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826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可望着那哪怕断了一截,也能从其残骸与那仍立在原处的下半截建筑中想象昔日宏伟的大厦,楚信然便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座城市曾经的繁荣昌盛。

何至于变成眼下这幅模样?

空荡、死寂,一座完全死掉的钢铁丛林之中连绿意都难以滋生,只是由残垣断壁和摇摇欲坠证明着它昔日的辉煌。

而当看到那些蒙尘的广告牌,楚信然又因其上的英文地名怔了怔。

忽然间,他又抬头望向上空。

苍龙的警示声几乎同时地传来,这次他已提前意识到威胁,望向天空那螺旋汇聚的呈乌云流的穹顶。

下一刻,宵练振鸣出鞘,被凭空涌现的水柱所簇拥,在那隐有龙形的瞬间,剑引流水,轰然砸向地面!

“走!”

猛然回首,楚信然带着苍龙对着水流溅射未散的空洞中跃入。

气流异常汇聚,飓风即将生成,这样的天灾前兆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陌生,尽管这座城市根本没有源石那样的东西。

但比起徒步走出飓风,他更愿意老老实实呆在飓风眼中,亦或者像眼下这样——

“这个深度差不多够了。”

有着苍龙在侧,这话便也谈不上是自言自语了,引动着高压水柱直接穿地十数米,继而稍稍扩展了着地下空间并以水压强行给地洞加固的楚信然,就着地上裸露的土石坐下,抬手一招,后方就摇摇晃晃地飞来个水球包裹的水杯,落在他的手里。

水杯里悄无声息的聚满净水,并在下一刻升腾起些许热气,被他喝了一口,便发出些微满足的哈声。

“这里还是深渊啊……”他捧着温热的水杯感叹道。

水杯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从他所引动的水汽从行李中抽出来的,不论是苍龙七宿o改的补给仓里,还是罗德岛寄来的那包裹之中,都有类似的基础用品。

区别只是苍龙七宿o改的补给仓里大多都是些真正日用品,而罗德岛的那包裹,里面装的某些看起来像是日用品的玩意儿实际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就像那几支包装的就像葡萄糖似的针剂,仔细一看上面贴标签时都是些浅度、中度、深度之类的提示,便是令楚信然看过一眼后就把盒子拍了回去。

不太想被其他人看到这么异常的东西。

心中则是感叹斯特凡诺那家伙的脑子总是那么好使。

像是类似空降下来就要立刻掌握情报、处理大局,乃至构筑计划安排什么的状况……

楚信然自己也有过,任职龙门警署处长与大炎监察司雨水的经历便是证明,可他清楚自己做不到斯特凡诺那般的程度。

不论是什么人格,都会觉得是在大梦一场之后就要面对无数陌生或逐渐陌生的人和事,在这样的境地下不仅能够立刻弄清现状还能进行有所预见的推断预测,这严格来说已经不算是脑子好使的程度了。

即便有着前人格或多或少留下的一些记录与提醒,也不妨碍那份深谋远虑的神乎其技。

而包裹中的那些针剂便也是这份能力的具体表现之一。

“来一针?”

上面是暴乱的气流撕裂、扭曲着土石、金属与玻璃之流的噪音,通过覆盖着厚重冰层的十数米洞口不断回荡下来也逐渐弱化,变作沉闷的声音。

而他朝着苍龙展示着手中的针剂。

标签上写着「浅层用」的针剂,其针管内呈现淡绿色的溶液,看起来就很危险,八成还可以说是有毒。

苍龙捧着他方才放下的水杯侧着头以避开他递出的针头,一张龙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嫌弃与难过,一副「生活终于开始对我下手了」的无助模样,令他也就不装了,无奈地收回针头,开始扯了扯自己的袖口端详着腕部血管。

这已经是第二支了。

尽管在深渊中难以体会时间的概念,连苍龙七宿o改的内部源石驱动辅助系统上的计时也会因空间概念而失去可信度。

但他感觉自己应该是在深渊里待了不下十几天了,而上一支大概是一周多前的事。

不是为了支撑身体的营养用针剂,而是为了刺激神性的针剂,听起来多少有些天方夜谭。

尤其是在很多宗教人士眼中,神学与科学本该是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们信仰的神明绝不该被人类触摸权力,任何试探都会招致惩罚。

而这东西的造型又这么像是什么奇怪的生化毒药,换谁看来用这种东西都该掂量掂量,但楚信然却相信这种东西的合理存在。

考虑斯特凡诺那家伙的来历和秘密,他很难说那家伙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偷偷准备这种东西。

