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775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该在这里的,就继续在这里——这样的理念,想来那些神社的家伙或许理解,但却不敢相信。

“能帮我说服他们么?”楚信然还是愿意尝试一下,毕竟那些家伙要给自己添麻烦的话,也有些难搞,主要是不想得罪东道主,“我对地脉没兴趣,还是日趋枯竭的地脉。他们想怎么作是他们的事,我只是来解决孽教的。”

他毫不顾忌地提到「孽教」,相信海神教团当初在炎的兴风作浪也在这些大人物的了解范畴内,更相信海神教团在东国的发展势力大抵会比炎更加顺利,能令这些大人物更加明确它的威胁。

可这位将军的反应却与他的想法不同。

将军很平静,脸上连点惊讶也没有,更没有类似轻蔑、愉快之流能证明立场的目光,她那与赤冬相似的红瞳平静无波,甚至答非所问道:“你对赤冬的处置有什么看法?”

这番答非所问令楚信然皱起眉头,搭在亭台桌案的指头刚要抬起,却还是重新落下:“对她,我还不熟。我偶尔会觉得她有些莽撞,有失为将者的能力气度,但又有些时候,她的思路明快,透出些聪颖。考虑她作为患者本身有过些虚弱,路上还被蜃妖所迷惑,我便不好轻下判断。”

“我问的是处置,而不是人。”将军提醒道。

楚信然反问:“连人我都不熟,如何能置喙您的处置方针?”

“孟章君这么急着把自己摘个干净?”将军的眉眼多少有些失望。

对此,楚信然只是搭在桌上的指头开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不卑不亢道:“我对您这套很熟悉,将军阁下……”

“无端的要与我面谈,无端的要单独见面,无端的提起晚辈,无端的询我看法……”说到这里,他的手指一顿,目光也迎着对方,“恐怕下一步就是托孤了吧?将军,您贵为光严军神,总不可如此涉险。”

“呃……”女人脸上终于浮出几分错愕,数秒后忽然发笑,笑着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啊,我原本以为你已经经历了很多了,但没想到我想得还是不够多。”

她说着,亦是重新抬起头凝眸看他:“你连这种事都经历过。”

“几次?”

“可不好说……”楚信然淡淡摇头,抬手盖在手机上,“女人、孩子、伤员,甚至走在一群难民所在的路边,都会有人求你带着孩子离开,你觉得这能记得请吗?”

这样的言语之间,多少有些将自己和那些难民混为一谈的感觉,女人的目光便多少有些危险,言语也失却了温度:“赤冬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很有能力的孩子——”

“那您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呢?”楚信然打断道,“我虽对她不甚理解,但也听过不少次她提及自己的姑姑,也能想见她对你的崇拜与憧憬,你想她怎么看你此刻的行为?”

“她在我身边,就永远也找不到人生的答案。”女人道。

“那您可以另请高明……”楚信然点了点头道,“我这里很忙,比你预想的,还要忙,没有余力去带她找个答案。”

“因为那位夕小姐么?”将军问,神情肃然,“若是如此,赤冬可以充作妾室。”

“呃……”

“怎么了?”女人疑惑地看向楚信然那卡壳般的表情,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副反应,“倘若正妻的地位过分超然,其他的女人便只能沦为侧室,东是如此,难道炎不是这样?”

“呃……”楚信然仍是沉默着,即便对方这话证明她能看出夕的身份非同小可,但对方那平淡的乱点鸳鸯谱同样令他心情复杂。

沉默了良久后他才抬起手指,抬到额边有些无言地敲了敲太阳穴,“确实是这样,不过这并非一回事,将军阁下。”

“虽然我很想询问一下你是凭什么这般信任我,愿意将赤冬以这样的定位托付,但重点仍是我的时间并不多……”

他垂下手来,与另一只手十指交叉,手肘亦是支在桌上,“我本身在险境未曾脱离,而今不过是短暂脱险,但终归还是要回到我的战场之上,那里她站都站不住。”

“而其次,是我与她并无多少交集,大炎有句话叫乱点鸳鸯谱,终身大事还请慎重。”

“孟章君,你难道不觉得比起保住未来,情爱之流的东西,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么?”将军忽然反问道。

“什么意思?”楚信然对这话有些不太好的想法。

“她以为我们的敌人就是南方,是我们那群意志相左的亲族,赤冬那孩子,还没准备好,还没准备好面对更大的危机,我想她跟在你身边,或许能一点点的学会如何面对那样的危机。”

楚信然闻言,心头忽然升出个荒唐的念头,而他又是向来不耻下问的人,便是有些犹疑道:

“听起来……和海里有关。”

将军沉默着,点了点头。

而楚信然也拾起了桌下的手机,站起身来,作揖道:

“倘若你真觉得需要个地方历练她,我能给出几个选择,它们或许能满足你的期望,但你所忧虑的危机,却不只是东的危机。”

“我会协助,充作信使,以更好的方式处理你所忧虑的危机,至于赤冬的事,便不必再提了。”

“您既与文月姨有交情,便也该明白,长辈不当干涉晚辈太多,她亦是从不要求我一定要做什么。”

