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曙光 第865章

作者:正义的太阳骑士黑王殿

这样的语句以阿戈尔的语言所书写,其意并非只是比喻深海猎人们的同袍关系之深,更是物理意义上的说明。

大家都有相同的血液,甚至能够做到与海嗣别无二致的成就。

敌我同源,这放在某些特摄片里早已是理所当然的道理,放在现实却不是那样能够随意轻松讨论的话题。

当你真正憎恨一个族群,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光是看着都觉得恶心愤怒时,与这样的族群同源只会让猎人们自厌自憎,同时心生动摇。

而这份动摇,恰恰是转变的开始。

神的血能让其他生物成为海嗣的血亲,生理结构最高等的海嗣甚至能用自己的血达成类似的效果,就像萨卡兹的血魔传说中,血魔能够靠着所谓的「初拥」让其他种族也成为血魔。

那只是传说,传说尽管有着现实原型,也全然没有传说那般神奇完美。

但海嗣们的增生却是现实,尽管真正高等的海嗣诞生比起恐鱼们的数量简直是令深海猎人们感动的凤毛麟角。

可深海猎人们自己就是那样的潜在血液。

深海猎人们甚至可以省略神血或是高等海嗣之血的流程,因为他们本身就身负那样的血液,只是还未真正被「唤醒」。

只需接受邀请即可,只需愿意「觉醒」即可,他们「生」来便具备那样的资格,他们也理所当然被禁止了解那样的真相,这既是为了阿戈尔的形象,也是为了他们的状态着想——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现实并非理想,总会有深海猎人会发现那样的真相,就像深海猎人的几个大队队长,也像斯卡蒂自己。

就在那场死了个年轻人,死了一群村民,死了几个教团成员的事件下,斯卡蒂知晓了那个秘密,而在那时候,还有守秘人陪着她。

还有守秘人会告诫她守住自己,坚信自身。

不论是什么身份都无法代表内心,只要坚信你在哪边,你就该在哪边。

那么斯卡蒂,伊莎莫拉,告诉我,现在的你在哪里?

纷扬的尘埃在暴乱的水流中升起,爆破般的炸鸣在昏黑中接连不断爆出一闪而逝的火光,映出两道狰狞的巨兽轮廓。

似鲸似龙的海嗣闪烁着深蓝色的辉光,每一次的发声都是空灵而又危险的鲸歌,而回应它的是苍龙那足以覆盖击毁它发声音节的龙啸。

利爪与与刺鳍,龙角与巨齿,鲸状的海嗣被苍龙几近压制,却又凭借着那诡异的鲸歌几次重整态势,每一次高鸣都会令它那血迹斑斑的残躯迅速复原的同时释放实质性的压迫。

苍龙数次推进又反遭所阻,那听来无比刺耳的鲸鸣还在直接震颤组成它身躯的海流,令它时而需要注意自身崩溃的风险,两头巨兽的战局尽管声势浩大,破坏惊人,但却仍是互相难以占得便宜的僵持。

而在那数百米远的后方,则是那眼部摄像头中暗金色的流光四射,俨然已是激活过载模式的苍龙七宿o改正与群鱼与海嗣们的战场。

源石装甲与苍龙对调位置,这边上演环太平洋的机甲爆锤群兽的戏码,那边是哥斯拉2的巨兽对决,这是几分钟前重新分工的结果。

而在那各自其主一侧,难以窥见其形的长剑,正在与那螺型与竖琴结构的法杖相抗。

“为什么要攻击我?你本该和我一起,信然。”

厚重的巨剑布满裂纹,此刻正随着彼此交锋迈步而被远远甩在身后,更被巨兽的冲撞余波所带远到不知何处,而在斯卡蒂手中抵住利刃的,是那结构奇异古怪,却又异常坚固的异质法杖。

“将杖作剑使,你还记得挥舞巨剑的经验。”

楚信然面色平静,两人都不用开口,但声音确实在耳边响起,只是彼此无法构成对话。

法杖圆转,看似轻巧的上挑却力达千钧,长剑被格开,但另一把短刃却穿刺而出,绕过了长杖,刺向持杖者的的胸口,却也在那一瞬间,斯卡蒂的身影忽然变得灵巧,如游鱼般融入海流,好似飞翔般游动,轻巧地避开了楚信然刺出的猎刀,继而对后者展露笑容。

她面前的海水中,有着弥散的血气,源自楚信然的左手指尖那流血未停的小伤口,那是为了激活猎刀付出的小代价。

而斯卡蒂做出了深呼吸的动作,那些血气朝她聚拢,令她的笑容更加甜美。

“多么香甜,多么尊贵,你本就该在我们这边,信然。”

突兀的水流动荡而起,而她凭着那暗流涌动而至,手中的螺杖如剑般挥舞甩向那始终冷淡注视着她的楚信然。

“为什么要抗拒呢?为什么要攻击呢?别把我当成灾厄。我不想让谁死去,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服从,随我走吧,随我回到我们永恒的故乡。”