但可以想见的是这玩意儿确实给他造成了很多可供参考的变量,或许确实是能派上用场。

是的,很多可供参考的变量。

在注射那药剂之前,深渊便是单纯的深渊,不见上下,不分左右,只会带来无尽孤独的渊暗。

日复一日,好似全无变化,那些真正的变化都体现在一些并不明显的规则上。

比如传声的介质,比如空气的质量,也比如好似生物般带来危险的怨念集合体……

世界毁灭前的怨念集合体,与邪魔一般扭曲的黑暗生物在巡游着。

但这并不能给他带来威胁,它们畏惧着楚信然的力量,避开苍龙七宿o改的行进,只有漫无目的的乱走才会撞上它们。

但只要楚信然动用力量,它们甚至会主动散去,显然存在某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这群连活物都算不上,也无法交流的纯粹精神残渣对现状并无帮助,也并无妨碍,比起它们,这深渊之中偶尔的环境变化还更致命一些,起码若没有苍龙七宿改的系统修复,楚信然应该在之前的缺氧与毒气中便吃足苦头。

简直像是某种完全黑暗的太空开荒。

只是考虑到这深渊原本便是与泰拉大陆无关的外星球被毁灭后的产物,说他现在在外星也没什么不对,只是而今的这里其实是外星呢?

完全是生态恶劣的异世界,就算楚信然而今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也一样需要把苍龙七宿o改当太空飞船使。

得亏拉特兰炽天圣堂的原典功能多样才能将机甲当真正的高达使。

毕竟楚信然给年的甲方要求也还不够多样,也没考虑过真要上太空。

但炽天圣堂那帮家伙是真的考虑过让源石装甲下地挖矿,天使卫队所出任的任务也不乏源自地下遗迹造成的灾害,其中不论是高低温耐性、自用氧气隔离之流的功能都有考虑。

便是这样混乱的环境变化令他最初几天尝试不脱离深渊,在其中行走时吃足了苦头,而对于如何真正脱离深渊这件事,全无头绪。

环境的变量太多,其他的变量太少,这样的状况听来只有靠时间来碰运气,直到楚信然下定决心试一试那针剂——

“那么你准备好,我要扎了。”

分明是扎自己的手臂,却朝着那捧着茶杯的苍龙提醒着,楚信然的行为多少有些令人难以理解。

但考虑苍龙的身份再听到它那煞有介事的回应低吟后,就能看到楚信然一脸严肃认真地给自己那覆盖着几枚鳞片下方的静脉刺入针头,一咬牙便一推到底的下一刻——

他还只是抽出了针头将那针管好好放在盒子里,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双手自然垂在了盘坐的双膝上显得有些精神不振,还甩了甩头,而在他的对面,半空中的水杯坠地,带着一摊大范围的水迹浸湿了地上的泥土。

苍龙直接崩溃了,构成身体的水迹失去控制自然溃散成一摊水迹,处于精神状态的它正在扭转虬结、翻腾嘶嚎,显得那么的痛苦,也令楚信然闭眼后的双眉微微蹙起,耳边再次响起那接连不断的杂音。

「过来,过来这边,释放我,拯救你」。

「按我说的做,我等不应被其束缚」。

“主啊,请注视着我,既然您说的都是对的,那么我将完成我该终结的战役。”

“既然要回归,就该拉上垫背不是吗?”

「我们不会重蹈覆辙,你们远没有那些子嗣强大」。

“祭星大人,我们被放弃了吗?我们该回去了吗?您为何一语不发?您怎能无动于衷?我等的存在何时成了阻碍不成!你说话啊!带领我等再上书一次!”

“为何,祂们从不考虑自救呢,基督,祂们有能力向凡人许诺将来,却又朝我寻求将来的许诺。”

“因为罪孽,祂们被罪孽所左右,这样的情绪正是我们所缺少的,祭星,他们都是迷途的羔羊,哪怕手握力量也于你口中的凡人别无二致。”

“祂们会成为罪孽的桥梁,会成为恶念的温床,就在不远的将来,祂们之中的一员就会出现那罪恶的崇拜者,变作传递扭曲的信使,通告毁灭的喉舌。”

“在这之前,海洋会成为引子吧,祂与当年的扭曲成分太过相似,免不了那份牵扯。”

“这是你算到的吗?”

“你也知道,不是吗?”

「祂自己更清楚」……

重新睁开眼亦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凭空的水汽重新化作龙形,姑且撑过那轮痛苦的苍龙正与他所对视,而俩人所处的也不再是那风暴肆虐的城市地底,而是一处杳无人烟的鸟语花香。

和煦且还带着些许花香的微风吹拂,能让楚信然想起踏入深渊之前所处的春季,隐有羽兽鸣叫的密林间传来些微的痛呼,令楚信然微怔中抬眼。

丛林茂密,但却藏不住水汽,反倒是林间水汽如此密集,能令他轻易感知到那被捕兽夹所伤的蹲伏身影,只是在这之后的他,略有迟疑。

这便是针剂所能带来的变化。

在尝试那活化神性的针剂之前,深渊便是漆黑不变的世界,哪怕苍龙七宿o改释放光幕,他用雷法创造光热,那光也难以真正撑开范围,这里始终是黑暗的世界。

但在那一针之后,便不好说是深渊变化了还是他所见的深渊变化了,楚信然觉得是后者,后者令深渊时不时转化出不同的图景,包括之前所见的雪祀与内卫、荒芜的城市、眼下的鸟语花香,都是全新的变量。