NO.105:两边都不争气是这样的。

(双城之战第二季,真难等啊,希尔科,真可惜啊。)

窗外的雨点滴滴答答,时而刮起的风将木窗吹得啪啪作响,不过好在这将军府的装修陈设虽是古意,却没有如东大寺那等地域一样刻意追求传统。

这里有电灯,而非是会在风中摇曳的烛火。

只是屋中仍有着替代的摇曳之物,那是悬在门侧的几道风铃,在飘摇中发出些清脆的鸣响,然后在一道惨白光辉之后的雷音中迷失。

雷声滚滚,多少有些扰人清净,甚至颇有威势,但在这将军府中却是没什么能被雷声给吓到的人。

倒是有在雷声中混着的呼声,咋咋呼呼地嚷着什么,稍微细听就能听出是赤冬和嵯峨。

不过也就楚信然这样的异类能在雷声中剖出层次感了,不过在这雷声之中倒也不只是「玩物丧志」的少女惊叫,他还能听出个步伐缓慢的脚步声。

这份音质这份节奏这份响度,他能凭着一份熟悉来连线对号。

抬眼看向那一侧的靠近的屋门。

来人站在屋门前似是犹豫片刻,方才拧开门把,推开门看着窗边的楚信然。

两相对视,对方反而是略微放松了些。

“看来在房间的安排上,那位将军有些武断。”楚信然看着夕,也看着她手中拎着的那柄收拢的纸伞。

接着略略抬手呈抓,朝着对方的方向遥遥一拉一扯,一些水滴也应着动作飞出,被随手甩在了地上。

风大的雨天,有伞也不一定能保证不淋雨。

“我被那些人告知这是我的房间……”夕无奈地说着,抬起的手中还有一支金属钥匙,“看到这边灯亮着还以为这将军府这么不安全。”

“我会去沟通一下……”楚信然点了点头,看了眼这院子里的其他房间方向,“应该还有别的空房。”

“倒也不必,就在这儿吧。”

“呃……”楚信然闻言而回首,看着她那张故作冷漠的脸,而夕只是目光落在别处,并不看他,好似方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似的。

只是那领上的玉颈都爬上了些红霞,身后的长尾更是有些不安分地晃摆着,足以暴露出她的心情。

尤其是在楚信然盯着她的这么几秒后,那颈上的红霞也开始朝脸上爬,夕终于将目光挪了过来,带着掩不住地羞恼:“你在等我重复一遍吗?”

“嗯……倒也不必。”楚信然挪开目光,干咳了一下,回头看向那房里唯一的床,之前还觉得有些略大,而今只觉得……

emmm……他不好说。

不过比起他,对面的抗压能力可能更遭不住这种气氛,甩了甩手中的纸伞就将其置于一旁的架子上,故作自然地抱怨道:“你和那女人聊了些什么?我真是同那俩人聊不到一块去。”

女人……楚信然显纠结了一下这称呼,再一想倒也确实。

夕不在乎世俗的权利地位,而抛开对方的将军之位,光凭着年龄而言,她倒是能把谁都当平辈称呼。

这还算是客气的了,她把谁当小辈来对待也没什么不可以。

相处得久了,不经意间也会忘记对方的年龄。

不过既然对方都「脱战」了,那他也不想继续回到之前那种微妙尴尬的氛围中去,只是坐在床边桌沿前的椅上问:“她俩还在打游戏么?”

夕关上门,走进屋里,看了眼不远处的椅子也坐了下来,没好气道:“那螃蟹嚷着什么明天就要上朝领罪,要被放逐发配了,得赶紧把没过瘾的游戏都玩一遍。”

“螃蟹?”楚信然怔了怔,听说法像是在说赤冬,可他还不知这名头从何而来。

或许自己错过了什么。

“那女将……”夕好似有些脱离的弯下腰来,又重新撑起身体倚着椅背,一副完全燃尽累到的模样,“打个什么格斗游戏认真过头,我看到了她隐约显出的气象,是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说着她又低声嘀咕着:“真是什么类型的都有。”

“阿戈尔……倒也不是那么奇怪。”听到竟是这样的原因,楚信然虽然第一时间也有些无言,但却也没太在意。

毕竟气象这东西通常与人性格气势凝结有关,却也与种族本身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而阿戈尔一族,本就是从水中来的种族。

正因同源,也才容易与海神教团扯起些关联。

不过比起这种理所当然到没什么好说的「常识」,楚信然第一时间的感想竟是「螃蟹的视力是不是就不行?」。

而夕当然跟不上楚信然那跑火车的思路,只是见他不怎么在意就随口补充了一句:“嵯峨那家伙也兴致高昂,她俩估计能打一夜不睡觉吧。”

“黑着眼圈上朝说不定还能博取些同情……”楚信然像是不在意对方通不通宵地说着,“只要她别在朝堂里睡着了就好。”

“真搞不懂你这算宠溺还是敷衍……”跟他聊这几句后,夕就感觉更疲惫了,站起身来就朝着那被褥和床架都有些古意的大床走近,扑下去带起一阵闷声,然后连后续的话语都是瓮瓮的,“心累,所以你跟那女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一听就是把头埋在被子里才能发出的声音,尾巴也耷拉在一边老长一截,看起来是整个人都趴在床上放松了,毫无平日的高远缥缈。

“她想托付我照看赤冬……”楚信然提前斟酌了一下用词,感觉若是直说赤冬她姑打算给自己安排她当小妾,夕怕是会直接从床上蹦起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就想不来了,或者有些不敢想,“被我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中肯,但夕闻言还是从床上蹦了起来,方才还无比懒散的眉眼都变得警觉锐利:“照看?怎么照看?”