话语轻柔,犹在耳畔,如此温柔的话语却伴随着势大力沉的长杖甩出,似乎楚信然昔日的教导还被对方铭记于心,指任何的交流都要建立在力量的基础,尤其是武力冲突时的交流。

对方不想听,那就先打倒对方再让对方听,这是他一贯的理论。

但在这样的她身上看到这份痕迹,还真是令他万分地……

“遗憾啊。”外表看起来仍是在沉默的楚信然,却有着叹息声遍及各处,他一手宵练,一手猎刀,望着对方那猩红眸子中升起的疑惑。

而在他的身后,有着一股水流脱离海嗣们的感知,凝结成线,迅速编织出它们记忆中不曾记录的法术纹路。

那甚至不是正常的源石技艺法阵,那是记载于某些杂书中的仪式法阵。

不需要安吉拉的指导,他清楚如何在让对方安静下来之后稳定状态,但在这之前,他首先不能再手下留情。

而面对这样曾经能一剑将他送去医院的家伙,他也确实很难真正做到手下留情。

所以在此刻,他眼中的菱点不断颤动着,那在与鲸型海嗣对决的苍龙像是隐约感受到什么,先是被海嗣抓住了破绽狠狠地咬在了脖颈,却又凭着一记甩尾直接将其拍了个七荤八素。

祂在此刻得到了强化,而这同时也代表着楚信然身上的变化。

回到了那在虚假的城市中战斗的状态,那如此真实的,仿佛身上爬满鳞片,手指化作利爪,颅骨生长的剧痛亦随之而来的感触,令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无数一闪而过的光影。

仅仅是一瞬,好像感觉到什么的而忽然引吭高歌的斯卡蒂,无往不利的侵蚀之歌在楚信然面前的水罩下无功而返。

可她的眼中也没有生气或是畏惧,仅仅是一如既往地,充满亲善友爱的目光变得更加炽热。

“弱小生命的痕迹最后也还是会被潮水抹平,你已经成为了血亲,和我一起走吧,信然。”

“你似乎一直都对血亲这样的存在有些混淆。”

一直都像是两个世界的对话话题终于接轨,却是建立在海床整个崩碎,鲸型海嗣与那还在不断再生,与苍龙七宿o改战个没完的海嗣群们尽皆被碾碎的前提下。

它们死于水压,是比它们原本所熟悉的深海高压更甚太多的重压,强到能让海床崩碎,能让此刻的斯卡蒂口鼻溢血,显然同样内脏破损的重压。

可海嗣的再生能力同样在她身上起效,令她试图适应,试图强化,甚至试图掌控水流。

但是很可惜,这一刻的海洋不仅那样陌生,甚至完全选择了楚信然。

而楚信然正一步一顿地,重新迈步走到趴在地上的斯卡蒂身边。

“信……然……”

极致的重压之下,似乎连声波的传递都显得断续,斯卡蒂艰难地抬起头来,望着那在清晰与模糊间转化的青年影像,眼中的血丝竟已在数秒内消失大半。

谁又能想到方才的她甚至险些眼球碎裂。

而听到她那断续的发声,楚信然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居高临下的俯瞰更像是端详一种可悲遥远的东西。

“你没有听进去我的话,这就是变作海嗣也依旧孤独的你吗?永远是在鸡同鸭讲。”他蹲下身来,端详着斯卡蒂,又像是方便她不用勉强将头抬那么高。

“孤……独,不……信……然……”

“这里没有其他的海嗣与你共通情报,你的一切自我都源自你的血,所以你对血亲的标准有很大的误差,并非所有与你气息相似的都是血亲,也可能是神裔,甚至是单纯的神。”

“孤独……不想,信然,为什么?”

不过两句话的时间,斯卡蒂已经能够顺畅发言了,只是思维仍旧因缺血而混乱。

但这份适应力当真恐怖,楚信然若是放而任之,倒像是成了她的锻炉。

楚信然当然没有任由她这样继续朝着非人的境地高歌猛进,他只是听到对方那混乱的话语。

反而眼中的血缝收敛,空余冰蓝色的眼瞳与金色的菱点,冻僵般的冰壳出现裂痕,终于露出了几分柔和。

尽管仍是各讲各的,但至少,她还在惧怕孤独,还在紧抓着上句话不放。

“是啊,不想孤独。”抬手搭在她那长发披散的头上,他的眼神温和而又平静,恰如格拉尼回忆讲述中的青年偶尔会看着她的眼神,甚至带着点见鬼的慈祥。

在他后方的远处,已然彻底完善的仪式法阵亮起金色的辉光,映出这里仅剩两人的身影,而在一旁,安吉拉的身影在辉光中若隐若现,眼中的数据流高速转动,准备记录45号选手真正的自我对抗过程。

“所以你要回来,我不会让你孤独,会有更多各式各样的人陪伴你身侧。”

那声音清脆磁性,犹如响在耳畔,令斯卡蒂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得以缓缓地闭上双眼。