显化出不同风景,好似沟通了不同地域的深渊,令他联想起意识疆域。

但他却也清醒,不奢望那样的地方能有两处。

而今他自断退路,已经很久没有去往美术馆,也就更别提婆山镇和现实,希望以这样的方式「镇静」深渊的活性,降低他观察研究的难度,只是进展颇少到足以让旁人垂头丧气的地步。

倒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还显得耐性十足,毕竟是个连身后事都早有准备的家伙,早已考虑过最差的可能。

只是此刻摆在他面前的问题非常艰难,令他有些难以做出决定。

神性活化针剂使用之后的数次光亮,要么直接置身其中,要么便是立在远处,需要他迈步而入。

对于后者,之前他都没有踏入过,仅仅是进行远程的干涉,却又来不及看到结果便已闭合。

那么,现在要这么做么?

他站在黑暗中,蹙眉望着前方的鸟语花香。

而在他的一侧,苍龙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了进去。

NO.170:不同寻常的转变。

(没抽到令,该动用玄学特招了,前几章某处设下的盖牌该找个机会掀开了。)

叙拉古的七丘原野,神话中的狼母休憩之所。

神话已是太过古老的传说,曾经的原野上早已郁郁葱葱。

羽兽在歌唱,花朵在绽放,太阳方才升起,却还未能映散薄雾。

无数细密的小水珠映射着日光,带来些许的梦幻感,然后被仓皇的脚步撞碎。

脚步源于一位年轻的沃尔珀信使,他与某位同事一起为某位大人物送信,而在泰拉,尤其是在叙拉古,这样的工作完全能够称作高危。

就像此刻,他负伤于林间奔逃,惊飞了羽兽,践踏了花朵,而他自己更是被湿润的泥土绊倒在地。

身后空无一人,杀机却是如影随形,他赶忙起身,知晓自己的处境与那位更年轻的同族后辈不同。

那位后辈真正受到周围大人物的关照,哪怕是被袭击也有着暗中的保护者,是个格外幸福的女孩。

而自己却只是个为很多人服务过的信使,尽管风评甚佳,但出事的时候又有谁在乎风评呢?

实力啊,实力。

叙拉古的民风悍勇,更是黑手党的摇篮,在这里参与信使工作,要么是和那位女孩儿那般具备格外优秀且罕见的源石技艺适性,要么就得同他这样,在单纯的械斗、杀戮上有所成就。

可不论是哪一种,也都是会有面对失败的时候,有时只是丢失货物、邮件,也就是丢失信誉、亏损财富,但有时,或许付出的便是比生命还要残酷的东西。

譬如,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孤身一人的你最终被追杀至这样人迹罕至的林地,周围都是白气与灌木丛生的树林,天地间好似只有你与倒数你生命的追杀者。

毫无疑问,他将迎接孤独而又凄惨的落幕,而这一切都源于数个月前西西里议会迎来的变革。

那位教母,以某种方式赢得了议会的全员拥戴。在传闻中,那所谓的方式是与狼母有关的古老之物。

传闻是真实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且还望见了真正的狼母与狼神与那教母的见面与冲突,他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这样的消失理由在叙拉古完全是司空见惯,每年都不知有多少叙拉古人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死,多上青年一个也不足为奇。

但这并不代表他该放弃反抗。

倒不如说,正是有着求生的意志才会一路奔逃至此,甚至一头扎进这早已被圈禁保护起来的景区之中。

更能在摔倒之后重新爬起,却又在一时不察中踩中那拢在薄雾草地中的捕兽夹,在吃痛中再一次倒地,忍不住发出些许的痛呼又赶忙捂住了嘴。

尽管清楚身后的追杀者一直牢牢锁定着自己,但出于一直以来的作战素养,他下意识抑制了自己的发泄痛苦的欲望。

只是眼下他得赶紧处理自己的痛苦根源。

捕兽夹……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捕兽夹……保护区中的偷猎者吗?

还是说这其实是某种猫戏老鼠的游戏,布置这陷阱的家伙和追在后面的家伙是一伙的?

青年咬牙,试图以双手撑开那陷入血肉的铁齿,可他本便并非以力量见长的选手,更别提眼下的状态谈的上恶劣,本就缺乏稳定食水的前提下还一直疲于奔命,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迫加上眼下的伤痛更是令他双臂乏力,数次努力都无功而返。

血缓缓地下渗,缦过靴面,划向地面,而他心底焦急如焚,瞪着那束缚着自己的夹子又忍不住看向略显迷蒙的身后,接着却又怔住了。

——他看到了自雾气中漫游而出的奇异兽类,蜿蜒如蛇,锐爪似鹰,角长似鹿,一对血色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带着似人的怜悯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