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819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偌大的平城京,尚能站住的不过寥寥数人,此刻都集结在那那平城宫的北端,那已然开始以逐渐透明的力量辐散整个东国的阵法现场。

龙气庇佑,血气凝练、剑性锋锐、佛性自避、异类对抗、同类豁免、神性碰撞……

光严家主、将军、深海色、楚信然、中臣明霄、年、夕等人便是这样的存在,嵯峨更是完全不觉压力,甚至一开始还想帮月见夜、玉威几人连同周围的研究者们起来,还是年赶紧制止了她无用的搀扶。

紧靠蛮力来对抗神性的压制,对绝大部分都太强行了,只是脱臼、骨折之类的结果还算轻的,太犟的话可是容易出现脑充o血、脏器衰竭之类的残酷状况。

要对抗这样比起源石能量更加捉摸不定的,强烈到能够干涉现实的精神性质能量,唯有同样涉及精神领域的对抗才是明智之选。

当然,像是龙气庇佑、佛性自避这样能够被神性压迫自然略过的「友方、中立」判定自然更是轻松。

只是能够这样轻松地终归是寥寥无几,这里更多人能站着还是凭着各自倚仗的力量与精神以及身体的全面支撑。

尤其是那阵法场中的楚信然,面对着仪式完全启动,高天原高度重现的此刻,他所立足的那片土地便是神域,而他所经历的压迫源自整片神国。

血压、心率、体温已然超出常规种族所能承受的极限,在监控员们过去的常识已经无法起到作用,怎么看都该直接下达死亡通知书的此刻,他们都难以起身,连开口的呼吸都难以持续,而那个青年还站在那里——站在那压力从内到外逐渐减弱的最中心;

“现在你们还能靠着那计划书找到对应么?”

抬指代笔,拂袖留墨,仅仅是一记抬手便令这空气中带着水墨般流转虚幻的氤氲,也令在场所有存在感受到的压迫轻上些许,更让还躺在地上的家伙得以正常呼吸,夕问着光严家主,同时也是在问地上那些作研究员打扮的结阵使们。

那地上的几人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来,却也没办法站起身来看到下面的景象,便只是颓然的晃晃头:“以前的测试,包括昨天晚上和今早的测试,哪有这么高的排斥?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就算是吞吃了伊邪纳岐的概念神格,那些凝聚的众神概念也都该是纯粹的信仰虚影,不存在真正的思想、记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被如此排斥的?”

“安静……”这个问题问的,夕和年那边还没回答,光严家主却是淡淡道,转而看向另一处那被结界覆盖,眼下还仍有人站着的隔院,“只是比预想中还强的排斥罢了,但我们准备的巫女队也比预想中还要强的阵容不是么?藤明霄。”

“是的……”

中臣明霄作揖回道,垂首平声,听不出什么想法。

NO.161:毕竟亦算同类

(群里居然有人觉得令像娘化楚信然,我只用一句「楚信然写字稀烂,论证失败」终结了话题(x。

不过器伥、古物、入梦不忆这类元素……还真是和目前写过的一些设定和境遇微妙的对上,如果不是我想正常完本,那可真是又要加班了……)

在东国的传说中,作为太阳化身的天照大御神曾与须佐之男命有过些许矛盾,也因这矛盾而赌气躲入天岩户中,致使天地陷入黑暗,妖魔群聚,灾祸频发。

也正因如此,为了平息天照的怨气,八百万众神商议之后决定令天钿女命前去跳舞,只是这跳舞倒也不是直接引出天照。

反而是让众神们自己哄堂大笑,而天照因石门外的欢闹而分外好奇,想不通为何自己不在众神还能如此欢乐,便还是打开了些许石门的岩缝进行一个探头。

然后天手力神抓住机会,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各国关于神话的传说向来有数种版本,根据版本的不同,细节也不同,东国自然也不例外。

