做的一切,想起了在他的努力下自己似乎只需在一旁看着就行了的安稳感,也想到了自己愈发古怪的心情,既而审视起了自己。

“我似乎有过某种错觉,对过去的我而言,匪夷所思的错觉……”莫斯提马平静道,“友情、亲情、爱情,本都是不讨厌也并不需要的情感。”

“不需要却是过了……”楚信然摇头,却也仍是望着前方那浮现的一抹绿色,“从交集中收获的喜悦并非虚假,再坚如铁石的心灵都需温暖的支撑,你认为自己连亲友都不需要么?莫斯提马?”

“你会需要么?楚信然?”莫斯提马同样望着那一抹绿色,绿洲就在眼下,不再是那副虚幻中升腾的模样,可两人都不见喜悦。

“必然需要……”楚信然答以肯定,“没有他们,我根本走不到现在,你会觉得这是一种脆弱么?”

“不,我会觉得这很有趣。”

“但你没有正面回答我上一个问题,莫斯提马。”

楚信然看着那愈发近的沙漠雨林,呼吸着略微减轻些不适感的灼热空气,拽起了地上的外套朝着一旁的莫斯提马递去。

“但我也不会要求你立刻给出回答,因为一个人可以不被时间扭曲,却可以被时间扭转观点……”

他看着沉默的莫斯提马,微微扬起手中的黑色风衣,“准备披上吧,这里有很多的生命信号,或许是怪物,也或许,会是智慧生物。”

NO.9:你知道外语多重要吧

(好!显卡声卡问题解决了,爷复活了!

就是耽搁了一下码字。)

“你确定这里会有智慧生物么?”

用于锁住水分的甲壳已然破损,暗红的体液从中洒落一地。

莫斯提马从那有着驼兽体型的怪异尸体上收回目光,看向那正缓慢挪动步伐以调查面前石壁的楚信然。

“本就只是种猜测。”在她眼中,那以手指摩擦着石壁表面的斑驳,似乎对上面任何的凹陷与划痕都无比在意的楚信然距离一个考古人员的形象或许就差一个放大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