这种时候就别像个名捕一样啊……楚信然心头无言,只是无奈道:“在那位将军看来,东国的危机并非是南北朝的同室操戈,而是海中蠢蠢欲动的威胁,她认为赤冬还没准备好,跟在我身边才有些生路。”

“你在转移话题……”夕还在纠结自己的问题,只是说完又脱离似的翻个身倒下,像个要翻面烤的咸鱼,“不过算了,你到底带过几个阿戈尔人?”

楚信然闻言怔了怔,继而微微皱眉,这时倒是夕忽然改口:“算了,没什么,明天去哪?”

“明天,或许会先入朝觐见吧,邀请我们的也不只是将军府……”

楚信然说着,看向那分不清云幕与夜幕,看上去都是一片黑的天空,“顺利的话能先弄到那些邪教徒的仪轨,但要更顺利估计是不可能的。”

“更顺利?”夕表面问着,心中倒是后怕,意识到方才自己一时没注意给问出来了,她没挪过来看到楚信然的皱眉。

但想来以信然那敏锐的心思光是听到自己无端问起阿戈尔就能有所联想。

叫年过来是她的秘密行动,连带年带着的深海色也是信然印象中的自己不知道的……想到这一点就生气!为什么自己非得引狼入室还要自己保密啊!

生气!甚至想锤点什么,但在对方面前这种无端的发泄举动也不能做。

几天就过来了,以年那想一出是一出,还有些百无禁忌的性子,说不定明天就跑来说是要给「惊喜」都有可能。

只有惊吓吧……夕亦想到这一点就心烦,握着手柄打游戏都有些分心,被赤冬和嵯峨轮番打击,再加上以赤冬为首的大大咧咧式嘲笑,自然是整个人都待不下去,早早打算回屋待会儿。

然后就发现屋里亮着灯,没上锁,打开还看到信然。

那「倒也不必,就在这儿吧」也在脑子一热下就说出来了,虽然到现在也没什么后悔的心思……但就是尴尬紧张。

还好还能找个严肃点的话题。

“更顺利的话,就是还能在宫廷中的某些大人物那找到与海神教团直接的线索了……”楚信然淡淡道,“但期望这种事总不能寄望于对方的愚蠢。”

夕回过头来看着面前被自己压过的被子,点了点头,然后又听到忽然有脚步声踏进,整个人缩了缩脖子,就感受到一股气流压向身侧,身下的被褥和床垫有过小小的倾斜。

“不过也就这样了,深渊这次留给我的时间仍是不多……”

声音就在耳侧,夕转过头来便能见到那对很近的冰蓝色眼睛,愈看愈是觉得沉静。

“我也一直很想跟你道歉……”和夕并排趴在床铺上的楚信然认真地看着她,“本是带你出来看看,本该是度假远行,而不是外出公干。”

“你确定你一开始没有存着外出公干的心?”

在这几日,夕也接触了不少现代的说法,能听懂楚信然的话后,反而略略压下了心头因这份距离而生的悸动,露出些往日鲜少的促狭笑意来。

平日难有这样的取笑机会。

这也算是抓住了机会,令楚信然露出了确实的尴尬,表情也有些卡壳地承认道:“抱歉……”

“我当初就知道……”夕便不屑道,“但既然我都答应了来,你倒也不用致歉。”

楚信然沉默了一下,抬手将她揽近,虽然也能感受那臂弯中的身体浑身僵硬,但他也只是笑笑将她抱紧,几乎贴在她耳边道:“谢谢……”

“呃……”夕沉默着,没有回答。

楚信然沉默着,在这样的沉默中觉得持续地有些久了,便松开了手,看她的脸,结果是闭上的双眼。

“呃……”这下轮到楚信然沉默着,没有言语。

虽然很难相信,但……

她好像晕过去了。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仿佛隐约还能听到两位网瘾少女战至兴起,被雨流淡化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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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某种稠密的低气压包围这车厢,赤冬和嵯峨,笑不出来。

真的顶着个黑眼圈的赤冬看着前方驾驶位亲自充当司机的姑姑,初时上车自有一股慷慨上刑场的洒脱,结果这随着油门踩下,车途加长,那点洒脱就一点点卸下去了,想着很多要看不到的人,心情便开始沉重起来。

尤其是之前还看到站在将军府对面立柱边的蓝鬼带着几个弟兄远远地看着这边,看着那些弟兄们还是无比放心的目光,便能想到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