但不变的总是天照大御神的赌气自闭,以及天钿女命在天岩户外跳舞引得众神欢闹,大御神好奇。

从这样的传说中,我们可以看出天照对待家事上的怯懦,分明心有怒意结果却是自个儿躲起来。

而不是直接给自己弟弟须佐之男两巴掌,也可以看出众神的神必,不走寻常路,与其道歉不如直接引诱拉扯,得亏天照好糊弄,否则还得没完。

但对后世而言,这样的故事真正给现实造成影响的还是神乐舞的出现与发展——一度成为神社经典标准环节。

天钿女命的舞步,便被认为神乐舞的原型,只是尽管东国神话有着数种版本,但关于天钿女命的舞蹈内容却是格外统一……

比如衣服跳掉了些,还有直接解开衣衫的,看着多少有些艳舞的意思。

这样的神话也在某种程度上展现出东国人对性文化的开放程度,只是认真考教的话在那份过于古老,娱乐方式匮乏的年代,或许这也无可厚非。

不过就算源头出典是这样的状况,神社也不可能全权接收,至少后世发展的正规神社不可如此,几乎是将其改造成了与传说的模样几乎是两个世界的舞蹈。

榊舞、矛舞、剑舞、接着是贺词舞的形式致敬贺词,然后便是源于天岩户神话的改版岩户舞、姬舞、鬼舞,最后以弓舞结束。

比起天钿女命的版本要复杂得太多,更别提其神乐铃的制式之丰富,几乎可以令天钿女命吐槽一句「什么花里胡哨」的程度。

甚至还有着鉾先铃那样剑形态的铃铛,构造从上到下以此代表天丛云剑、八咫镜与八尺琼勾玉,正被那埃拉菲亚族的女孩儿握在手中,挥舞之间叮铃作响,铃响空灵。

而比起空灵的铃响,她的舞姿方才轻柔且灵动,甚至与过去意义上的古板成规的神乐舞截然不同,但神情却是专注而又认真。

她在舞蹈,身旁没有其他的舞伴,手臂挥舞着,空气仿佛在应和着她手中的鉾先铃般震鸣。

尽管全无奏乐,但铃声与空气的振鸣却给人以宏大与神圣感,而她立于那祭台之上,榊、矛、剑、弓的是神乐姿态信手拈来,却又与传统有着明显的差异。

她的身边横七竖八,倒着与她同样装束的巫女们。

有些失去了意识,有些还在与神威重压所抗争,但却终归是无力再起。

作为侍奉神明的巫女,平日被凡人们遵从的尊贵毫无意义,神明的恩宠只在神明喜悦时降临,在这荒魂占据天地的高天原前,任何寻常巫女都不过是神之暴虐下的牺牲品。

而那还能站着的埃拉菲亚巫女,自然非比寻常。

她忘我地舞动着,每当舞姿有所停滞,那方才停留的空间便会留下些许凝滞的虚影。

虚幻缥缈,保留着与她相似而又不同的舞姿,撑起一片令她经行空间不留一丝压力的幕帘。

巫女是侍奉神的职业,是被神眷顾的存在,而真正出色的巫女,哪怕是已然不在神社,不再作为巫女活动,她也依旧被神所青睐,加护着,成为唯一还能稳立,继续舞蹈以平复神灵愤怒的巫女。

而她所跨越的步伐亦有着那些倒下的巫女们,为其消弭其上的压力,令其重新有能力奋起,只消紧随她舞姿经行而动,便不受重压的阻碍,她带动了其他巫女的舞姿,对这一切恍然未觉。

毕竟,她尽管面露微笑,但却又是闭着双眼。

她「看」到的,是多年以前的春日大社,在那时候,还有很多人叫她御子,在那时候,很多人都还在。

可在后来,他们便不在了。

但她的脚步未停,脸上的笑意微滞,却还没有真正断绝。

她重回春日大社,重新见到了那些还在的人,那些并非虚幻的人,他们满脸羞愧,他们心怀歉意,他们诚心致歉,告诉她真正该道歉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们自己。

这亦正是中臣明霄想要告诉她的,亦是从那两位长辈那承过的担子,要让那孩子明白。

让她明白她当同自己和解,而他也希望他能明白,春日大社并未抛弃她,哪怕她而今已是一位感染者。

感染者又能怎样?在那场天灾之后,春日大社里的感染者还少了吗?