NO.20:也能波澜不惊。

(法环,我的晕3d模拟器……)

‘在涌潮时歌唱吧'「在落潮时起舞吧」。

一个女孩,在嘱咐中降生。

浑浑噩噩的降生,循规蹈矩般成长,忽有所感的骤然回首,是家人被杀害的消息。

大家都说,他们是海里的怪物害的。

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死在海嗣们也不会轻易接近的近海。

可沉重的悲伤还是令她没去多想,周围的同伴们更是表示哀悼时劝她加入那场消灭海嗣的大洄游。

在那片未知的黑暗中,以终结一切为目的的战争中,死了太多的怪物,也死了太多的同伴。

连海水都变得污秽无比,但活下来的人都怀抱着希望。

伙伴们以手相连,猎人们血脉相连。

早已建立起宛若家人般的战友情谊,仿佛真正血脉相连般懂得对方一举一动的深海猎人们,心怀终结一切夙愿的期望,一个个互相扶持着要爬出那血腥的泥泞。

但在那充斥污秽的黑暗深处却涌起了谁也无法抗拒的暗流。

暗流接续各处,有的猎人流落到不知何处的海洋,有的猎人却被推到了岸上,还有的猎人,被推到了靠近陆地的近海。

仍在海中的猎人或许会被城市找到,也或许会在怪物的包围下死亡,推到岸上的猎人们同样饱经风霜,陆地对他们而言是不亚于与海洋怪物作战的考验。

而在那身处近海的猎人们,则是与仍在海洋的猎人那般,有几率面临理想破灭的风险。

也就是——被恐鱼、海嗣们追杀。

身处那样的地狱,便应明白大洄游的目的已然失败。

海中的怪物并未被断绝,它们仍是数量众多。

没有更清净的海水,厮杀根本没有止境。

而被那些怪物追逐的猎人,却可能体力不支,更别提那向往美好明日的心愿在见到阴魂不散的它们时便已然破碎。

尚有余力者,或许还会怀疑所谓的「大洄游」,那集结一切深海猎人与怪物的大决战是否只是一个骗局。

可女孩没有那样的余力。

她在痛苦中醒来,醒来便发觉自己身处陌生的海域,而一只恐鱼正在撕咬她那被手套包裹的手臂。

那恐鱼的牙齿连阿戈尔的制式皮甲都咬不开,但还是很执着的在咬。

很蠢,很弱,但很恐鱼。

在猎人们一直以来的视野中,这些原始到缺乏智力的怪物一直以来都是作为海嗣的马前卒,除此之外便是按照本能行事。

看着这狰狞愚笨的恐鱼,手臂还在传来些许的绞痛,女孩却没有依从一直以来的作战本能在第一时间杀死对方。

不过她动了手,只是慢了半拍。

在那半拍,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还会看到恐鱼。

是决战失败了吗?是漏网之鱼吗?其他的同伴呢?这里有是哪里?

在那半拍,她的疑惑太多太多,而在那恐鱼被她处理,她重新提起那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巨剑后,接踵而来的恐鱼群与海嗣的追击则是让她至少理解了一点。

她又失去了身边的人,她又要面对那扭曲的灾厄。

决战失败了吗?那些海嗣又在说什么?这里是哪里?这样的问题,这样其实但凡稍稍想想就会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也不再思考。

她重新投身战斗,既是为了生存,也是交托本能。

深海猎人天然厌恶这些怪物的本能。

可本能与她的能力并不能让她对抗这么多的敌人。

她的战斗素养在催促她退走,边退边打才是能够在状况不好的前提下仍能以一敌多的战略。

只是该往哪里跑?自己又该朝何处去?

在昏暗的海中,斯卡蒂仰望那出乎预料靠近的水面,看到的也是昏暗一片,仿佛水面之上仍似深海。

哪里都是一样,在她缺乏目标时,反而忽然感觉些许悸动,那份源自某个方向的悸动令她迷惑,却也成为了目前唯一的方向。

她带着移动的战场,朝着岸边逃去。

而在那岸边,是在无数东国渔民们的敬畏目光下仰望着天空阴云的炎国贵人。

深海猎人斯卡蒂与守秘人楚信然的初遇,是伊莎莫拉经历的转折,亦是人生的转折。

被教育着不要那样浑噩,被带领着见识陆地的多样,被扶持着弥补所有的短板……

简直就像是开启了第二人生,与海洋生活截然不同的陆地,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也是那样的复杂,而最惊异的,显然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与一个并非深海猎人的陆地人有了这么多的交集,有着这么多交织的感触,有着这么深的依赖。

甚至在面对那连她在海中生活也都一并颠覆的真相面前,都是那陆地人的话语支撑着她,而在那场事件之中,她被自身的异常控制,对他挥出那一剑后的无数日夜,她都忍不住回想,回想着那一天他的话语,他眼中的决绝。

很难受,很难理解,这是她不懂的情感,甚至能让眼中流出海水般的咸水。