她能明白么?

中臣明霄面无表情地遥望那被法术效果遮蔽的院落,忽地望见了那步伐统一的巫女们,脸上浮现出些许的怔然,下意识看向身侧,便是对上几双目光,也瞧见了彼此眼中的诧异。

障眼法被破坏了,可是为什么?

“竟是那灾巡……她身上为什么会有残存的神魂?”不远处的讶异轻声似乎给出了答案,令中臣明霄望了眼那开口的夕先生,却见她也看着自己。

“春日大社供奉神明颇多,对此我也不太清楚……”他便不卑不亢道,“月禾灾巡亦是途径不少地界,或许亦是得到了哪位野良神的青睐也未可知。”

“别管她身上是哪位了,能有个神志清醒明事理的不就挺好?”

夕的一旁,是年在打圆场道,自打夕问出那个问题,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中臣明霄,包括一旁的光严家主在内。

这便令气氛紧张起来。

在这涉及神系自肃的阵法仪式之前,一尊神明的存在,哪怕是残缺的也一样是需要报告的优势考量,而中臣明霄却什么都没有说。

“确实如此。”

将军的开口让人意外,只是中臣明霄仍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已经将目光重新放在了远处的祭台之上。

而将军同样看着那里,继而转向那同时被浓云、日光、双月笼罩的青年:“但凡有哪怕一分的神智,这些神明们亦该知晓我们此刻所做的,乃是在救治祂们,祂们本该全力配合。”

“把别人爹宰了下锅也是个问题吧——”年这时候的吐槽令夕抬手就拧她的腰,真是不知她站哪边。

“几乎没有见过歌颂伊邪纳岐与什么神感情深厚的传说,哪怕是其妻子伊邪那美……都是那则令人难以评价的黄泉故事广为流传……”

这种生活还敢接口的,只能是那些对神明缺乏敬畏的结阵使了,“所以祂的概念神格被吞吃这事,还真难说是否真会有神明动怒。”

“做神这么失败啊……”年说着,表情又扭曲了一下,看向收回了手的夕。

“不论如何,做出这种大逆之事,便定然会有神想讨伐他,届时就以此名义也是理所当然的……”

光严家主淡淡道,毫不介意拉起东国历史最真实却又不便多言的一页,“这会是个非常合适的大义旗帜,没有神智的众神,好坏参半。”

“不过除却在那巫女身上的那位外,似乎还有谁在替楚家主降低压力,那虚影你们有谁辨得清么?”

“那是大……”

“大国主……”

神道教的领域,玉威正要发言,却不料是夕先生比他更快道出答案,登时怔了怔,便听她又道:“我们刚来东时,在出云落脚。”

“原来如此……”玉威旋即明白,东国各大神社所供奉的主神,伊势神宫自然是了解的,以出云大社的知名度甚至不需要他额外科普讲解,“不过大国主竟也保有些许完整么?”

岂止是完整,简直和没事人一样……夕并非年,平日便没什么开口的兴致,更别提这事还挺敏感。

大国主明显有意隐藏自己还正常存在的事实,也没有让神社朝上报备,到现在也只是虚影现身,而非直接借助高天原虚影本身的跨越,没什么必要还是不要说破的好,尽管她看那家伙满不顺眼。

只是看大国主满不顺眼的人岂止是她?楚信然此刻更想给他一拳,原因就是这家伙在他耳边逼逼叨叨。

“我还说是谁把父神的波动给掐了,竟然是你啊,不过好像是你的话倒也不算奇怪。”

“我听那些神官说这是给高天原做扫除,你是不是也要重演一下造神运动啊?哦,远处那位不是当初那位天女么?还多出一位是姐姐么?你还没搞定她啊?”

“还撑得住么?真奇怪啊,都是些没有意识的家伙,你还有着父神的气息,祂们干嘛这么排斥你,好像目前阵法各处的压力都集中到你这儿了吧?

其他阵眼的人类都该对你感恩戴德了,可惜了你周围的这些……嗯?隔壁好像有什么熟人的气息啊。”

“我说你理我一下好不好啊?好歹就我和隔壁在帮你啊,要不要给帮手一点面子?”

“你再一次看到了,不是吗?楚信然,看清你自己,苍龙七宿?祭星?不,你会是更杰出的东西,不同方向的杰出……”

“英雄、骑士、守秘人?你只是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的小鬼,你真的找到自己的道路了吗?”

“疯王的火焰将在塔顶永燃,他的目光将永远照耀这片诅咒的夜空,这就是莱塔尼亚,这就是你所见的真实。”

「双子的月亮沉向湖间,短短的影子直升而上,就在那卡尔克萨,克莱布拉松的卡尔克萨,令高卢灭亡的卡尔克萨-」

“喂喂喂你没事吧?别低头啊……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但在这里低头可就前功尽弃啦!”

“要多少个岁正才能铭刻过去的时间,要多少座山岳才能钉住斗转星移的变换,攥江的过去你不记得,尚蜀的过去你不记得,炎都的过去你也不关心,你一口不喝,却仿佛醉得彻底啊,孟章……”

“祭……祭……祭星……注视我,注视着我的杰作,没有出错,没有出错,可你们呢,可你们呢!!”

“安静点……”

“什么?”

“我说你们安静点!!”

低喝的话语却隐含着龙吼般的幻声,瞪眼的瞳孔狭缝凶意毕露。

这一刻,楚信然于刹那间爆发的压迫感甚至与其头顶的高天原重压相抵,应和其意出鞘的霄练同时绽放青光,一剑洞穿日月之光、稠云之锢,而那之前召出丛云的草薙剑在此刻沉默静滞。

破碎的残云中投映出苍龙的阴影,方才还在楚信然眼前纷乱的光影与声音也都在他忍无可忍的爆发中消失。

倒是高天原神国的蜃影自上方升起,却又以一神全无,空阔无比。

“孟……孟章君?”

龙吼的幻声,纵贯天地的锋锐之后是一片寂静,无数失去了重压之后的人们都一度忘记起身,只有楚信然一旁的大国主颤颤巍巍地发问,令他回头看来,凶戾如勾镰的眼瞳已然变作冰蓝的平和,定定地注视着畏怯的祂数秒后,方才又回头望向虚幻高天。

“辛苦了,继续吧。”

“呃……”关于辛苦犒劳的话题应该是自己前面发言的第三句吧?

大国主有些微妙地看着这个开始朝着高天原安放众神之位的楚信然,心头升起的倒不是对他好像无视了自己之前几句话的怒意,而是些许的是担忧。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算是疯癫么?还是神经质?总觉得看着这样的他真是毛毛的。

楚信然自己都很难想象,他会在旁神的目光中得到仿佛年当初看深海色时的评价。

NO.162:既知,亦愿投身一试,一如过去

“辛苦了,继续吧。”

继续清数高天原众神的名讳,将那近乎虚幻的轮廓尽数安置其上。

本复晴朗的的天空之上历经日月的交替,阴晴的变换。最终,又于浩荡的乐音下云销雨霁。

就在那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甚至连平城京所驻几位记者秉着无比敏锐的职业嗅觉,几乎是立刻将相机与摄像头都尽数启用的直播之中,无数的目光见证着古老神话的重临,见证着那众神至福乐土的再现。

在阵法完全启动,那在东国各处所立的上千大小神社信仰都被阵势所裹挟着一并带动激活,无数神灵信仰得以拼凑出那份源自众神信仰概念之中的高天原,同时也是众生信仰之中的高天原形象,或许与原本的模样有些出入。

却也无可奈何。

以香火神道的信仰方式塑造成型的八百万众神,既被信仰所成就,也理所当然被信仰所累,早已与人间不清不楚。

更别提东国传说中的第一任天皇就是天照的后裔,尽管这或许是统治者为了方便控制君权与神权而编造的谎言。

但香火神道就是这么扭曲的东西,倘若信的人多了,便是能将假的也变成真的。

不论天皇是否为神明后裔,这样的传说都会将神与人的关系无限拉近,更别提类似的传说还不止一个,神明的领域与人类的地界早已混淆不清,连高天原的模样也被人类的传说所影响也成了理所当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